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我與三哥情投意合,大婚那日掀開蓋頭的卻是四哥。
四哥:過家家玩夠沒?你二姐要當新娘,換你當丫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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聰慧如我,雖然只有七歲,但我可是我們家最最聰明的小可愛!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呢:「四哥,那換你當新郎嗎?」
四哥:「不,我只是不想當陪嫁丫鬟。」
你當丫鬟,我當司儀。新郎么,三哥愛噹噹去 。
三哥從小就很有志氣。他說他要娶全天下的女孩子為妻。
我:「那我和二姐還有娘親祖母你也要娶嗎?」
三哥:「那……那我要娶全天下和我沒有血緣關係的女孩子為妻。」
三哥的壯志始終未酬,因為我朝曆法,只能娶一個正妻兩個平妻 。
我問三哥:「為什麼要娶全天下的女孩子吖?」
三哥看我眼神十分不屑:「話本子裡邊,都是娶妻越多的人越厲害。小丫頭片子,你懂什麼?」
我眨了眨眼。
第二天,我聽侍女說,大哥沒收了三哥床底下所有話本子。
《論我撲倒宋櫟的可能性》
(正文已完結)
甜文啦,放心食用。
小嬌妻激情追夫文,男主前期會有些自卑
(1)
世人皆知嘛,那必然三分真,七分假。
所以我與三哥情投意合是假,而大婚那日掀開蓋頭的人是四哥的確是真。
我看著面前俊朗不凡的青年,長眉入鬢,薄唇微抿,只是臉色有些蒼白,很是心疼。
「白小姐,請恕我無禮,在下如今是個廢人,實在是配不上白小姐。所以……三個月後,在下會自請與白小姐和離,必不會傷了小姐名聲。」宋櫟一身紅色喜服站在不遠處,眉頭緊鎖。
宋櫟看不見,已經有三年了。
三年前他在戰場上馳騁,凱旋歸來之日被一隻淬毒的銀針射中,突然就看不見了,五湖四海的名醫都看了,但是幾乎都沒什麼效果。
宋櫟聽我不出聲,轉身就要離開。
「四哥。」我急急喊了一聲。
宋櫟頓住了腳步,有些懷疑地問:「傅如顏?」
「是。」我輕咳一聲,覺得頗為尷尬。
也許此刻宋櫟有些懷疑人生,畢竟他之前要娶的女子是白月婷。但我從小就喜歡他,於是纏著爹爹,纏著宋櫟的娘,最後他們同意我嫁給宋櫟。
我思來想去,宋櫟明確說過不喜歡白月婷,而他也不喜歡我,那他娶白月婷和娶我,沒差啊。
不如成全了我的私心。
其實我內心很是雀躍,天知道,我喜歡四哥,喜歡了好多年。
「胡鬧,簡直胡鬧!」宋櫟差點甩袖而去,「為什麼嫁過來的是你?」
我醞釀了一下,把早已經準備好的說辭拿了出來:「白小姐有心上人了,所以……」
「你還真是助人為樂啊?」宋櫟語氣更冷。
其實,宋櫟沒有說出口的下半句是:難道你沒有心上人?
「我餓了。」我不答宋櫟的冷嘲熱諷,有些撒嬌般得對他說,「四哥,我好餓,我想吃肉。」
宋櫟被我噎了一下,摸索著坐到桌上,朝門外喊到:「宋小,傳膳。」
「謝謝四哥。」我嘿嘿一笑,坐到宋櫟對面。
(2)
宋櫟坐在對面,眉頭一直緊鎖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過看他這樣,估計心情不太美妙。
莫非他其實是嘴硬,實則很是喜歡那位白小姐?
所以惱了我,攪黃了他的婚事?
算了算了,多想無益,還是先填飽肚子要緊。
我吃著桌上的精緻糕點,不亦樂乎。
「四哥,要不要喝粥?」我拿起白瓷湯勺給宋櫟盛了一碗紅豆芡實薏米粥。
「不……」宋櫟還沒說完,我便把粥碗塞到他手裡。
「明日,我自會與母親說清楚。待時機成熟……你回傅府吧。」宋櫟把碗輕輕放在桌上,粥冒著熱氣,我竟然看不清宋櫟的表情。
氣氛突然便冷了下來,我放下咬了一半的雞腿:「為什麼?」
宋櫟當真是好看的緊,怪不得從小我就喜歡他。即便他說出這樣傷人的話,我還是喜歡他。
「你我……並非兩情相悅,且……我雙目失明……不是良配。」宋櫟放在桌下的手攥緊,指節發白。
「我……」我腦子一轉,並不打算和他說實話,而是開始編故事。
我擦了擦滿是油的手:「四哥當真如此狠心?四哥難道不知新婦第二天被休棄會是什麼下場?何況,父親有意將我許配給鎮南王當側妃,莫非四哥真想讓我入狼窩?」說罷,語氣低沉下來,不再吭聲。
鎮南王是出了名的克妻,娶了十幾房,至今只有三個妻妾活著。
我偷偷觀察著宋櫟的表情,伸爪子摸了一塊糕點。
宋櫟神色似有掙扎,於是我又加了一把火。
「原是我不配……四哥放心好了,我定不會糾纏四哥。」終於把糕點摸到手裡。
然後我驀地站起來,木凳發出刺啦的聲音。
「等等。」宋櫟終於鬆口了,「此事從長計議。」
我笑著去卸頭上繁重的頭飾,也錯過了宋櫟有些茫然的表情。
「今晚……你睡床上。」宋櫟開始喝粥,畫面賞心悅目,「我去書房睡。」
「不行!」話出口我就有些後悔,太不矜持了些。
「為何?」宋櫟淡淡地問。
「我……夫君若新婚之夜便去書房,明日……明日我恐怕會被全府恥笑,到時候婆婆……」我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糕點真香!嗯!
其實宋府根本沒有人敢嚼舌根。
宋櫟的耳廓有些紅:「叫我名字即可。」
「那怎麼行?若是被別人聽到的,要嚼舌根的。」我拿起了我的雞腿,繼續開始吃。
「不妥。」宋櫟的耳根也紅了。
宋櫟還真純情啊。
嘿嘿。
(3)
「請少爺夫人沐浴,寓意永浴愛河。」宋小進門,畢恭畢敬地說道。
我正在喝菊花茶去膩,聽了這話,差點一口噴在宋櫟臉上,止不住地咳嗽。
這麼……這麼澀情?
有點頂不住。
「我伺候四……相公沐浴?」
宋小又恭恭敬敬回答道:「少夫人此言差矣,是少爺與您沐浴,寓意永浴愛河。」
「……」
我看了一眼宋櫟,他明顯是不同意,「拒絕」兩個大字就寫在臉上。
宋櫟見我不吭聲,接著宋小的話回道:「我去西廂房便是,不必在一起。」
宋小搖頭:「老夫人吩咐了,少爺與夫人在東廂房沐浴,寓意永浴愛河。」
這人怕不是復讀機?
宋櫟額上的青筋都要跳出來了:「你是我的小廝還是我母親的?」
「是。」宋小退下了,估計領著人去西廂房準備去了。
其實想想,還有點小遺憾呢。
「今晚我們便各睡床的兩邊吧,互不干擾。」我站了起來,看了一眼大床,唯恐宋櫟不同意,又補充道,「雖有塌,但是更深露重,對身體不好,明日婆婆若是知道了……」
宋櫟沒答,只是點了一下頭。
(4)
沐浴完後,我躺在床裡面思考人生。
宋櫟看不見了,肯定是他心裡的一根刺。
我要怎麼樣讓他接受我呢?
此事必然不能操之過急,需要徐徐圖之。
可是宋櫟這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恐怕真的很難走進他心裡。
正當我思考著,宋櫟穿著白色寢衣,摸索著鑽進被子里,直挺挺地躺在另一邊,一動不動。
宋櫟還挺好聞,一股淡淡的草木香鑽進我的鼻子里,我偷偷笑了。
敵不動,我得動啊。
我悄悄支起半邊身子去看宋櫟,燭光微黃,照在宋櫟的臉上,打下一片好看的陰影。
宋櫟的輪廓頓時柔和起來,也沒有了方才與我對峙的生冷。
而是很溫柔,很溫柔。
溫柔到我恍恍惚惚回到了十歲夏天,看著前面意氣風發的少年在馬背上馳騁,英姿勃發,吸引了無數少女的目光。
彼時的我像根豆芽菜一樣,站在人群里看他,只是遠遠的,不敢打擾。
「看夠了嗎?」宋櫟突然轉向我。
我手一崴,直接撲棱在床上,與宋櫟相距不過咫尺。
「我……我……」一陣霧氣蒸騰到我的臉上,我一時半會居然結巴起來。
「你怎麼知道我在看你?」我頓了一下,理不直氣也壯。
宋櫟回道:「我是瞎了,沒聾。」
「……我……」
「睡吧。」宋櫟背過去,不再說話。
我恨!我分明不是那個意思!
卻不知另一頭的宋櫟悄悄勾起嘴角。
(5)
因著我從小便在宋家廝混,所以一干人等都熟得很,所以並不感到拘束。而宋櫟的母親趙雲楓從小便喜歡我,我過得更是如魚得水。
只是……宋櫟還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幾乎不怎麼主動說話。
三日後回門,我覺得我有必要和宋櫟談談。
「四哥。」我端著個茶杯喊他。
宋櫟放下了手中為他特製的書,眉轉向我的方法:「怎麼了?」
我清了清嗓子,開始說話:「三日後回門,四哥是知道的吧?我爹娘一向疼愛我,因此我們勢必要讓他們知道我過得很幸福,不能讓兩位老人家擔心,是也不是?」
「是。」宋櫟應聲。
「可是四哥你看,我們倆目前這樣子,是不是得做個改變?」我看著宋櫟有些困惑的樣子,繼續引誘道,「比如,我們得表現得親近一些啊。」
「可……」宋櫟有些猶豫。
我連忙補充:「當然了,只是做給別人看的。娘看了不也會高興嗎?咱們私下裡還是正常相處。」
(6)
宋櫟同意了,但是又不太高興的樣子。
我當真是不知道為什麼。
那會子我哪裡知道,宋櫟耿耿於懷的是「只是做給別人看的」。
而是樂呵呵地去準備回門的事情。
宋櫟娘聽到宋櫟要同我回門,也高興地緊,有些心酸地說:「如顏,你不知,自他……後,他都兩年多未曾出門了。真好,真好啊。」
「娘,你放心,相公會好好的,我會一直陪著他的。」我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回到房裡,宋櫟依然古井無波地坐在書桌前,我跑到他跟前,抱住了他半隻胳膊:「相公,可還知道我家裡有哪些人?」
此時不佔便宜更待何時?
宋櫟沒有推開我,而是問:「你這是演練?」
我一愣,隨即點頭:「啊?是啊是啊,以免明日尷尬。」
宋櫟挪了一下屁股,讓出了半邊太師椅給我。
我受寵若驚地坐下了。
(7)
這太師椅真大,其實我很想坐的離宋櫟近一點,但是沒敢付諸行動。
不能操之過急啊。
宋櫟身上淡淡的草木香鑽進我的鼻子里,煞是好聞。
待我跟宋櫟噼里啪啦講了一大通之後,想來宋櫟也知道了我家裡幾口人地里幾頭牛了。
宋櫟轉頭對我說:「是不是要給你的小侄兒另備一份禮物?」
卧/槽!
毫不誇張地說,宋櫟差點親到我。
距離太近了媽媽!真的頂不住。
宋櫟睫毛纖長,雙目雖然無神,卻有一種懵懂的可愛,嘴唇紅紅的,一看就……就很好親。
我的心砰砰直跳,臉蹭地紅了,頓時跟火燒一樣。
宋櫟的氣息縈繞在周圍,我驀地站起來,幾乎是落荒而逃:「隨……隨便,我餓了去吃飯了。」
「可是才申時……」宋櫟有些愕然。
只聽得門外,丫鬟仙桃大聲問我:「小姐,你的臉怎麼紅成這樣?莫不是病了?」
「瞎扯,我吃飯去了。」
宋櫟手握拳抵在鼻子下面,低低笑了。
(8)
次日回門。
其實我有點緊張,不知道為什麼。
而且我幹了一件蠢事,在馬車上,我把宋櫟的衣服扯壞了……
這事真不能都怪我吧……
也就是我想靠宋櫟近一點,於是悄咪咪坐到宋櫟旁邊,誰知馬車似乎是硌到了一塊石頭,猛地顛簸了一下。
我情急之下抓住了宋櫟的衣擺,然後就聽到了輕微的「刺啦」聲。
我整個人當場石化,急忙去看他的衣擺。
怪不得這麼不禁拽,宋櫟的下衣擺綉了竹子,而且用的是輕薄的絲質布料,如今缺了一個口。
「我不是故意的。」我看了看宋櫟的神色,還好,神色還算如常吧?
「破的也不大,還沒銅錢大呢,要不……我們回去換吧。」我暗暗罵自己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摸了摸那個缺口,嘆了口氣。
宋櫟搖頭:「已經走了三分之一車程了,不必回去了。」說著自己摸索著摸了一下衣擺。
「不打緊,應該不明顯。」宋櫟似乎聽出我的不高興,安慰道,「看不出,如……如顏不必放在心上。」
嗚嗚嗚宋櫟好貼心啊!
(9)
我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能如此。
於是我頭伸出馬車外,向仙桃要了她隨身攜帶的針線包。
「相公你放心,我會幫你綉好的。」我大言不慚地保證道,「我可是和京城裡有名的綉娘學習過,技術雖不及,但是也差不到哪裡去。」
說完我有些汗顏,鬼知道我的女工簡直沒臉見人。
人家說自己女工不好,好歹還能把鴛鴦綉成鴨子,我倒好,我連個鴨子頭都綉不出來。
不過今日不過是補個缺口,應該沒有那麼難。
我有模有樣地選了一根和宋櫟衣服顏色相近的線,然後穿針引線,一氣呵成。
「其實,補衣服我還是挺在行的,雖然我刺繡水平一般,但是補衣服嘛,我有練過……」我一邊絮叨,一邊歪七扭八地開始給宋櫟補缺口。
宋櫟就靜靜聽我講話,也不發表看法。
「而且我……草(一種植物)」我剛把缺口補好打算打個結,誰知道馬車劇烈地晃動了一下,我一下子撲到了宋櫟身上。
沒等我害羞,就聽到宋櫟悶哼一聲。
(10)
再等我起身一看,差點驚叫出聲。
宋櫟一把捂住了我的嘴:「你想嚷的人盡皆知?」
我搖頭。
我盯著插在宋櫟腿上的針,手有點哆嗦。
「我……給你拔了?」我真的有點想哭。
今天,我傅如顏本人,生動形象地演繹了,什麼叫做蠢鈍如豬。
宋櫟點點頭:「別怕,有衣服隔著,針插得不深。」
我閉著眼,齜牙咧嘴地把針拔出來,
針頭有零星的紅色,宋櫟一聲不吭。
「宋櫟,對不起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連忙去找馬車上的葯,宋家馬車上都會有些跌打損傷的常備藥粉,「我給你上藥吧。」
「不用了,只是小傷。」宋櫟搖頭。
(11)
我帶著點哭腔求宋櫟上藥,他只好答應。
「你打算怎麼上藥?」宋櫟有些好笑。
額,這還真是個問題。
我也不能讓宋櫟把褲子脫了吧。
「要不,隔著褲子上點?」我此刻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真的無地自容。
「回府之後再說吧。」
「哦。」我委委屈屈答應了。
宋櫟聽出了我的不開心,摸了摸我的頭:「我並沒有怪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我看著宋櫟的俊臉,臉又不爭氣地紅了起來。
「好……好的呀。」我啃著糕點,對宋櫟說,「衣服我縫好了。」雖然丑的不忍直視就是了。
宋櫟摸了摸縫補的地方,笑著誇讚道:「一定很好看。」
雖然知道宋櫟是安慰我,但……真的有被安慰到。
幸虧此刻宋櫟看不見,不然我這花痴樣真是丟死人了。
(12)
「你剛才怎麼能準確無誤捂住我的嘴?」我小心翼翼地問。
宋櫟聽了我的問題,解釋道:「馬車空間狹小,我還是能感知到你的位置的。」
「四哥你放心,我師兄,他很厲害,是個懸壺濟世的名醫,他一定能醫好你。」我不知道怎麼安慰宋櫟,只會幹巴巴地說一些聽起來沒什麼用的話。
宋櫟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只是「嗯」了一聲,問我:「快到了吧?」
「對。」我又吃了兩塊糕點,就這樣沉默著到了傅府。
爹娘和大哥嫂子早就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宋櫟一一問好,禮節上一點挑不出錯。
倒是小侄子很喜歡宋櫟的樣子,一下子撲到宋櫟腿上喊小姑父。
宋櫟讓宋小拿出了給我侄子傅宣的禮物,我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把金子做的小寶劍和一把摺扇。
傅宣喜歡小寶劍喜歡的不得了,抱著不肯撒手。
(13)
不得不承認,我酸了。
我也想要金子做的小玩意。
誰能不愛錢呢?
「那個小寶劍,你什麼時候派人去打造的?」我悄咪咪問宋櫟。
「就那次我問你之前。」宋櫟轉頭對著我,「怎麼了?」
「沒怎麼,挺好的,很可愛。」我哪裡敢說我也很想要?
哎,今天丟人丟夠了,希望別再出什麼差錯了。
坐定吃飯的時候,五歲的傅宣邁著小短腿跑來跑去,尤其喜歡在宋櫟面前晃悠。
宋櫟似乎挺喜歡孩子的模樣,直接把傅宣抱到了腿上。
傅宣應該被我哥提點過宋櫟看不見,所以問的問題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小孩子疑問。
我偷偷舒了一口氣。
「你和賢婿打算什麼時候要孩子?」
還沒等我氣舒出來,我爹這句話,差點把我錘死。
「什……」我才說一個字,便聽到宋櫟接話。
「娘子和我覺得順其自然就好,有勞爹掛心。」宋櫟笑容真誠。
搞得我都信了。
「相公,多吃點。」我給宋櫟夾了好幾塊肉,也不知道他愛不愛吃。
「多謝娘子。」宋櫟微微點頭,居然全部吃完了。
這是他第二次喊我娘子了。
(14)
快吃完飯的時候,傅宣認認真真對宋櫟說:「小姑父,小姑父,你的衣服上有一條蟲子。」
蟲子?
壞了,定是我給宋櫟縫的衣服太丑了,小孩子童言無忌,自然不管不顧地說出來了。
我爹就坐在宋櫟旁邊,瞥了一眼宋櫟衣服的下擺,樂呵呵地對宋櫟說:「賢婿,前些日子有人送了我一些好茶,我們不妨翁婿二人去書房品一品。」
我爹該不會要對宋櫟說什麼不得了的話吧。
沒等我提醒一下宋櫟,大嫂便扯著我去了別處。
「嫂子,怎麼了?」我疑惑地看了一眼大嫂,只見大嫂神神秘秘地把門關上了。
青天白日的,關啥門啊?
(15)
「給你。」大嫂從箱底掏出一個布包遞給我。
難道……
「就是你想的那樣。」大嫂坐下來喝了一口茶,語重心長地告訴我,「本來娘要親自給你的,但是又拉不下臉。」
「我用不……」雖然我確實想撲倒宋櫟來著,但是這東西可能目前用不上。
說實話,我覺得這目前極其有可能是三五年。
我現在連宋櫟的手都沒摸上,還用針刺了宋櫟大腿。
他不罵我真算他涵養好。
「如顏,你也該為自己想想,既然要嫁給他,他如今又是那個樣子,就要自己主動些,早日生個孩子才是要緊事。」大嫂恨鐵不成鋼地問我,「難不成你就守活寡?」
「嫂子,你怎麼知……」我咳嗽一聲,掩飾內心的不安。
「你說呢?」大嫂瞥了我一眼。
「知道了。」
我袖子里揣著布包鬼鬼祟祟出門,但是想想還是算了,我若是對宋櫟霸王硬上弓,指不定他要恨我一輩子。
哎,我怎麼這麼卑微?
誰讓我喜歡他呢。
(16)
回去的馬車上,我小心翼翼地問宋櫟:「四哥,我爹和你說什麼了?」
宋櫟正拿著一個笛子摸索著,聽了我的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就是問問你過得如何,」宋櫟頓了一下,淺淺笑道,「還說你愛闖禍,讓我多包涵。」
「爹真偏心。」我不滿地嘟囔了一句。
彼時我真不知道,我爹的原話是:我兒性子耿直,愛闖小禍,但絕無壞心。還請賢婿多擔待包涵,若是賢婿包涵不了的,自有人替她周全。
宋櫟低了頭繼續擺弄他的笛子,我坐在馬車裡,撩開帘子朝外看。
只聽宋櫟淡淡問了句:「聽傅宣說,你房裡有張男兒畫像?」
什麼?
我一愣。
傅宣這皮小子真是敢說啊。
我天,我手跟不上腦子,好累,要親親才能繼續寫,1551
(17)
確實……確實有,還不止一張。
都是宋櫟的。
宋櫟每次凱旋,我都會站在人群里看他,然後把他的模樣畫下來。
鮮少有人知道,我的畫技其實很不錯。
但是這些事,怎麼能告訴他?
我呵呵一笑:「我怎麼不記得?傅宣這小子慣會亂說,許是什麼財神爺之類的年畫。」
誰還不會演戲了咋滴?
宋櫟不再追問,但是心情顯而易見的不太好。
我又哪裡得罪他了?先前還好好的。
男人真是莫名其妙。
(18)
我想約宋櫟去踏青,但是宋櫟不去。
於是我每天變著法兒地給宋櫟送夜宵,這是第十天。
「四哥,今天是花生乳酪羹。」我端著托盤遞給宋櫟,笑眯眯地說。
宋櫟有些無奈:「還不歇息?」
我一屁股坐到宋櫟旁邊,他不得不給我讓了半個椅子。
「我得陪四哥啊,夜宵要涼了,趁熱吃吧。」我把碗塞到他手裡,「這可是我特意吩咐廚房做的呢。」
宋櫟有些無奈:「下次……能換個咸口的夜宵嗎?」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你之前又不說,我以為你愛吃甜的。」
宋櫟一口一口吃著夜宵,我又把踏青的事提了提。
他這次倒是沒有一口拒絕,而是問我:「為什麼一定要和我同去?」
我心下突然有些慌亂,怎麼宋櫟這話倒像是質問我喜不喜歡他一樣?
(19)
「我……我覺得踏青很好啊,最近天不是太熱,貼近大自然,就想去,還可以彈彈琴作作詩。」我顛三倒四的不知道在說什麼。
「就依你吧。」
我出書房門的時候,還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櫟這就同意了?
他最近對我態度也挺好,是不是也有喜歡我一點點?
我高興地哼著曲回到房裡進入夢鄉。
夢裡依舊是宋櫟的臉,但是宋櫟卻是用一種討厭的眼神看著我,告訴我:「傅如顏,離我遠一點。」
我被夢驚醒了,獃獃地坐在床裡面。
宋櫟這才沐浴完回來,摸索著上了床。
「如顏?」他似乎感知到我沒有睡著,輕輕問我。
我撲到宋櫟懷裡,抱著他,帶著哭腔告訴他:「宋櫟,我做了一個噩夢。」
宋櫟僵住了。
(20)
很快他反應過來,拍了拍我的背:「怎麼了?」
我蹭了蹭宋櫟,並不放開,幽幽地說:「我夢到我的首飾被偷走了。」
宋櫟一時被我噎住了:「那……明天給你買?」
「不要。」我聽著宋櫟胸膛里有力的心跳,突然開始貪戀宋櫟的溫暖。
其實我一直很害怕吧。
害怕我的一廂情願最後會成為一場空,害怕宋櫟雖然人在我身邊,但是卻還是離我很遙遠,害怕明明已經成長為更好的人的我自己,遇到宋櫟後永遠潰不成軍。
我吸了吸鼻子,仰頭喊宋櫟:「四哥。」
「嗯,我在。」宋櫟用被子把我裹了起來抱著我,似乎是怕我著涼。
「明天你出錢給我買首飾嗎?」我看著他好看的下巴,小聲問。
「是啊。」宋櫟笑了,「我出錢。」
咿唔唔咿,更捨不得放手了怎麼辦?
(21)
第二天一大早,全家人在一起吃早飯。
說是全家人,其實也就是宋櫟爹娘和我和宋櫟四個人。
宋櫟的大姐和二姐早就出嫁了,宋櫟的三哥宋期近日外出遊學不在府里。
正當我啃著小籠包的時候,一個人逆著光大步踏進廳堂。
「爹,娘,阿櫟,弟妹!」是宋期回來了。
宋期朝我擠眉弄眼了一下,然後笑著坐到我對面。
「三哥好。」我像模像樣打了個招呼。
「一起吃早飯吧。」宋櫟娘親自給宋期盛了一碗粥。
「阿櫟近來可好?」宋期抬頭看向宋櫟,觀他臉色不錯的樣子,「似乎胖了些,看來弟妹照顧的不錯啊。」
宋櫟不答,自顧自喝粥。
(22)
其實說到底我和宋期更熟些。
彼時在宋家玩,宋櫟多半在練武場,再大一點,他都已經上陣殺敵了。
而宋期性子活潑,又愛說笑,每次都帶著我一起玩兒,所以越來越熟。
當初兩家大人便要讓我和宋期在一起,但是我一顆心撲在千里之外的宋櫟頭上,死活也不同意,於是就此作罷。
宋期每次外出遊學都會給我帶些小玩意兒,要不就是好吃的糕點,兩個人也約著去酒樓吃飯,茶樓聽書。
雖然我朝男女大防不似前朝那麼嚴,但是如今嫁給了宋櫟,少不得要收斂。
我吃完飯便朝清月苑裡去,那是我和宋櫟住的地方。
「站住。」我就知道是宋期。
「三哥有事兒?」我轉過身,不情不願地問道。
「哎呦你這人,還真是無情啊。當初為了嫁給阿櫟,死乞白賴求我告訴你他的消息,如今真的嫁給他了,就把恩人一腳踢開了?」宋期在我面前站定。
「我錯了。」我懶得跟他廢話,「有屁就放。」
(23)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宋期嘿嘿一笑,「你不是認識張仙嗎?」
「所以呢?」我直覺他找我真的沒好事。
「我想跟她借那副秋韻圖。」宋期直白地說。
「不借。」開玩笑,張仙兒確實是我好姐妹,但是秋韻圖可是她花了十年功夫才尋到的,我可不去觸這個霉頭。
「哎呀,我又沒讓你勸她,你給我搭個線,讓我認識一下她就行。」宋期眼珠子轉了轉,「到時候我把我的東珠給你。」
「此話當真?」
「自然。」
我想了想,倒也不虧,反正張仙兒也不可能借給他,我還能白白落一東珠,美滋滋。
「那好吧,我給你寫封信。」
「別忘了啊。」
我信步朝前走著,突然發現假山處站了人。
「四哥?」
(24)
宋櫟一身藍衣站在不遠處,也不知道我和宋期的話他聽去了多少。
不會聽到我說什麼放屁的話吧,那我善解人意小仙女的人設不就立不住了嗎?
我有些心虛地走過去,打著哈哈說道:「呵呵,和三哥閑談幾句書畫。」說著不住地瞟宋櫟的表情。
宋櫟裝似無意地問:「你和三哥很熟?」
這不是廢話嗎?全京城都在謠傳我和三哥情投意合了,那肯定熟得很啊,而且我天天向宋期打聽你,只是宋櫟你本人不關注罷了。
我有些心酸,搖頭道:「不太熟。」
宋櫟沒有接這個話茬兒,而是告訴我,他已經派人將京城翠疊軒的掌柜請來了,還帶了不少首飾,讓我去挑選。
莫了還加了一句:「我出錢。」
果然,鎮國公府就是財大氣粗。
我有些驚訝,沒想到宋櫟說要給我買首飾居然是真的。
就為了我隨口扯的一句謊?
「也有南海出的東珠。」宋櫟走在我前面,輕飄飄來了這麼一句,「你若是喜歡,叫掌柜打成簪子項鏈便是。」
(25)
「謝謝四哥。」我笑眯眯接受了,雖然我不缺首飾,但是我缺宋櫟給我送的首飾啊。
宋櫟坐在堂上喝茶,堂下翠疊軒的掌柜點頭哈腰地給我介紹這些首飾。
當真是好看,一看就出自大家之手,工藝精湛,用料也好。
只可惜現在宋櫟看不到我戴首飾的樣子,不然倒是可以讓他給我參謀參謀。
「這個……這個……那個……那個,還有那個手鐲,那邊那個簪子,就這些吧。」我看了一圈,有些雖然還不錯,但也沒有到很想要的地步,於是挑了幾個我覺得尚可的。
「就這麼點?」宋櫟把茶碗放下,「掌柜的帶來的沒有喜歡的了?」
「嗯,其他的一般吧。」
掌柜連忙接話:「能配得上夫人的自然是頂好的東西,我今個兒還帶了些珠子寶石的,請夫人看看可還入得了眼?」
「繼續看吧。」宋櫟坐在不遠處,語氣柔和,讓我以為我和他真是一對恩愛夫妻。
哎,這夢不醒多好。
(26)
這一堆珠寶裡面,最大的一顆居然是金色的東珠,色澤明亮,非常圓潤。
掌柜的看我盯著東珠,連忙滔滔不絕地介紹起來。
這東珠美麗,價格自然更美麗,但是宋櫟毫不猶疑買下了,還順帶買了些其他的珠寶。
掌柜的連連誇讚宋櫟對我好,又送了我一些小玩意兒,然後千恩萬謝地走了。
「這珠子可還合心意?」宋櫟站起來,走到我面前。
「嗯,好看。」我輕輕握住他的手,把東珠放在他手心。
宋櫟愣怔了一下,然後道:「不錯。」
「好像花了你很多錢。」我其實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這些首飾委實不便宜,若是被別人知道了,指不定要戳著脊梁骨罵我敗家。
「你喜歡就好。」宋櫟轉身就要離開。
「少爺,該喝葯了。」宋小進來,畢恭畢敬地說道。
我看著宋櫟皺了一下眉。
(27)
宋櫟不愛喝葯這件事,其實我早有耳聞。
當初他中毒看不見,幾乎天天喝藥用來穩定病情。
後來病情穩定下來,還是看不見,喝葯的間隔便大了起來,七天喝一次。
不過據宋櫟娘說,宋櫟每次喝葯都很不情願,幾乎是半喝半倒。
這怎麼行?若是不喝葯,毒性加重怎麼辦?
我拿過托盤,對宋小說:「你下去吧,我伺候夫君喝葯。」
「是。」宋小把托盤遞給我,盤裡還有一個油紙包,似乎是蜜餞。
「四哥,該喝葯了。」我跟著宋櫟跑到書房,把葯碗放到宋櫟手裡。
但是宋櫟端著葯碗遲遲不往嘴裡送。
「葯涼了更難喝了,一會四哥喝完葯,我給四哥吃蜜餞吧。」我打開油紙包,繼續說道,「葯苦,但是可以把蜜餞襯托的更甜。」
我倒是想給宋櫟一個親親鼓勵他一下,畫本子里不都這樣寫?
(28)
男主角不愛喝葯,女主角就親他一下,男主就可以一口喝完然後和女主角卿卿我我。
但是放在我這,估計行不通。
我相信我上一秒親了宋櫟,下一秒他就能亂棍把我轟出去。
真是不同人不同命啊。
宋櫟慢慢把葯喝完,我給他倒了一杯清水,又給他手裡放了兩顆蜜餞。
「你喜歡蜜餞?」宋櫟把一顆蜜餞放進嘴裡。
「小時候很愛吃,後來蛀牙了,爹娘便不太給我吃這些甜食,尤其是蜜餞。」我回道。
「給。」宋櫟伸出手,赫然是另一顆蜜餞,「重溫一下兒時的感覺。」
我拿過那一顆蜜餞,覺得比我吃過的任何一顆都好吃。
(29)
過了半月有餘。
晚上睡覺之前,我打算和宋櫟聊聊天,旁敲側擊一下宋櫟對我的看法。
「四哥。」我靠著軟枕,手裡拿著一本書裝模作樣地再看。
「嗯。」宋櫟也拿了一本特製的有凹凸感的書。
「我在書里聽了一個故事,說給你聽好不好?」我觀察了一下宋櫟的表情,他並沒有不耐。
宋櫟放下手中的書:「你說。」
「這本書是講男女感情的。女主角喜歡一個人喜歡了挺多年的,但是那個男人不喜歡他,於是女主角順從家裡人的意思嫁給了另一個男人。」我覺得說的有點亂,於是停下來問宋櫟,「你能聽懂嗎?」
宋櫟臉色似乎有些不好,語氣也硬邦邦的:「然後呢?」
「然後……女主嫁過去之後和她相公成為了歡喜冤家,然後她突然發現自己喜歡的男人……」我突然覺得氣氛有些凝重,咽了咽口水。
「她喜歡的男人怎麼樣?」宋櫟側頭看我,突然靠近了我。
(30)
「她……她……」我去,宋櫟靠我太近了,我話都說不利索了。
「嗯?」淦,宋櫟雖然瞎了,但還是好看的要命。
「她發現她喜歡的男人就是她相公哈哈哈是不是很搞笑。」我一鼓作氣說出來,長舒了一口氣。
「邏輯不通。」宋櫟正襟危坐。
「如何不通?」我想了想,「這不是一個美麗的誤會嗎?」
「女主角既然喜歡男子那麼多年,必然非常了解他。為何婚後許久才發現?」宋櫟拿起了自己的書,不欲和我討論這個問題。
我一把按住他即將抬起來的書,不想直接按在了他手上,於是悻悻收回。
「說不定女主角的喜歡是一種遠遠的仰望呢,甚至不曾見過男主角的面,只是仰慕他的為人,而婚後相處也存在很多陰差陽錯啊。」我振振有詞地說。
(31)
宋櫟微微一笑:「不過是世人編出來的,哪有那麼多陰差陽錯?」
「那……那你覺得女主角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有些期待地看著他。
宋櫟想了想:「好運的人。」
「我也這麼好運就好了。」我小聲嘀咕了一句。
「什麼?」宋櫟似乎沒聽清。
「我說,她確實很幸運。」我合上書,「睡覺吧。」
燭燈滅了之後許久,我還是不太睡得著。
最近宋櫟的態度很奇怪,對我著實不錯。但是結合他新婚之夜說的,莫非是想對我好一點算作補償我,然後再提出和離的要求,他這是以柔克剛?還是暗中進行的。
會不會他也有一點喜歡我了?所以對我好。
這也可能啊,畢竟本仙女又可愛又善解人意。
於是我故意呢喃著「好冷」,妄圖鑽進宋櫟的被子里。
(32)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居然跟八爪魚一樣扒在宋櫟身上。
但是我裝作不知,打算再揩點油。
宋櫟八成是知道我醒了,但是沒有點破,而是悄悄撓了一下我的咯吱窩。
我「哎呦」一聲叫起來,差點把宋櫟推下床。
我坐了起來,有些尷尬,臉紅紅的。也不知道昨夜是怎麼睡成這種姿勢的。
「對不起啊四哥,我睡相不太好。」我理了一下頭髮,撓了撓後腦勺。
「確實。」宋櫟點頭。
「……」我不要面子的哇!居然還點頭。
「我起床了。」我灰溜溜下床洗漱。
回頭看宋櫟的時候,他嘴角似乎掛著笑。
哼,有這麼好笑?
不過,抱著宋櫟睡真的挺暖和的。
(33)
下午的時候,宋櫟似乎在書房裡雕木雕。
我躡手躡腳地進去,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
「怎麼了?」宋櫟拿著一個木手柄的小刀,臉上還有一些木屑。
真的看不出來,宋櫟當初是一個縱橫沙場的將軍。
「找你商量一下踏青的事兒,你在雕小人兒?我是不是打擾你了?」我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宋櫟旁邊。
「沒有,你說吧。」宋櫟的手未停,慢慢刻著。
「踏青時間是三天後,地點在城東那片花田,你覺得如何?」我把玩著宋櫟桌上的小瓷人。
「可以。」宋櫟把小木人舉起來給我看,「能辨認出刻的是什麼嗎?」
「唔……一個小女孩?年畫娃娃?」兩個小發包,蠻可愛的。
難不成是宋櫟初戀的小時候?
宋櫟似乎有些失望,但是也沒說什麼。
我發現宋櫟這人真的挺難懂的,一天天的表情也不太豐富,而且突然就生氣、就失望什麼的,害。
(34)
我出院子的時候,宋期正好經過。
他之前拿了我的信去找張仙兒,也不知道見著沒有。
「哎?小如顏?正好有事找你呢。」宋期託了托手裡的木盒,「你的東珠。」
我沒有接過,引著宋期到院里的亭子坐下。
「仙兒肯見你?」我抬手讓下人上茶。
「嗯,見了。也見了那副畫。」宋期狡黠一笑,「我想借來臨摹一番,不知你肯不肯幫忙?」
「我拒絕。」我喝了一口碧螺春,這畫可是仙兒寶貝的不得了的東西,那是我三言兩語就能外借的?
「我那兒有一個上好的……」宋期不死心,又要搬出他的私藏寶貝。
「不要。」我把他給我的木盒也推了回去,「這個東珠我也不要了,你不如送給張仙兒,求求她把畫借你。」
宋期「哎呦」一聲,笑我:「怎麼,阿櫟給你買了一顆金色大東珠,就看不上我這顆了?果真是痴情的緊。」這事兒怎麼鬧得人盡皆知的?
「你小聲點。」我看了一眼四周,有些汗顏。若是被人聽去了多尷尬?
我咳嗽一聲:「只能給你提供一個方法。」
宋期眼巴巴地看著我。
「你去求她在她的畫館臨摹便是,每次邀她和其他同好者作陪。」我捏了一塊糕點放到嘴裡。
「也是,不失為一個好方法。」宋期呵呵一笑,「若是成了,哥哥我請你去……請你和阿櫟去天晉吃飯去,我先走一步了。」
「把你的寶貝東珠帶著。」
我看著宋期遠去的背影,無奈搖了搖頭。
這兄弟兩,性子真是天差地別。
(35)
踏青那日天朗氣清,我選的地方離城區稍稍有點遠,所以很安靜,幾乎沒有什麼人。
大片大片的粉色花海中有一個六角亭子。
我和宋櫟坐在亭子里,桌子上擺滿了準備好的吃食。
今天我還特地帶了一把琴,打算在宋櫟面前露一手。若是宋櫟能用笛子和我合奏,那就更好了!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宋櫟有些奇怪。
「我……高興!」我按了兩下琴弦,「我彈琴給四哥聽吧!」
「洗耳恭聽。」宋櫟似乎沒想到我會彈琴,有些驚訝。
我有些得意地開始彈我練了很久的一首曲子。
很好,沒有發揮失常。
我沉迷於自己的高超琴藝,期待著宋櫟能和我合奏一曲,於是我開口暗示他:「四哥覺得我的琴彈的如何?」
「很好。」宋櫟有些猶豫,足足頓了一刻鐘,繼續說道,「如顏,我有事同你說。」
(36)
我有些奇怪,但停了下來,坐到宋櫟對面,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香四溢,我聞了一下,連連點頭:「這茶當真是好茶,我那五十兩花的不虧。」
「我們和離吧。」
「什麼?」我似乎聽到了「和離」兩個字,但不想深究宋櫟的意思,於是打算輕飄飄揭過這一頁,「這茶四哥也嘗一嘗?」
「我說,我們和離吧。」宋櫟把聲音放大了一點。
「為什麼?」我心裡有些煩躁,好好的踏青為什麼又提起這個話題?還是我最擔心的。
宋櫟臉色未變,直言:「我不是良配,你年紀還小,還有機會找到合心的人。」
「不是良配?」我輕笑一聲,追問道,「可是四哥性格暴虐,整日酗酒?」
「不曾。」
「可是四哥為人好賭,家徒四壁?」
「亦不曾。」
「可是四哥心繫他人,另結新歡?」
「也不曾。」
「那麼就是四哥身患隱疾,不能人/道了。」
「傅如顏!」宋櫟一下子站起來,「你還是個姑娘,你……」
「怎麼?這也不曾,那也不曾的,如何不是良配了?」我冷笑一聲,「就因為你看不見?」
「是。」宋櫟怒氣沖沖地說道,「我是個瞎子,瞎子你知道嗎?你的後半生要和一個瞎子一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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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四哥真卑微哈哈哈,虐一下四哥嘎嘎嘎,總體還是甜文,別擔心嗷
(37)
一瞬間我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但是我強忍著把淚憋回去了。
「那四哥覺得,我若是二嫁,能尋到什麼合心的人家?」我笑著問了出來,「不如四哥給我把把關?看看誰不嫌棄我一個大齡棄婦。」
「好。」宋櫟一口答應下來。
「那便……多謝四哥。」話到最後,已然有些顫抖。
果然,宋櫟當真不喜歡我。
我真的挺可笑的。
誰家男子能對著喜歡的女人說給你另外找個對象?
別說是瞎子,我看就是半身不遂了也不能忍。
千年寒冰真不是好化的,我大概是踢到鐵板了。
這月余他對我這般那般好,甚至還能容忍我抱著他睡覺。
我心裡想著,他便是不喜歡我,好歹也能慢慢接受我了吧。
誰知道,他還跟新婚之夜的想法一樣。
傅如顏,你還真是失敗的很。
(38)
回去的路上,我一言不發。
宋櫟坐在我對面,幾次三番想開口,似乎也未能成言。
我整個人有些沒力氣,下車的時候直接崴了腳。
仙桃驚呼一聲,被我一把捂住了嘴:「沒事,別叫。」
宋櫟走在前面離得遠,我並不想驚動他。
「小姐真的沒事?」仙桃看了一眼我的腳,「回去之後,婢子給小姐看看吧?」
「嗯。」我的腳腕隱隱作痛,身後也有一點冒虛汗。
回到廂房裡,仙桃拿了紅花油給我揉腳,有些猶豫地問:「小姐,你和姑爺之間……」
仙桃是知道我喜歡宋櫟喜歡了很多年的,我和宋櫟矛盾鬧的這麼明顯,估計她都看出來了。
「嗯,鬧了點矛盾。」我扒拉出一本閑書看著,漫不經心地回答。
「奴婢看著姑爺,似乎對小姐很上心的模樣,之前還看到姑爺在紙上寫小姐名字——」仙桃欲言又止地說,「小姐和姑爺的矛盾,還是早日解開的好,不然老爺和夫人會憂心的。」
寫我名字?恐怕是在想,如何和我攤牌吧。
「嗯。」我聽的煩心,於是抬手讓仙桃退下,打算這幾日去消遣一下。
正好宋櫟自動搬到了隔壁廂房,我也懶得留他。
(39)
要說消遣,如今我成了已婚婦女,不宜大搖大擺地招搖過市,也只好去找張仙兒了。
於是我早早地給張仙兒遞了拜貼,今日上門。
要說我這閨蜜,也是個傳奇人物。
當年她女扮男裝進了朝堂,以一己之力提高女性地位,後來被有心人彈劾,只好急流勇退,在京城畫館裡當個館主,很多人因著她之前的身份,對她倒也客客氣氣的。
「仙兒啊,看看,哪位美女來看你了?」我推了門進去,笑嘻嘻地問。
張仙兒正在低頭看畫,聽到我來了,笑罵道:「顏兒啊,這麼多日不見,你還是這般貧嘴。」
「可不是,見了你,我這喜悅之情就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我三步並作兩步,躺到了張仙兒的軟塌上,「舒服。」
「我沒找你傅大小姐,你倒是來找我了。我且問你,那個死皮賴臉的宋期是你召來的?」張仙兒擱下筆,有些不滿地看我,「他之前日日登門求教我的秋韻圖,還說什麼是你引薦的。」
(40)
我哪裡好意思說我是被東珠收買了,打著哈哈把這件事糊弄過去了。
張仙兒問我婚後生活如何,我把苦水盡情倒了出來。
「唔……」張仙兒有些同情地看著我,「怪不得你一臉怨婦樣兒。」
「張!蓓!陵!」張蓓陵是張仙兒本名。
「行了行了,我錯了,請你喝酒。」
張仙兒捏了一把我的臉蛋,「看看,我婚姻生活把你這顆嫩蔥生生折騰成了蔥末兒啊。」
「啥?」我有些跟不上張仙兒的腦迴路。
「體無完膚!遍體鱗傷!嘔心……」
「停!」我揮手制止了張仙兒說下去,越說越沒譜兒了。
「所以,你還要繼續嗎?」張仙兒臉上難得的認真,「繼續你那十年如一日的愚蠢追求行為。」
我低了眉輕輕笑了:「當然,不過我一定要知道一個答案。」
「什麼答案?」張仙兒給我倒了一杯酒。
「他宋櫟到底喜歡我幾分?」我一飲而盡,「若是零,我便認了,哪怕是一分,我都要去爭一爭。」
「小心耍酒瘋啊你。」
耍酒瘋才好呢。
下面高能一下,嘿嘿。
(41)
喝完酒之後,已經暮色四合了。
我踉踉蹌蹌地回到和宋櫟的小院子里,整個人有些昏沉。
天有些熱,我喘了幾口粗氣,腦子也不太清醒。
「小姐,您走錯了,這個廂房是四少爺……」仙桃的嘴張張合合,我腦子更混沌了。
「噓!」我繼續朝前走著,走到了宋櫟房裡。
宋櫟又在刻他那個小木人。
似乎是聽到了我的動靜,他停下了手中的刀。
「如顏?」
我揮手叫仙桃和宋小下去了。
有些事,有些話,還是酒後方便說,方便做。
畢竟酒壯慫人膽。
我有些踉蹌地走進宋櫟,和他相距不過一步之遙。
「你喝酒了?」
(42)
「你剛才叫我什麼?」我又靠近宋櫟半步。
宋櫟有些不解:「如顏。」
「四哥,你該叫我……傅小姐。」我笑著撲到宋櫟身上,「我們都要和離了,怎麼能叫如顏呢?你說是不是?」我痴痴笑了,聞著宋櫟身上好聞的味道,有些模糊地想,其實我這人,也挺記仇的。
「傅……如顏,你喝醉了。」宋櫟拉著我的胳膊就要扶我坐到床上。
「別動。」我故意把呼吸噴洒在宋櫟頸間,「四哥別動,我來聽聽你的心跳聲。」
宋櫟一時之間扶我也不是,推我也不是,直愣愣地像個木頭。
我把耳朵湊到他脖子那兒仔細聽著,聽了半晌,什麼也沒聽到。
「你沒有心跳聲哎。」我笑起來,拉開了和宋櫟之間的距離,仔細地端詳他。
眉目如畫,雖有郁色,但還是翩翩佳公子。
宋櫟有些不安地喊了我一聲。
我沒有應。
我踮起腳,直接親了宋櫟的唇。
(43)
宋櫟的唇軟軟的,也熱熱的。不像他這個人這麼冷。
比我吃過的糕點還甜。
我貼著他的唇,他沒有動作。
我又舔了舔他的唇,他還是不動。
我的淚一下子落了下來,離了他的唇,笑著說:「宋櫟,你真的沒有心哎。」
宋櫟雙唇緊閉,眼睛許是看不見的緣故,無神地看向別的方向,有些無措。
「我……那麼喜歡你。」我一下子抽噎起來,「很喜歡很喜歡,可是你怎麼沒有心呢?」
下一秒鐘,腦子裡有根弦好像崩斷了,天旋地轉,什麼意識都沒有了。
我任由自己沉溺在漩渦里,這樣挺好的,可以暫時不用想這些。
所以錯過了宋櫟著急地喊我「阿顏」的場景,也錯過了宋櫟捂著心臟,紅色爬上耳廓的表情。
(44)
早晨起來的時候,頭疼欲裂,昨晚發生了什麼一概不知。
只停留在我踏進宋櫟房間里。
還打算耍個酒瘋探探宋櫟的口風,我這酒量,哎!
等我整頓好上飯桌之後,飯桌上就只有宋期和宋櫟了。我公公婆婆都沒在家裡。
「早。」我揉了揉眉心。
「小如顏?你這樣子,宿醉?」宋期好奇地看了一眼宋櫟,又看了我,笑道,「昨兒幹什麼去了?」
我夾起一個包子放到碗里:「做賊去了。」
「嘖嘖嘖。」宋期推了一把一旁的宋櫟,「還不管管她?」
宋櫟低了頭喝粥,心情又不太好的樣子,我也沒有心思探究。
只是沉默地吃飯。
忽然想起來了昨天張仙兒的囑託,於是對宋期說:「仙兒說你以後別去找她了,她煩得很。」
「……」宋期被噎了一下,嚷嚷著不行,然後就離開了。
宋櫟坐在我對面,終於開口了:「昨日……」
「昨日我沒打擾到你吧?」我吃下一個蝦餃,語氣平平。
「沒有。」
我點點頭,笑道:「勞煩四哥了。」
————分割線
四哥總是暗搓搓吃醋哈哈哈
(45)
不多會,宋小進來,對我說:「少夫人,有您的信。」
「我的?」我接過一看,果然是師兄的回信,還是這花里胡哨的字體,於是我輕輕笑了一聲。
「四哥慢吃,我還有事,先行一步。」我站了起來,正打算離開。
就聽到宋櫟急急問:「是什麼事情?」
我一愣,宋櫟以前似乎不這樣多管閑事?
隨口回答:「我師兄到京城來了,我去找他吃個便飯。」其實是我寫信央著師兄來的,我希望師兄能給宋櫟看看眼睛。
「等等。」宋櫟放下了碗,「我和你一起去。」
這……行吧。
於是宋櫟第三次出門,這次的目的地是酒樓。
酒樓大堂里鬧哄哄的,上了二樓雅間才清凈些。
踏進雅間,我一眼就看到了師兄。
「師兄!」我有些激動,自從上次見到師兄,已經快兩年了。
「如顏!」師兄轉過身,看到我來了,連忙走上前來。
七歲到十五歲這段日子,我生了一場大病,因著治病,一年中有三分之一時間都在山上度過。
也認了一個道觀的觀主做師傅,我和師兄便是那時候相識的。
師兄性子沉穩,而且醫術高明,我這條命可以說也是師兄撿回來的。
現在想想,我這十幾年人生,有三分之一在山上,有三分之一在宋家,剩下屬於我自己的,委實不太多。
「好久不見,師兄安否?」我看著師兄很精神的樣子,笑眯眯地問。
「一切都好,師傅他老人家還說想你。你這丫頭,成了親也不請我們來觀禮。」師兄把目光轉向宋櫟,「這是你……」
「這是宋櫟,我的夫君。」我回道。
宋櫟對著我師兄的方向道:「師兄好!」
「不敢當,叫我方塵便是。」
(46)
我和師兄簡單介紹了宋櫟的情況,師兄也欣然答應幫宋櫟診治,但是宋櫟卻不太願意的樣子。
「沒關係,等你們想好了找我也不遲,這一個月我都在京中。」師兄把一個油紙包推給我,「路過西城特地給你買的,嘗嘗。」
「是桃花酥?」我打開油紙包,一股糕點的甜香撲面而來,「謝謝師兄。」
宋櫟坐在一旁跟背景板一樣,一直到馬車上也還是沉默。
我回到家和宋櫟爹娘說了請師兄給宋櫟治眼睛的事情,他們自然沒有不應的。
只是宋櫟倔強的很,搖頭道:「五湖四海的名醫都瞧變了,藥石無醫,不用多費心力。」
我有些生氣,這個人怎麼總是這樣?
「師兄醫術高超,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我狠了狠心,咬牙說道,「況且……你把眼睛治好了我再離開,人家不至於戳著我傅如顏脊梁骨說我嫌棄你看不見才離開。」
宋櫟沉默了一瞬間,回道:「好啊,就按你說的辦吧。」說罷甩袖而去。
好端端的,他倒生起氣來了?
——————分割線
快了快了,四哥快憋不住了
(47)
宋期待宋櫟離開後進了廳堂,也不知是不是聽了好一會的牆角。
「你要和阿櫟和離?」宋期有些驚訝。
我白了他一眼,沒做聲。
「你沒告訴他你喜歡他?」宋期自顧自坐下了,看著我這眉頭緊鎖的樣子,擔憂地拍了拍我的肩,「之前我就告訴你他不容易拿下,你非不死心。」
我回給他一個皮笑肉不笑。
「行了,哥帶你吃飯去。」宋期看我這萎靡不振的樣子,似乎是想安慰我。
「不去,我們如今這關係,若是下館子吃個飯,滿京城都是風言風語。」我按了按太陽穴,很是頭疼。
「你看看你,我們非要去大酒樓?走,去竹巷街,哥帶你去吃羊肉湯去。」宋櫟笑道,「從前不是常去?」
我想了一下,倒也是。
「那我把師兄喊上,我們一起去好了。」我高高興興應了。
「好啊。」
(48)
回來的時候,宋期拉著我站在院外,語重心長地說:「妹兒啊,阿櫟不是個壞孩子,但是喜歡不等於合適,你要自己掂量掂量,到底要不要和他走下去。」
「嗯。」我點了點頭,真情實感地對宋期說,「謝謝三哥。」
宋櫟直搖頭:「其實我一直有一事不明。」
「什麼?」
「分明是我同你在一起的時間更多,分明我照顧你了解你更多,為何你獨獨喜歡一年也見不上幾次面的阿櫟?」宋期盯著我,眼神里充滿探究。
我倒是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我……」
十歲的時候,我得了很嚴重的病,長得跟豆芽菜一樣,每日都泡在藥罐子里。
偶然見到了從戰場上凱旋的宋櫟,看著他騎在馬背上英姿勃發,很是羨慕,當時我就在想,要是這個小郎君是我將來的夫君就好了。
後來我去山上道館靜養,即使是在宋家玩的日子裡,也幾乎不怎麼見到宋櫟。
宋櫟不怎麼笑,但是看著就很有精氣神兒。
十五六歲的少年,其實心腸也挺柔軟,我也曾看到宋櫟抱著走丟的小女孩溫言哄著。
我為什麼會喜歡上宋櫟?
這答案我自己都不知道。
宋期笑了:「回去吧,不早了。」
(49)
我看著黃昏時刻宋期遠去的背影,一時之間感慨湧上心頭。
我轉頭的時候,宋櫟就站在不遠處,一身青衣,臉色晦暗不明。
我嚇了個哆嗦,有些結巴地問:「四哥,你怎麼來了?」
「你後悔了?」宋櫟站在原地不動,周圍一個人也沒有。
後悔什麼?我腦子一時沒轉過來。
我走到宋櫟面前,拉了拉他的袖子:「天涼了,我們回去吧。」
宋櫟身上有淡淡的酒味,似乎是喝酒了?
此刻我居然不太敢問他。
宋櫟走在我後面,我突然有些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門一關上,這感覺更強烈了。
「你後悔了?」宋櫟又問了一句。
「後悔什麼?」我有些不明所以。
「後悔嫁給我,沒嫁給宋期。」宋櫟語氣結了冰。
「我從沒這樣說過。」我皺著眉,「四哥多想了。」
「你不是喜歡我的嗎?為什麼宋期問你的時候,你不回答?」宋櫟離我更近。
(50)
這都什麼跟什麼?
宋櫟知道我喜歡他?
但我沒說過啊,莫非是他猜出來了?
可是他之前也沒有表現出來一絲一毫。
他若是知道了,那我……
「哎哎哎……」宋櫟一把把我撲到了柜子上。
我的腰好痛……
「為什麼不回答我?」宋櫟喝的是桂花釀,淡淡的香味包圍著我。
看他這樣子,莫非也喜歡我,所以吃醋了?
巨大的驚喜淹沒了我,但是此刻我的腦子居然無比清醒。
我打算激一下宋櫟。
「四哥,我們都要和離了,你說這些話,還有什麼意義?」我故作哀傷地說。
「和離?」宋櫟重複了一下這兩個字。
「對啊,你還說要幫我相看一個好人家。」我有些期待地看著他。
宋櫟的神色一下子變了,然後他猛地親上了我。
許是看不見的緣故,只親到了嘴角。
(51)
然後很快找到了我的唇。
這一次不再是淺嘗輒止的唇貼唇,宋櫟抱著我親了很久,親的我舌根有些發麻。
「我不允許。」宋櫟拉著我坐到床邊,然後把我緊緊抱在懷裡,「我後悔了,顏顏。」
他還是第一次叫我顏顏。
「我太自私了,我看不見,還想擁有你。」宋櫟的語氣有些痛苦,「你值得更好的,可是我捨不得放手,真的捨不得。」
「四哥,你……真的喜歡我?」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喜歡,我喜歡你,宋櫟喜歡傅如顏,喜歡了很多年。」宋櫟笑了起來,「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你很可愛。」
宋櫟真的喝多了吧?
不然怎麼會說這麼肉麻的話?
我忍著巨大的開心,誘哄他:「你第一次見我是什麼時候?」
「唔……」宋櫟又吧唧親了我一口,「我十歲的時候,在傅府。」
我愣了一下,宋櫟十歲的時候我才五歲,我什麼時候在傅里見過他?
「當時你哥哥生辰,你坐在梨樹下面,小小的一隻,特別可愛。」宋櫟痴痴笑了。
這我似乎有點印象。
當時有個穿藍色衣服的小公子在我面前摔了一跤,好像就是宋櫟?
噗。
快了,快完結啦,四哥終於說出心裡話啦。
下面還是甜甜甜~
(52)
「那你後來為什麼喜歡我?」我繼續哄他。
「嗯……不知道,就是喜歡。」宋櫟抱著我不肯撒手。
我笑的像個傻子。
原來……宋櫟一直喜歡我?
我想剋制一下自己的笑容,但是憋不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宋櫟喜歡我!
他喜歡我!!!!
嚶,他也喜歡我。
我有些想哭,生怕是做夢,連忙掐了自己一下。
果然很痛。
不是夢!
「那……我們還和離嗎?」我抬頭看宋櫟的下巴。
「不準和離!你是我的。不準!」宋櫟惡狠狠地說。
居然有些萌。
「那……你不趕我走了?」我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我打算趁熱打鐵,把宋櫟睡了,省的他明天后悔。
「嗯,不趕了。」
我想睡宋櫟這個事吧,還是失敗了。
因為宋櫟一直抱著我,然後我有點困,我們就一起睡覺了。
單純蓋被子的那種。
(53)
第二天早上醒的時候,我還在宋櫟懷裡。
宋櫟不會記不得昨天幹了什麼吧?
我一個激靈,抖了一下。
「顏顏?」宋櫟給我理了理被子,「冷?」
看來他沒忘?
我轉過頭對著宋櫟:「四哥?」
宋櫟真好看,嘿嘿。
「我在。」
我湊過去親了一下宋櫟的嘴角:「昨晚發生了什麼,你還記得嗎?」
宋櫟一下子臉紅了起來:「記……記得。」
「那你喜歡我?」我再確認一下。
宋櫟似乎有些害羞:「嗯。」
我有些不滿意:「沒聽到,大聲點嘛。」
「我喜歡顏顏,愛顏顏,想和顏顏在一起。」宋櫟的耳朵也通紅,不自在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我也是。」我抱住宋櫟,開心地說道。
(54)
吃完午飯,我拉著宋櫟在院子里曬太陽,詳細和他說了師兄打算治病的方法。
「若是治不好呢?」宋櫟握著我的手,「你會嫌棄我嗎?」
「當然不會。」我摸著宋櫟骨節分明的手,「我會一直陪著你,不然我當初怎麼會嫁給你?」
宋櫟笑了:「那就試試,為了顏顏。」
「四哥真好。」
我突然想起了什麼,問宋櫟:「難不成你之前雕的小木人是我?」
宋櫟一愣,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點了點頭。
當初我還氣呼呼地想,是不是他的初戀情人小時候,沒想到那居然是我?
人生還真是奇妙的很。
我抿嘴笑了,又問宋櫟:「那四哥知不知道,我房間里的男人畫像是誰?」
宋櫟也笑了:「莫非……是我?」
我起身抱住宋櫟,語氣有些哽咽:「是啊,一直是四哥。」
宋櫟輕輕拍著我的背,好像在安撫我。
「四哥還記得我長什麼樣子嗎?」我小聲地在宋櫟耳邊問道。
宋櫟答:「當然。」
「那……我是什麼樣子?」我坐回一旁的椅子上,拉著宋櫟的手問。
宋櫟反手握住我的手:「像仙女一樣,好看。」
然後低聲道:「尤其是你眼尾的一顆紅痣,過目難忘。」
最近太忙了,見諒。有些小夥伴問了一些邏輯上的問題,我承認有些地方邏輯確實不足,但是寫甜文就是圖個開心,其他的請大家多包涵,謝謝!
(55)
三個月後。
我坐在宋櫟對面,非常緊張,手心也出汗了。
師兄說宋櫟能看見的概率約莫五成,今天就是拆下雙目紗布的時候。
宋櫟摸了摸我的手,話里是可見的心疼:「怎麼這般涼?」
「啊……我緊張。」我反手握住了宋櫟,想要從他那裡汲取一些溫暖。
「緊張什麼?」宋櫟傾身抱住我,「別怕。」說著在我的額頭落下一吻。
「嗯。」我點了點頭,「那我……拆了?」
「好。」
我把紗布一層層繞開,終於到了最後一層,雙目一閉,然後把最後一層紗布拿下,死也不睜開,彷彿在聽老天的審判。
耳邊聽到宋櫟輕笑:「做什麼眉頭皺著?眼睛也不睜開?」
「我害怕嘛……你……你能看到了?」我猛地睜眼,宋櫟在面前含笑看著我「太好了,你能看見了!」
我猛地撲到宋櫟身上,語氣哽咽。
宋櫟輕拍著我的背,動作輕柔。
(56)
待我哭夠之後,我突然發現了一個事情。
我哭完以後,會不會很難看?
「四……四……四哥。」我頓時結巴了,臉也別過去。
宋櫟依舊笑意盎然:「我在,顏顏為什麼不看我?」
「我……哭的太丑了。」我說著打了一個哭嗝,更覺丟人。
宋櫟擺正我的臉,用指腹擦掉我的眼淚:「顏顏什麼時候都好看。」說著吻上我的眼角,那裡有一顆紅痣。
突然門外傳來聲音:「阿櫟,如顏?」是宋櫟娘。
我連忙推開宋櫟。
師兄和宋櫟爹娘走了進來。
聽此消息,宋櫟爹娘老淚縱橫。
「雖如今能看見了,但是不可大意,第一個月三日喝一次葯,後兩個月七日喝一次。最好仍以白紗遮目,三月後取下,方可無虞。」師兄笑著看我,「師妹大可放心了。」
「多謝師兄。」
宋櫟能看見了,真好。
(57)
當我拉著宋櫟在院內涼亭聊天的時候,宋期回來了。
「呦,夫妻倆圍桌夜話呢?」宋期撩起袍子在對面坐下。
「不過黃昏,如何就入夜了?」我搖頭,給宋期倒了一杯熱茶。
「有件事要說與你聽。」宋期啜了一口茶,抬頭道,「我打算過幾日去張仙兒門上提親。」
我一口茶堵在嗓子里,差點噎住。
宋期又重複了一遍。
還真是驚喜的很啊。
「仙兒同意了?」我看著宋期春風得意的樣子,有些疑惑。
「額……那倒沒有。」宋期笑容凝固了一下,補充道,「反正她遲早會同意的。」
「那就預祝三哥早日馬到成功了。」我拉著宋櫟回房。
到喝葯的時候了。
宋小把葯端來,然後悄無聲息地退下去了。
「四哥,喝葯了。」我摸了摸碗,「溫度正好。」於是把碗放到宋櫟面前。
宋櫟白紗遮目,像極了畫中的仙人。
「你該叫我什麼?」宋櫟伸手拉住我,笑著問。
我有些臉紅,俯身對宋櫟說:「相公?官人?郎君?」
宋櫟似乎很滿意的樣子,一把把我扯到了他腿上:「再喊一遍。」
「咳,葯要涼了,快喝葯吧。」我意圖轉移話題。
「太苦了。」宋櫟搖頭。
「那我去給你拿……」
蜜餞二字還未說出口,宋櫟已經親上了我。
半晌過後,宋櫟在我耳邊道:「所以要吃些甜的。」
「葯還沒喝,都涼了。」我提醒道,突然想起之前讓宋櫟喝葯,我還暗戳戳幻想了一下畫本子里的男女主,如今這般……真是……真是太好了!
我讓下人重新去溫葯,一本正經地問宋櫟:「從前一直以為四哥是端正方雅之人,如今怎麼這般?」
宋櫟捏著我的手笑道:「再方雅的人,面對自己的心上人,也端正不起來。」說著問我,「顏顏說是不是?」
我紅了臉不答。
「嗯?」宋櫟的尾音上揚。
「是是是。」我笑著回道。
(正文已完結,番外隨緣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謝謝大家一路陪伴,我也很開心~
另外一個完結的甜餅,歡迎觀看~
正文已經完結的甜餅,嗷嗚~
么么噠
一
世人皆知我與三哥情投意合,大婚那日掀開我蓋頭的卻是四哥。
他居高臨下地站在我面前,眼神冰冷。不知怎的,我想起了小時候的許多事。
我父母是皇城根下的一對乞丐。
苦日子我吃過十年,大抵都忘記了。
但我永遠記得那日大雪紛飛,皇城鋪上了一層肅殺的白色,父母在蓬草上抱在一起,像蚌殼一樣緊緊地護著他們珍愛的女兒,也就是我。
不知是餓還是冷,抑或是冷餓交織,我昏睡了過去。當我醒過來的時候,一睜眼正對上一個少年憐憫的雙眸。
我們之間一步的距離,卻像隔著一個世界。少年單薄而不病弱,一身純白,卻處處寫著我沾染不起的高貴。
我想開口說話,可聲音嘶啞,只發出一個輕不可聞的聲音便趕忙噤聲了,生怕嚇跑了這麼一個好看的小哥兒。
「別怕,我來了。」這是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沒多久便有人來,把我父母生生拽離了我身旁,說是「拽」其實並不恰當,「掰」更適合一點。他們像一整塊冰坨子一樣,兩三下被人掰開,我甚至看到我父親的一根黝黑的斷指黏在了母親的身上。
他們死了,死在了這場天災中。後來我才知道,這場我們眼裡的天災,是那些達官貴人口中讚譽不絕的盛景。
小哥兒從兩坨冰坨子中間抱起尚有體溫的我,踩在雪地上一步一步遠離了城牆根,走進了丞相府,把另一個世界的我徹底拉進了他的世界。
於是我成了丞相府憑空出現的小女兒,而他,也成了我四哥——林笙。
他不過比我大四歲,眼睛裡卻比我多很多的東西,桀驁又悲憫。
我原本有名字喚作金花,四哥他嫌我名字俗氣,說初見我的時候只覺得我命途艱辛,便喚我辛兒,於是我的名字就叫林辛兒了,但我還是喜歡我以前的名字。
四哥林笙是丞相庶子,丞相府有一對嫡子女,分別是我的大姐和三哥。
大姐名喚林芳華,是名動京城的才女。我每次見她,哪怕是遠遠的一瞥,都覺得自慚形穢,而她大抵也並不屑於我這個撿來的孩子,所以便並無交集。
三哥名喚林寄,雖比我那沉穩的四哥大了一歲,卻總是一團孩子脾性,許是撒嬌的孩子有糖吃吧,丞相府上下從老爺到下人,沒有一個不喜歡他的,這裡面自然也包括我。因為他是唯一不嫌棄我粗鄙的人,也是唯一喚我本名金花的人。
說起來,我還有個二哥,聽說很早前便夭折了,我自是無緣得見。
林笙和三哥形影不離,可總不讓我和三哥玩,說是我這般的出身,會招三哥的嫌棄,他的話我向來深信不疑,可這話我卻不信。
「金花!城西桃林的桃花開了,我們一起去踏青吧!」
彼時我正在林笙的眼皮子底下學畫畫,畫的便是滿樹的桃花。還未等我回應,林笙便把我按住,一言不發地出門,不知同三哥說了什麼,又一言不發地回來,對去桃林的事情隻字不提。
我感激他將我帶到了這裡,所以很少違逆他的意思。
待到一樹桃花畫成之時,他故作凝重地捏著下巴:「有形而無神,你這心思早就飄到城西桃花林去了吧。也罷,我便帶你去上一遭,記住,是我帶你去的,不是你三哥,以後你若想去哪玩,也只管和我說,別總背著我去和旁人念叨。」
「好耶!」我一聽蹦了起來,反應過來正要收斂,卻見他儘力壓低了上揚的嘴角。
城西的桃林父母從未帶我去過,母親說,桃花秀麗,見不得落魄與污穢。父親說,那裡人少,討不到錢的。
自從遇見了林笙後,我經歷了很多生平第一次,第一次知道衣服是分很多層的,第一次面前同時擺好多種糕點,第一次想吃糖葫蘆隨時都有,第一次下雨的時候不用到處找屋檐,第一次睡覺的時候不怕被人趕……想來四哥對我的嫌棄也不是沒有理由的,我與他的世界格格不入,初入府時也鬧了不少笑話,若我是他,嫌棄心只會更重一些。
這也是我生平第一次見到桃花……
風息則花香郁滿林,風起則落英舞繽紛。我跟在林笙身後,話也不說,只顧四下里張望,卻不知什麼時候和他走散了。
此時風起,桃花瓣撲面而來,輕輕柔柔打得我不知所措,我不知我何時變得那麼脆弱了。
「金花!」這聲清脆的男聲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三哥哥!」我短腿倒騰著撲到他懷裡,嗚咽著,「我還以為……還以為我又要流落街頭了。」
我很害怕,我怕再回到城牆根。
我雖愚鈍,可卻不傻,我能進入丞相府當小姐,無非是因為四哥的一時善心,若是……若是他那點善心沒了,我又該如何自處?想到這裡,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我再也不要回到城牆根了。
「沒事了沒事了,」他手足無措地安慰我,「怎麼就你一個,四弟呢?」
三哥的聲音喚醒了我,我抬頭沖他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我們走丟了,還好遇見了你。」
見我沒有什麼大礙,三哥便玩笑道:「平日里你整天就知道圍著你四哥轉,你可不光只有他一個哥哥。」
三哥的心思直,說話沒什麼顧忌,和他相處不用揣摩他的心意,實在是輕鬆不少,我便也藏不住心事了。
「他能一句話把我帶來,也能一句話讓我走人,我怎麼敢不圍著他轉?」
「只是因為這樣?」四哥的聲音忽然從我背後冒出來。
我回頭,看到林笙就站在那裡,面無表情,可我看得出來他在生氣。
我不懂他為什麼生氣,但我知道我不能惹他生氣。我正欲跑過去同他解釋,他卻轉身就走了,與此同時,三哥抓住了我的手腕,阻攔了我的去路。
「既然來了,我們要好好玩一天,別理他那個怪脾氣了,我了解他,過不了多久他就不生氣了。」
我將信將疑。
「別忘了,我才是嫡長子。」
三哥這句話讓我如夢初醒,對啊,這個丞相府里,三哥可比林笙的地位高一截,如果說林笙是我留在丞相府的救命稻草,那三哥無疑是更大的一棵。
三哥生性愛玩,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才覺得自己只是一個孩子而已,我們一直玩到了很晚才在小廝的提醒下回了府。
回府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四哥的房裡,準備同他道個歉,雖然我不覺得自己哪裡錯了,但歸根結底我是寄人籬下,他既然生氣了,我便該道歉。
他卻是早就在那裡等我了。
「辛兒,你當真更喜歡三哥多一些嗎?」
「什麼?」林笙的話讓我摸不到頭腦,誠然,我的確更喜歡同三哥玩耍,可我也同樣喜歡四哥林笙啊,這兩種喜歡,還要分出個高低嗎?
我抬腳更近了一步,一股酒氣撲面而來。
「四哥,你怎麼喝酒了?父親他……」
「父親不讓?呵,他不讓我活著,可我還是好好的活著,他不讓我帶你進家,可你還是被我帶進來了,你說,他還不讓我做什麼?我還有什麼不應該做的?嗯?」
「你喝多了……」我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態的樣子。
「我問你呢,更喜歡三哥對嗎?」
我不敢點頭,他卻彷彿認準我點頭了一樣,苦笑一聲,踉蹌著向我走過來:「三哥他什麼都有,我只有你,」他把手放到我頭頂上摸了摸,又把我擁到懷裡,下巴抵在我的頭髮上,聲音是難得的軟糯,「你怎麼什麼都不懂,你快點長大好不好……」
我聽見林笙的心跳,咚咚咚地叩著我的耳朵,他的體溫太燙了,燙得我臉都紅了。
我把他推開,許是嚇到了,我的心跳也開始不受控制地跳了起來,我一定是被過了酒氣了。
就像他說的,我太小了,找了很多理由,卻沒有一條像樣。
第二天,我端著剛學會做的醒酒湯來到他房裡,昨晚的事不知他是忘了還是不願意提起。他安安靜靜地喝完湯,看都不看我一眼。
三哥來的時候我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誰告訴我林笙生氣很快就好了的,這都一個晚上過去了,還在生我的氣呢。
三哥見狀,忍不住憋笑道:「四弟,我從一進來就看到你擺著張苦瓜臉,要不要我給你講個大喜事啊?」
「什麼喜事?」
三哥也不賣關子:「父親有意和梁將軍府千金聯姻,聽說那梁家妹妹可是數一數二的美人。」
「恭喜三哥了。」林笙毫不在意地接話。
「不不不,父親屬意的人是你。原本父親問過我的,我告訴他,我有心上人了。」
林笙的臉色愈發的黑了,我趕忙把三哥往外推,推到門外,將林笙的門輕輕關好。
「你明知道四哥心情不好……」
「所以我才跟他說開心的事啊……」
「這哪裡開心了?」
「四弟要定親了,你不開心了?」三哥垂著頭用一副探究的神情盯著我的眼睛。
「自然開心,」我口不對心地說,說完一抬頭對上三哥質疑的眼神,無奈改口道,「好吧……如果四哥娶了親,我不光要討好四哥,還要討好四嫂……怎麼開心得起來。」
三哥展顏一笑:「如果為了留在丞相府,你討好我也是一樣的。」
我們聊得正歡呢,門突然從裡面打開,林笙臉黑得跟鍋底一樣。
「我去回絕父親。」
我懷疑他大抵把我們的對話聽進去了,正想著方才有沒有說什麼不敢讓他聽到的話,他便退回來追問三哥:「你剛剛說,你有心上人了?是誰?」
三哥的心上人是誰,我也很好奇,像他這樣的相府嫡子,是多少閨中女子的夢中情郎,我悄悄地又瞟了一眼林笙,他們二人長相相近,都是難得的美男子,家世顯赫,性情又好,什麼樣的女子會成為他們的心上人呢?
三哥只是低頭神秘一笑,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混世小魔王臉上,我竟看到一絲羞澀。想來那個答案怕是不日就要浮出水面了。
三哥的心上人沒打聽出來,四哥的婚約也沒能取消。父親說一不二,要林笙和將軍府千金三年後大婚。
那之後好久,林笙總是莫名其妙的找不到人,一個月里有十幾天見不到他的人影,有時見到了也是他匆匆而過的背影。
我便常跑去三哥那裡解悶兒,也和三哥日益親近了很多。
三哥的朋友多是世家公子,但也有許多走街串巷連底細都不知道的玩伴。夫子說過「有教無類」,三哥說他這叫「有朋無類」。我雖是不懂,但這讓我同他在一起的時候時常忘記我是出生在皇城根的乞兒。
他常帶著我玩耍,久而久之,我的朋友也多了起來,我的世界裡不再只有三哥和林笙了,我性格也隨之開朗了不少。
但卻有一件令人頭疼的事情。坊間開始流傳,相府三公子有個打小養在府里的童養媳。
我相信三哥有辦法消了這些流言,可不知道為什麼,傳言越傳越多,越傳越像真的了。
這事肯定傳到了父親的耳朵里,但當我連著三天像個鵪鶉一樣待在房裡等他召見時,他卻出乎意料地沒有來訓斥我。
三哥見我如此緊張,忍俊不禁:「我可是父親最疼愛的兒子,不管我想要什麼,父親都不會阻攔的……哪怕是討個乞兒當娘子。」
說著,他一臉認真地看著正在狼吞虎咽吃桂花糕的我。
我頭也沒抬:「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麼不讓父親出面滅了那些傳言呢?」
頭頂猛然吃痛,我揉著腦袋看向他,他一臉失望:「真是個獃子……」趁我不注意,他一把搶走我的桂花糕,「你喜不喜歡三哥?說喜歡,我就把它給你。」
好幼稚……
「喜歡!」我難道有別的選擇嗎?
他一把把桂花糕塞到自己嘴裡,大笑著把胳膊搭在我肩膀上:「吃什麼桂花糕,哥帶你去吃烤乳豬。」
為什麼我的眼裡飽含淚水,因為我好想告訴他,我只想吃桂花糕……
二
在酒樓,我們遇到了我未來的四嫂,梁謙謙。同樣是大家閨秀,她和我大姐卻不一樣,她一身輕盈的便裝,頭上束起一個利落的髮髻,了無裝飾,真不愧是將門虎女。
我用胳膊搗了搗三哥,他順著我的目光看去,漫不經心地讚歎道:「四弟真是好福氣。」
「這麼好看又特別的姐姐你都看不上,難不成你的心上人是天仙一般的人物嗎?」
「你不懂,心悅一個人,不是因為她生得好看,也不是因為她家世顯赫,而是我見到她就想如果有朝一日能名正言順地把她抱在懷裡,喚她一聲娘子該多好啊。」
三哥一臉的嚮往,臉上甜蜜的笑容收都收不住,彷彿他已經抱得美人歸了一樣。
「三哥……你別笑得那麼傻行嗎?」
三哥一點也不生氣,摟著我肩膀的手收緊了些。
我突然想起林笙囑咐過的「男女大防」四個字,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小聲在三哥耳邊說:「你把手鬆開,四哥說,這樣會讓人恥笑的。」
三哥挺直了腰桿:「我可是相府嫡長子,誰敢恥笑?更何況,我摟著的可是我的童養媳。」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在座的人都聽到,等於是坐實了傳言。我覺得很難堪,但我知道我不能跟他生氣,只能悶悶的不肯同他說話。
他看出了我的異常,烤乳豬也不吃了,撐著腦袋看我:「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有一個辦法能讓你永遠留在相府。」
「什麼辦法?」
「嫁給我。」
三哥的話讓我惴惴不安了好幾日,好在他也好幾日沒再找我。
就在我以為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的時候,便聽到下人說,林笙被父親賞了五十大板。
我趕到大堂的時候,林笙正在婢女春泥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出來,他伸手拉住了正想往裡沖的我,面色慘白地搖了搖頭。
他知道我要去找父親打抱不平。若是平日里,我定是不會有那麼大的膽子,可他屁股上潔白的衣服被血色染得猙獰,刺得我一陣恍惚。
這件白衣,是那日他抱我進府時穿的。
為了不讓林笙看到我氤氳而出的眼淚,我垂著頭默不作聲地和春泥分擔了一半他的重量。
春泥是林笙身邊的侍女,她一路上念念叨叨,我在她的話里也聽明白了前因後果。
原來四哥的這頓板子是因為三哥無端被人打傷了,於是父親不由分說地找來四哥泄氣,四哥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說了,可春泥的話到嘴邊攔都攔不住: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只要三少爺出了一點點差錯,四少爺准得遭殃。人人都喜歡三少爺,卻從沒有人心疼我們四少爺,嫡庶之別當真就比骨肉親情重要嗎?」
我心裡一顫,想起那日四哥醉酒時說:「三哥他什麼都有,可我只有你。」
我突然很愧疚,於是借故讓春泥去忙別的事情,我一個人攙著他亦步亦趨。可我能感覺到他強撐著不肯把全部重量交給我稚嫩的肩膀。
「四哥,你還有我。」我的眼淚一下子綳不住了。
林笙怔了一怔:「我帶你來,不是讓你給我當牛做馬的,你若有了自己的主意,我不會阻攔。」
我還沒完全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三哥不知道什麼時候聽到消息,抬著包紮著的胳膊跑了來,湊在林笙身邊噓寒問暖。
我一把將他推開,他立馬呲牙咧嘴地怪叫起來:「好痛,你推到我傷口了。」
他的傷在左胳膊上,我推的是他的右肩,若是平日里我會同他玩笑幾句,但現在我真的笑不出來。
「四哥有我照顧,你回去好好養傷吧。」
三哥卻突然安靜下來,默默地跟著後面,待我將林笙送到房裡,自己出去取葯的時候,三哥拉住我:
「你可知道我這條胳膊,是誰打傷的?」
我生平第一次沖三哥發火:「不管是誰打傷的,都和四哥沒關係,能不能不要不管什麼事情都……」
「就是他打的。」
我不可置信地抬頭看他。
他抬起那根沒有受傷的胳膊,擦了擦我臉上的淚:「若我說了實情,四弟只會被父親打得更重,所以我誰都沒有告訴,但是我不想你誤會我,所以……」
我看向林笙房間的方向:「四哥從不會打人,為什麼……」
「許是聽了外面的傳言吧。」
我沒讓三哥接著說下去,但我知道,不管三哥說的是不是真的……外面的那些傳言,一定讓林笙很難過吧。
我還是趕三哥回去養傷了,但取葯的時候特意多取了一份,讓人給三哥送去了。
林笙不肯讓我幫他擦藥,卻允許春泥擦,我心裡莫名有些不舒服,卻怎麼也說不上來。只悶悶地在門外站著,等到春泥出來,我才進去,悶聲悶氣地對他道歉。
「為什麼道歉?」
「我不該同三哥走得那麼近。」
「我說了,我不是讓你來給我當牛做馬的……」
「可我願意給你當牛做馬,從你把我抱進府的那一天就願意了。」
林笙總算不忙了,事實上他連床都下不了,這下我卻忙了起來,每天變著花樣給他熬湯。
三哥知道了之後總是跑到廚房堵我,在我給四哥熬的湯里舀上一勺,說:「我也受傷了,我也是你哥哥,他有那麼多,我只要一勺都不行嗎。」
真有意思,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三哥竟然會嫉妒四哥的一口湯。
剛開始總能被他得逞,後來我學聰明了,在每道湯里撒上很多他不愛吃的香菜。
他每每都聞之色變,自然不可能再搶這一口湯喝了。
「那日問你的話你究竟有沒有放在心上?」
堵我幾天之後,他終於忍不住搶過我手裡端著的湯,放到桌子上,雙手扶著我的肩膀問我。這樣的姿勢讓我退無可退,跑又跑不了,我只好轉移話題:
「你傷的是哪條胳膊來著?」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左邊,怎麼了。」
我壞笑一下,力度恰到好處地朝他的左胳膊推了一把,他吃痛地鬆開手,我趁機端著湯跑開了,湯很燙,顛簸中濺到我手上幾滴,燙出幾個並不明顯的小泡。
「你就跑吧,我有的是時間等你!」三哥在後面喊。
我深吸一口氣,心想,三哥一定是失心瘋了,做相府少夫人這種事情,我從來沒想過,嫁給自己名義上的哥哥,我更是想都不敢想。三哥為了讓我留在相府想的辦法雖然是好心,但真的糟糕透了。
穿過相府七扭八扭的長廊,我端著湯到林笙面前,一口一口地喂他喝,就像他剛把我撿回來時一口一口喂我喝熱湯一樣小心翼翼。
突然,林笙把碗接過去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捏住我的手,面色不虞:「這是怎麼搞的?」
我趕忙用袖子遮住了被熱湯燙出來的小泡,他卻更不開心了,眉頭緊鎖地輕輕掀開我蓋在胳膊上的袖子。
然後在一堆藥罐里挑出幾罐,將藥膏塗抹在我小小的傷處,像落羽一般輕巧地揉著。
碰過我手的人里,除了我已故的爹娘,便是他了。爹娘的手有常年不愈的凍瘡,總是粗糙又虛弱的,我這是第一次知道人的手可以這麼輕柔又有力量。
他的手很好看,白皙修長,指節分明,我看到他小指上還有剛剛寫字留下的絲絲墨跡。
他這般好看的手在我手上的細小傷口上輕輕地揉著,我突然有種想要同他十指緊扣的衝動。
我便借著幫他擦墨跡的由頭,假裝不經意地同他十指相交,然後一點也不貪戀地在他指尖滑出來,我以為他不會發現我的刻意。
他愣了愣,用兩根手指輕輕地彈了我一個腦瓜崩,我吃痛地抬手去捂腦袋,他卻先我一步捂住了我的腦袋:「剛塗了葯的手別亂動了。」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這相府如此大,主子侍女小廝加起來有上百人,但身處其中的我們只有彼此。」
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我莫名地想哭,事實上我也確實這麼做了。
他問我怎麼了,我只搖頭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辛兒,你還記得你剛進府的時候嗎?我問你為什麼不哭,你說『爹娘說在外人面前哭會讓人覺得我好欺負』。」他抬手擦了擦我臉上的淚,「現在不過是給你塗個葯,怎麼就捨得哭了?不怕我欺負你了?」
「四哥想欺負便欺負,我這條命都是你的。」
他卻突然正色道:「你這條命不是屬於任何人的。」
我想他永遠不知道,那日他一襲白衣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刻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他見我不做聲,安撫似地笑笑:「我不是救世主,也不是閻羅王,你能不能把我真正當作一個兄長。你可以跟我撒嬌要你想要的東西,可以跟我說心裡話,可以跟我爭吵哭鬧的。「
我的眼淚一下子止住了,因為我想到了一件事情,我很想做但一直不好意思說的事。
「明天,能不能我來給你上藥?」
「不行!」林笙的臉色霎那間陰晴變幻。
「你不是說……」
林笙不聽我說完,便大聲喊道:「春泥,送客!」
春泥把我拉到門口的時候,林笙乾咳了兩聲:「不是我言而無信,你以後有別的請求可以隨便提,但男女有別......你以後就懂了。」
林笙的臉看著越來越紅,我被拉出門前趕忙囑咐春泥:「四哥臉色不太好,你記得把那碗湯趁熱給他喝了。」
被關在門外後,我越想越覺得奇怪,男女有別,可春泥也是個女的啊,為何她不用避嫌,我卻要避嫌呢?
我本想離開,但又不放心我不在的時候四哥會不好好喝湯,也莫名好奇我離開後他們之間會說些什麼,便躡手躡腳地躲在窗子下,打算等確定他把湯喝光了之後再走。
房內傳來春泥的聲音:"少爺,前些日子你已經打點好皇上身邊的祝公公,也和國舅爺交好了,就只是為了讓皇上在你和梁小姐正式定下婚約之前讓皇上為梁小姐另指一門親事,恕奴婢多嘴,與梁家結親,對您而說百利而無一害......"
林笙顧左右而言他:「把湯給我端過來吧。」
沒一會兒又聽見春泥的聲音:「您不是不愛吃香菜嗎,怎麼......」
「辛兒的一份心意,不能浪費。」林笙聲音中的笑意同話語一齊傳入我的耳朵,我才恍然想起,四哥和三哥都是不吃香菜的。我用力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暗自懊惱自己竟讓林笙吃了那麼久的香菜。
三
一直待在府里的我不知道府外的風雲變幻,更加不知道朝堂之上的那些明爭暗鬥。聽父親身邊的奴才承暄說,當今聖上遲遲不立太子,大小官員分別加入皇后嫡生的的二皇子和皇上最喜歡的九皇子陣營。
我問,那父親呢?他站哪一邊?
承暄說這麼大的事怎麼能隨便告訴別人。但他禁不住我求知的眼神,悄悄告訴我另一件事。四哥林笙前些日子偷偷與皇后的弟弟交好,怕是要攪進這修羅場里去了。
說著,還附贈給我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我深知林笙不可能結黨營私,但我相信並沒有用,滿朝文武不信,父親也不信。但好在正值科舉,沒人敢在這個節骨眼動他。
三哥和四哥很快就要去科舉了,出身名門的他們不管能不能得中三甲,只要名次靠前,就能被聖上賞個不錯的官位派去歷練。
三哥起先並不放在心上,但三番五次來找四哥吃了幾次閉門羹後索性也有樣學樣地把自己關在了書房裡。
三哥用的是父親的書房,所學所問皆有父親的指點,而四哥身邊只有為他研墨的、學識只限於識字的我。
為了讓林笙能專心讀書,我在磨墨之餘也捧著書坐在他對面煞有介事地讀。困了便掐自己大腿,生怕把瞌睡蟲傳染給了四哥。
「沒什麼問題嗎?」
林笙的聲音突然響起,我猛的一個激靈,因為太久沒說話聲音有些沙啞:「沒,沒問題。」
「可我有問題。」他垂著眼眸,長長的睫毛蓋住瞳仁,不知是在看書還是在假寐。
「好,你說,」我趕忙扯過一張紙準備把他的問題記下來去幫他請教夫子。
「你從不問我為何帶你進相府,我生氣你也從不問原由,許多事情你明明好奇,為什麼從來都不問?」
我的筆頓住,心想:如今的生活已經是命運的饋贈,我又怎麼敢多事。
「我既無性命之虞,又無貧餓之苦,你若是想告訴我自然會告訴我,我又何必去問。況且,我信你和三哥。」
「若我或者三哥讓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你會怎麼樣?」
「我自然會遂你們的願。」話說完,我在心裡補充:如果不能兼顧,當然是以四哥為先。
四哥皺了一下眉,好像有什麼話到了嘴邊,又收住了,彷彿是在斟酌怎麼開口。
少頃,他抬眸卻不看我:「以防萬一,我先向你提一個要求。希望你,不,我命令你,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要跟著自己的心去做,不管是我還是你三哥,抑或是其他所有人,都不重要,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他頓了頓,接著說:「若你當真聽我的,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以這個為準則,好嗎?」
我楞楞地點點頭。
四哥的話比三哥少,但每句話我都要細細琢磨才行,有時候想破腦袋都都猜不透他的意思。我時常想,是不是我太愚鈍了,但後來我發現,四哥只對我一個人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像心裡總有事壓著似的。
我不知道我哪裡讓他這麼費心,明明我事事都儘力做好了。
然後我便在春泥那裡學會了怎麼捏肩捶背,不能讓四哥省心,那至少讓他別那麼累吧。
春泥告訴我,科考結果出來後,若是封的官不在皇城任職的話,便要遠赴外地去做官,到那時想要見三哥四哥便沒有那麼容易了。
我這才明白四哥為什麼突然囑咐我那許多話。
我找朋友替我想該送兩個哥哥什麼禮物。有人說送香囊,但我的綉工比起那些大家閨秀來實在拿不出手,況且香囊若是女子送男子的話,通常是表達愛慕之情的,實在不合適。
有人說送他們各自喜歡的東西。三哥喜歡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四哥喜歡看書。
但那些大街小巷能買到的東西,沒有三哥沒得到的。而市面上比較有名的書,四哥也是一本不少。
所以該送他們什麼呢?我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東張西望,苦惱得腳步都沉重了許多。
「金花?」
我以為是三哥,猛地一回頭,卻看到一個瘦弱的少年,一臉驚喜地看著我。
我認得他,可一時半會卻也想不起來是誰。他見我遲疑,趕忙從懷裡掏出一個鑲金的玉佩,遞到我面前:
「你看這個眼熟不?」
我搖搖頭。
「倒也難怪,這是很多年前你娘在我們當鋪當掉的東西,現在當鋪要倒閉了,掌柜的派我來處理經年沒有人去贖的舊物,」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看你現在好像混得不錯,要不你就將它贖回去吧,也省得我到處找人兜售了。」
我這才對那塊玉佩有了一點印象,先前隨爹娘顛沛流離的時候,娘總隨身帶著一個包裹,隨著時間的推移,那個包裹越來越小,這塊玉佩便是其中的一個物什。
我豁然開朗,忙問少年,他那裡還有沒有其他的娘的遺物,他便在懷裡掏出一根簪子,我將兩樣東西放在手裡細細掂量。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禮物這不就有了嗎。
我思量過後,決定把把簪子送給三哥,玉佩送給四哥。
「你送我一個姑娘家的東西做什麼?」三哥好奇地把玩著手裡的簪子。
「你不是說你有心上人了嗎,你可以把這個簪子送給她啊,就當我提前給未來三嫂的禮物了。」
三哥一臉複雜地看著我,許久,從嘴裡擠出兩個字:「獃子。」然後把簪子插到我頭上,轉身就走。
我趕忙追上他瀟洒的背影,把簪子硬是塞到他懷裡:「我當然知道你不會那麼早成親,所以在外的幾年裡,這個簪子怕是暫時送不出去的。你若是想我了,看到簪子就如同見到我人一樣了。」
三哥停下腳步,接過簪子,同樣還是一臉的複雜:「四弟也有嗎?」
「那是自然,不過是別的東西。」
「要我說,你才該把簪子給四弟。他不光有婚約在身,而且身邊還有一個春泥,他可比我更用得上這玩意。」
林笙的婚約早晚會作廢,這個我很清楚,但是春泥?三哥為什麼會提到她?
三哥見我愣住,笑著用簪子輕輕敲了敲我的腦袋:「你不會還不知道吧,四弟一早就把春泥收了房了。」
原來是這樣……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心情,想來就和四哥聽到傳聞說我是三哥的童養媳一樣吧。
我攥著手裡的玉佩,一路上心事重重地走到林笙房外,正巧撞上從裡面出來的春泥。她同我打招呼,我別過臉去不理會她。
我同春泥素來親近,但此時莫名其妙地生她的氣,就好像她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錯一樣。想來當時林笙把三哥打了,也是出於這種心情吧。
進了林笙房裡,我看到他正伏案寫著什麼,我像以往一樣走過去給他研墨。他突然道:「你會跟我一起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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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沙》HE
女將軍×王爺 宮廷復仇
(一)
春寒料峭,乍暖還寒,屋內的爐子上冒著煙,窗外「噼啪」一聲,昨夜一場大雪把院里的梅花壓斷了。
我坐在榻上擦拭配劍,青鳶端著一杯熱茶走進來:「今年真是怪極了,臘月的梅花一冬都沒個動靜,這眼看著立春,昨夜一場大雪過來,竟盡開了。」
我把劍放在一旁,從青鳶手裡端過熱茶,用茶蓋撥了撥茶葉,嘬了一口,味甘,入口清爽。
想來是進貢的新茶,宮裡那位有心了。
「王爺呢?」我問。
青鳶:「今早三皇子來信兒,請咱們王爺去府上商議南疆叛軍的事兒,天兒沒亮的時候,頂著大雪就走了。」
我「哦」了一聲,放下茶,走到房門前。
一拉開門,寒風卷著雪花囂張肆意的闖了進來,粘在我的發額鬢角上,我甚至能看到自己睫毛上沾著雪花。
一剎那,我還以為自己回到了北疆戰場。
北疆真冷啊,刀光劍影泛著寒光,有時候巡防的將士在外面待久了,隨手一摸頭,耳朵都能扒拉下來。
我呼出一口寒氣。
那也沒有皇城冷,我想。
「將軍快進來吧,別受了風。」
青鳶在屋內喚我,我卻頭也不回的拎著劍走進了院子。
武安侯被皇上賜死收了帥印後,就只有青鳶會喚我將軍了。
其餘人都叫我穆王妃。
我不喜歡這個名號,因為有了這個名號後,人人畏我,敬我,喜我,都是因為穆王沈窺江,而不是因為將軍李冰棠。
我不想困在這做皇家的金絲雀,我想做北疆的野性難馴的信天翁。
我在大雪中挽了個劍花,足尖輕點,退出五步之遠,長劍落地,遠遠望過去,地面上撥開的雪跡里,落下一個狂妄自大的「殺」。
(二)
說起來也是好笑,如今這世道,男子尚且命不保,女子又何談戎裝到老。
去年皇上秋後問斬武安侯的時候,我領兵城外。
扣了貴妃娘娘的獨生子,一個人單槍匹馬的走到了皇宮大門前,跪了一天一夜。
我不求皇帝能讓武安侯後半生榮華富貴,我只求能讓他告老還鄉,頤養天年。
我陪同他行軍三載,身上已有傷疤數道,可見一個人戎馬一生,於千刀萬剮有何區別。
武安侯,他不該落得一個這樣的下場。
我要懇求皇上網開一面。
畢竟他一生征戰無數,殺敵滅寇,是不世出英雄人物。
英雄就該是不朽的。
我能看到他在沙場為國捐軀,卻決不允許他為奸臣所害!
那一天一夜。
往日北疆的鏖戰都沒讓我如此心灰意冷,筋疲力竭過。
皇家的「不戰而勝」,我算是領略過了。
我正要起身離開,宮門裡卻悄然走出來兩個人。
「三哥,四哥!」我眼底一下就濕潤了。
膝蓋一下使不上力,整個人撲倒在地上。
三哥是皇帝最愛的兒子,也是我在北疆戰場上最挂念的人。
無數次身陷囹圄的時候,他都是我活下去的一個念頭,我想著他會信守諾言,等我平了北疆,就十里紅妝的來娶我。
可是為什麼三哥看我的眼神那麼冷漠?
他不是最和我情投意合?
「三哥……」我嘴唇乾澀,趴在地上像一條被趕出家門的狗。
他裝作沒看見我,徑直走了過去。
我一下子如墜冰窟,心想是不是因為我沒保護好師父,三哥他怨我……
我迅速爬起來,要去追他,想對他解釋,我真的很想要師父活,可我實在是太無能了,我護不住他……
我望著三哥的背影要追過去,卻突然被一隻手拉住了胳膊:「棠兒。」
我看著眼前黑袍金線綉著麒麟紋的男人,對上他漆黑的眸子,緊緊的咬住了嘴唇。
他面容肅整,天生一副威壓之感,平日里也從不與我親近。
可我竟然從他微蹙的眉尖上,看到了和我一樣的難過與無奈。
「四哥……」
我想放肆的哭一場。
可師父說,戰士只流血,不流淚!
(三)
我佇立在雪中,盯著遠處的雪斷殘枝久久不能回神。
去年秋天宮門前的回憶,真切又遙遠。
那天三哥走了,沒有回頭。
我和三哥情投意合彷彿是句夢話。
可我不怪他。
他是皇家人,怎麼能和我這綁架皇室的罪人有瓜葛。
怎麼能和叛臣之徒有什麼情深似海的牽扯。
我和三哥的海誓山盟是跪在師父面前許下的婚約,我和三哥的恩斷義絕是我一個人在師父衣冠冢前說出口的妄言。
我放不下他。
可說來也不過一個秋天,世人皆知我和三哥情投意合,掀開我蓋頭的卻是四哥。
我不喜歡四哥,從小就不喜歡。
他總是冷冰冰的不說話,常常悶在師父院子里練長槍,如若有人打擾,他便絲毫沒有個好臉色。
他小時候不像個孩子,也不像個戰士。
他像個閻王。
我和大哥,二哥開玩笑,說他不該叫「穆王爺」,該叫他「閻王爺。」
他穿著黑色闊袖華服在遠處走過,不小心聽見,又給我一記冷眼。
我裝作沒事人一樣用腳尖蹭地面,過會兒飛快的奔去後院。
因為我知道「閻王爺」一走,三哥就會溜出門給我買一份桂花糕,放在後院高牆的籃子里。
一眨眼七八年過去了,我先和師父去打仗,又回到京城四下慌張,世事難料,我最後竟然嫁給了最難以靠近的四哥。
我想起那天在宮門口,四哥攙著我上了轎子。
「我和皇上求了婚約,年底的時候,你要嫁與我。」
我一時出神,沒聽見他的話。
他便接著道:「皇上知道你綁架了六皇子,本要治罪,昨夜我……三皇子替你求情很多,皇上仍不肯答應,我情急之下向皇上求了婚約,你做了穆王妃,就沒人能動你了。」
我這時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一時身心俱疲,彷彿正中雷擊後,心神俱散的看著他,耳邊傳來一陣耳鳴。
「四……四哥,你說什麼……」我恍然無措。
他喉嚨動了動,目光不再停留在我身上,臉上露出一點恰到好處的愧疚:「李冰棠,不要因此而怪我。」
(四)
師父問斬的那天,他的馬也死了。
武安侯的馬和武安侯的人一樣,靠著「忠義」二字活下去。
人走了,馬又能追隨於誰呢?
自然跟著去了。
我盼著啊,師父在另一邊,能騎在他最愛的馬上,在白玉橋上打馬而過,一日看盡長安繁花。
北疆的雪,三十年,也看膩了吧。
我去郊外埋了師父的馬,提劍下山的時候看到遠處站著個黑色的身影。
我認得他。
叫四哥,不合適。
師父都沒了,我沒了來處,怎麼好和王爺攀親戚。
那叫夫君,也不合適。
我還沒過門呢,命途多舛,話不要說的太早。
我說你怎麼來了。
他說沒辦法送師父,只好送師父的馬一程。
我笑了一下,和他一併往前走,走著走著,心裡突然難過起來,我望著遠處的大好山河,這是師父和我曾為之流盡熱血的土地,可到最後,普天之下卻沒有一處能讓我們容身。
我心中惆悵:「四哥,我沒有家了。」
他一下子停住腳步,站在原地平靜的望著我。
我知道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也沒指望他能安慰我。
我就是突然難過,想在無數的堅強年歲里,脆弱那麼一個時刻。
說完,我扯出一個笑,繼續往前走。
他卻挽住了我的手,溫熱,有力,像我在北疆廝殺時,深夜裡看到援軍的火焰那樣充滿了安全感。
「師父是你的來處,我做你的歸途。」
他沒看我,目視前方道。
我心口像是被什麼噎住了,如同有一口血鬱結於心,上不去下不來,沉甸甸的讓我難過。
我沒敢告訴四哥,我的歸途不是他。
四哥是個聰明人,可能就算我不說,他也知道。
我選擇和武安侯上戰場的那一天起,綿延不盡的山河湖海是我的前路,亦是我的歸途。
(六)
去年秋天武安侯收復了北疆,今年年初南疆又起了叛亂,皇上這次又要派誰出征呢?
天下兵權一分為三,皇上一份,武安侯一份,四哥一份。
如今皇上手裡拿著武安侯和自己的,能眼巴巴的瞧著這最後一份放在自己年輕力壯的弟弟手裡嗎?
我猜這回要出征的是四哥了。
又是一天一夜,房檐上的雪已經開化了,僕人拿著竹竿清理吊在房檐上的冰棱。
青鳶進來傳信,說王爺回來了。
我急忙走出去,他一天一夜未歸,一定是遇到什麼事了。
出門走的急,適才走到院門口,一陣寒風順著領口灌得我一個哆嗦。
迎面撞上了回來的許窺江。
「怎麼穿的這樣少,凍壞了怎麼辦。」
他說著趕忙解下身上的狐裘披在我身上。
我趁機抓住他冰冷的手指:「三哥帶你進宮了是不是?」
他看著我,慢慢收緊了手指,把我的手握在手心裡,輕輕的「嗯」了一聲。
「皇上要你去南疆平亂?」
「是。」他看著我。
我心中一驚,師父班師回朝後的遭遇我還歷歷在目。
而許窺江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麼一樣,牽起我的手捧在手裡,移到唇邊吹了一口熱氣,又搓了搓我的手背,輕聲道:「讓你擔心了。」
我承認,即便我從小對這個四哥的印象並不太好,甚至少有接觸,可嫁給他後,我只能在他身上看到一個又一個的優處。
強大,溫柔,懂得花言巧語,也能對人句句肺腑。
我從未見過比他生的更好看的人,也沒見過比他更有能力的人。
他強大的不真實,讓我懷疑他是否將自己的膽怯與脆弱封印在了某個地方,才能如此波瀾不驚的強大著。
如果有一天封不住了,他是不是就散了。
我不自覺的摸了一下他的臉:「四哥,我跟你去,我能上場殺敵。」
我不想待在這穆王府做一隻任人揉捏的傻鳥,我想變得強大起來,我要護住我身邊所有的人。
(未完待續)
(我在準備考試,寫東西的時間不多,盡量晚上寫,一般第二天早上能看到更新。最後謝謝大家的喜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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