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說蘇軾的作品不合律是怎麼回事?


李清照於《詞論》中稱「柳屯田永者,變舊聲作新聲,出樂章集,大得聲稱於世。雖協音律,而詞語塵下」、「張子野、宋子京兄弟、沈唐、元絳、晁次膺輩……雖時時有妙語,而破碎何足名家」、「晏元獻、歐陽永叔、蘇子瞻,學際天人,作為小歌詞,直如酌蠡水於大海,然皆句讀不葺之詩爾」。認為柳永的詞符合音律,但詞語內容過於低俗,張先、宋祁等人雖然偶爾有不錯的詞句,但零散不完稱不上名家,晏殊、歐陽修、蘇軾等人學問上乘、但詞作卻不可取,不過是不加以斷句修飾的詩文而已。

(李清照《詞論》)

李清照自己對此作了解釋,詩分平仄而詞則複雜得多,要配樂可歌,既分五聲、又分六律,又分清濁輕重。蘇軾作詞最大的創舉是以詩為詞,此舉固然擴大了詞的表現領域,譬如五代以來專擅兒女情長閨幃之事的詞中開始出現報國之情、農村之景,用來抒發作者的志向抱負與人生感受,也提高了詞的境界,大量的用典也促進了詞作的高雅化和文人化,還創造了豪放派這一日後成為詞的重要分類的風格,但是簡單地用詩律來創作詞,打破了詞的音律系統,還有詞前的大量小序,都是詞成了詩的另一種形式,不再能歌唱。就好比把散文切斷就權當做詩一樣。

而李清照強調詞「別是一家」,與詩的創作方法不同,因此看不上蘇軾寫的偽詞實詩。用現在的話說,李清照是詞的原教旨主義者。

(蘇軾《祭張子野文》中表達了自己「詞為詩裔」的觀點)


李清照說蘇軾的詞不合律,這不是瞎說,確有其事。

她那是在一篇著名的文論里提到的。文論的題目叫《詞論》,開頭講了個唐代擅長歌唱的李八郎用出色的技藝震驚四座的故事,然後梳理了從唐末、五代到北宋詞這種文體發展的簡單過程。

接下來有一段是這麼說的:

到了本朝(也就是宋代),文化得到大發展,又經過一百多年的成長,開始出現優秀的詞家了,比如說柳永,他改革舊文體,創造新文體,寫出了《樂章集》,暴得大名,不過呢,雖然他的作品合乎音律,但遣詞造句比較俗。還有張先、宋祁宋庠兄弟、沈唐、元絳、晁元禮這幫人也冒頭了,但他們雖然時不時能寫出幾個好句子,但從整體看都很薄弱,談不上名家。到了晏殊、歐陽修、蘇軾,學問都大得不得了,寫詞當然是小case,簡直是大海里撈一勺水,但實話實說,他們寫的詞本質上都只是句子長短不一致的詩而已,又往往不符合音律。

李清照說的其實是有道理的。詞本來是要拿來唱的,不是單純的字面遊戲,所以對音律的要求非常高,可以說每個字都不是隨便寫下的。就像李清照說的那樣,詩文只用分平仄,詞要分五音,又分五聲,又分六律,又分清濁輕重。所以說詞「別是一家,知之者少」。

在李清照眼裡,王安石、曾鞏,古文寫得棒極了,和西漢人有得比,但寫詞根本讀不下去,笑死人。直到晏幾道、賀鑄、秦觀、黃庭堅這一撥專業詞人湧現,才算是真正有人懂得寫詞。

不過李清照還是對晏幾道、賀鑄、秦觀、黃庭堅他們幾個提出了批評。可見她自視甚高。這種見解有沒有道理呢?只能說有她的道理,而且從她的地位和成就來說,由她來說這樣的話,我們只能認。


北宋中期文壇領袖蘇軾,不僅詩文為一時的冠冕,他的詞更獨樹一幟,開創了詞史上的豪放一派,無論在當時或後世,都有著極其巨大的影響。可是,宋代另一位著名詞人李清照,卻對蘇軾的詞不以為然。她在《詞論》中認為蘇軾博學天縱,所作詞氣魄宏大入海,可實際上都是些字句不齊而又往往不和音律的詩,算不得真正的詞。她之所以這樣看待蘇軾詞,是與她對詞的觀念分不開的。

詞出現於隋唐之際,原是可以和樂歌唱的歌詞,早在盛唐以前就活躍於民間。從現存的敦煌民間曲子詞看,詞的題材比較廣泛,有歌頌國家繁榮安定的,有寫戰爭的,也有表現婦女不幸遭遇的;情調較多樣,有婉轉纏綿的,凄涼哀怨的,也有激昂慷慨的。

晚唐、五代時期,文人作詞蔚然成風,但題材以主要集中於綺羅香粉、男女風情,情調則多流於纏惻凄怨、婉約柔靡。詩可以有多種多樣的筆墨,而詞只寫香艷婉媚的柔情。詩同詞的界限既然日益分明,所謂「詩庄(莊重)詞媚(嫵媚)」、「詞為艷(香艷)科」的看法也就逐漸形成,並且成為一種傳統觀點。這以後雖然出現過范仲淹《漁家傲·塞下秋來》、王安石《桂枝香·登臨送目》等作品,不同程度地突破「軟而弱」的詞風,卻沒有能夠改變「詞為艷科」的主要傾向。

到了北宋中葉,有著豪放感情、開朗胸懷的蘇軾,在當時革新詩文的高潮中,把革新的春風帶進詞壇,衝破了「詩庄詞媚」的牢籠,極力拓展詞的表現空間,並且以詩入詞,舉凡懷古、感舊、記游、說理等向來詩人所慣用的題材,他都可以用詞來表現,使詞成為「無意不可談,無事不可言」的新體詩。他還自覺地創作風格豪放超逸的作品如《念奴嬌·大江東去》、《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等,去和柔媚軟弱的詞風一爭高下,並且往往為了充分表達自己的感情,個性,很不喜歡死死遵循詞牌的聲律限制,這無疑是對詞的一大解放。

李清照雖然也是宋代詞壇上一顆璀璨的巨星,但從她批評蘇詞不「正宗」的詞這一點來看,對詞的看法,並沒有擺脫傳統的羈絆!


又想到群里某個妹子說李白《清平調》不合格律的梗。

詩和詞都是一個發展的過程,格律詩起源於南北朝時期,隨梵文佛經傳入,詩人發現佛經吟誦中抑揚頓挫所具有的韻律感並將其引入詩歌,於是在押韻之外有了平仄的變化。但在早期並沒有一個約定俗成的標準,初唐詩人的作品以現今的格律來評價,九成出律。直至杜甫才基本定型格律的標準,其後詩人不斷完善,唐朝中後期大致成型,但用律用韻中還是存在少見爭議。

詞源於西域音樂的傳入,不同於中原雅樂清樂的工整,由龜茲高昌等西域國家傳入的燕樂更多以長短調的形式表達,唐朝以逐漸興起,晚唐五代時期開始流行並對音樂進行填詞。這一時期多以酒宴小令形式表現,直到宋朝才真正成為了主流娛樂方式。與格律詩相同,這也存在一個發展完善的過程,早期的填詞中不少位置平仄可以通用,後來為跟音樂更好的結合,平仄要求愈嚴。

所以,作為新生代大V的李清照認為退役大V蘇軾不合律是件很正常的現象。


這應該是指蘇詞改了部分詞牌的斷句吧,比如念奴嬌赤壁懷古詞里的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從學術的角度看,清照的批評是可取的,畢竟格律詩和詞都要遵從一定的規則。但蘇詞因為沒了約束,反而引領了詞的意境的拓寬,包括後來的辛詞,那更是不拘一格了。

現代人沒有資格評判蘇詞辛詞是否符合格律,很多所謂的詩人詞人連入聲都無法判斷。


所謂律者,概指一般規律也,是作詩詞應當遵守的規矩。但是高手往往為了詩意或整體詩詞氣勢等而有所突破,並不一定完全默守陳規,查李白,杜甫,白居易,蘇軾,辛棄疾等諸多名家詩詞,若以格律嚴格對照,就會發現未必合律,這並不影響其詩詞的偉大和光輝的藝術效果,畢竟,形式服務服從於內容。


李清照說蘇軾的詞是用詩律來填的,不符牌性。豈不知在詩盛行的唐代,即便是詩,名家寫來也不都是合律。所以,對於名家來講,他們一致認同,好的詩詞更重要是意境而不是格律。

拿《唐詩三百首》來說,俗雲「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吟詩也會吟」,膾炙人口。一般講三百首,實際有302首。按次序說來有五古39首(內樂府1)、七古27首、樂府14首、五律80首、七律52首(內樂府1)、五絕34首(內樂府5)、七絕56首(內樂府7)。樂府,即能唱的詩。歸入格律的有222首,約佔73%多一點。但是細分起來,也不全合,除古體與全合格律者外,大體還有以下幾種:

一、半合格律者:

其實七律詩中也有少數不全合格律的,顯然易見的就是卷六中崔顥的:《黃鶴樓》一首: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黃鶴」三見,「空」、「人」字重出,第一句第六字「鶴」失律,第三句連用六個仄聲字,第四句又以三平調煞尾,第二聯「不復返」與「空悠悠」失對。這都不符合七律的要求。前四句基本不合格律,可後四句卻非常合格律。

可就是這樣一首很不合格律的詩,《三百首》卻拿它放在七律之首。宋人嚴羽《滄浪詩話·詩評》云:「唐人七律詩,當以此為第一」。李白曾經過黃鶴樓見了崔的此詩竟然嘆曰:「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提詩在上頭」。清人沈德潛《唐詩別裁集》卷十三選此詩,評云:「意得像先,神行語外,縱筆寫去,遂擅千古之奇。」

但由於一氣轉折,自然超妙,且後兩聯格律精嚴,故論者不僅不以為病,而且視為創體、奇格,高度讚揚。

此詩好在何處?好就好在眼前景物,不加雕飾,脫口而出;而用詞造句,貼切自然;篇章結構,嚴謹如綸;情景交融,境界高雅。

另在《三百首》之外的初唐四傑之一王勃的名詩《滕王閣序》:

滕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鳴轡罷歌舞。

畫棟朝飛南浦雲,珠簾暮卷西山雨。

閑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

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這首名篇第二句「歌舞」,第三句的「雲」字。第四句的「雨」字都不合律。前兩聯和後二聯的韻腳都不合了。是否前二聯與後二聯是兩首七絕吧?後二聯雖然合律,但三聯和四聯格式又有相同處。七句與六句又不粘。

如果說王渤還是初唐人,格律詩還是到盛唐才成熟的,那麼崔顥已是唐中期的開元盛世了,這又是為什麼呢?

二、一首中整體不合格律,但全首中的一聯二聯甚至三聯的前後兩句又各自相合者。

在律詩格律上不依常規者李白也仿崔詩寫了一首《登金陵鳳凰台》

鳳凰台上鳳凰游,鳳去台空江自流。

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露洲。

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三句應粘第二句的就該「仄仄平平平仄仄」卻寫成「平平仄仄平平仄」了。由於第三句失粘,第四句以下也就都跟著失粘了。且首、頷、頸三聯的平仄格式差點完全相同。

這種三聯或兩聯格律相同上下聯失粘的句法還有不少,如王維《積雨輞川作》首聯是:

積雨空林煙火遲,蒸藜炊黍餉東芝。

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

山中習靜觀朝槿,松下清齋折露葵。

野老與人爭席罷,海鷗何事更相疑。

頷聯「漠漠」與上句的「蒸藜」失粘,且與首聯平仄基本相同。尾聯句式又與頷聯句式相同。

三、特殊格式:

五絕34首除了11首是仄韻外,也有五首不合格律,

五絕中有孟浩然《宿建德江》:

移舟泊煙渚,日暮客愁新。

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

平平仄平仄,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仄仄,平平仄仄平。

正格是 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

這第一句的「泊煙渚」三字,應是「平仄仄」,用了「仄平仄」就是這種特殊格式。即五律、五絕的單句末三、四字,七律、七絕中的五、六字平仄可以互換。至於第三句的「低」字,還是錯了。

又崔顥的《行經華陰》

(山召)(山堯)太華俯咸京,天外三山削不成。

武帝祠前雲欲散,仙人掌上雨初睛

河山北枕秦關險, 驛路西連漢時平。

借問路旁名利客, 何如此地學長生。

首句第四字『華』,第六句的「時」字」都失律了。如果說「華」字是地名,也還可通過,那麼『時』字失律那就是特殊格式了?那麼特殊格式又沒有在第六句裡面的啦。

如杜甫七律《宿府》:

清秋幕府井梧寒,獨宿江城蠟燭殘。

永夜角聲悲自語,中庭月色好誰看。

風塵荏苒音書斷,關塞蕭條行路難。

已忍伶俜十年事,強移棲息一枝安。

第七句「已忍伶俜十年事」

應是「仄仄平平平仄仄」。

寫成「仄仄平平仄平仄」。

這就是特殊格式了。

這類句式很多,就不再例舉了。一般是在第三和第七句。第一句也有,如杜甫的《明妃村》第一句,蜀主窺吳「幸三峽」。杜甫《武侯祠》第五句「伯仲之間見伊呂」中的「見伊呂」。

在五律中唐玄宗《經魯祭孔子而嘆之》第七句「兩楹」二字。

張九齡《望月》的上四句中的第三句: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第三句本應是『平平平仄仄』,這裡卻寫成『平平仄平仄』。王勃《杜少府之任蜀州》第七句「在歧」二字。駱賓王《在獄詠蟬》第二句的「客思」,第七句的「信高」二字。

這種特殊格式五律中還很多。

七絕49首,大體合格較嚴,「仄平仄」的特殊格式也有。

如杜甫《江南逢李龜年》第三句「正是江南好風景」,「好風景」應是平仄仄,也是特殊格式。

但最後一首杜秋娘《金縷衣》「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兩句句式幾乎還全相同。也算一特殊格式吧!「金縷衣」三字是「平仄平」,格律是「仄平平」也是一特式。

從上可見,特式就是不合律的好句,恰恰又是最能體現意境和詩意的句子,膾炙人口後它就成了特式。


《紅樓夢》中黛玉說過:若得佳句,則不必拘於挌律。


詩詞都有大意境,小意境之分,歌詠社會,國家,民族,人間真善美的為大意境。歌詠個人生活,個人得失,辛酸歷程的為小意境。就李清照詩詞詩來看,主要是寫個人的艱酸和愛恨情仇,對社會的動蕩,戰亂,難民等很少描寫,這就說明其的文辭再美也趕不上蘇東坡,岳飛,辛棄疾,杜甫等。先天下之憂而悵,後天下之樂而樂,此為大手筆。


李清照在此批評晏元獻(殊)、歐陽永叔(修)、蘇子瞻(軾)三人「學際天人,作為小歌詞,直如酌蠡水於大海,然皆句讀不齊之詩爾。又往往不協音律……」 李清照相當反對以詩為詞,特別將著眼點放在音律上面。因為詞律較嚴而詩律較寬,拿作詩的音律填詞,自然有許多地方「不可歌」了。此段應該為針對蘇軾而發的議論,因為晏殊、歐陽修本來填詞就屬於傳統的婉約派,此處應是牽連偶及才是。而蘇軾詞,後人多以豪放稱之,以其足為後世效法。王灼說:「東坡先生以文章餘事作詩,溢而作詞曲,其高處入天,平處尚臨鏡笑春,不顧儕輩。」(《碧雞漫志》卷二) 就是因為蘇軾才氣太高,詞曲的規範無法限制住他的思想,造成他不喜剪裁文句以就音律,加上他詩化了的詞風,所以儘管李清照盛讚他「學際天人」,在李清照極注重聲律的標準之下,終不能免於認為其詞是「句讀不齊之詩」的評語。如著名的《念奴嬌》: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崩雲,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遙想公僅當年,小喬出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人間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其下半闕若依詞牌而作,應該是:「遙想公僅當年,小喬出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人間如夢,一樽還酹江月。」才是。但如此一來,不僅文辭結構大變,也沒有蘇詞一氣呵成的痛快感了。 蘇軾填詞,同於他的豪爽性格,不會為了遷就聲律而犧牲意境;因此前人多以其詞不協律為病。晁補之為此作了一些說明:「蘇東坡詞人謂不協音律,然居士詞橫放傑出,自是曲子中縛不住者。」可知蘇詞常有不合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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