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看沈從文出軌,且《邊城》可能是他在婚外戀誘惑下的作品?


凄馨冷暖兩相知

「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這段經典情話出自有「情書聖手」之美譽的湘西才子沈從文之手,收錄在他與張兆和的書信集《從文家書》中,此書當年一出版即洛陽紙貴,後與《愛眉小札》、《兩地書》、《海外寄霓君》並稱「民國四部最美的情書」。沈從文與張兆和的婚戀故事與情書緊密相關。

沈從文長張兆和八歲,一個是來自偏遠湘西連小學也沒有畢業的小兵,一個是在溫柔富貴鄉里長大的大家閨秀,緣分卻將兩個來自不同世界的人其妙地聯繫到了一起。沈從文為了追求張兆和而寫下洋洋洒洒上百封情書,歷經三年零九個月的等待和煎熬之後,「鄉下人」終於得以成功逆襲「女神」,喝上了夢寐以求的一杯甜酒。對依偎著的戀人來說,情書可謂多餘,世間往往因為有了距離,才產生了寫情書的必要,無論是生離的《釵頭鳳》,還是死別的《與妻決別書》,兩人之間都橫亘著難以逾越的障礙。對沈從文來說亦然如是,愛而不得,才有那麼多翩翩的情話。而能用情書爭取到一份感情,成就一段傳奇,開啟另一種人生,沈從文不凡的感情經歷的確值得一書。

結婚之後,沈從文在感情上對張兆和依賴有加,從他給張兆和書信中變換著的昵稱即可窺出端倪:三三、三姐、兆和、小媽媽、兆和三毛姐、張鐵人……他們共同經歷了同時代人都經歷過的戰亂、逃難以及下放,沈從文甚至在1949年自殺過,是張兆和陪著他渡過難關。他們共同走過了五十五個年頭,在感情上談不上驚心動魄,而更多的是平淡。作家李輝評價他們說:「總體還是幸福的,沒有張兆和,可以說就沒有《湘行散記》,沒有《邊城》,包括《從文家書》等。」這是從文學史角度看婚戀對一位作家的影響,因留下傳世之作而作出肯定,張兆和對沈從文文學創作產生的巨大影響。

1988年,沈從文去世,老友施蟄存敬書輓聯:「湘西一種凄馨意,彩筆爭如沈鳳凰。」此種凄馨意瀰漫湘西,也瀰漫沈從文的一生,並融入其作品,《邊城》寫的正是這樣一種美麗的哀愁:「這個人也許永遠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蕭蕭》里的蕭蕭在歲月更迭中,回視往生,「這一天,蕭蕭抱了自己新生的月毛毛,卻在屋前榆蠟樹籬笆看熱鬧,同十年前抱丈夫一個樣子。」近乎宿命,湘西總帶著一絲惆悵,但又總會吟唱希望之歌,慨嘆未知命運。

沈從文下筆為文有一種凄馨意,他所經歷的感情也同樣如此。沈從文在如願娶了張兆和為妻後,曾在婚後偶然地愛上一名叫高青子的女子,在感情漩渦中掙扎數年,方重歸平靜。對於沈從文情感經歷中的「偶然」,相關書籍或迴避不談,或三言兩語,其一為尊者諱,不好開口;其二學術文章,避免八卦。對於沈從文的這次「精神出軌」,青兮認為「他的善良決定了在多數時候,他不過是借文字做一個夢。」而對於張兆和的包容態度,應該引用《聖經》里的「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誇,不張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別人的惡,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是永不止息」,傳達出對這份善良的肯定。因為懂得,所以慈悲,因為愛,所以包容,這種愛痛交織的凄馨意是沈張二人都共同感受過的。

而另外,其實在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張兆和並不理解沈從文對政治的疏遠態度,將他的悲觀當作落後,直到沈從文去世後,她方才在為他整理遺稿文集的過程中漸漸領會和懂得。2002年病中的張兆和在《從文家書》後記中坦誠地寫道:「從文同我相處,這一生,究竟是幸福還是不幸?得不到回答。」若說沈從文的長信連篇是肺腑之言,張兆和的這一紙嘆言則是反躬自省。但這一問,也引來了很多非議,許多人就此認定沈張二人的結合是不幸的,很多傳記作者的態度顯然並非如此,《一半兒溫馨一半兒冷》的作者在全書末尾總結時這樣寫到:「他們攜手走過的一生,有相知相戀的纏綿,亦有過隔膜與不理解,但更多的是相濡以沫的想扶相持,總歸是一半兒溫馨一半兒冷。」的確,無論如何,世間每一段感情終究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溫馨」與「冷」的意味,想來既包括了沈從文用綿綿情書為張兆和遞來的暖意,也涉及沈從文曾對張兆和造成的傷害,同時也包含了張兆和這番「幸福」、「不幸」之說。但細細想來,沈張之間終究是有「相知」的,正如青兮說言,「他們都善良單純,寬容待人,淡泊名利,從不願傷害人」,正因性情契合,兩人才能攜手一生。試問這世間,還有什麼比相伴到白頭更能被稱作「愛」呢?

民國時傳奇故事多,沈從文尤甚,蹩腳先生講課先等十五分鐘,寫情書追人,跑警報被罵……沈從文身上滿滿都是段子。講沈從文事,放不下胡適、徐志摩一眾人等,由一兩個人講起,就會勾連起民國的風雲際會。往小里說是婚戀,往大處講是文化。

回望那個正在遠去的時代,與巨匠沈從文如相對晤,了解他與張兆和那一段悲歡離合的人生,體會那一絲凄馨冷暖的情愫,確是別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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