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紅玫瑰與白玫瑰》結尾是什麼意思?看了半天沒看懂?為啥主人公又變成了好人?
《紅玫瑰與白玫瑰》是"一則關於男子的欲情與負心"的故事,就男性心理刻畫而言,它絕對稱得上是張愛玲小說中最為出色的一部。
作為」最合理想的中國現代人物「,振保真的是具有一定的範式意義。我們可以從許多經典的文學作品中看到在紅白玫瑰之間徘徊、掙扎,最終走向無可奈何的男子,比如高家林,一個是紅玫瑰黃亞萍,熱情如火又輕佻賣弄;一個是白玫瑰劉巧珍,溫柔似水,而又死心塌地。再比如池莉的《煩惱人生》中的印加厚,他厭煩家裡衣冠不整、首如飛蓬的黃臉婆,懷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初戀,進而移情到與初戀相似的幼兒園女教師,最後,不得不平心靜氣的還是那個不管多晚,總會有一盞燈為他而亮的黃臉婆。
」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
這大概是八十年代」張愛玲熱「中流傳最廣的一段台詞。年輕時我初讀也驚得心如寒冰,對愛情的所有期翼打上了折扣。後來看張愛玲的作品很多,也就坦然了,在她與胡蘭成的分手信上,她這樣寫道:」我已經不喜歡你了,而你是早已不喜歡我的了。「再一次震驚同是二十歲的張愛玲目光的毒辣,在愛情中的坦白。張愛玲或許就是那個紅玫瑰,胡蘭成停妻取妻,再飛撲在不同的紅蝴蝶之間,周護士、房東大嫂……張愛玲竟然也成為那個蒼白無力,永遠在等候的白玫瑰。
振保是多麼老實的一個男人,似乎並不擅長與女性交往。出身寒微的他出洋得了學位,感情也在一次次歷練中走向成熟。巴黎的一個妓女是其生命中的第一次兩性經歷。然而」就連這樣的一個女人,他在她身上花了錢,也還做不了她的主人,和她在一起的三十分鐘是最羞恥的經驗」。「他最討厭的還是她的不放心」。離開時,振保在鏡子里看到「那是個森冷的,男人的臉,古代的兵士的臉」。他的精神受到很大震動,種族的重創與清苦孤寂的留學生活使他暗下決心,在袖珍世界裡要做絕對的主人。愛丁堡的初戀情人玫瑰雖與振保有過一段摯情,但她是個沒遮攔的人,振保最終還是選擇離去。
考察其情感歷程,他對有著英國血液的玫瑰的拒絕未嘗沒有巴黎的屈辱經歷。回到上海後,振保暫居在同學王士洪的公寓王士洪的太太嬌蕊為新加坡華僑,在倫敦讀書時就是交際花。振保認為她最可愛的一點是她那種「稚氣的嬌媚」,「雖然是為人妻了,精神上還是發育未完全的」,認為「嬰孩的頭腦與成熟的夫人的美是最具誘惑性的聯合」。所以想想,為什麼那麼多的女博士待嫁閨中了吧,男人要的是稚氣,是女性的裝瘋做傻。
要她們在精神上處於嬰孩狀態,天真、幼稚,也是男性渴求征服的。與嬌蕊的短暫歡娛中,振保有所保留,他是一個現代社會的保守主義者,堅守「傳統」。嬌蕊儘管稚氣,缺乏中國文化特性,其率性而為、敢作敢當,恰恰是現代獨立女性的品格,其直率襯托出同樣留洋歸來的振保的猥瑣、封建、世故。
所以振保怎麼會變好呢?「地板正中躺著煙鸝的一雙繡花鞋,微帶八字式,一隻前些,一隻後些,像有一個不敢現形的鬼怯怯向他走過來,央求著。」那是留守女性的妥協、哀求,但無論如何換不回一顆不願回歸的男子的歡心。
張愛玲的《紅玫瑰和白玫瑰》,很多年前,當我第一次讀到結局時,我以為王振保因偶遇紅玫瑰,被那份最初的愛喚醒良知,決心洗心革面,重新回歸家庭,原諒了妻子的背叛,從此做個好丈夫,好父親。
而今,我的解讀是,偶遇紅玫瑰的經歷消解了他最後一絲幻想,泯滅了最後的留戀,那日復一日積累的憤怒,悔恨,那肉慾無法釋放的焦躁,所有的所有,在痛哭的淚水裡燃燒殆盡,化為青煙,只剩心若死灰,從此渾渾噩噩求生,之後連自己都不在乎,更不會在乎妻子曾經的私通,生活繼續的無趣,行屍走肉,也算是好人?那好吧。
紅玫瑰和白玫瑰,多麼討喜的想法,這種對女人不同屬性的歸納,讓男人多麼得意,沾沾自喜自己在花叢中主導的地位,亂花漸欲迷人眼啊,到底要選那一朵?好為難啊啊啊!
可是真的存在這種似乎兩難的選擇嗎?
小說里,王振保從來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吧,他出身寒微,一手一腳拼力出國留學,進廠做事,成就地位的一切是他立足的所有,他比任何人都珍視自己得到的位置和未來更遠大的前程,不會允許任何事,任何人破壞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
所以,他的婚姻是能夠輔助前程,應對禮教的裝備,妻子必須挑一個安份,安心,清白的處女才夠體面,才好上得廳堂,才好面對列祖列宗,親朋近鄰。
所以哪有什麼紅白選擇呢,從開始就當然是白玫瑰,王振保的選擇也代表了決大多數男人的選擇吧。
如果真有什麼選擇,那也是功利和美好,現實和理想的選擇
至於白玫瑰以後變成衣服上的白米粒那樣厭煩的日常?男人哪有這麼細膩的心思去回味和分析,娶回家就到頭了,不會再在意,更無從念及,過日子嘛!什麼蚊子血白米粒,這比喻真真不過是女人自家酸酸的傻想頭。
王振保這樣的男人對於成為自己女人的要求,從來不是天荒地老,海枯石爛,而是夫唱婦隨,妻賢子孝。
那紅玫瑰呢,那般嬌艷誘惑,奪目奔放的紅玫瑰呢?雖然也存真情,但畢竟是男人從一開始就抱著風流韻事,始亂終棄的居心才下手的,後來萬沒想到這女人居然認真了,女人認真男人就認慫了,那麼卑鄙狼狽地病了,逃了。
認慫了心裡隱約也是得意的,看,這麼漂亮的女人如此戀著我。
直到再次相遇,瞬間打破了他所有虛偽的良好形象,和對愛的虛幻的渴想,紅玫瑰雖容顏漸老,生活平庸,但是人生卻過得無悔無愧,因為曾經直面自己的愛情,自己的選擇,如今也能安然直面那個愛過恨過的人,嬌蕊對振保說:遇到你,我才學會如何愛…,說出這樣的話,有點矯情,卻又如此率真,而王振保悔愧交集,涕淚交加,因為他知道,她說出這樣的話,就證明早已不再愛他,失去了那唯一帶給他安慰的,自以為是的美好,忽然發現自己不過是徹底淪陷入世俗的可憐蟲,此後的人生,內心相伴著將只有漫漫的空無寂寥,還有那可恥的記憶。
所以最後變成白米粒和蚊子血的到底又是誰呢!不要再噁心人了。
女人呢,也許是可分為白玫瑰和紅玫瑰,但絕不是等待男人選擇採摘,隨意佔有,隨手拋棄的那般嬌弱的花朵,而是自己選擇怎樣去成長綻放,選擇直面自己的情感,選擇經歷無悔無愧的人生。
即使蒼老凋殘,玫瑰也是玫瑰,依然有著自己的獨特的芬芳,不會變。
紅玫瑰與白玫瑰》的結局是主人公的一個妥協跟轉折。
在此之前,先說說前文振保為何突然變壞,去嫖妓跟家暴。
他覺得他從前犧牲了愛情,是用超人的理性和鐵一般的意志捨棄的,為了母親,為了某種忠貞,社會公義,當然還有社會認可的以此為前提的前程。
他出於功利的目的,捨棄了審美意義上的愛情(雖然不道德),這也是人向社會融入的過程中會面臨的問題(出於功利捨棄審美),他屈從了,聽從母親,娶了不那麼討人喜歡的妻子,但總會心有不甘,也時常陷於他所捨棄的那份淡淡的哀愁中。
這一切在他在公車上遇見嬌蕊開始改變,她比從前更加老了,卻比他想像得幸福,因為她沒放棄繼續去真正地愛別人。這跟他想像的不一樣,他想像的場景是她過得凄苦而他輕拍著安慰她,現實卻是他的視線模糊了朦朧了。
他開始在外面找女人,此時依舊瞞著妻子(妻子的名字起的很有意思,叫煙鸝,像家裡養的一隻鳥,而情人是心頭的那朵嬌蕊,柔嫩令人迷醉心碎),直到雨天回家意外撞見妻子和裁縫有染,
他覺得荒唐,自己向社會所妥協換來的家,家裡的妻子煙鸝竟然像曾經的自己一樣出軌,還是那樣一個癩俐頭。
一切有什麼意義呢,社會所認可的家庭這個含義竟然是謊言么?它只會將人撕碎,分離,拼接起一部分,然後將其他部分扔掉,絲毫不顧主體的痛苦。
他憤怒了,開始帶著小姐公然回家,公然嫖妓,似乎要向妻子戳破這層真相。後來無意中得知妻子那個相好已經離開了,他的憤怒更甚從前,他開始不養家,摔砸東西,這時他從妻子身上看到了當初同樣妥協的自己,他不肯接受這樣的自己,為什
么要割捨愛情,換來的是一片虛假。
一直到最後,他再一次摔砸東西,把妻子打得屁滾尿流之後,他發現她被打敗了,那麼狼狽,
於是開始笑,卻像哭一樣,留下滿臉淚水。
他愛憐的是他自己,看到的那個被打敗的人也是他自己,他的妻子不過是他的一個心理投射而已。
他忽然發現正是他自己打敗了自己,他恨社會,恨從前逼自己捨棄嬌蕊的那些因素,也恨他自己。
振保半夜醒來,發現煙鸝那兩隻落荒而逃落在地板上的繡花鞋,鬼怯怯地央求著,他再一次妥協了。經歷過反覆的憤怒和痛苦,反抗和玩世不恭,他發現他依舊完敗,毫無辦法,只能苦笑著接受,雖然臉上全是淚水。從前的善良又回來一點點,責任和煩憂又像蚊子一樣圍著他的頭腦嗡嗡的了。
作者:李藤新一(一個致力於分享乾貨好書的自由撰稿人,公眾號:李藤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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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硃砂痣」。在振保可不是這樣的,他是有始有終的,有條有理的。他整個地是這樣一個最合理想的中國現代人物,縱然他遇到的事不是盡合理想的,給他自己心問口,口問心,幾下子一調理,也就變得彷彿理想化了,萬物各得其所。因為《紅玫瑰與白玫瑰》,這句話成了膾炙人口的名言……張愛玲1944年的中短篇小說作品。張是一個不會再現的神話。她曾親口對胡蘭成說過「沒有我形容不出的事物,任何事再難描繪,想一想之後也就可以描述出來」。讀她的文章你確實會贊同她的說法,再隱秘的人類心理與情結甚至一個時代的特性,一門藝術的發展過程,她都能準確地描繪帶你看到實質,文字又如此的乾淨才氣盎然,妙喻蓋世,她那一句自評甚至是謙虛了。 在紅玫瑰與白玫瑰中,佟振保這個人物可以讓我們看到白描出的人性,還有平凡生活中普通人的掙扎與悲哀,其中又有瑣屑且易逝的歡喜,最終是無奈,淹沒在時代里。
第二天起床,振保改過自新,又變了個好人。」這裡「變了個好人」並非切實的「改過自新」,
而是又回到他道貌岸然的狀態,在緬懷已逝的紅白玫瑰時尋求他新的紅白玫瑰。
振保出生微寒,如果不自己爭取自己,便「一輩子死在一個愚昧無知的小圈子裡」。後來他出洋得了學位並赤手空拳的打了天下,因而有了體面的工作、古典的妻子、眾多的親戚朋友,表面熱熱鬧鬧地周旋於現代於傳統之間,其實內心深處永遠潛藏著深深的貧乏與無奈。後來他在嬌蕊面前痛哭一場,完全暴露其內心的蒼白。在處理與女人的關係上,振保也保持著現代與傳統的中庸:一個是他的白玫瑰,一個是他的紅玫瑰。一個是聖潔的妻,一個是熱烈的情婦。對於嬌蕊,儘管他十分留戀,但卻不願對抗傳統,這點可從他對嬌蕊的話中看出:「你要是愛我的,就不能不替我著想。我不能叫我母親傷心。她的看法同我們不同,但是我們不能不顧到她,她就只依靠我一個人,社會是決不肯原諒我的——士洪到底是我的朋友。」(《紅玫瑰與白玫瑰》)對倫理與社會傳統的顧忌,不得不使他離開嬌蕊,他選擇了煙鸝,又無法忍受傳統的死板與瑣屑,於是變得比以往更放蕩,他最終成為了自己得奴隸。
其實張愛玲小說里的人物想挑戰生活和命運的,是沒有成功的,當然基本上也看不到有壯烈和蕩氣迴腸的失敗,都是被壓服的,只能向生活全心全意屈服,要麼就是被生活漫不經心地碾碎----生活甚至不帶正眼搭理你的. 張的小說就是這麼與眾不同的,揭穿了真實生活的沉重與無奈,浪漫本身的虛假和可笑,道明了偉大是虛幻的.
振保出身貧寒,靠自己闖出一番天地實屬不易,社會的洗禮也造就了他雙重人格,體面又不堪。
小說的結局張愛玲說振保改過自新,又變回一個好人,我並不覺得這是一種happy ending,因為張愛玲的字典里好像不曾出現過童話故事:公主和王子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振保身邊有一朵白玫瑰卻不在心裡,心裡想的是那朵紅玫瑰。在他今後的幾十年人生中,他還會遇到很多白玫瑰和紅玫瑰,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世俗、婚姻是人天性的桎楛,人一方面享受著順應世俗帶來的穩定、富足,榮耀,另一方面又貪戀天性釋放的快感,兩樣都想要,哪個也不想放手,最後迷失了自我。作人是要有點原則、有點信仰,貪婪、傲慢真是人類的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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