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容若的詞在詩歌史上是怎樣的存在呢?
楊芳燦在《納蘭詞序》中說:倚聲之學,唯國朝為盛,文人才子,磊落間起,詞壇月旦,咸推朱陳二家為最。同時能與之角立者,其唯成容若先生乎?
一般來說,一個詞集的序言,對詞人的評價,只能高不能低。如尹煥給夢窗詞作序,直推為清真後身,一人而已。當然,夢窗詞在清末的一段時期,確實達到了這個地步,但總體來說,序中評價仍是其峰值,而非平均。
那麼《納蘭詞序》將納蘭與陳維崧、朱彝尊相比,其實已經是納蘭在乾嘉以前的評價峰值。要知道整個清代詞壇,最大的詞派莫過 浙西,陽羨,常州三派。常州晚出,暫且不論。在納蘭以前人望最高的詞壇宗主就是朱彝尊(浙西派主)陳維崧(陽羨派主)。
將納蘭與這二人相比附,就是說納蘭在清代詞壇的地位,接近超一流而稍遜。這也是符合《飲水詞》的藝術價值的:《飲水詞》小令最佳,曾有清詞冠冕之譽,這並非溢美之詞。但其長調大多隨意率性,多不協律,也毋庸避諱。
近百年,有兩波納蘭吹把《飲水詞》捧得太高,所謂一吹頂十黑。反而於納蘭有損。
第一個就是早年王國維。為什麼要加上早年二字,因為《人間詞話》這本書主要是王國維早期詞學觀,以西方文學視角來濟傳統詞學,特別推崇「不隔」之作,意義重大,掩過客觀。王氏晚年也並不喜歡這本早期詞論。但其中的學說,流傳既廣,造成許多人固執片面,所謂「北宋一來,一人而已」的可笑捧殺,被當成納蘭的榮耀。如果納蘭活過來,絕對認為這話黑得過分。
第二個就是安意如之類的暢銷書作家了。各種文青意淫,文本演繹,加上納蘭自身王孫公子的人設,特別適合總裁文。於是在新世紀里,納蘭又火了一波。這一波吹捧比王國維那一波更可悲,王至少是文學觀念的一支,而安意如這種就已經跑偏了。
總體來說,納蘭在清代詞壇,是佔據重要地位的。大概比超一流(天姿卓絕開宗立派)稍弱,比一流(領袖一代)稍強。
其小令可入清代頂尖數人。
其長調白璧微瑕,仍獨具特色。
關於納蘭性德在詩詞方面的成就,王國維在《人間詞話》里是把他捧得很高的:北宋以來,一人而已,並認為他是"初入中原未染漢人習氣",近年以來更是屢屢被吹捧成″大清第一才子"。我認為這個帽子有點大,且不說南宋豪放派有辛棄疾張元干,婉約派有姜夔、賀鑄,光是宋末四大家(蔣捷、周密、張炎、王沂孫),都不具備可比性,畢竟納蘭為康熙權臣納蘭明珠之子,出身顯貴之家,所作作品題材同他的生活面一樣狹窄,作品多只是哀婉幽怨。所以清初三大家裡沒有他,南朱北陳裡面也沒有他,個人認為其詩不如王士禎,其詞不如朱彝尊、陳維崧。但朱彝尊等大家卻對納蘭之作非常推崇,相互間互有詩詞唱和(納蘭為其集取名《側帽集》,朱即作詞曰"莫問天涯路幾重,輕衫側帽且從容")。從曹雪芹的祖父曹寅的"家家爭唱《飲水詞》,納蘭心事有誰知"這句詩也可以側面看出,納蘭在當時也是頗具盛名的,只有王士禎薄其為人,與其少有往來,據說就因為納蘭好作詞,王士禎便因此不齒填詞。即便如此,也無可否認納蘭容若在清朝文學史上所具有的舉足輕重的地位,也不影響他的部分詞作傳唱至今。只是詞經過宋朝的繁華鼎盛之後,行至清代,已是強弩之末,雖不乏精品,但終無法與宋詞佳者媲美,近代詞人柳亞子先生就曾在詞中戲言:可笑胡兒,納蘭容若,艷想穠情著意雕。尋章摘句丶精雕細作成就一時之標,終究不是萬世楷模。
平心而論,納蘭容若對詞史的貢獻有限!但他的詞情真意切,猶如一隻子規鳥哀鳴不止,讓人感動。所以,有人評價說他是得了李後主詞的精髓。
北宋以來,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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