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理解莊子的有用無用之辯?
先秦時代的道家代表人物莊子,在其著作《莊子》的《山木》一篇中,曾說過一個關於「無用」與「有用」的小故事,引人深思。
有一天,莊子和他的弟子們在山中趕路,看見路旁有一棵參天大樹,枝葉繁茂。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光頭強拿著斧子停在樹旁,並不去砍伐它。莊子就問光頭強為什麼不砍這棵樹,光頭強說:「這棵樹不是那種能成材的樹,一點用處也沒有。」莊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對弟子們說:「這棵樹因為沒有用,所以才能自由自在地生長,得以享受自然的壽命啊!」
莊子從山上下來了,住到了自己的朋友家裡。莊子的朋友很高興,也很好客,他命令僕從殺一隻鵝來款待莊子。僕人問:「有一隻鵝會叫喚,還有一隻不會叫,請問老爺您要殺哪一隻呢?」莊子的朋友說:「不會叫的鵝沒有用,就殺它吧。」
莊子的弟子聽了這句話,估計想了一宿沒睡著。第二天,他迫不及待的問莊子:「老師,昨天那棵樹因為沒有用所以沒被光頭強砍掉,但是那隻鵝卻因為沒有用被主人殺掉了。請問老師到底應該怎麼做才能保全自己呢?」
大家猜一猜,莊子是怎麼回答的呢?在揭曉莊子的答案之前,我們要先弄清楚莊子為什麼要說這個故事。
研究任何哲學家的思想學說,都脫離不了他所處的時代,莊子也是一樣。這個「無用」與「有用」的故事,正與莊子的時代——戰國亂世有關。
春秋戰國,是我國的第一個大亂世,特別是莊子所處的戰國時期,比春秋時代更為混亂,戰爭更為殘酷,社會更為動蕩。當時的各個國家都在招攬人才,變法革新,為那些一肚子學問的士人們提供了廣闊的政治舞台。但是,各國變法富強後,便要進攻、侵略其他國家,帶來了大規模的戰爭。
春秋時代的戰爭,往往表現為貴族之間的較量,不論勝敗都是彬彬有禮。但是戰國時代的戰爭卻極為血腥殘忍,一場打仗打下來,很可能有幾萬幾十萬人被斬首、被坑殺,人性的醜惡表現得淋漓盡致。
在國家內部,由於各國都施行嚴峻的刑法,導致很多平民由於處罰法律被砍頭,或是被施以肉刑,變成殘疾人。而且很多統治者都不顧農時,抽調農民去服徭役、服兵役,導致人們的生活更加貧困。人民遭受這樣的苦難,是因為他們有用,所以受到統治者的壓榨、剝削。
那些為各國變法的士人呢?雖然他們因為有利於國家,在朝廷上顯赫一時,但他們的地位卻是朝不保夕,很可能受到保守勢力的報復。比如秦國的商鞅、楚國的吳起等,雖然讓國家富強了,最終卻都被處以極刑。特別是商鞅的下場非常慘,被處以五牛分屍之刑。
所以莊子認為,在這樣黑暗混亂的世道中,人不再是人,而是如樹木一樣,是為統治者提供木材的資源。人會遭受什麼樣的命運,完全是隨機的,說不定哪天災難就降臨到自己身上。因此只有對統治者無用的人,才能在亂世中保全生命。
《莊子·人間世》中講了這樣一個故事:
有一個叫做支離疏的人,形體殘缺不全,臉部隱藏在肚臍下,肩膀高過頭頂,兩條大腿與肋骨並在一起。支離疏替別人縫洗衣服、簸篩米糠,足以養活一家子人。但是當國家徵兵役、征徭役的時候,支離疏因為殘疾可以逃避。當國家賑濟病人時,支離疏因為殘疾可以領到三鍾米和十捆柴。支離疏因為形體殘缺,對統治者無用,才得以在亂世享盡天年。
所以莊子願意做一個隱士,一個對統治者無用的人,他要從社會政治的漩渦中抽身出來,清靜無為。《莊子·秋水》中有這樣一個故事:
楚國國君聽說莊子很有才能,於是派出使者來請他出仕做官。莊子用一個著名的比喻來說明自己的志向:楚國有一隻三千歲的神龜,死後被楚國君主供奉在宗廟之中。這隻神龜,是希望死去留下骨頭讓人們供奉呢,還是情願活著在爛泥里搖尾巴呢?顯然,莊子選擇了活在爛泥里搖尾巴,也就是隱居避世。
但是,戰國時代的殘酷性體現在,哪怕你做一個對統治者無用的隱士,也有可能無辜被殺。因為戰國中期以後,各國的王權在不斷加強,不斷壓縮著隱士的生存空間。《戰國策·齊策》中記載了這麼一個故事:
齊國的使臣去敗見趙國太后,趙太后問:「你們國家的那個於陵子仲還活著嗎?這個人呀,對上不向國君稱臣,對下不治理他的家,也不願同諸侯交往,這是帶領百姓無所作為的人,為什麼到今天還不殺掉呢?
於陵子仲是當時隱士的代表,趙太后卻因為他無用而要對他磨刀霍霍。那些銳意進取的統治者是看不慣無用的隱士,對於他們來說,無用之人就像不會鳴叫的鵝一樣,應該殺掉。戰國後期,荀子認為在天子的治理下不應該存在隱士,韓非子認為應該驅逐一切無用之人!
所以,莊子面臨了一個困境:有用的樹會被砍伐掉,無用的鵝會被宰殺掉,人活於亂世是多麼艱難啊!那麼到底應該有用還是無用呢?
莊子給出的答案是:不要那麼固執嘛,我要遊走在有用於無用之間,看似有用,實則無用,一句話:遊戲人間。所以莊子說:「為善無近名,為惡無近刑。」你可以做好事,但是不要獲得名聲;你也可以做壞事,但是不要招致刑罰。
莊子的這一思想,被魏晉名士們學去了。魏晉名士也處於一個混亂黑暗的世道,天下征戰不休,統治者篡權奪位,互相攻伐,魏篡漢,晉篡魏,天下一統後又有八王之亂……所以魏晉名士們就遊走在有用與無用之間。你說他們無用吧,他們出來做官了;你說他們有用吧,他們整天飲酒嗑藥。
莊子保全自己的方法,就是「混日子」,但不要以為莊子是個二混子。莊子的精神境界十分高遠,他只是看不起那個污濁黑暗的亂世,所以不願與世同流合污。但莊子又無法超然世外,所以他只能在世上遊盪,在險惡的世間追求精神的逍遙超脫。
因此莊子是一位偉大的哲學家、思想家,但如果在今天還學習他遊走於有用與無用之間,那就真的是個無所事事的二混子了。
我是夢露居士,為你解讀國學經典。歡迎關注,閱讀系列文章。
有用與無用涉及《莊子》中的許多核心問題,其中之一就是我們要成為怎樣的人。《莊子》常常拿樹來打比方,比方說有兩棵樹:
第一棵樹,它長得很好,木匠把它刨出來,就可以做一點木屐之類的小物件。這東西好用,賣得貴,這樹也就覺得自己很風光。
第二棵樹,它的樹榦很粗,還具有各種美好的品格,特別直、不會蛀掉,諸如此類的。木匠把它砍下來,就可以做宗廟的柱子,這樣它就是社稷的棟樑了。
這兩種樹代表了兩種價值觀:有的人就希望有一技之長,然後靠著這個技能謀求財富、名譽;還有的人覺得僅僅如此還不夠,人要有美德,要為國棟樑,匡濟天下,這才是有意義的人生。在很多人看來,這之間有高下之分,比如孔子就提倡後者。
但是,在《莊子》看來,這兩棵樹在一個層面都是一樣的:它們都被砍了,都死了,他們都偏離了自己在森林裡自然原初的狀況。反倒是那些木工不用的樹,可以在森林裡天長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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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也是這樣。不同的人服膺不同的價值,但很多時候,這不僅在傷害自己,還背離了自己的本性。世人所謂的有用,其實是有害。世人所說的沒有用,反倒能夠讓自己平平安安了。
這樣的話,是不是說我們要爭取做一個一般意義上完全沒有用的人了呢?這樣就可以保護自己了么?
當然不是這樣的。《莊子》講了另一個故事:他說去人家家吃飯,人家招待他要殺雞啊。家裡有兩隻公雞,那主人就說,殺那隻不會打鳴的,它沒用。於是,真正的問題來了:樹因為有用被砍了,公雞卻因為沒用被吃了,我們到底該怎麼做呢?
這時候,我們耍一下小聰明,可能會覺得莊子要這樣回答:公雞被吃了,還是因為自己的肉有用啊。如果它的肉是苦的,有毒的,那人自然不會吃它了,這就叫無用之用。這看上去好像能說會道的,但故事中,莊子不是這樣講的,他的思想比我們更進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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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如果我們總是在乎世人說的有用沒用,一開始就錯了。
努力成為有用的人,這其實是在傷害自己;努力去成為沒有用的人,本質上也沒啥兩樣。重要的是,要明白一個道理:世人覺得的有用沒用,都是在特定場合、出於特定立場形成的判准——《莊子》稱為「人倫之傳」,就是人們平時的習慣。如果我們能夠明白,這些判准、習慣都是偶然形成的一家之言,就會學會從他們的桎梏中掙脫出來。如果能夠順應事物自然的狀況,也就超脫於世人的有用無用了。這就是《莊子》說的,要能夠駕馭外在事物,不能反過來被他們奴役(物物,而不物於物)。
簡單說,《莊子》的貢獻在於追問了價值何以為價值的過程,探索了許多將我們從外在價值中解放出來的方式;其局限之一在於預設了一個理想化的「自然」——這就有待下回分解了。
哲學,無用的學問
作者:樊榮強
香港一位大學教授,到內地某大學參加學術交流會。在校門口,他被保安攔住,要他登記,問了他三個問題:
你是誰?你從哪裡來?你到哪裡去?
做完登記,教授就開始大發感慨:大陸人民的哲學功底太深厚了,連看門的保安都懂得拿哲學的終極問題來拷問每一個進門的人。
我為何愛好哲學
我從不諱言自己喜歡哲學,儘管在身邊很難找到人跟他討論真正的哲學問題。
哲學一語,在希臘文中原本是愛智慧的意思。因此,一個人有哲學的愛好,常常思考作一些哲學問題,即便不會比身邊的人更會賺錢,但一定比他們更快樂,更高雅,更自由。
1984-1986年,我在中共重慶市委黨校進修兩年。其間有一門選修課,是在英語和哲學原著之間二選一,我毫不猶豫地選修了哲學原著。雖然多年之後略有後悔當時沒趁機把英語學好,但哲學原著的學習也讓我領略了另外的風光。魚與熊掌不能得兼,人生總是不完美的。
每個人的愛好各不相同,要解釋背後的原因,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就像我為什麼特別喜歡哲學,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西方哲學史的許多著作,在講到哲學起源的時候,都會說哲學起源於驚詫。正如亞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學》中的第一句話:「每一個人在本性上都想求知。」求知慾源於好奇心,好奇心源於對神奇的大自然的驚詫。
我是屬蛇的人。二十來歲的時候,看到了一些《屬相與性格》的小卡片上講,屬蛇的人喜歡思考,邏輯思維能力強,擅長系統、準確地闡明自己的觀點,適合作哲學家一類的職業。也許,我有跟所有人一樣的好奇心,加上屬相性格特徵這套說辭的持續強化,慢慢就形成了對哲學的強烈愛好。
哲學是什麼
哈佛大學哲學教授羅伯特·保羅·沃爾夫在《哲學是什麼》一書開篇講了一個有趣的故事,說明了什麼是哲學。
西姆斯正打算去赴他的第一次約會,所以向他的兄弟——一位情場老手——要一點建議。
「怎麼和她們聊天,給我些忠告吧?」
「秘密就在這裡」,他的兄弟說,「愛爾蘭女孩兒喜歡談論三件事:食物、家庭和哲學。如果你問一個女孩兒她喜歡吃什麼,就表明你關心她。如果你問她關於她的家庭,這表明你的意圖是高尚的。如果你討論哲學,這表明你對她的聰明抱有敬意。」「哇,謝謝!」希姆斯說,「食物、家庭、哲學,我可以搞定。」那天晚上,當他遇見那位女孩兒的時候,希姆斯脫口就問:「你喜歡捲心菜嗎?」「嗯,不。」這個女孩兒滿是疑惑的回答。「你有兄弟嗎?」希姆斯問。「沒有。」「哦,如果你有一位兄弟,他會喜歡捲心菜嗎?」這就是哲學。
在這個故事裡邊,我們看到,哲學問題往往是假設性的,不切實際的,甚至是沒用的。
海德格爾也說,如果非要追問哲學的用途,我寧願說:哲學無用。?
一個青年來找蘇格拉底,說:「蘇格拉底,我想跟你學哲學。」蘇格拉底問他:「你究竟想學到什麼?學了法律,可以掌握訴訟的技巧;學了木工,可以製作傢具;學了商業,可以去賺錢。那麼你學哲學,將來能做什麼呢?」青年無法回答。?
蘇格拉底是想啟發這位青年,哲學是沒有什麼實際用途的。
三觀不正?
哲學本來是一門很有意思的學問,可我們身邊的許多人卻討厭它。一則因為,多年來我們都是把它當成政治課來學習,而政治課上充滿了枯燥的教條。一則因為,哲學的確是很多人都沒有能夠弄明白的無用的學問。
有人把哲學的終極問題?總結為三個:一是如何更好的認識宇宙世界、並解決關於宇宙的問題。二是如何更好的認識人類社會、並解決關於人類的問題。三是如何更好的認識自我人生、並解決關於人生的問題。
這三個問題巨大而寬泛,其實就是平時人們常說的「三觀」問題。所謂三觀不正,或三觀盡毀,可究竟是哪三觀,許多人並不明白。
三觀其實就是指世界觀、價值觀和人生觀。蘇格拉底說,未經理性審視的生活,是不值得過的。如果一個人沒有明確和正確的三觀,那他的生活又和動物有什麼區別?如果我們希望自己過的是真正的人的生活,而且是高貴的人的生活,那就必須知道世界究竟是怎麼樣子的(世界觀),知道生命的價值究竟是什麼(價值觀),知道人生該如何有意義地度過(人生觀)。
莊子在討論「有用無用」的時候指出:「知無用而始可以與言用矣。天地非不廣且大也,人之所用容足耳。然則廁足而墊之黃泉,人尚有用乎?」(《外物篇》)意思是:一個人知道什麼是無用,你才可以與他談論什麼是用。「立足之地」確實有用,但是沒有既廣且大,看似無用的天地,人還能在腳下哪可憐的「立足之地」上站穩嗎?
哲學的價值就在於,它讓我們擁有了寬廣的視野,持續地懷疑和探究本質的精神,以及面對紛擾、穿透歷史的平靜的內心。?
有用無用,不是針對事物,是針對人的智商行為的,物,都是死的,如果你生活在水鄉,所有陸路交通工具都無用,如果你生活在陸路地區,所有水上交通工具都無用。思想的變通,轉換。才是莊子思想的主要意思。一切工具都是在特定的條件下才能發揮其作用。耕地機和貨車。想發揮優勢一個下地,一個上高速。貨車下地,不但不能耕地還會把地壓平。耕地機上高速,不但不能拉貨反到影響交通。。在這有用到別處就沒用。用或無用在人不在物
物有兩面,物極必反。莊子所謂的有用無用,更多的是讓人從自身角度出發,尋找適合自己的平衡點,認清自己,無用能成有用,因為知道此事自己做不來,做自己擅長的,成為更好的自己。個人認為整部莊子講的就是修心,安內。
感謝頭條君邀請,發學膚受,曾瀏覽過《莊子》,淺言為引玉也。
有用無用之論出於內篇·人世間,結篇有云:「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無用之用也。」 個人解讀,有用與無用從不是一定的,認知、時代、地域、形勢、發展趨勢等都可作用其中。 一提莊子經常讓人想到逍遙遊、夢蝶、與髑髏言語、妻死鼓盆歌當哭,有出世之態不羈之形,但這只是一面,看過他的《莊子》便驚嘆於其人學識之深廣,以淺顯的寓言、精鍊有力的辯論表達哲理,莊子語言表達能力不比文字功力差,看他的故事、讀其著作都是享受。 《史記》載,楚威王遣使厚幣迎莊子,許以為相,莊周謂使者曰:「千金、重利,卿相、尊位也。子獨不見郊祭之犧牛乎?養食之數歲,衣以文綉,以入太廟。當是之時,雖欲為孤豚,豈可得乎?子亟去,無誘我。我寧遊戲污瀆之中自快,無為有國所羈,終身不仕,以快吾志焉。」這是莊子拒仕楚。還有幾段有關治學和修身:至人之用心若鏡,不將不迎,應而不藏,故能勝物而不傷。(應帝王)順事而不滯於物,冥情而不攖其天,此莊子養生之宗主也。(養生主),還有一段最常見的——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已而為知者,殆而已矣。 莊子與弟子行於山中,有大樹甚茂,伐者因其不成材而不伐。莊子對弟子說:「此木不成材,得以全」。出山後至友家,其家有鵝兩隻,一會叫一不會叫,主人殺不叫的鵝待客。第二天,弟子請教莊子,樹因不成材而保全,鵝因無用而被殺,那麼,人如何自處呢?莊子笑言:「我將處於成材與不成材之間。」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自知、知人、知趨勢,不去螳臂當車也不去盲從無已見,前者一片意氣、勞而無濟於事,自己都不保如何利人如何有為?後者唯常理唯執意,因方正易受誘導與蒙蔽。所謂「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選擇如何使自己「有用」或「無用」,很難但有必要。莊子與惠施多次辯論,主題經常環繞著「有用與無用」。從表面看來,惠施得君行道,應該算是有用的人才;莊子一生窮困,似乎毫無用處。這是最後的定論嗎?仔細研究他們的辯論,就會找到明確的答案了。
1.「無用之用」的文本
莊子與惠施關於「無用」的辯論不只一次,我們先從最簡明扼要的談起。在〈外物〉中,惠施直接發難。原文大意如後:
惠施對莊子說:「你的言論都是無用的。」
莊子說:「懂得無用的人,才可以同他談有用。譬如地,不能不說是既廣且大,人所用的只是立足之地而已。但是,如果把立足之地以外的地方都挖掘直到黃泉,那麼人的立足之地還有用處嗎?」
惠施說:「無用。」
莊子說:「那麼無用的用處也就很清楚了。」
以上這段數據在說什麼?譬如一個年輕人在學校念書,這時學校以外的世界各地對他都是無用的。但是如果把這些無用之地都消除的話,他在學校念書又是為了什麼呢?他原本以為有用的學校至此也變成無用了。換言之,有用與無用之間不可採取二分法去切割,因為它們是相互為用的。
因此,任何東西都有用,就看是否用對地方。莊子在〈逍遙遊〉與惠施再度談到類似的題材。
惠子對莊子說:「魏王送我大葫蘆的種子,我把他栽植成長,結出的葫蘆有五石的容量。用它來裝滿水,則它不夠堅固,無法負荷本身的重量。把它剖開做成瓢,它又寬大得沒有水缸容得下。這葫蘆不可說不大,我卻因為它沒有用而打碎他。」
莊子說:「先生真是不善於使用大東西啊!宋國有個擅長調製不讓手龜裂的藥物,世世代代都以漂洗絲絮為職業。有一位路過的客人聽說這件事。願意出一百金購買他的藥方。他召集全家人來商量說:『我們世世代代漂洗絲絮,所得不過數金而已,現在一旦賣出藥方就可以賺到一百金,就賣給他吧!』這位客人拿了藥方,便去遊說吳王。正好越國興兵來犯,吳王派他擔任將領,冬天與越人在江上作戰,結果大敗越人,並因而得到封地做為獎賞。」
他接著說:「能夠不讓手龜裂,所用的藥方是一樣的;但是有人獲賞封地,有人不得不繼續漂洗絲絮,這是因為所用之處不同啊!現在你有五石大的葫蘆,為什麼不綁在身上當成腰舟,讓自己浮游於江湖之上,卻還要擔心水缸容不下它呢?可見先生的心思還是不夠通達啊!」
對這段故事的總結思考可以用〈徐無鬼〉的一句話來說:「譬如藥材,烏頭、桔梗、雞頭草、豬零根這些藥草,在需要用它做主葯的時候,就珍貴了。」
莊子立說的目的,不在質疑、批判或詆毀儒家所設定的道德理想,而在確定「本末輕重」,尤其要先認清客觀的現實處境。如果人生只有「道德」二字,而道德又無法脫離既定的社會與人群,那麼試問人活著還有多少樂趣?當然,儒家會認為行善最樂,因為那是出於真誠所引發的力量,是自我要求去行善的。但是,多少人在行善之時完全出於真誠之心呢?不可否認的是,許多人行善只是考慮外在的利害:或者受到人群的壓力,或者礙於名聲與情面,或者只是隨俗浮沉、虛應故事。
我們為什麼不讓自己經常「開口而笑」呢?為何不讓自己「悅其志意、養其壽命」呢?為何不在選擇時,先考慮自身的安危與苦樂呢?莊子從不主張「損人利己」,他是希望我們善待自己,可以「安其天年」,這有什麼不對呢?人人如此,天下又會有什麼紛爭呢?
不僅如此,「活著」本身並非莊子的目的。人與萬物的差異,在於他有可能領悟「活著」有何意義。簡單說來,人要活著而免於煩惱與痛苦,只有一個根本的辦法,就是「覺悟」萬物皆來自於道,最後也將回歸於道。這種覺悟在人身上所引起的作用,就是肯定人的本性與稟賦來自於道,因而是無所欠缺的,只需善加保存即可。對外界的一切,可以「無待」;對內在的一切,則須珍惜。處於世間,尤其是亂世,難免危機四伏,那麼我們要讓自己「有用」還是「無用」呢?莊子選擇處於二者之間,要視情況而定;我們不是也可以由此得到啟發嗎?
出世的莊子 入世的哲學
千年之前的戰國,是縱橫家的天下:蘇秦佩六國相印,連六國逼秦廢棄帝位;張儀雄才大略,以片言得楚六百里;唐雎機智勇敢,直斥秦王存孟嘗封地;相如雖非武將,但氣勢直逼秦王,不僅完璧歸趙,而且未曾使趙受辱。這些縱橫家憑藉三寸不爛之舌,獲得榮華富貴,擺脫貧賤的出身。然而有一個人卻顯得與眾不同,甚至有點格格不入。
別人在頭懸樑錐刺股,苦練謀略,而他卻在感嘆「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別人都在六國奔走,希望被賞識,而他卻「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當別人對官位趨之若鶩時,而他卻願像只龜一樣生時在泥水中潛行曳尾。當別人在苦苦思索,期望「翻手為雲,覆手變雨」時,而他在想「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當妻子去世時,換做別人肯定會悲痛萬分,再不濟也不會敲著盆唱歌的。
莊子思想有些部分或許是高深的,晦澀的,但細細參透之下,你會發現這些思想與生活息息相關,對現實具有指導意義。或許這就是思想或者哲學的偉大之處,看不見,摸不著,但卻有一種穿透千年的力量,讓我們這些後人繼續受教,並為之賦予新的內涵,逐代傳承下去。莊子的用與旡用是講用應該用對地方,能發揮作用,有好的實際結果。無用不是無用,只是待用。世界上的萬事萬物都因時勢之變而可用,無時勢之趨則用也白用。對於莊子來說用是智慧的體現,無用則是耐心的體視。時與勢皆不至之時只有靜心養學,只有侍機而動,此之無用所養可用之時。因此用與無用對學人的智慧與修養才是實際中的考驗。
無用之用,方為大用。
這個很好理解吧。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所謂的有能力的人,就會被統治者所利用,接受統治階層的組織利誘。然而一旦進去了這個圈子,就面臨兩個風險。第一:統治階層崩塌,換代。原先被利用的一批人勢必會成為後朝屠戮的對象。第二:有能力的人其實很多,為了爭名奪利,自己也將陷入無盡的壓力和危險。
因此,沒有能力的人,或者即便有能力也不暴露使用,就普通平民一樣樂安天命,恬淡虛無。歷史沒有榮華富貴,但社會歷史變遷帶來的危難荼毒也從不會降臨到他們的身上。
這便是老子所說的夫唯不爭,故無尤的聖人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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