為什麼有的人會從受害者變為施暴者?這些人都是什麼心理?
我想是那難以釋懷的傷害讓他們中的有些人變成了施暴者。他們中的有些人痛恨著傷害他們的人,所以在以後的生活中,如果碰到了那一類人,他們就可能變成施暴者。
用余華的短篇小說《黃昏里的男孩》來解釋這種現象吧。
故事主要講述的是一個窮困潦倒的男孩偷了一個年近半百的孫福的蘋果。你能想像嗎?偷一顆蘋果需要付出一根手指的代價,不僅如此,孫福還把男孩像拴狗一樣,栓在攤位前,並讓男孩大聲喊:「我是小偷」。與此同時,孫福還向周圍的人不斷大聲說著:「小偷就應該這樣對待,我最恨的就是小偷」。
看到這裡不知道你們是否和我一樣有著同樣想法,覺得孫福怎麼能這麼吝嗇和殘忍,甚至可以說是惡毒,畢竟對方不過是個可憐的小孩。其實當時讀書的時候除了這種感受,還有一種可笑的悲涼的感受,覺得做人做成這樣真失敗。
這個故事中,孫福這樣對男孩,你會覺得只是天性惡毒這麼簡單嗎?其實不然。「我最恨的就是小偷」這句話在文中出現了三次,那他為什麼恨小偷,原因是在孫福的心裡,他的生活就是被小偷摧毀的。一種叫做命運或者什麼神秘的東西偷走了他孩子的生命,而剃頭匠又偷走了他的妻子。所以在面對男孩偷蘋果,他的反應特別激烈,很反常,讓許多人無法理解。
講這個故事,並是說我們必須去原諒那些由受害者變成施暴者的人。我覺得余華是在告訴我們,我們可以不原諒不理解,但至少要試著去了解。
孫福映射著當今世界許許多多人的殘缺,這些人受了傷再把這種恨意轉嫁到他人身上,他們可能永世擺脫不了這樣的惡性循環。孫福是失主,被偷去了一個完整的家,孫福又是一個小偷,偷去了男孩的手指和原本充滿希望的人生。
人們似乎總是認識不到自己是如此的脆弱,直到這脆弱產生了巨大的陰影,男孩會不會像孫福一樣,把怨恨發泄或報復於侵犯他的人。我們無從得知。但是余華至少在告訴我們,我們可以不原諒不理解,但是要試著去了解,因為童年的傷害,命運的曲折,這些人生路上大大小小的障礙,都可能成為伴隨人一生的隱疾。這些隱疾可能會成為某天夜裡的一個夢,儘管它隱藏的那麼好,但卻有著致命的殺傷力。而那些找不到出口,將所有的怨恨堆積在心裡的人,最終會被心魔控制,這心魔會指向自我毀滅,也會指向殺戮。
人們會看到,這世界上有許許多多的黃昏里的男孩,他們有的會成為被人唾棄的罪犯,親手將自己的一生葬送,而有的只是低著頭走在黃昏里,因為緘默不語而被我們遺忘。但是那永遠無法擺脫的黃昏,又是誰籠罩在他們頭上的,我們無法言明。
在影視劇或現實暴力個案中,我們會注意到部分個案的犯罪嫌疑人並非天生強大且殘暴,在他們的成長經歷中甚至隱藏著一段被侮辱與被損害的經歷,比如遭遇校園霸凌,被虐待或性侵等等,在那個經歷中他們是弱小的,弱小到當他們長大成人我們也似乎很難從他們的身上提取出強悍、暴力的因子。那麼題主的問題就來了,一個人是如何從一個弱小的受害者成長為暴力行為的實施者的?
回答這個問題,我們可以從受害者的心理狀態說起:
每個人內在都是有攻擊性的。受害者在遭遇傷害的時候,內心承受著巨大的屈辱、悲傷、憤怒,但因為力量的弱小或內在道德感的要求,無法或無力回擊。但由屈辱、憤怒等情緒所激發的攻擊慾望並不會自然消失,而是壓抑到外界無法察覺甚至受害者自己都無法洞悉的內心深處,精神分析學派把那個地方叫做潛意識。而且屈辱、悲傷或憤怒如果力量非常強,或在受害者被害時除了加害者的迫害之外,向外界的求助沒有得到及時的回應,這種攻擊性可能會泛化到指向不相干的他人。也就是由對加害者的仇恨轉化為對特定社會群體甚至是整個社會的仇恨。比如有的人早年遭受母親的虐待,之後就轉化成對女性的仇恨。
隨著受害者年齡的增長,自我能力的提升和力量的增強,他們開始有能力對過去的加害者實施報復。在一定外界刺激之下,過去體驗過又被自己深深壓抑到潛意識深處的屈辱、悲傷、憤怒就衝破潛意識與意識之間的屏障轉化為攻擊性行為。而這時當年的那個受害者就變成了強悍的施暴者。
在受害者到施暴者的轉化中,不同的人會得到不同的感悟。其中有兩點是我們應該關注的:一是在早期對待受害者的態度上,家人、社工等提供幫助服務的人對受害者的經歷僅僅給予同情是不夠的,更應該鼓勵受害者把情緒表達和宣洩出來,並對這些情緒給予接納和理解,而不是抑制受害者讓他們不要去想那些不愉快的經歷。二是要支持受害者積極的維權,讓受害者看到加害者確實受到了應有的懲罰。沉默不語或迴避、推卸責任,會讓受害者感到通過正當的途徑無法為自己討回公道,那麼就只有在他們有能力、有力量的之後自己採用暴力的方式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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