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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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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少的秘密戀人 超虐,內容和書名不符,作者,雲檀


我怕或不怕他,都是因為,他太像蓮華了。想蓮華了,我就忍不住遠遠看他一眼。睹物思人被我變成睹人思人。


《囊》(完結撒花,放心食用~)


1


那天,風很柔,我頭上是奶娘精心盤起的髮髻,有桂花油的淡淡香氣。


那柔風吹得我舒服極了,舒服得我直在太陽下眯眼睛,不經意轉頭,我看見了一抹青衫。


蓮華告訴我,那個人本是我應該嫁的人,只不過父親要我入宮,所以沒了緣分。


蓮華是我的護衛,長我四歲。自從我有記憶開始,蓮華就在我身邊。小時候他只是在我出入的時候跟著我,在我玩的時候陪著我。後來大些了,他就總腰間掛著一把彎刀在我身邊。


蓮華說,小姐本是應該嫁給景岳世子的。


我點點頭,並不在意,抬頭告訴他,我覺得那景岳沒有蓮華好看。


蓮華一怔,不語,只是安穩地站在宮牆外,送一步三回頭的我進宮。

我沖他揮揮手,說:「你早些回家,我也很快會回家的。」


畢竟,我不想選秀,我不想進宮。


可是我想錯了。


我信誓旦旦自己不會進宮,覺得自己女紅潦草,琴棋書畫不精,又不擅歌舞,皇家森嚴,定然不會放我一個草包進去添亂。


可是我忘了,我爹爹是極有本事的人。


他是丞相啊,那天我出門前他便沉著臉看著我,叮囑我進宮後要好好聽他的話。


那時我就該想到,這場選秀,對我來說不過是走一個過場,就算所有秀女都落選,我也一定會被他送進宮。


我腦袋木木的,想了許久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我也知道自己明白得太晚了。


大紅衣服的公公已經念完了聖旨,聖旨里說我德才兼備,封我為德貴人。


我有什麼德?我什麼都不會,剝個蝦都能被蝦殼咬到手。

可我不敢問,我顫巍巍接了聖旨,成了新晉秀女里,位分最高的人。


我的婢女只有一個是我認識的,叫蓮花,是蓮華的妹妹。除此之外所有的婢女嬤嬤,都是內務府送來的。


其實蓮花也是內務府送進來的。我想,她也是爹爹上下打點以後送到我身邊的吧。


我告訴蓮花,我不想侍寢。


從選秀的時候起,我就沒想過侍寢,更沒想過會進宮。


蓮花說,小主說什麼傻話,莫要讓人聽了去嚼舌頭。


2


皇宮很大,好吃的也多,就是日子過得過分規矩,讓人覺得無聊。


平日里規矩森嚴,我處處都要小心謹慎,只有在自己宮裡,關上門才能鬆懈一下。


我懶散地趴在桌子上,招呼蓮花說,蓮花我想喝水。

卻聽見一個清冷的聲音說,順便給朕也帶一杯。


我茫然地從桌子上爬起來,看見那道明黃色的身影輕飄飄地坐在了我的貴妃榻上。


又聽見那個清冷的聲音說,嚇傻了么,見到朕都不行禮。


我急忙爬起來,手忙腳亂地行了個勉強可以看的禮,腦袋裡轉來轉去,知道他是皇上。


我抬眼偷偷打量他,卻猛地愣住了。


「蓮……蓮華?」


皇上是蓮華?!不!不是!長得好像!


「什麼花?尚且初春,哪裡來的蓮花?」


他抿了一口蓮花上的茶,微微皺眉。


「回皇上,貴人方才是在喚奴婢,奴婢叫蓮花。」

我心中翻起驚濤駭浪,腿一軟跪了下去。蓮花不慌不忙托著我的手,將我從地上拉起來,我哆哆嗦嗦地抬眼去看皇帝。


皇帝咳了一聲:「這麼怕我?嚇傻了?」


他真的跟蓮華一模一樣,可是神態語氣又處處不同。我太久沒見蓮華了,眼淚忍不住地往下掉。


我聽到蓮花對他說:「小主身體從早上起來就不舒服,不是嚇傻了。」


皇帝一擺手讓人去叫太醫,我死命抓住蓮花的手,腦子被皇帝的容貌攪得一團亂。


後來一群人忙忙碌碌,我通通都不太記得了,大概是真的被那張一模一樣的臉嚇到了。晚上我真的起了高熱,倒是圓了蓮花為我撒的謊。


我說,蓮花蓮花,你看見沒有,皇上長得跟蓮華一模一樣!


真的一模一樣!


蓮花神色如常,端了葯碗,輕輕地說:「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主子還是養好身體再說吧。」


我愣住,問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蓮花理了理我的頭髮:「喝葯吧,這些沒有意義了。」


3


我以為,很長時間裡我應該都接受不了皇帝有那樣一張臉。


可是,我沒有。我低估了那張臉對我的影響力。


我怕他是因為,他長得太像蓮華了。


可我不怕他也是因為,他長得太像蓮華了。


我想蓮華了,就忍不住遠遠看他一眼。


睹物思人被我變成睹人思人。


後宮裡的人背地裡都在說,我是最會做戲的那一個,一副喜歡極了皇帝的樣子,一邊又拒絕侍寢。


他們不敢當著我的面嚼舌頭,因為我的爹爹是宰相。欺軟怕硬,宮裡人最擅長。

天氣漸熱,蓮花說:「主子要不要做點消暑的吃食送去給他?」


他。是誰,蓮花已經不會特意說了。


我說:「我不會我不去。」


蓮花說:「奴婢會。」


我說:「那我也不去。」


蓮花說:「我做兄長最喜歡的酸梅湯吧。」


她最會拿捏我,總是想盡辦法讓我記起蓮華。


可是我又偏偏吃她那一套。


我就是覺得,皇帝有著那樣一張臉,看著就是個喜歡酸梅湯的人。


我什麼都不想管,也不願多問,自己在心裡,給皇帝貼了一個跟蓮華一樣的標籤。他就是喜歡酸梅湯了。

如此這般,這般如此,我在皇帝面前混了臉熟,但是我拒絕侍寢。


內務府每次來,我不是頭疼腦熱就是月事不調,再厲害就是傷筋動骨。


但是,理由總有用完的一天。


我還是被翻牌子了……


皇上站在撥步床前,敞開了手讓我給他寬衣。我沒動,低著頭摳手。這衣服著實不好看,那些綉娘將這寢衣繡得著實嬌艷了些。


皇帝終是嘆了口氣,道:「這次認栽了?真當朕看不明白么。」


我不想說話,腦子裡瘋了一般想見蓮華。他太像蓮華了,站在燈影里,身形眉眼都一模一樣。可是他不是蓮華。


他若長得不像他,我可能也就認命了。但是他太像了,我看見他,滿腦子就都是蓮華。


我一記起蓮華,面前這個人就變成徹底的贗品,我不喜歡他。


我……大概早就喜歡上蓮華了。


「你就那麼怕朕?」


他往我這裡走了幾步,直到與我只差一步的距離,才堪堪停下。


我搖頭。我不怕他,只是不喜歡他。我不想侍寢,從來沒想過侍寢。


直到當下,我也沒接受自己已經是「德貴人」了。


我看著他的眼睛,說:「我能不能不侍寢?」


他似乎嘆了口氣,又嘲諷地笑了笑:「你可知道,你這副模樣,浪費了你父親一番苦心?」


我隱隱覺得他說的話很危險,那是一種直覺,彷彿只要我說錯一句話,他就能殺了我。


可即使這樣,我也仍舊不想侍寢。


他有很多女人,並不缺我一個。他能給的那點榮寵,護不住我。


我索性坦蕩告訴他,我不想爭寵,皇帝還是雨露均沾,去找姐姐們吧。


「你知道你現在看起來像是欲擒故縱嗎?」


他伸手拔了我頭上僅剩的一支簪子。


頭髮散了一肩,可我顧不上。我抬頭看著他,告訴他,我只想在後宮裡安穩度日,不想要這榮寵。


他問為什麼。


我說:「你護不住我,既然護不住我,又何必動我?」


4


那天晚上他到底是沒有留下,只是摩挲著我那隻簪子,語氣頗為奇怪地道:


「你倒是個明白姑娘。」


隨後他便帶著他那群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我的寢宮。


他踏出我宮門的一瞬間,我癱軟在地上。


蓮花站在我背後說:「宰相要你爭寵,你為何不那樣做?」


我沒說話,只覺得累極了。


我又一次拒絕侍寢,還是當著皇上的面拒絕,宮裡流言更甚,終是傳到了我那爹爹的耳朵里。


他上下打點費了好一通功夫,給我遞進來一封信。


信上只有一個字,一個大到不能再大的「爭」。


爭。


他要我爭寵,要我用我這唯一看得過去的皮囊,在一個我不熟悉的男人身下承歡邀寵。


我問蓮花:「這一切是不是爹爹早就打算好的?」


蓮花說:「這是大人對小主的一片苦心。」


有些事情,一旦想明白了,靈台就清明了,爹爹是舍了我為了家族的前程,蛛絲馬跡里的野心,讓人覺得心寒。


我說:「蓮花,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我會入宮。」


蓮花停了為我梳頭的手,說:「是啊,小主生來就是陛下的皇后。」


我笑了笑,說:「蓮花,在我面前你不用刻意隱瞞了,我反抗不了什麼的。」


蓮花笑了,一雙眼睛閃爍著類似蓮華的風采。她說:


「我們兄妹二人,就是為你入宮而存在的。大人於我們兄妹二人有恩,效命於他,心甘情願。」


是這樣嗎?蓮華……


我剛開始學刺繡的時候,手被針扎得都是小窟窿,我太笨,練多久都學不會。可是爹爹請的嬤嬤太嚴厲,我要綉出合格的東西她才會放過我。


我綉不出來,所以老挨打,嬤嬤總是拿小藤條打我手心,不疼,但是很嚇人。


蓮華見不得她打我,便偷偷拿了我的針線替我綉,一來二去,他的手上也都是小窟窿。我見了那些小窟窿,就覺得嬤嬤不那麼嚇人了。我還很開心,也不知道為什麼那麼開心。


後來他真的繡得比我好,我拿著他的綉品,跟嬤嬤說,這是我繡的,嬤嬤竟然真的放過了我。


蓮華當時說,這滿城的男兒郎,都比不過他了,他無所不能到,連花都會綉。


……


時下審美喜瘦,奶娘就一直不允許我多吃甜食,可是我又喜歡得緊。


蓮華就趁奶娘不注意的時候,出去給我買糖買點心吃,他把糖和點心放在袖子里,奶娘不在的時候,偷偷交給我一小包。


我問他:「我要是被你喂胖了怎麼辦?」


蓮華說:「小姐胖了也是盛世富貴花。」


……


官家的千金都是有圈子的,爹爹一直都希望我與她們交好,我與她們也一貫交好。


只是她們喜歡同我「借」蓮華。


蓮華生得好看,她們無非是想讓蓮華陪她們逛個街、逛個鋪子,跟著她們在後面拎拎東西。


蓮華總是在我回頭看他,準備「借」他出去的時候說,老爺吩咐我保護小姐,不能離開。


那些個名媛千金,日子久了就都知道,我這俊俏護衛是個死腦筋了。


蓮華說,我成日保護你,你就不能保護保護我嗎?


……


我躺在拔步床上,看著床頂,無聲無息地掉眼淚。我說,蓮花,我想他了。


我這十六年來,生在相府,衣食無憂,不知人間疾苦。可他還是在那些小磕小碰的小煩心事前慣著我,用他能做的事情慣著我。


可是,又是什麼讓他這樣對我呢?


我以為是我幸運異常,得以遇見他多年守護。原來,是倚仗了爹爹的恩情。


我側頭看蓮花,蓮花對我輕輕地笑。


她說:「皇帝是個不錯的人,你為什麼這麼抗拒他呢?」


我說:「他太像蓮華了,我不敢。」


蓮花皺了皺眉,沒有說什麼。


我不敢的原因很多。


一是,我就是不敢,他太像蓮華了,我分不清,分不清在我面前的人是誰,分不清我心裡的人是誰;二來,爹爹明知二人容貌一模一樣,卻還是執意送我入宮,此後深意我不敢揣測。


我是個膽小的人,一貫怯懦沒主見。我習慣了依靠蓮華,依靠奶娘。如今難得不糊塗一次,我想自己活得明白些。


5


過了幾天,內務府來人,說是皇上下令撤了我的綠頭牌,讓我好好養病,還讓內務府送了好些補品過來。


我不明白是什麼意思,蓮花也不明白。


一頭霧水的時候,外邊傳來太監高聲通傳:「皇上駕到」。


一屋子人齊刷刷行禮恭候,我也不例外,只是剛剛俯身,手臂就被一隻大手託了起來:「既然是養病,就不用行禮了。」


我抬頭看那手的主人,又是一陣恍惚,他太像蓮華,我總是分不清他是誰。


他一聲退下,滿屋子的人就走了個乾淨。蓮花也不例外,只是她走得頗為不甘心,不住地給我使眼色,我猜她是讓我搞明白,我到底得了什麼「病」。


我站在原地,皇帝卻自顧自坐下倒了杯水,眉眼間輕佻的神色讓我很是不舒服,就像是被人扒了衣服看一樣。


「知道朕為什麼封你為『德貴人』嗎?」


我老實道,不知。


「女子無才便是德。你實在夠『無才」。不過朕實在想不通,丞相為什麼把你送進來?想笨死朕嗎?」


「……」


我笨得很明顯嗎?


喂,你叫什麼?總不能一直喊你德貴人吧。


我抬眼看他,他脫了鞋子,半躺在了我的貴妃榻上。


我老實告訴他,我叫今酒,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今酒。


他哦了一聲,又問我姓什麼。


我說,我姓阮。


他一拍腦門,道,是了,朕那丞相就姓阮,糊塗了。


我想起蓮花臨走時給我使眼色,便湊過去問他:


「我的綠頭牌你為什麼給撤掉了?」


他愣了一下,用手彈我腦門:


「你又不侍寢!還想留個綠頭牌佔位置?!」


我恍然大悟,原來這是一勞永逸,頓時激動地想謝謝他,只是忽然反應過來:「你同意我不侍寢了?」


他又伸手彈我腦門兒,嘆了口氣道:「你該叫我皇上!」


我諾諾地叫了一聲皇上,轉頭髮現他閉目假寐。他許久不再言語,似乎是睡著了。


他睡了一中午,直到他走,我都沒問出他為什麼突然撤了我的綠頭牌。


但是,他換了除了蓮花以外,我宮中所有人的人。蓮花說,小主,你被他軟禁了。


軟禁。左右不用侍寢了,軟禁又何妨?


我心裡一邊慶幸自己暫時不用侍寢了,又暗暗擔心會不會被爹爹知道。後來又一想,離得這麼遠,爹爹知道了也不能把我怎麼樣。


索性關門過我的日子,連之前想把一切都搞明白的念頭都淡了。


可是這皇帝總是不讓我安生,他晚上的確是不來我這裡了,但是他中午來!他接連一個月都霸佔了我的床睡午覺,搞得我沒地方午睡,連著一個月下午都沒精神!


最後我實在熬不住了,在他又來占我床的時候,我告訴他,能不能每個月讓我睡幾天。我中午也很困。


他歪頭,一臉疑惑:「床那麼大,朕又不能全佔了,你為什麼不跟朕一起睡?」


我沒話說,咬咬牙爬上了床。


睡就睡,總比困死好!


他睡相很老實,我明明是困的,但是躺到床上又莫名開始清醒。


我側頭看他,越發覺得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他長得真的跟蓮華好像。


如果不是他眉眼間儘是侵略意味,恐怕我都分不清他到底是誰。


看著看著,他突然出聲:「你口口聲聲不侍寢,如今這是在幹什麼?」


我愣了一下,驚覺自己的手已經描摹上了他的眉骨。


我當即羞愧地卷了薄被滾到床的角落裡,心裡一萬個罵自己鬼迷心竅。


萬分懊惱之際,腦門上似乎扣了一雙大手,耳朵里好像聽見了一聲低沉的笑。


隨後身後的人再無動靜,似乎是睡著了。


6


我抱病的第一個月,他只是中午過來霸佔我的床。


我抱病的第二個月,他午膳都直接在我這裡吃了。


且不說他用膳過分規矩,連帶我都必須聽他的!我一向不愛吃的,他都勒令必須吃。


一頓飯十幾盤菜,他不准我偏袒任何一個,每一道菜吃的次數必須相同。


挑食?不存在的。


接連一個月,我雖頓頓被逼到吃撐,但反而掉了兩斤肉。兩個月下來,我終於分清了他跟蓮華的區別。


如果說,蓮華是潤物無聲的水君子,那他就是刻板強硬,且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夫子戒尺!


今日午膳,我被他強硬逼迫吃了兩口苦瓜。吃完苦瓜以後,那一頓飯我就不想吃了,碗中剩下大半的飯沒動,午覺我也是卷了我的薄被躲在角落不理他。


他躺在床上,罕見地沒有那麼老實,反而伸手過來玩弄我的頭髮。


我被他把玩煩了,索性一巴掌拍開那隻大手,用薄被把自己裹了個嚴實,一根頭髮絲都沒露出去。


他戳了戳我:


「你就那麼不愛吃苦瓜?」


「生氣了?」


「你還真生氣了?這偌大的皇城,敢因為苦瓜跟朕翻臉的,你數頭一個。」


我挪了挪位置,不讓他再戳到我。


兩個月下來,我總算看清了,他脾氣陰晴不定是真的,但不會對我怎麼樣也是真的。


我大概對他有什麼用處,比如他可能被哪個寵妃晚上折磨慘了,所以跑到我這裡中午補覺。


要不然他怎麼突然撤了我的綠頭牌,還讓我抱病這麼久?這樣一來,別人不能進來,我也不能出去。他躲在這裡,可真是安全。


更何況,他只是睡個午覺吃個飯,我綠頭牌都被撤了!寵妃也不至於吃醋。算盤打得真精!


一道大力傳來,我被硬生生從被子里抖了出來。那人手裡抖擻著我的被子,齜牙咧嘴道:「朕跟你說話呢!」


我唔了一聲,還是不想理他,吃個飯他都要插手,著實管得寬!


算了算了!睡覺睡覺!


他將我的小薄被子團成一團,丟在我臉上,一隻大手徑直壓上來,趴著不動了。


那手橫在我肩膀處,我抬不起來,也動不了,偏偏還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我還睡不著!


故意的!他指定在報復我不理他!


我手扒拉來扒拉去,最後摸到他後腰,捏個半天捏不起一點軟肉。心裡正納悶這人怎麼這麼瘦?一點肥肉都沒有嗎?


我再摸摸!


肩膀上那隻手猛地將我的頭扳向他,我被迫側頭看他,他趴在枕頭上,只露出半張臉,眼睛微眯,深不可測。


「你若是再不老實,朕今兒就上了你的綠頭牌!」


……?!


這句話給人頗大的力氣,我當即掙脫他的禁錮,抱著我那團薄被滾出去好遠,死命地閉上眼睛,一動不動裝鵪鶉。


這人陰晴不定,屬實可怕,下次若是再讓我吃苦瓜……


唉,算了,他是皇上,我還是吃吧。


不就是苦瓜么,有綠頭牌重要嗎?


7


我抱病的第三個月開頭,開始有嬪妃想來「探監」了。


雖然我這綠頭牌一直是被雪藏的,但是,擋不住皇帝天天中午往我宮裡頭扎。


那些個嬪妃借口紛紜,就是想進來看看我是怎麼留住皇上的。奈何滿院子都是皇上的人,我做不了主,就算想放她們進來,我也沒辦法。


我趴在宮裡的小石桌上,看著蓮花一臉淡定地繡花。


我問蓮花:「爹爹現在是不是聯繫不上你了?」


蓮花僵了一下,點了點頭,隨後又說:


「小主不用擔心,等小主被放出去,蓮花就能聯繫上大人。」


騙誰呢?


他換了一院子的人!就留下你!


我才不信他不知道你是怎麼進來的。看來人草包久了,所有人都會當你是個傻的。


罷了,別的我管不了,眼下他對我沒興趣,不讓我侍寢就好。如果能保持現狀,哪怕被逼吃苦瓜!能保持一輩子就行!


我實在沒有蓮花的耐心去繡花,趴著她看都覺得煩瑣,看著看著眼皮子就重起來,索性放任自己趴著小愜。


雖說是小愜,但是我竟然做夢了。許是看久了蓮花繡花,我就夢見了那年,蓮華跟我並排坐在丞相府後院學刺繡的情景。


一開始他比我還笨拙,奈何他習武之人,手上有老繭,比我耐扎些。常常是我被扎哭了,他拿著葯小心給我塗。其實針眼兒大的傷口不用塗藥的,可是他每次都耐心地給我塗。


在夢裡也是,他一雙手不算很粗糙,但是老繭是一眼能看到的。他坐在我對面低頭給我塗藥,眼睫毛很長,根根分明。


我叫他蓮華,他抬頭對我笑了笑。就在這一瞬間,我知道了自己在做夢。


我已經很久沒見他了。


夢裡的人是蓮華,他每次笑都是眼睛在笑,眉眼含笑,但是唇角幾乎不動。很細微的表情,可我就是看得清楚。


他是蓮華,可惜這是個夢。


但是這個夢並不盡如人意,我被一個人從石桌撈起來抱走了。我抬頭看那個人,那個人有跟蓮華一樣的臉。


那人見我看他,突然兇巴巴地說:


「看什麼?!苦瓜吃完了嗎?!」


我瑟縮了一下,睡意漸退,可我不想清醒。


迷糊到深處時,我感覺有異樣,微微睜開眼睛,看見一個光潔的下巴,以及一個很好看的嘴巴。


腦袋裡想了半天,也只是得出這個人我很熟這一個結論,隨後瞌睡蟲就將我淹沒。


可是,這一次我沒有做夢。


再次睜眼,只覺得周圍很暖和,動了動發現自己動不了,又閉上眼睛醒了醒神,這才發現自己抱著一條胳膊睡到頭都昏沉了。


胳膊的主人不是別人,就是那個霸佔我床的皇帝!


只是窗外的天色有些不對啊……怎麼這麼黑了?


我推推他,推醒。


皇上,你午覺睡的時間太長了,天都快黑了!


他醒了躺在那裡沒動,緩了一會兒才坐起來,皺著眉頭抻了抻胳膊,又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


……不燒了。日後小心點,別在風口裡睡覺了。



我沒聽懂他在說什麼,但是他大手一伸,扣住我的腦袋就將我摁回了枕頭,


天還沒亮呢,再睡會兒。


他還順手幫我蓋好了被子,又貼心地將他的胳膊給我抱著……


我:「……?」


他:「看什麼?睡覺啊!天還沒亮呢!」


我一骨碌坐起來,撓頭問他:「這不是午覺嗎?皇上你是睡多了……嗎?」


我越說越沒底氣,因為房間里比剛才亮了不少。


他扯了被子翻身繼續睡,似乎不屑於看我。


8


我沒有侍寢,但是皇上在我這裡留宿了。


原因是蓮花告訴我的,告訴我的時候,她還在地上跪著。


她說,是我在院子里睡著了,那裡是風口,我睡了不過將近半個時辰,這才起了高熱。皇帝來時,太醫已經來了,但是叫不醒我。還是他來巧了,親自把我抱回屋的。


我說,我不記得了。


蓮花想了想,說:「那該是小主高熱太厲害了,連葯都喝不進去,還是皇上一勺一勺親手喂的。當時小主拉著皇上的手一個勁兒叫『蓮花」。我就被罰跪了……皇上罰我每天跪一個時辰,要跪一個月……』


皇上今天早上臨走還問我,是不是因為我,小主才不想侍寢……


一瞬間,我覺得皇上誤會了什麼,但是我又抓不住頭緒。之後我又想了想,左右我不侍寢,他愛怎麼想怎麼想。


末了這天中午,皇帝沒有來。沒來吃午飯,也沒來睡午覺。


我躺在床上,看了看身側,頓時覺得床無比寬闊。我接連打了好幾個滾,嘴裡叫著蓮花蓮花,我終於霸佔整個床了。


那一中午,我睡得格外踏實。


但是我做了個夢,夢裡是那個臭臉皇帝坐在龍椅上打瞌睡,眼眶底下都是黑青。


一覺醒來,頭有些昏沉,再看天色,已經是黑透了。蓮花端了一碗葯進屋,看見我醒了,便放下藥伸手探我的額頭,嘴中還喃喃道:


「怎麼又燒了?太醫說得沒錯,這葯還得喝。」


我看著那碗葯,終是端起來喝了。一口氣喝下去,我沒覺得怎麼苦,但是咽下去以後,再細品,頓時覺得胃裡一陣翻湧。我捂住嘴,好一會兒才忍住沒吐上來。


太苦了。


苦到我眼角泛淚。


我突然很想蓮華,從小到大每次生病,我都格外想吃甜食。每次喝完葯,奶娘一走,我就開窗張嘴,蓮華便會從窗外餵給我一塊糖。


奶娘不許他靠我太近,也不許他與我單獨共處一室。


因著我從小體弱多病,葯沒少喝,為了那糖,我那綉樓的窗戶,蓮華也就沒少爬。


我接過蓮花給的茶水漱口,漱完口又用帕子捂住臉偷偷掉眼淚。


正當難過的時候,臉上的帕子忽然被揭走了,嚇得我當即卷了被子,裹成了一隻蝦米。


「怎麼回事?朕就一中午沒來,你怎麼還哭上了?」


又是那種兇巴巴並且夾帶嘲諷的語氣,他怎麼又來了?!要不是因為他!我也不會離開蓮華!


這念頭一出來,眼淚更凶了。


他見我不理他,又開始伸手戳我,戳我還不算,還爬上來,湊臉過來看我。


我不想看見他,便使勁推開他,哭著說:


「你怎麼又來了啊!不是不來了嗎?」


可是他擒住我推搡他的手腕,眉頭微皺,聲音溫柔地問我:


「發生什麼了?怎麼哭成這樣?」


太像了,他太像蓮華了。那表情幾乎和我記憶里的蓮華重疊,讓我一瞬間分不清他是誰了。


我抱著他的脖子哭,說:「我好想你啊。」


9


接連兩天,皇上都在我這裡住下了。


大清早,我對著銅鏡發獃,想不明白昨天到底吃錯了什麼葯,竟然把那個兇巴巴的皇帝認成了蓮華!


當時哭得好難看啊,好丟人啊……


不過皇帝也不算那麼壞,他昨天晚上沒嘲諷我。


這麼想著,內務府來人了,一起來的,還有太醫院的人。


太醫院說我身子已經大好,內務府又說綠頭牌可以給我掛上了。


不是說好給我撤了綠頭牌嗎?怎麼又給掛上了?


天子一言啊!怎麼說話不算話!


中午我氣呼呼地坐在飯桌前等他,想聽他一個解釋,但是我餓了,沒忍住,飯吃了兩碗了他都沒來!


最後碗筷都收了,他還是沒來!


午覺我躺在床上,卷了被子躲在角落,想著他來了直接不理他。可是直到我睡醒了他都沒來!


我看著空落落的拔步床,心裡突然空了一拍。我問蓮花:


「蓮花,我好像有些不對勁。」


蓮花問我:「小主病不是剛剛好嗎,總共不過兩天,葯還是得吃的。」


我搖了搖頭,說:「我不是指這個,而是,我竟然沒有我想的那麼生氣。」


蓮花大概不明白我在說什麼,可是她坐在了床邊,輕輕抱了抱我。


她是蓮花,是蓮華的妹妹。


她總是像他哥哥一樣,在我需要的時候給我安慰。


我在生氣,可我氣的不是侍寢,而是他說話不算話。


我呆愣地看著自己的手心,一時間有些記不起自己當初為什麼那麼排斥侍寢。


我靠在蓮花肩膀上說:「蓮花,我不想侍寢。」


蓮花點點頭:「小主不是一直都不想嗎?」


我點點頭:「是啊,我不想的。」


蓮花又說:「可是丞相要你爭寵呀……爭寵還想不侍寢,很難啊。」


我想說,我連寵都不想爭。


可是腦海里乍現皇帝那張臉,我如果不爭寵,大概見到他的時候會越來越少吧。


傍晚,我又一口氣將葯喝完,但是這一次的葯沒有想像中那麼苦。


蓮花將一碟精緻的蜜餞送到我面前:


「這是皇上準備的,小主要不要用它解解苦。」


我看著那蜜餞,心裡竟然沒有多想吃,腦海里浮現的是蓮華在街頭小店買的麥芽糖。粗糙,更談不上這樣好看。


「不了,這葯沒有昨日那樣苦,拿下去吧。」


我倒在枕頭上,心裡沉沉的,有一種難過在心頭,但是我無法用言語形容。


就好像是什麼東西在離開,但是我無能為力。


蓮華,我好想你,可我又快記不起你了。


10


這一夜我睡得很淺,但是我又做夢了。我夢見蓮華腰間掛著彎刀,眉目間都是乖順地站在杏樹下。


杏樹上都是花,開敗的花瓣掉落,落在他頭上。他微微低頭,讓花瓣滑落,隨後用手接住細看。


他叫我:「今酒,日後我一定要種滿院子的杏樹,看它開花。」


床邊一沉,我從淺睡中驚醒。一隻大手從我後腰攀上來,我一驚,可隨後傳來的龍涎香氣味讓我放鬆了警惕。


是皇帝。


「我弄醒你了?」


他從我背後抱著我,在我耳邊沉聲說道。


我問他:「你怎麼又到我這裡來了?」


「我上了你的綠頭牌,為的不就是來這裡嗎?」


我一僵:「你說過,我不用侍寢的。」


他鬆開我,平躺回去:


「別多想,上你的綠頭牌只是因為你父親在朝上問你的病而已。另外,在你這裡睡久了,我睡習慣了。」


我裹了裹被子,鬆了口氣,沒再說話,心裡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過了半晌,他卻又翻身抱住我:


「別動,我就是覺得這樣睡會很安心。」


我感受著腰間那隻手臂的重量,沒有言語。但是那後半夜,竟然是睡得極沉,且無夢。


我不再抱病不見人,綠頭牌也上了,所以日子又過回了剛進宮時候的樣子。


宮裡嬪妃也有了機會過來「探監」,可是她們再三打量,也看不出我這草包是用了什麼能耐,能留得皇帝日日在我這裡用午膳。


難不成,是我宮裡飯好吃?


並不是。我都是蹭皇帝的飯,皇帝自己帶了飯菜過來,跟我借個場子。


她們想不出我是如何做到的,我也想不出。


但是我也並不是半分想不出。我隱隱覺得可能跟我的出身有關,又有可能是因為我真的不想爭寵,所以他來我這裡討個安靜。


左右不是因為我吃飯特別香,看起來很下飯。


這天又是兩個答應在我這裡捧了茶聊天,時近中午,兩個人也絲毫不提離開一事。


蓮花在她們兩個看不到的地方翻了個白眼,她一向看不慣這些虛偽的後宮佳麗,只是她那個白眼讓我腦袋裡靈光一閃。


這兩個答應,莫不是想賴在我這裡,等著見皇上?


越想越有可能。我一邊忍不住期待皇帝的反應,又忍不住有點隔應。我這是被利用了。


我看穿了她們倆的伎倆,但是因為我想看臭臉皇帝的反應,所以不得不配合她們的伎倆。


有點難受了。


我雖說是笨,但是也不是那麼笨。這種被人利用且還毫無水平的利用,讓我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茶水添了兩回,皇帝終於姍姍來遲。我在他面前敷衍慣了,如今因為有旁人在,我又要正經給他行禮,覺得自己虧了。


我就不該生出這樣的好奇心,這兩個都是他的妃子,他又不是沒見過,我大概是看不了他的安樂窩被拆的熱鬧的。


他不可能像我想的那樣,是安樂窩被捅了的炸毛模樣。我又何必多此一舉,白白給他行這麼一個正經八百的禮。行不好隔日他又要嘲諷人!


我可真是笨。


11


見到了皇上,那兩個答應方才聊得有多歡快,如今就有多嬌羞。再反觀我,嘴邊還掛著糕點殘渣。還是蓮花在那臭臉皇帝背後跟我擠眉弄眼,我才擦乾淨。


兩個答應嘴巴一個比一個甜,我看皇帝半晌沒言語,頓時覺得自己想看的熱鬧有戲,又悄咪咪地想吃塊點心。


我點心剛填進嘴裡,那臭臉皇上突然問我:


「你今日怎麼戴了這支釵?朕今早上走之前給你挑的那支釵不好看嗎?」


他什麼時候給我挑過這東西?我看向一旁的蓮花,蓮花也是一臉茫然。


百思不得其解中,眼角餘光瞄到一旁的答應手中,答應手中的帕子被她死死地絞在一起,手指關節都泛白了。


我恍然大悟,合著他在這裡誆人?!轉頭對上那臭臉皇帝戲謔的表情,一口點心頓時不知道怎麼嚼了。


我這邊想著看他安樂窩被捅的熱鬧,他那邊也想著給我找麻煩……


「阿酒,其實你戴什麼都好看,是朕不好,不懂你的心思。」


我被他一聲「阿酒」嚇了個哆嗦,那兩個答應看我的眼神都快冒火了。方才她們再三打探我的口風,問我到底做了什麼能霸佔皇帝三個月午膳,我表現的是對恩寵沒有半分興趣。


但是現在看來,我方才說的都是屁話。點心被我囫圇吞下去,張了張嘴發現自己沒法解釋。要是解釋了,我就更不是東西了。


騎虎難下。


「行了,你們兩個回去吧。別打擾了朕同阿酒用午膳。」


話音剛落,門外進來一串布菜的宮女,臭臉皇帝則將戲做到底,親手給我夾了滿滿一碗的苦瓜……


我看著那苦瓜,覺得人生都灰暗了。再回神,那兩個答應已經走了。


我頹廢地吃完午飯,覺得自己一定被扣上了恃寵而驕的名頭。


臭臉皇帝挑了挑眉:「小酒兒?」


我戳戳剩下的半碗米飯,沒理他。他忽然正色道:


「今酒,你知不知道朕為什麼這麼對你?」


我抬頭道:「不是因為我不喜歡你,不想侍寢,你樂得清閑嗎?」


他嘴角抽了抽。


我再接再厲:「這樣挺好的,你玩你的,我玩我的,你被姐姐們壓榨壞了,就跑我這裡躲躲,還是很不錯的。」


他捏了捏眉頭,最後深吸一口氣:


「下午去御書房伺候。」


「哦。」


可是,一個午覺醒來,天色已經……


唉,我可以不用去了吧?可門外他留下的小太監告訴我,醒了就直接去御書房,再晚也要去。得,跑不了。


我收拾妥帖以後,又讓蓮花帶了一盒子糕點,走了兩步又回頭問那小太監:


「御書房讓不讓吃東西?」


小太監支支吾吾半天,惶恐道:「奴才不知。」


他當然不知,那個臭臉皇帝,讓我過去指不定叫我做什麼。帶上盒子糕點,到時候好堵他那張刻薄的嘴。


12


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叫常禮,我平日里稱他為常禮公公。


那小太監引著我到御書房的時候,常禮正趴在門上聽牆根,我頭一次見太監還會聽牆根。常禮並沒有看見我,聽我喚了一聲常禮公公,他才回頭,急忙往這邊竄了兩步:


「德貴人……這,是給皇上帶的?」


他指著那一盒點心,眉宇見似乎有僥倖,彷彿看見了救星。


我點點頭,他又說:


「皇上在裡頭呢,您進去的時候,輕著點兒。」


我點頭道了一聲:「有勞。」


推門的時候,常禮在後面輕聲說:


「貴人小心點,皇上今兒個不太開心。」


御書房比我想的要簡單,我以為照著那臭臉皇帝的挑剔,會把他的御書房收拾得很舒服。


但是四壁幾乎都是書架,唯一一張軟榻,也比我宮裡那張貴妃躺要小一點。軟榻上邊還放了一張矮几,矮几上亦是鋪開倒扣的一本書。


我進去以後,才走了幾步,便聽到裡屋有東西掉落的聲音,尋聲過去,正巧看見那臭臉皇帝面目猙獰地摔奏摺。


他眼神過於狠戾,讓我不敢再向前。


很奇怪,我好像越來越少會因為他想起蓮華了。大概是他總會用那張溫軟如玉的臉,做一些與溫軟如玉毫不相干的事情。


他摔完奏摺轉身正巧對上我的眼睛,似乎有一瞬間僵硬,但是很快就冷著臉轉身癱倒在椅子上,用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捏眉心。


他的手很好看,比我的好看,也比蓮華的好看。蓮華的手上都是因習武留下繭。他的手比之蓮華,嫩了不止一星半點。而我的手,雖然沒有繭,但是沒有骨節分明。


「看什麼?!沒見過人發脾氣啊?!」


我一愣,他突然站起來,繞過桌子,奪走我手中的點心盒子,打開就吃,邊吃邊說:


「看什麼?!不是給朕帶的嗎?!」


說完又往嘴裡塞了一塊點心。


我看著那張無比熟悉的臉,一瞬間彷彿看見了十幾歲的他,現在的他看起來就像個小孩子。


蓮華從來不會這樣發脾氣,他一向緘默隱忍。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這張臉露出委屈的表情,心裡有一塊地方,突然變得很軟。


「今酒,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無能……」


他忽然軟了語氣,垂眼看著手裡的點心。我怔了一下,覺得哪裡不對勁,想了半天才發現,是他沒有自稱「朕」。


他趴在桌子上,手裡把玩那塊咬了一半的點心,聲音低沉,聽起來很委屈:


「我並不喜歡當這皇帝,每天要跟一群老頭吵架,每天有批不完的奏摺,解決不完的麻煩事……須得喜怒不形於色,心事亦無人敢窺探。」


「今酒,你看。」他點心塞進嘴裡,推給我一堆奏摺。


我說:「後宮不能干政,我不能看。」


「朕讓你看!」


我沒伸手接,他沉默了一會兒,拍案而起,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我被驚得一把抓起了奏摺打開,手都在哆嗦,心裡忍不住為自己方才的心軟懊惱。他再怎麼樣,都是皇帝,伴君如伴虎。今酒啊今酒,你怎麼會覺得他可憐。


「阿酒……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大概是我看起來真的被嚇到了吧。他扶住我的肩膀,額頭抵著我的額頭,輕聲低喃。我感受得到他的呼吸,心裡漸漸平復,眼睛也終於在那打開的奏摺上聚焦。


正巧,奏摺不是別人的,正是我那許久都沒有消息的爹爹寫的。


他要求皇帝,雨潤六宮,繁衍子嗣。大概是他聯繫不上我,又想讓我爭寵才做出來的吧……


我掙脫他的禁錮,打開那一堆奏摺,無一例外,都是要求皇帝繁衍子嗣的。爹爹怎麼敢聯合百官給皇帝施壓?!


我看向一旁的皇帝,以為他會一臉深沉地看著我,可是他卻有些委屈地坐下:


「他們說,後宮空虛,所以朕納了一宮的妃子。他們又說,要雨露均沾,朕也照做。如今又來……吃飽了撐的,天天催……」


這……一條龍服務啊。難道皇帝以後生男生女那一群老臣也要操心?我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13


「笑笑笑,你笑什麼?!」


他伸出一雙大手扯了我的臉皮往兩邊拉,我甚至能感覺到他手上沒擦乾淨的點心殘渣。


我被他揉捏得連連求饒,他最終是放過了我,讓我蹲在地上給他撿奏摺。


我揉了揉發燙的臉頰,撿一本奏摺,瞪他一眼。他就很沒形象地歪在那張軟榻上,看那本倒扣在矮几上的書,翻頁的空閑里還塞一塊點心吃……


我看著那盒點心,忍不住想誇自己神機妙算。早就知道他叫我來沒好事,果然,帶了點心還是逃不過。


「阿酒,我渴了。」


我抱著一摞奏摺,看了看離他只有兩步遠的茶壺,最後認命將奏摺放下,去給大爺倒水。


「阿酒,你真好。」


「你說這話之前,能不能別把手上的油往我袖子上擦?!」


「哈哈哈……大不了我叫內務府給你再做新的!別生氣!」


我看著面前這個突然扯著我的袖子,語氣略帶撒嬌的男人,腦袋裡一片空白,同時,胸腔里彷彿關了一頭橫衝直撞的鹿。


他不自稱為「朕」的時候,其實挺可愛的。這麼想著,他撿起手邊一本奏摺,翻來看了看,扯著我的袖子,用一雙大眼狀似無辜地看著我:


「阿酒,你父親甚是為我膝下無子憂心,你作為他的女兒,是不是應該為父親分憂,為皇室開枝散葉啊?」


額,其實,他一直挺討厭的。


「阿酒?」


他再接再厲搖搖我的手,見我不理他,索性丟了書,棄了點心,用那油手來抱我。


我沒動,就靜靜地被他抱著,心裡千思百轉,總覺得今天下午的皇帝格外奇怪。因為,今天下午的我,在他臉上再也找不到半分蓮華的影子了。


我找不到蓮華了。


他不會抿著嘴對我笑,也不會拿著彎刀站在我一回頭就能看得到的地方,他從來不會做蓮華做的事。終於,在這一天,連他的臉,我都覺得跟蓮華沒關係了。


「阿酒,你要不要試著喜歡我?好像這個皇宮裡,只有你不會因為我是皇帝而奉承了。」


我看著那個坐在軟榻上抱住我腰的人的頭頂,仍舊沒說話。


他緊了緊手臂,說:


「阿酒,你當初說,我護不住你,就不要碰你。你的意思是不是說,等哪一天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時候,你就心甘情願留在我身邊?」


我仍舊不知道說什麼,心裡很亂很亂。我進宮後,從一開始躲著他,到如今天天見他,只不過半年時間。


半年,只不過半年。我卻是有點記不清當時為什麼抗拒他了,只是執念自己不能接受他。可是我又搖了搖頭,他是皇帝,哪怕日後大權在握,隻手遮天,他也依舊是那個三宮六院的皇帝。


我輕輕呼出一口氣:「皇上,天色不早了,該用晚膳了。」


他微微一僵,抬頭看我。我亦低頭看他。


這是我第一次居高臨下地看他,親眼看到他眼中有什麼漸漸凝實,最後只微微一笑:


「是了,天色不早了,朕該同你用晚膳了。」


14


蓮花說:「小主,你最近總是出神。」


我敷衍道:「哪裡有?」


可是話音剛落,我看著手心,又記起來那個人。


他最近總是叫我去御書房,可是他又很忙,我就自己在那裡看他找給我的書。大多都是五湖四海的奇聞逸事,倒也過得有趣。


那天,他突然問我:


「今酒,你知不知道朕的名字?」


我愣了一下,可他已經鋪開宣紙,拉了我過去。


他將我攬在懷中,握著我的手,寫下了「阮今酒」。他的字也好看,他說,他的字是太傅盯著,一筆一畫練出來的。


我聽不進去,只覺得被他這麼攬著,周身都是他身上的味道,手也被他大手包住,他手心的溫度燙得不像話。


分神間,他已經帶著我的手,寫下了「雲諫」二字。


雲諫,他的名字。


國姓別,他的名字叫別雲諫。我側頭看他,他在我眉心落下一吻。


「阿酒,總有一天,你會喚我『雲諫』。」


「雲諫」二字被他寫得有些張狂,「阮今酒」就看起來端正了許多,這兩個名字,一左一右,倒像極了我同他的位置……


「小主?小主?」


蓮花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驀然回神,驚覺自己又看著手心走神了。


「小主,後宮裡最近有些流言。」


我點點頭,並不在意。從我進宮起,宮裡對我的流言就不少。之後又因為不侍寢,綠頭牌被撤,流言早就不知道什麼樣子了。


「小主,流言說,你狐媚惑主。」


我笑了笑,喝了口茶:


「我從未侍寢,又哪裡來的惑主?」


蓮花說:「可是後宮裡,所有的人都沒侍寢過呀。」


我愣住皺眉道:「他是皇帝,怎麼可能不召人侍寢?」


蓮花笑了笑:「說不定真的是因為小主你。」


我看向蓮花,蓮花笑得真誠。


「爹爹有沒有聯繫你?」


蓮花愣了一下,輕聲道:「聯繫了。」


我沒說話,蓮花默了默又說:


「大人說,小主如今算得上得寵,大人要小主懷上龍嗣……」


果然,爹爹前朝聯合百官對……雲諫的逼迫,為的就是讓我爭寵。


「大人還說,哥哥在他手上,我若是勸不動小主,他就……」


我一把拉住蓮花的手,厲聲問她:「父親要對蓮華做什麼?!」


蓮花被我反常的模樣嚇到,眼神中皆是惶恐,可是不等她開口,門外就傳來了一聲:「阿酒」。


別雲諫來了。我只能放開她,但是我整顆心都揪成一團。


蓮華,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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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謀里的真愛:情深難測的反套路古言故事

都關月 寫的不如想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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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偏古風言情的話,我覺得千山茶客的文不錯。有很強的代入感,前期有時候會虐,中期有時候會突然開虐,甚至有時候會在快結局開虐。不會虐得很深很深,也是總體偏甜。但我是哭得夠嗆 結局會感受到一種苦盡甘來的欣慰感。

eg:

《重生之貴女難求》

《嫡嫁千金》

《重生之將門毒後》

……還有很多。(前期出的基本上我都看了,新出的女狀元還沒來得及看。所以前幾本還是很值得看的,算有保證的吧。)

像我現在啃的《破雲》,岩漿夫夫到一百多章真的虐得不敢看,不過到結局就甜得多了。同樣的還有《撒野》,兔飛提出分手那點也哭了好久,但總體來講是真的甜。《二哈和他的白貓師尊》我還沒來得及來,評論中很多人說前世很虐,到最後就小甜餅了。

暫時應該就這些了,我書架里的書也不是很多。希望能幫助你


推薦《痛仰》,在我心中超越不了掌中之物,但可以看一看,百度可以搜到。 但是不要帶三觀啦,男主曾經被女主校園暴力過,留下了很深的陰影,後來女主家庭出現變故,輟學了一段時間,男主已經混成了老大然後反虐女主。這個後面還會講一些畢業之後工作的,還比較完整。he


書齡八年,看過最虐的,《非我傾城王爺要休妃》想要求虐,這本必看,他可以說是把所有虐點擺在了一起(小h),反正全文幾乎沒糖,文筆很好(話說回來,虐文文筆一般都不錯),但是結尾he。。。咱也不知道作者咋想的,看這本書有多久我就哭了有多久。。可以接受這種程度的虐的話,你就看吧。話說我當時怎麼邊哭邊看完的?

_

更新~剛剛轉了一圈發現推的文我幾乎都看過,比了比,論虐來說,還是這本書更勝一籌,好想把這本書推出去的說~


大致翻了一下其他回答,大多都是甜文里穿插一點虐來襯托甜的。

無劇透。

以下推文有bg有bl,是自認為虐的he小說。

《十年一品溫如言》看完就文荒

《灰塔筆記》結局he但不如be

《二哈和他的白貓師尊》不要因為書名勸退,這本虐大於甜,很感人。

《白髮皇妃》電視劇結局為羅雲熙意難平

《君子之交》正文be但帶上番外就是he

還有就是188了,一個渣男團,具體代表有《小白楊》,《娘娘腔》等。都是中間渣男渣來渣去結局he的。

《花千骨》小說還是挺虐的

《提燈看刺刀》這本也是渣攻

《活受罪長相守》第一世be第二世he

《活著就是噁心》這本較重口,但最噁心的不是那些塞的東西,而是人心。

《朝秦暮楚》很喜歡這本的受。這本在作者說書人的微博可以看。

下面的書單是be

《東宮》這本男主是出了名的渣,而且是以女主為第一視角寫的。

《最愛你的那十年》這本書爭議挺大,但是不妨礙劇情真的很虐,從頭虐到尾。

《一受封疆》猶記結局那句「我祝王爺萬壽無疆,擁 萬里江山,享無邊孤單。」

《我等你到三十五歲》真人真事,作者跳江自殺了。

《夏有喬木雅望天堂》嗚嗚嗚我的夏木

藍淋和公子歡喜的文都很虐。

《我快死了》虐

目前腦子裡有這麼多,想到再加。


我一直不是很理解那些被虐的死去活來的女主,經歷誤會,離開,強姦,墮胎,失憶,家破人亡,挖心挖腎……最後還能HE?這種人怕不是有病?你看文的時候就不會共情嗎?你看到大結局HE你不噁心嗎?

算了,你開心就好



我嫁給顧翎琅三年,直到死在他手上,才知道原來我是個替身。


我還以為他只是單純的不愛我而已。


他毒害我的那天,佛堂外陰雨綿綿。


彼時,我被關在裡面已經一月有餘,女婢們只管按時送飯,換季了都不給我送件衣裳,這破佛堂還漏雨,我冷得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顧翎琅端了一壺酒進來,給我倒了滿滿一杯,看見我的慘狀,他甚至笑了兩聲。


我瞥了一眼酒液的顏色,心想不愧是他,連殺人的手法都如此沒有新意。


他將酒遞給我,自己走到案幾邊看我抄的佛經,臉上露出笑容,須臾又顯出怒色,狠狠地將它們掃下地,像個神經病。


我已經習慣了,根本懶得理他,自顧自喝了一口酒,他還算有點良心給我配了一碟小點心。點心口感很好,可惜不是我喜歡吃的口味。


我一貫看不起死前還要問一句情情愛愛的套路,但如今輪到自己,我還是沒忍住開口問了一句「為什麼」。


當年那個會給我寫情詩、和我談天說地的少年,到底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意識逐漸消散的時候,我聽見他回答我說,「如今不是因為阿雲,林書瑤,我根本不會娶你。」


這狗男人!



參加自己的葬禮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我確信定自己已經死了,我的身體,準確的是屍體,被顧翎琅喊人放進了棺材裡,他又四處散播了我病逝的消息。


明面上,我還是顧翎琅明媒正娶的夫人,葬禮辦得很是盛大,顧翎琅在我棺材前掉了幾滴眼淚。這龜孫子甚至當著我爹娘的面,跪伏在我的棺材上面,顯出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


於是我故意坐在棺材上,結結實實受了這一跪,可惜我如今是鬼魂,沒人能陪我一起欣賞這一盛況。


我娘哭得肝腸寸斷,到最後還暈了過去,幸好阿爹扶著她。


阿爹表面上和顧翎琅互相安慰,但我看見他望著顧翎琅的眼睛裡都是仇恨。


他是我阿爹,他最懂我。


可惜當年我執意要嫁給顧翎琅,沒聽他的話。



我好像不能離自己的屍體太遠。


棺材被送去埋葬的時候,我也只能跟著送葬的隊伍走,然後被困在了自己的墓地。


鬼魂狀態的我感受不到苦累,可是每天坐在自己墳頭真的很無聊。幸好我在閨中的時候結交甚廣,經常有三兩好友結伴來我墳前哭。


哭哭哭,哭什麼哭,我這不是還在嗎?我想安慰他們,可惜他們都聽不到。


顧翎琅一次也沒有來過,不過也好,省得我看得噁心。


我還沒感嘆幾日,他竟然和一人結伴而來。


聽他們交談,原來這位就是顧翎琅口中的阿雲。



我還沒來得及噁心顧翎琅竟然帶他真愛來我墳前,就先被震驚了。


「阿雲」竟然是個男人?!


我天,顧翎琅你給我說清楚,我長得哪裡像男人?你把我當作他的替身??我恨不得在顧翎琅耳朵邊咆哮。


士可殺不可辱。我覺得我的憤怒更甚於被毒害當日。


我仔細觀察這位「阿雲」,最後羞愧地垂下了頭。


我長得其實不像他。


我不配.jpg


這位大概是從什麼地方趕回來,風塵僕僕,可即使如此也沒有損耗他的一分美貌。我敢以我今生看遍京華美人的資歷發誓,整個京城沒有一個能與之相爭輝的人。


唉,他這麼好看,一瞬間我都恨不起來了。



我懶得聽這對狗男男說些什麼屁話,只是心想,如果是專程來我墳前秀恩愛就大可不必了,真?陰間戀愛,秀給鬼看。


我堵住耳朵,並準備轉身。


突然看到這位「阿雲」狠狠揍了顧翎琅一拳,然後兩人打了起來,準確地說,是顧翎琅單方面被毆打。


沒想到啊,美人不僅臉好看,拳頭也很硬。


打完之後, 「阿雲」厲聲喊他滾。


我在旁邊目瞪口呆,我天,什麼情趣啊,來原配墳頭打架?


這麼刺激的嗎?



我站在旁邊看了好一會兒戲。


我從來沒見過顧翎琅這個樣子,低聲下氣、溫言軟語、小意討好。


不得不說,我舒坦了。


即使是剛新婚我試圖挽回我們之間的感情的時候,我也沒有這麼卑微過。


現在看著他這副舔狗樣,只覺得天道輪迴報應不爽。


在和人吵架上,「阿雲」應當是高手,他根本不作聲,由著顧翎琅叭叭叭講一堆,眼神都不給一個,等到顧翎琅講不下去了,才冷冷地說一句,「說完了嗎?滾。」加上本身冷冽氣質和心上人光環的加成,殺人誅心。


顧翎琅軟硬兼施依然沒有成效,只好一個人灰溜溜地走了。


走之前還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我的墓碑,看得坐在碑上的我渾身不適。


看什麼看?有病!



現在我墳前只有一人一鬼了。


「阿雲」坐在我墳前,低垂著頭,看不清楚什麼表情。


但我莫名其妙覺得他很難過,這種極致悲傷的感覺我在我爹娘身上感受過,但不曉得為什麼他要這樣。


過了很久他才抬起頭,望向我的墓碑,他的眼神很專註,讓我幾乎以為他看得到我。


我到底剛死不久,保留了大量作為人類的習慣,從墓碑上跳下來躲避他的目光。


再望向他的時候,我發現他在哭。


一點聲音都沒有,悄無聲息地哭。


眼淚靜靜地流下來,靜靜地垂落在衣襟上,整個人坐在那裡一點動作都沒有。


我甚至覺得比起我,他才更像一個死人。


一開始我還安慰自己美人為我落淚,還是顧翎琅求而不得的心上人,洒家此生值了。


但他哭的時間太久了,久到我覺得心煩意亂。



我其實不是不知道他的存在。


顧翎琅有一塊珍而重之的玉佩,上面刻著小小的「雲」字,和他最機密的文件一起,鎖在書房的暗格里。


只是他從來沒有出現過,顧翎琅也從不提起。


我只猜測顧翎琅有一位名字里含雲字的心上人。


只是等到我臨終才知道,原來我還是他的替身。


雖然在我悲劇的婚姻里,阿雲實際上並沒有摻和,是顧翎琅一廂情願為了他冷淡髮妻。但我不是聖人,我理所當然地厭惡著他。


但現在經過他這麼一哭,這些遷怒就更顯得不講道理起來。


我甚至忍不住伸手想幫他擦擦眼淚,但是手卻穿過了他臉頰。


我一愣,暗自嘆了口氣,好吧,美人,不是姐姐不疼你。


實在是陰陽兩隔、身不由己。



阿雲一直在我面前枯坐著,我也盤腿坐在他對面,支著下巴和他單方面大眼瞪小眼。


天色漸漸黑了。


一行人悄悄來到我墓前,為首的那個單膝跪地喊了一句將軍。


我一眼瞥到這人左臂上的家徽。


徐家人,名字里含雲。


我幾乎瞬間知道了他的身份——徐留雲。


原來是他呀。


對於京城世家的孩子來說,徐留雲的名字簡直是個噩夢。他出現在各大長輩的嘴裡,用來作為參照物與自家小輩做對比,而後者往往被譏諷地抬不起頭。


我娘為了我和阿弟能長點出息,甚至曾找遍關係讓我們拜入了其先生門下。


可惜那時候他已經出師了,不久又奔赴北疆,於是我一直無緣得見這位「京城千萬少女的夢」。


這麼說起來,顧翎琅倒是做到了「要攀就攀最高處的花」這一箴言。我暗自感慨了一番他的狗膽。


難怪成不了。


嘻嘻。



我還沒回味完徐小將軍的傳說,就聽見了挖土的聲音。


誰啊,這麼不道德在人家墳地旁挖土擾人清凈?我不滿地尋聲而望。


哦,原來挖的是我的墳,那沒……



不是,徐公子?多大仇多大恨,您連我墳都不放過?


美女無語。


十一


早就聽聞徐將軍御下有方,手下個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吭哧吭哧幾鏟,我的墳就被挖穿了。


甚至把棺材抬起來之後,他們還把土填上,恢復了墳墓原貌,極保護生態環境。


非常文明、有禮貌。


個鬼啊。


本朝人講究死者為大、入土為安,即使是顧翎琅都不得不捏著鼻子把我葬在他家風水極好的祖塋里好生供奉。


如今他徐留雲倒是膽大,叫著一伙人就敢來顧翎琅家祖塋挖墳。


一時之間我都不知道是該同情自己還是同情顧翎琅。


但身而為鬼,我很抱歉控制不住自己不得不隨著我的墳一起搬家。


唉。


如果有人能聽見我說話就好了,能不能給我爹娘好友們留個信,告訴他們我喬遷之喜,來年清明也好換個地方憑弔。


我是個俗人,雖然死了,但也希望這世間能有人記著我。


十二


徐留雲看了看我的老家(墳),大概是確定從外表看不出來裡面已經空了,才招了招手示意大家快走。


他們一行人腳程極快,我用飄的都感覺心累。


徐留雲親自給我抬的棺,他一人在前抬住館首的位置,我不想飄了,就恨恨地坐在棺木上,試圖給他的肩膀增加一點靈魂的重量。


哼!讓你挖我墳。


我坐在館首雙腿晃來晃去,時不時會穿過他脖頸或肩膀,反正他也接觸不到我,就且當我無聊的小報復。


我幼時聽人說亡魂陰氣重,生人遇之遍體生寒。現在瞥見他脖子上被冷出了一些雞皮疙瘩,暗自感嘆原來此言非虛。


於是我玩得更開心了,甚至暗戳戳摸了一把小臉。


他彷彿感受到了什麼,半昂起頭「林書瑤,是你嗎?」


惡作劇被人當場抓包,我有點尷尬,訕笑著收起了腿不敢亂動,並且留意到徐留雲身後的青年身體抖了一下。


害,你大晚上抬著別人棺材這麼問,瞧把人家孩子嚇得。


徐留雲大概是沒感受到什麼異樣,之後一直沒有再說話。


我覺得他好像有些失望。


十三


我們走到一處京郊的小別莊才停下,別莊里燈火通明。


這裡每一處景色我都很熟悉。


我曾經在這裡和阿弟一起求學,一起被陸先生打手板又一起悄悄地報復先生,在他煙斗里放小蟲子。


陸先生生性嚴肅,一次招收弟子又不超過兩人,因此對弟子極為嚴苛。我比較調皮,陸先生一開始被我氣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後來修身養性的工夫明顯見長,能在我搗亂之後含笑把我手打腫。


我曾經誠懇地對他說,先生您看,您也進步了,我們這就叫教學相長。


先生當時深深吸了口氣,「沒事阿瑤我不生氣」,他頓了頓提高了音量,「你自覺一點,把手伸過來。」


我一聽,溜得飛快,隱隱聽見身後先生咆哮著喊「兔崽子」。


唉,先生,您還有進步空間。


我出師的時候給先生敬茶,陸先生反手給我倒了一杯,笑罵道,「我也該敬你。」


在我這些年磨鍊之下,先生更加喜怒不行於色,更有高人風範了。


當然,那碗先生倒的茶我沒敢喝。


所以啊先生,這麼多年過去了,您應當更會控制表情了才對。


您別哭了。


十四


「這蠢丫頭,我早教過她別和瓦片硬碰,她還真就玉碎了。」陸先生擦了擦眼淚,似乎還是想像當年一樣笑罵我,可惜說著說著就哽住了。


我站在他面前手足無措。


我想晃著他袖子像曾經一樣讓他消氣,問他不是雲遊去了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可我已經死了,除了自己的棺木,我碰不到任何東西。


「阿姐!」我聽見一聲哭叫,一個少年從門外奔來,跪在我棺木前,「我來晚了。」


是阿弟啊。


我新婚不久,他就奔赴北疆去了,說是男兒當戰疆場。


我和娘都不同意,後來實在拗不過他,便提筆給師兄寫了一封信,拜託他幫我照顧照顧弟弟。


這位師兄便是徐留雲。


在我和阿弟之前,陸先生的上一屆弟子是徐留雲和顧翎琅。


出師後,前者在北疆,後者留在了京城。


行伍的生活讓阿弟變化了很多,即使在燈下都能看出來他身上的稜角和線條更加鮮明,當然也黑了不少。


要是在以前,我一定要嘲笑他。


不過他長高了不少,說不定是他譏笑我。


唉,別哭了別哭了,醜死了,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麼哭。『


弄得我都想哭了。


十五


我真的不擅長處理這麼悲情的場面,雖然此時我處理不處理也沒人知道。


徐留雲這時候倒是很冷靜,半點看不出在我墳前那副悲傷的樣子。他先行離開了,回來的時候帶來一個姑娘。


也同樣紅腫著眼睛,哭哭啼啼的。


這次我卻發自內心地笑了,我突然明白我為什麼還滯留在這個人世間了。


我在等一個人的結局。


他不死,我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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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選專欄

紅顏悴:意難平的反套路古言小說

寒棲 等 老福特同名,筆底風月,人間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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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 — 十年一信《且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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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虐文,但是結局好的推薦幾個,晴空藍兮的文,基本上都非常好,強推她的《浮生寄流年》和《從開始到現在》,還有夏諾多吉的文也很好,強推《霓虹塔》,景行的文基本上都可看。


我本蒼白《我已等你》,巒《康橋》《世界級情人》


這一方古宅開了千百年,人人都知他是遠古的妖,卻只有她不怕死似的闖進來。

「姓墨的妖怪給我滾出來!」

他從窗縫裡看向院子,金燦燦的陽光照在少女的臉龐,他有一瞬間失神——屋裡掛有古往今來多少美艷女子的畫卷,卻也不及在這窗戶縫裡頭,瞥見的一抹春光。

他放下看了一半的書稿,推開門,踱著步子走向少女:「姑娘可有事找蘇某?」

一雙湛藍的眸子把少年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蘇墨?」

屋裡的婢女們大驚失色,「這不識大小的姑娘,敢直呼蘇先生的名諱……」

老管家怕出什麼事跑上前來,「公子這姑娘還小不懂事…」

少年笑了,沖管家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正是在下,姑娘不如到屋裡來說吧。」

「好啊 。」

少女徑直走向了剛剛他離開的書房,少年愣了愣,放下那隻指向客廳的手,笑著追了上去。

書房裡。

「你倒是有不少好東西啊。」

活蹦亂跳的身影,讓他分外好笑,由著她逛,又在邊上耐心講解,不知不覺走到一顆綠色珠子邊上,她還欲再往前走,一隻結實的手臂橫在眼前。

「姑娘,那裡邊就不方便進去了。」

她抬頭望向他。

「為什麼?」

「沒有理由,不可以嗎?內屋是祖傳的寶貝,自是不得給外人看的。」

「這樣啊。」少女的臉忽然靠近,他嚇了一跳。

「姑娘做什麼」還沒說出口,下一秒,一對柔軟的唇便攀上了他的唇,他欲往後躲,對方卻一下咬住了他。

少女的眼睛挑釁的望向他。

像是有什麼心底的東西被挑動出來,他只一手便把她推到架子上,不等她說話,便狠狠咬住了她的唇,有力的舌頭撬開那兩片薄薄的桃花瓣,長驅直入,與她的舌糾結在一起。

「唔…」

少女被她吻的幾近窒息,好不容易掙開,憤怒地看向他,卻又說不出話來。

玄色頭髮下面一雙眼睛狡猾地望著她:「姑娘仔細,莫要誆在下,姑娘若是說在下輕薄了你,可就太冤枉了,屋裡屋外都看到了,是姑娘你先主動的,要仔細算來,可是姑娘輕薄了在下呢。」

「你簡直無賴。」

她甩頭要走,迎面而來是怔愣的管家和一眾婢女,剛才他們看了個清清楚楚——幾百年來連女孩子手都沒牽過的公子,竟然就這麼當眾親吻了一個姑娘。

一雙手從背後環住她,耳邊熱氣撓得她心亂神迷 :「今晚上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她已經沒有退路了,再害怕,也要假裝見過大風浪的樣子,「好啊。」

她自己都沒注意到,說這話時語氣里輕輕的顫抖,少年將一切看在眼裡,回頭吩咐管家:「做一桌的好菜,燒一池的熱水。」

女孩騰得紅了臉,假裝鎮定得把玩著器物,眼睛無意間瞥到裡間的盒子,少年玩味地看了一眼女孩,丟下一句「姑娘自便,蘇某晚點再來。」 徑自離開了。

他在說晚字不輕不重的停頓了一下,她的臉更紅了。

到了晚上,她像是要跟他比試,吃菜喝酒,樣樣要跟他搶,才吃了一會兒的功夫,菜已吃了大半,酒壺也見了底。

「姑娘這麼餓,怕是要把在下也要吃掉。」

「你哪裡趕得上菜好吃。」

少年噎了一下,猛飲了三杯桂花酒。

姑娘抬起頭,朦朧著眼睛問道:「若是公子要將我吃干抹凈,可要給我個名分。」

「那是自然。」少年的嘴角瀰漫笑意,「姑娘可想清楚了。」

修長的手指略過她的脖頸,她反手抓住他,「你廢話怎麼那麼多。」

他笑,開始褪去她的衣服,靠得那麼近,自然也感受到她輕微的顫抖。

他逗她:「這時候後悔,晚了吧。」

「我才沒有。」賭氣似的,她起身把他壓在身下,卻又不知該如何下手,盯著少年從容不迫的眸子,看了一會,還是先吻了上去。少年也不急,早晚逼得她依偎在懷裡,喃喃道:「你來你來。」才翻了個身,輕輕鬆鬆把她壓在身下:「這可是你說的。」

少年並非日日在府中,但凡在的日子,必要去她的房中,折騰到第二天中午才出來。

少女自然也不肯放過他,一定要在他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痕迹,春宵一夜,旁人只需遮住脖頸,少年次次都要掩面。久而久之,他也懶得再遮掩,她卻變本加厲,人前也不要放過他。古宅自此大門緊閉,省得外人進來,撞見一些不可外傳的畫面。

其實有時他回府,也會悄悄去看看她,她愛畫畫,沒人的時候,總是在作畫。

她畫一朵花,還沒有盛開的時候,她畫一隻鳥 ,伸伸腿抖落幾片羽毛,她畫一顆星,忽明忽暗搖擺不定。

「旁人都以百花齊放為美,怎得你,總是畫尚未圓滿的時候。」

「旁人是旁人,我是我。」

他不語,著人找了許多畫,都是畫事物蟄伏尚未綻放的時候。

她既喜歡,便全都予她。

只是心裡暗暗念了一句:「你的心思這樣明白 ,生怕我不知道嗎?」

他出生那年,算命先生卜了一卦,卦象奇絕,先生說他將孤寂千年,到最後死於一場情劫,母親從此小心翼翼,從婢女到妻妾,皆不許他有,再後來他成妖,也遇不到什麼女子了。

他還記得她問,蘇公子身邊怎麼就她一個女子。

他答:「除了你,誰敢做妖的女人。」

「那總有女妖喜歡你吧,你長得,倒也不醜。」

他攬她入懷:「那些女妖,哪有你好看。」

他說的是實話,她當真好看,好看得他移不開眼,明知是陷阱,卻義無反顧。

他一直以為自己喜歡的,必得是絕頂聰明的女子,要嫵媚,神秘,像猜不透的謎語,等著他一一破解開線索,可偏偏來了這樣一個人,天不怕地不怕,莽撞和膽怯分明寫在臉上,猜都不用猜,她就是要害他,她明晃晃地舉著刀,等一個合適的時機,便要向他刺來,而他卻露出自己最柔軟的一面,笑著說:「來,刺這兒。」

他雖然是妖,也有壽數,只是他偏偏好奇,究竟是怎樣一個情劫,會要了他的命。他生來散漫,死又何懼,只憑這份好奇心驅使,他殺人食骨,用常人的壽數,多換幾年光陰,只為了等她。

兩年前,他在鄉野間碰見一個採花的男孩,男孩約莫只有七歲,笑起來臉蛋紅撲撲的,說要給過生日的姐姐採花,他的姐姐,是全天下最漂亮的人。

少年說:「采掉的花總有一天會死的,你的姐姐看到花枯萎,只怕會更傷心。」

小男孩手足無措,向他求教:「那哥哥你說,該送姐姐什麼好?」

少年拿出一柄彩玉雕刻的蘭花,每片花瓣都流光溢彩,花蕊鑲著一顆珍珠,正是盛放的時候。

男孩瞪大了眼睛說:「哥哥這一定很值錢,姐姐定會喜歡,只是我買不起。」

「你喜歡,便拿去,只是你要記得,三天後你要回來這裡,我一個人太寂寞了,你來陪我玩玩可好?」

男孩高興得緊,滿口答應,拿著那朵不會枯萎的花,飛快地跑回了家。

花不會枯萎,可人會。

少年站在山野,擺弄著野花,喃喃道:「還能再活十年,你也該來了。」

果不其然,兩年後,蠻橫的少女出現,他也說不清幾時產生了感情,明明想要淺嘗輒止,卻越陷越深,明知道她心懷叵測,又忍不住替她擔憂,她的恨意都寫在臉上,哪有這麼來找人復仇的?

他一面笑她愚蠢,一面迎她入府,到底是誰愚蠢?

意料之中,他殺了她的弟弟,用最殘忍的方式,一絲魂魄也不剩,小男孩跑回家的時候還興高采烈,三天之後便化為了青煙。

她一定是恨他的,所以她悄悄進書房,打碎了裡間裝他魂魄的琉璃珠,毫不猶豫。

可當他倒在她的懷裡,幾滴熱淚掉在了他的臉上,他握住她的手,用盡最後的力氣沖她擠出一個微笑:「你終於也愛上我了。」

少女的聲音帶著哭腔:「你不配。」

他終於死了,她卻再也開心不起來,她為弟弟報了仇,一報還一報,是公平的,心卻比以往更加悲傷。

她往府外走著,一個踉蹌,跌入了荷花池,溺水而亡。

她記得母親曾叮囑她小心,去集市買完東西便走,不要停留,鎮上古宅住著妖怪殺人不眨眼。

她嗆道:「我才不怕什麼妖怪,我命硬得很。」

前半句不錯,活了千年的妖不也這麼栽在了她手上。

後半句倒未必見得,水深不過半米的荷花池,她怎麼就沒有了站起來的力氣,命一點都不硬,她只覺得自己是柔軟的,像一團棉花,陷進了湖底的淤泥,再也出不來了。

「如果還有如果還有來世,我一定會愛上你的。」

「這一世,算我們扯平。」

後記一

昏沉中睜開雙眼,他看到熟悉的老宅,管家上前道:「公子今日怎麼醒得這樣晚。」

妖沒有轉世,死了便是歸於虛無,無論是做夢還是轉世,都不應該發生在他身上。

院里的蘭花開得正好,書房還是昔日滿滿當當的光景,少年掐了一下大腿,疼的。「這不是夢,也不是轉世,」少年疑惑著,問管家,「是哪一年了?」

「回公子,乾元三年。」

「乾元三年,還沒有遇到她。」少年看一眼手臂上蜿蜒的生命線,若不食人,他活不過兩年。

他笑了一聲,時光倒流,你我還是個悲劇。

「公子可是有心事。」

「管家,我在等一個人,等這個人出現在我的窗前,喚我的名字。」

「可她偏偏還沒有來。我的壽數也要盡了。」

管家笑了笑,「她還沒來,公子何不去尋她?公子是個聰明人,到了自己身上,怎得這樣糊塗。」

少年抬頭:「我去哪裡尋她?」

「公子自然比我清楚。」

他突然一激靈,沖了出去。

他是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鎮上的人甚少見他白日里出來,紛紛避之不及。他橫衝直撞的,一時間熱鬧的街巷頓時靜悄悄,百姓們躲回屋子,街市大門緊閉,生怕他闖進來。

他往鎮外見過小男孩的村子狂奔,天卻突然下起瓢潑大雨,他只得轉身,躲入一個橋洞。

雨淅淅瀝瀝地下,他聽見踏入水中的腳步,由遠及近,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他們在怕你什麼?」

他不敢回頭,手也在抖著,他怕一回頭,這個夢就碎了。

「他們難道怕你就是那個妖怪?現在妖怪都長得這麼俊俏的?」身後的聲音多了幾分戲謔。

他終於忍不住回頭,一眼萬年,他獃獃地望著她,眼淚已經流個不停。

是那個他記掛了一輩子的人,是那雙他永遠看不夠的眼睛,裡面盛滿一池的星光,璀璨又明亮。

「他們怕我搶了你去。」一個猝不及防的擁抱,姑娘的聲音裡帶了幾分慌亂,「公子這是做什麼?」

「剛剛還腆著臉調戲我,真是有賊心沒賊膽。」他心裡嘲諷道,但他不挑破,只是笑著,「蘇某唐突了,姑娘可還喜歡。」

後記二

我恨極了他。

弟弟那年只有七歲,拿著一支艷麗的花簪,說要做我的生日禮物,我詫異,問他哪裡得錢買的這首飾,卻被母親一把奪下,陽光下,那簪子的花瓣玲瓏剔透,映出彩色的輝光,還有兩個不易察覺的小字——蘇墨。

母親突然就昏倒在地上,醒來握著我的手,要我去求他,那個名為蘇墨的男子,放過我的弟弟。彼時我還不懂,收到這刻有蘇墨二字的珠寶意味著什麼,但母親求我,我自然要去做。

我跪在古宅門外一天一夜,可那管家一直推說他們公子生了病,不見外人,最終也沒能讓我見他一面。

我回去稟告了母親,母親的眼睛倏得就晦暗下來,任我怎麼喚她,也不作答。翌日,弟弟突然就化作一縷青煙,母親看著一點點消失的弟弟,伸手抱住了我。

母親的懷抱慢慢從溫暖變得冰涼,那一日,我失去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那個名為蘇墨的男子,傳聞他活了千歲,靠吸食孩童的魂魄續命,是令人膽寒的妖。

活了千歲,活那麼久有什麼意思,非要用我弟弟的命來換你在這世間無趣的光陰嗎?我要報仇,我要用他的命,來償我親人的兩條命。

搞不好會把自己搭上,這我知道,但我的人生已經毀了,不妨一試。

古宅平日的門是開著的,雖然人們對妖避之不及,但迫於生計,也有來往的商販進進出出,我趁著一支商隊進府送貨的間隙,藏在隊伍後面,進了府。

我也不知自己為何那樣莽撞,聽聞他在書房,便衝過去不管不顧地大喊。

「姓墨的妖怪給我滾出來!」

出乎我的意料,他居然很快就出來了,和我一樣深藍色的眼睛,我竟有片刻地入迷。

如果他沒有害死我的弟弟又逼死我的母親,無論他以前曾害過多少人,做過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我都可以既往不咎,只可惜,命運從來不給我們談後悔和假如的機會。

我必須要他死,我知道,他也知道。

我故意在入府那天戴了那支蘭花簪,陽光底下它是那樣的耀眼,他不會看不到,可他還是說,「留下來陪我。」

我是誰,我要做什麼,他一清二楚。他把自己的軟肋攤開來給我看,書房的裡間也許我進去,紅木的盒子里,晶瑩剔透的琉璃珠,我沒費什麼力就拿到了。

他就站在我的身後,問我,又像在自言自語:「這一天終於到了,不是嗎?」

我的心劇烈的撕扯了一下,我以為我不會猶豫 可我還是不敢放手,我怕摔碎了這珠子,就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你早就知道了,對嗎。」

「嗯」

「那你還任著我胡來。」

「你胡來的樣子真的很有趣啊。」

「都這時候了你還在嘴貧!你快勸我啊!我會要了你的命的。」

他一把抱住我,在我耳邊輕聲說,「我能死在心愛的人懷裡,是我的幸福。」

我閉上了眼睛,心一橫,鬆開了手。珠子在我手中滑落,破碎的時候,我的心裡有什麼,好像也跟著碎掉了。

我不敢睜開眼睛,只是身上的重量越來越輕,不爭氣的眼淚還是掉了下來。

我聽見他說:「你終於愛上我了。」

他不知道,我早就愛上他了。雨天我要作畫,他便撐傘陪我,我一畫就是幾個時辰,一回頭,他卻比我還要入迷。幾個夜晚他回來卻不敲我的房門,我好奇去看他,只看到一個血肉模糊的男人,明明是我想要殺他,卻變成了拿著金創葯一邊哭一邊替他上藥,他握著我的手,說:「我的妻真好。」他其實很單純,情緒並非捉摸不定只是不輕易外露,難得有幾次像孩子一樣同我打雪仗,折梅花,我看見他笑,便愈發的快樂。我想這千百年來,他一定過得很孤獨,不然握著我的手就不會一天比一天緊,雖然他總是以這個為借口,占我的便宜。

「我總擔心今天是世界末日,才將你的手握得這樣緊,世界末日不做點不該做的事情,豈不是有遺憾?」

只可惜,我除了愛,還必須要恨他。

管家急匆匆進來,抱著公子痛哭,我顫巍巍站起來,往府外走去。

我沉入荷花池,我許願如果有來世,還能遇見,還能相愛。

妖沒有來世,我以為我的願望要落空,可我一睜眼醒來,母親弟弟都還在,乾元三年,他與我還未曾相見。

上天果真沒辜負我。時光的輪盤倒著轉了一圈,如果早一些遇見,或許結局還有轉圜的餘地。那一日瓢潑的大雨,我去古宅尋他,雨下得實在兇猛,我躲進了一個橋洞。遠遠得,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我確信,那是他。

我假裝不認識他,我要他再重新追我一次。

他問我:「姑娘可還喜歡。」

喜歡是喜歡的,但我還是說:「不喜歡,再換個法子,逗我開心。」

嶄新的人生,我畫了一幅畫,星河燦爛,是所有的光都綻放的圓滿時刻。

我不要再聽,悲傷的故事了。

本來想要結尾停在男女主都相繼死去 還是沒有忍心

希望有人會喜歡 這個故事


公子歡喜的艷鬼,思凡,紈絝。江淮沿岸的典獄司。無儀寧死的最愛你的那十年。廣播劇一拜天地


十年一品溫如言,虐,he,文筆也超好,真的要去看看


謝邀 我很少看虐文,《悲傷逆流成河》的小說我覺得挺虐的,最後我都不相信,結局還可以這麼寫……


男二暗戀女主多年,是個痴情男配,桃花眼是他的標配。

但女主不愛這款,好玩的是,我穿越成了虐文女主,我就愛男配這款,奶 fufu 的,一牽手就耳根紅。

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床上。


床很軟,燈很亮,除了屋子裡點了讓人渾身燥熱無處排解的熏香外毫無缺點。


我不甘心地使了使力,手軟綿綿的,幾乎撐不起自己,但所幸還是勉強起來了。


我踉踉蹌蹌地跑到茶几邊把那殺千刀的熏香給拿到洗手間沖滅了,關上衛生間的門,打開一旁的窗,我憋著那一口氣終於把這些事做完,然後脫力地坐在地上。


思索人生。


地真涼。為什麼這酒店不鋪地毯。


…不對,為什麼我會在酒店,還被人下了葯?


我尋思著我活了小半輩子也沒得罪誰,尋思著尋思著,門突然開了。


我當機立斷往牆角挪了挪,把窗帘往身上一罩,從最旁邊的縫往外看去。


是個男的。


是個長挺帥的男的。


他一進屋就急躁地拽開了領帶,皮鞋被隨意地甩到一旁,三步並兩步躺上了床。


我開始慶幸自己沒躺在床上,慶幸著慶幸著,突然覺得哪裡不對。


…這春藥後勁真足。


那股從剛剛開始就一直被刻意忽視的燥熱愈發猛烈,冰冷的地板也因久坐也被我捂熱,我突然意識到——這樣下去不行。


這樣坐以待斃,要麼在地上被春藥憋死,要麼會被那個看起來同樣下了葯的男人發現,被他強上。


哪種結局都不讓人好過。


我把窗帘往一旁撥了撥,露出自己的身影,然後敲了敲牆試圖引起那個人的注意。


他比我想像中要敏銳,我才輕輕敲了一下他就猛然回過頭看我,他看了我,似乎愣了一下,然後嘴角揚起一抹笑,我看不大出來這笑是什麼意思,他開口了:「林笙,你賤不賤?就這麼想跟我上床?」


這下我懂了,那是總裁文男主必備的譏誚的笑。


我也懂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了——我穿書了,穿到了剛看完的究極狗血總裁文里,成為了前期一直被男主虐女配陷害的可悲女主林笙身上。


面前這位就是看小說時一直在屏幕前大罵的屑男主陸霽澄。


當時自己怎麼罵來著?


「垃圾男主是不是有病,叫你媽的霽澄嗎?多好的倆字,你配嗎你?」


我輕舒一口氣,努力讓自己憋住一系列問候他家長輩的話語,儘可能和善地道:「陸霽澄,我們之間可能有些誤會,當然一時半會應該也解不開,你看啊我們倆現在都被下了葯,要不你打個電話喊你助理啊司機啊什麼的把我們送去醫院吧…當然你要不想送我也行,我自己喊朋友來幫忙…你看行嗎?」


陸霽澄聽了我的話,似乎愣了一下,然後用一種極為複雜的,看神經病似的眼神看著我,「你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我能是什麼意思???


我在心裡無能狂怒,渾身上下摸了摸,頓住了。


女主身上沒有手機。


我思索了一下,也釋然了,女主畢竟是下了葯被人綁到了房間,怎麼可能留下求救工具嘛。


酒店的座機打不了外線。


所以…


我小心翼翼打量著面前那個男人的神色,春藥似乎對他的影響不大,至少他除了不住地拽襯衫領口之外並沒有什麼進一步的舉動。


不像倒霉女主,我定了定神,時間耗得越久,身上的燥熱就越猛烈,那股饑渴和空虛幾乎讓人控制不住自己,我只能再用力掐自己的掌心,試圖保持最後的清醒。


我長了長口,嗓子已經有點啞了,我想自己大概堅持不了多久了,急忙清清嗓子,對陸霽澄說:「陸總,求您快點打個電話喊人吧,這麼耗下去大家都難受是不是,我身上也沒手機,打不了電話,您要實在不行就紆尊降貴把手機接我打一下電話,我保證一分鐘內用完不耽誤您…」


這麼大一通話講完,我感覺腦袋都有點暈乎乎的,手上的疼痛也變得並不明顯,終於眼前的視線慢慢模糊。


女主體質真弱,隨隨便便就能暈倒。


男主別不是個自閉症,我說十句他說半句,怎麼一點不懂得尊重人呢?


我臨暈倒前,在心裡犯嘀咕。

我醒來的時候,旁邊坐著一個女孩子,很漂亮的女孩子。


她坐在椅子上,頭靠著牆,很安靜的睡著。


我思索了一下,她應該是女主的好友——蘇晚。


蘇晚頭一點一點往下滑著,終於猛地低了下頭,驚醒,下意識看向了我。


我就只好回望著她,她見我醒來,驚喜地起身跑到我床邊。


「阿笙你終於醒了!」她邊說著邊按了鈴,「我喊醫生幫你檢查一下。」


我試探地開口:「晚晚?」


「怎麼了?」她憂心地歪頭看我,眼裡是藏不住的擔心,「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操,蘇晚好漂亮,真的好漂亮,歪頭殺太絕了!她還好溫柔!


…我可不可以泡她?


不過原著她最後好像是跟男配顧俞在一起了。


我胡思亂想著,搖搖頭對她說:「我沒事。」頓了一下,「昨天…他送我來的?」


蘇晚猶豫片刻,點點頭,「昨天確實是他喊我過來的,不過…」她把椅子往我這裡拖了拖,坐下去,一副要和我長談的模樣,「昨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能怎麼回事兒呢?林家落難快要破產,女主繼母就出了主意給女主下了葯綁去了酒店,男主被好友騙著灌了酒下了葯,半醉著被拉來了酒店,本該春宵一夜男主負責林家轉危為安,不過好像因為自己完全被打亂。


我理通了思路,清清嗓子正要跟蘇晚說道說道,突然門外想起敲門聲,一個穿著西裝的斯斯文文的男人探身進來,沖我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林小姐,打擾您了。陸總想和您見面談談,您看…?」


男主要見女主,女主不得不去。


我好煩,我剛組織好語言要跟蘇晚講一講這慘無人道慘絕人寰的故事就被男主派人打斷了。


我只好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邊起身邊對蘇晚說:「晚些再跟你說,我先過去一趟。」


蘇晚立刻按住我的手,「等等你先別動!」


我困惑地看著她,「啊?怎麼了?」


蘇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方才忘了提醒你,你手上還吊著水呢。」


我愣了一下,看了看管子,啊,果然…回血了。


蘇晚見我愣住,連忙按住我讓我坐好,「我剛剛按了鈴了,醫生也快來了,你先等等吧。」說完又看向那個男人,「於秘書,可以吧?」


於秘書笑了笑,「當然可以。」說完邊自顧自坐到了對面的沙發上。


三個人沉默地坐在病房裡,等著醫生。


…竟然有點尷尬。


我轉眼去看自己手上連著的針管,裡面的血一點一點往迴流著。


血流完那一刻,我終於聽到了腳步聲,從門口慢悠悠傳來。


我抬頭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看到一個男人穿著白大褂,弔兒郎當地朝我笑,「呀這不是我們小笙嗎?怎麼樣好點沒有?」


我愣住了。


這他媽誰啊?


可能是我臉上迷茫的表情太過明顯,男人的笑容也一點點凝固了,他也迷茫地看向我。


蘇晚奇怪地看了我們倆一眼,對男人說:「你快點給阿笙看看,話怎麼這麼多呢?」


晚晚!你可長點心吧!你不應該貼心地不著痕迹地提醒我面前這個人是誰嗎???


你這樣做不了合格的閨蜜的呀!!!


我眨眨眼,努力想了想,嗯…男的,醫生,長的挺帥,認識女主…


好像是那個最後和蘇晚在一起的男配…叫…叫…?


「顧俞,好久不見了。」我終於想起,擺對錶情沖他一笑。


顧俞挑了挑眉,哼了一聲,「是好久不見啊,剛剛見你那表情跟不認識我一樣。」


…可不就是不認識你嗎!


顧俞在小說里真的是個很沒排面的男配,小說寫了一半他就沒什麼出場機會了,而且這本總裁文還巨長,跟裹腳布似的,我怎麼可能還記得嘛!


顧俞哼了兩聲解了解氣,終於走過來給我檢查。


沒看一會兒呢,他就一聲不吭把針給拔了,順手拿棉花壓住,瞟瞟我示意讓我自己按著。


「阿笙沒事了?」蘇晚將信將疑看著顧俞,「你這院長可真負責啊。」


我眨眨眼也看向顧俞,突然發現顧俞生了一雙桃花眼,眉梢眼角含情。


果然總裁文男配只配桃花眼,那種霸氣側漏的風格只能由男主專享。


可是…這雙眼可真好看。


顧俞直勾勾跟我對視,撇撇嘴,「她能有什麼事兒?林小姐可忙得很,這不就急著去見那陸大少爺嗎?」


啊?


「於秘書來的那時候你就到了?」我疑惑地看著他。


他嘁了一聲,還是盯著我,「你才知道?」一頓,不給我回答的機會,又繼續,「也是,林小姐眼裡除了陸大少還能有別人兒嗎?」


啊??


搞什麼啊?為什麼在門口偷聽偏不進來啊?


我求助地看向蘇晚,蘇晚搖搖頭嘆嘆氣,終於開了口:「你知道還不讓一讓,阿笙有事呢,別擱著跟她耍嘴皮子了。」


顧俞不滿地對蘇晚翻了個白眼,讓開條道,嘴上還不歇:「林小姐您請,走好,不送了啊。」


啊???我怎麼惹著他了嘛???


一口一個林小姐的???


我隨於秘書走出了病房,隱隱約約聽到蘇晚的聲音:「顧俞你犯什麼病啊?講話陰陽怪氣的?」


顧俞也不甘示弱地回她:「我犯病你管著嗎?」


…嘖,以後就管著了。


我在心裡想。


誰叫以後蘇晚會是顧俞媳婦兒呢。

-2-


在路上的時候,我仔細回想了一下原著劇情。


終於發現了結症所在。


顧俞前期的設定是喜歡女主的啊!!!我就說嘛,男配怎麼可能不喜歡女主!!!


所以剛剛根本就不是犯病故意給我擺臉子看啊!!!人是吃醋了啊!!!


我竟然沒有感覺出來。


我錯了,我是傻子,我對不起男配。


我今天晚上就好好溫習原著再手畫一個人物關係圖和劇情走向。


我悶聲不吭低頭想著,前面的於秘書突然開口了:「林小姐。」他沒有轉身,只是往前走著,「陸總他心裡有人了,您應該清楚,那個人不是您。」


他似乎又斟酌了一下,繼續道:「希望您等會兒在裡面的時候不要說一些惹陸總生氣的話…或許您也可以收一收心,我看剛剛在您病房裡的顧院長就是不錯的選擇。」


瞧瞧!瞧瞧!不愧是男主的秘書,火眼金睛!一眼就看透了玄機。


只可惜顧俞未來是蘇晚老公,我也不能昧著良心挖人牆角啊。


尤其是蘇晚這麼好看的女孩子的牆角。


我回回神,對於秘書一點頭,「謝謝提醒,我會的。」


我又不是女主那個傻子,我又不喜歡男主。


我只會祝男主和女配長長久久。


但林家怎麼辦,這是個問題。


按理說,我現在是女主,我姓林,應該護著林家,而且女主雖然有個過分的後媽,但父親對女主還是很好的,這公司是他和前妻畢生心血,就這樣付之東流肯定是受不住的。


況且林家榮我榮,林家損我損。


林家要是破產了我就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了。


怎麼辦呢?


如果說直接跟男主挑明了您跟女配過去吧,那往後生計我需要自己想辦法——這倒不是大問題,可是林家一家子上上下下幾口人,我怎麼養的活?由奢入儉難,女主那後媽肯定要鬧。


不知道林家有沒有什麼其他辦法。


看來還得商量,話不能說絕了。


我暗自思忖著,再抬頭,發現自己已經到男主的病房門口了。


於秘書敲了敲門,裡面穿來冷冷的一聲「進來」。


於秘書替我開了門,我深吸一口氣,進了病房。


我邊慢慢往裡走邊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不要慫!!!他不就有幾個臭錢嗎?誰看過小說誰知道,這人除了有錢一無是處,還天天擺一張臭臉跟全世界都欠他錢一樣,怕這種渣男太丟臉了!!!淦!!!


我於是揚起笑容,走到男主面前,一鞠躬,「陸總好。」


…等等!好像不太對!


我為什麼要給他鞠躬,為什麼要像一個低他一頭的卑微員工一樣給他鞠躬!!!


我是傻子!!!我在幹什麼!!!


我在內心瘋狂吐槽,面上盡量不顯分毫,甚至很有禮貌地指著沙發又問了一句:「請問我可以坐這裡嗎?」


我眼睜睜看著陸霽澄從面無表情慢慢又變成昨天那副看神經病似的表情,過了幾秒,他扯了扯嘴角,看上去心情十分好地點了點頭,「林小姐不用客氣。」


我太難了。


男主的光環太強,我不由自主低頭了。


想想也是,男主不僅有光環壓制還有年齡優勢,他對女主做的一簍子帶著血腥味的破事我再清楚不過,我當然怕他。


畢竟我只是個卑微女大學生。


我抬眼看他,他半坐在病床上,饒有興味地看我,問:「你真是林笙?」


不愧是男主!牛逼!


被你識破了!


我當然不是那個抖 m 女主!


「還能是誰?」我沖他笑,「我能是夏攸之不成?」


傻子才承認。


陸霽澄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冷了下來。


差點忘了,我還有女配這個王牌。


男主現在已經對我起了疑心,雖然他查不出什麼,但總歸會惹上些麻煩。


要是因為這點疑心讓他對我起了興趣,那簡直就是人間悲劇。


所以我要好好扮演女主的性格。


女主什麼性格?


剛他!男主說東她說西,就要給男主找不痛快!


女主為什麼要剛男主?


說來話長,鬼才知道。


「林笙,你怎麼配提她的名字?」陸霽澄冷冷地盯著我,用眼神凌遲著我脆弱的神經。


我這才發覺女主有多牛逼。


男主這種可怕的性格也就女主扛得住還能剛他了。


「我怎麼配提她?」我朝他勾起一笑,「我怎麼不配提她。」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擱這玩繞口令,就這樣聽起來感覺傻啦吧唧的。


但是沒關係!只要配上女主加成就會變得酷炫狂霸拽了!


「我們不說繞…咳這些了,你叫我來也不是說這個的吧?」我險些把「繞口令」三個字說出來,急忙偏頭咳嗽一聲掩飾尷尬。


可男主就是男主,不僅腦子好,耳朵也好。


「…你剛剛說繞什麼?」他的臉色又緩和了些許,我終於可以不用鼓起勇氣就能輕易直視他的臉了。


「沒什麼。」我頓了一下,點點頭,又重複一遍,「真的沒什麼。」


「你剛剛是不是想說…繞口令?」他嘴角帶笑,挑了挑眉看我。


操,這麼容易就被男主猜中了?


所以果然你心裡也覺得剛才的對話很像繞口令吧?對吧?


「我不是我沒有,我們講正事吧。」我趕緊拿出否認三連,強行轉移話題,「昨天的事,陸總應該也查過了。」


「我是被我後媽下的葯,你是被齊煒下的葯。照理來說,我們都是受害者。」


陸霽澄盯著我看,盯得我身上直起雞皮疙瘩,他低低地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看來剛才的繞口令莫名讓他的心情好轉了?


我突然想起來,我是被陸霽澄叫來的,也就是說是他給了我這個機會。


所以林家的事兒其實有商量的餘地?


趁熱打鐵,我繼續往下說:「這事我們就當沒發生過,昨天也謝謝你能順道把我送來醫院。


陸總應該也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件事。林家快要破產了,所以,請陸總看在世交的情分上出手相助。」


「哦?」他還是盯著我,明明他躺著我坐著,可就這樣他的氣勢還是比我高了一大截,「世交的情分?」


他笑了,「那林小姐可不應該求我,該讓你父親求求我父親。」他身子微微前傾,眼裡譏諷的笑意愈發明顯,「我們倆的情分——不值得我出手相助吧?」


…這人怎麼回事?怎麼一言不合就諷刺人呢?


難道我會錯了意,其實他沒想談這事就單純想羞辱羞辱我?


那就只好使出王牌了,嘖。


「那不如這樣吧。」我挺直了腰桿,試圖在氣勢上不輸他這麼多,「你救林家,我從此不再糾纏你,而且我會讓夏攸之嫁給你。」


原著里女主之所以能順利嫁給男主,全靠的是陸家夫人——也就是男主母親。


男主父親意外地是個妻管嚴,陸家大事小事全是男主母親拿主意,而女配各個方面跟女主比起來都差了一大截,男主母親又本來就偏愛從小看著長大的女主,一直不肯同意男主和女配的婚事。


能說服男主他媽的是誰?


只有女主啊。


我氣定神閑地坐在沙發上,沒心沒肺地朝他笑。


陸霽澄冷哼一聲,露出了我昨天就見過的譏諷的笑,「我憑什麼相信你?從小纏著我到大的不是你是誰?你就這一天突然看開了?你自己不覺得好笑嗎?」


還真就是這一天就看開了。


我懶得和他爭辯太多,揮揮手沖他道:「那你大可以等我解決完你的事再救林家。」伸手,比了個二,「兩天,最多兩天我就能解決,到時候你再履行承諾也不遲。」


兩天,林家這麼大的公司還是能撐住的。


他似乎有些意外地看著我,然後挑眉,點了頭,「行,兩天時間。希望你不會食言。」


難得的好說話,果然遇事搬出女配就完事了。


我輕快地起身,揮揮手向他道別。


這麼輕易地解決了目前最重要的事,我很快樂,真的,我甚至想高歌一曲。


要不是在醫院裡唱歌太丟人的話。

-3-


我快樂地走回了病房,快樂地向蘇晚打了個招呼,快樂地準備回家,然後在門口愣住。


我,不知道女主家在哪。


我冷靜地回頭,沖蘇晚一笑,「晚晚,你等會兒有事兒嗎?」


蘇晚愣愣地看著我,下意識搖搖頭,「沒事啊。」


「送我回林家吧。」我維持著臉上友善的笑,「順便我跟你講講怎麼回事兒。」


蘇晚順了兩下頭髮,皺皺鼻子看我,「阿笙。」她一頓,「我怎麼覺得你今天不太對勁呢?」


「啊?不對勁嗎?」我也不由自主地學她,順了兩下頭髮,「可能解決了件大事,太開心了吧。」


蘇晚沒說話,又把手往後一伸,順頭髮。


我又沒忍住,也把手往後一伸,順頭髮。


「你們倆…在幹嘛?」顧俞拎著兩杯奶茶出現在了病房門口,邊說著邊倚著門框,奇異地看著我們倆面對面順頭髮。


…迷惑行為大賞。


蘇晚聽了話,竟然雙順了頭髮。


我死死抓住自己的右手,終於忍住了。


連忙轉頭看向顧俞,笑著對他說:「沒幹什麼,你手上拿的…?」說著就要伸手接過來,蓋過剛剛順頭髮那一茬。


顧俞卻猛地收回手,把手背到後邊,警惕地看著我,「你幹什麼,沒有你的份兒啊!」


…小不小氣啊!多大人了還喝奶茶!


…還不給我買!


過分!太過分了!


我深吸一口氣,心裡默念不氣不氣我不氣,終於能平靜地面對面前這兩個人。


「晚晚。」我擠出一個笑,「送我回去吧。」


「啊?」蘇晚似乎又想順頭髮,但看了我的表情,生生忍住了,然後眨眨眼,「哦好。」


我拉著她的手,抿著嘴就往外走。


其實顧俞不給我買很正常,畢竟他也不知道我會這麼快回來,而且之前我還惹他生氣了,可是…可是我就很生氣。


他剛剛那樣防我跟防賊一樣!我是那種人嗎?


好啦…我承認,我以為喜歡女主的男配會對我很好的。


可是顧俞只是喜歡女主而已,又不是喜歡我。


「好啦。」經過門口的時候,顧俞拉住了我的手,終於止住了我酸溜溜的想法,「這杯給你,行了吧。」


「不是沒有我的份兒嗎?」我哼哼,重複他之前的話。


顧俞揉了揉自己的頭髮,把頭髮揉得亂糟糟的,「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喝這東西,拿走拿走趕緊滾吧。」


我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接過遞來的奶茶,顧俞撇撇嘴,嘟囔著「麻煩死了」,轉身就走了。


…是哦,我怎麼變得這麼矯情了。


我一臉凝重,思考著。


可能…可能是我比較吃顧俞的顏。


所以…更喜歡顧俞一點…?


我被自己危險的想法嚇得一激靈,然後就看到一旁蘇晚同樣凝重的臉。


「阿笙。」她皺著眉開口,「你真的不對勁。」


對…我也知道不對勁…我竟然對女主閨蜜的未來老公動了心思…


而且這個男人我只認識了幾分鐘…


錯覺,都是錯覺。


我深吸一口氣,準備回她。


蘇晚打開車門,疑惑地問我:「你剛剛乾嘛學我?」


我一口氣吸著吸著給吸斷了,彎腰停不下來地咳,緩了好一會兒,淚眼朦朧地回了她一個字:「啊?」


蘇晚在意的點是不是不太對???她不應該在乎我和顧俞嗎???


她揮揮手示意我先上車,發動了車子,補充:「我剛剛順頭髮你幹嘛學我?」


「啊?哦順頭髮啊。」我又咳了兩下,總算緩了過來,「你太好看了,我不由自主就想學你。」


「我就說嘛。」她認認真真地開車,嘴角揚起燦爛的笑,「我也猜是這樣。」


…這就是女主和她閨蜜的相處方式…?


互相尬吹的相處方式…?


真好啊。


所以蘇晚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歡顧俞啊???


我坐在座位上吹著空調喝奶茶,緩緩開始講從昨天起發生的事情。


蘇晚是個很合格的聽眾,附和聲「嗯嗯啊啊真的假的哇塞」輪著來沒重複過,搞得我興緻高昂,恨不得給她再往後劇透點小說情節。


幸好,幸好忍住了。


我輕呼一口氣。


「所以…」蘇晚拉了手剎停了車,轉頭看向我,「你不喜歡陸霽澄了?」


「是啊。」我瘋狂點頭表示贊同,把最後一口奶茶嘬完,「你說他喜歡夏攸之又不喜歡我,我非趕上去讓他罵,賤不賤啊?」


蘇晚一拍大腿,「說得好!不愧是我姐妹!」又換了口氣,「可是…當年救他的人…明明是你啊…」


停停停!不要來這種老套情節!


什麼男主被綁架女主上去救最後男主傻逼一樣還以為是女配救的。


哥哥我都看膩歪了好嗎…


好吧雖然這本小說是有這個情節沒錯,女主這麼一想很委屈也沒錯。


但!是!想想男主連分辨女主女配的能力都沒有,這麼菜的男主誰稀罕嘛!


我只好穩住情緒,豎起一根手指,「往事莫要再提,我們人要向前看,你看陸霽澄和夏攸之不挺好的嗎?我何必上去給他們找不痛快呢?」


「可是這樣你也太委屈了啊!」蘇晚堅持不懈地為女主打抱不平。


我突然也覺得女主實在是太委屈了,我看小說的時候竟然喪心病狂地覺得虐女主妙啊。


我真不是個東西。


哎。


我在心裡感嘆了一會,對蘇晚道:「什麼委屈不委屈的,都過去了,誰還沒犯過傻了。」拿了奶茶正準備和她揮揮手道別,看見這杯奶茶突然就頓住了。


所以蘇晚到底喜不喜歡顧俞嘛!!!


我深吸一口氣,問道:「晚晚,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啊?」


蘇晚愣住了。


…我是不是問得太突兀了?


她躊躇了一會,朝我眨眨眼,「阿笙,我向來是個很專一的人。」


啊?


「你忘記我們高中那會兒我追的誰了?」她趴在方向盤上臉朝著我笑,「可不還是喜歡他。」


…這原著里沒提啊?


我獃滯的表情似乎訴說了我的內心,蘇晚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你忘了?我那時候沒跟你說嗎?」


我下意識點頭。


她嘆了口氣,盯著我,「你那發小。」她垂下眼瞼,聲音低低的,帶著點眷戀,「齊煒。」


啊???這不對頭啊???


我記錯了嗎???蘇晚是和齊煒在一起了???


我愣愣地下了車,開始質疑自己的記憶。


…好像還真是記錯了。一開始暗戀女主最後和蘇晚在一起的是齊煒…


是齊煒啊!!!我怎麼這都能記錯!!!


顧俞是那個從頭到尾都喜歡女主的痴情男配啊!!!


我嘆息一聲,回回神。


蘇晚已經開車走了。


我看向面前的林家,心裡油然而生一股悲壯之感。


向我開炮!!!


哦不是。


孤軍奮戰,四面楚歌,女主真慘。


唉,我嘆口氣,上去按了門鈴。


問當代女大學生為何慘遭如此毒手。


老管家來幫我開了門順道把我領了進去。


「小姐,您沒事兒吧?」在進屋之前,老管家憂心地問了我一句。


女主總是這樣,跟家裡人處不好關係但各個傭人都喜歡她。


我笑了笑,笑得端莊優雅,「我沒事,您費心了。」當好女主,首先就要學會端架子。


我已經想好等會兒見到女主後媽該怎麼應付了。


我只要擺著一副優雅矜持端莊的嘴臉再適時地譏諷她兩句就完事了。


這樣就非常符合女主愛剛的人設,還帶了點驕傲。


妙啊。


「小姐言重了。」老管家在我耳邊又輕輕補了一句,「夫人在屋裡等著您呢,老爺出門了,您自己小心。」


「好,謝謝。」我向他點點頭,挺直腰板走進屋子裡。


這個後媽在原著里可沒在女主這兒討到什麼便宜,我只要臉色夠冷語氣夠狠把自己渲染成像男主那樣的狠人,應該就能沾沾女主的光順利過關。


沈之心坐在沙發上擺弄著她那個綠瑪瑙戒指,意外地讓我產生了一種錯覺——林家還很有錢。


錯覺只能是錯覺。


女主後媽大名便是沈之心,女主作為女中一剛,從來叫她都是連名帶姓叫的。


我暗自清清嗓子,斂了臉上的表情,走到沈之心面前,冷冷地看著她。


只要臉色足夠冷,就能從氣勢上壓倒對方。這是我兩次和男主對峙總結出的真理。


「喲,林大小姐回來了?昨個晚上怎麼樣啊?」沈之心翹起了二郎腿,說話比之前的顧俞還陰陽怪氣,每個字都要往後拖長一點。


…像在唱戲。


噗。我差點沒憋住笑出聲,腦海里自動開始了 bgm——「樹上的鳥兒~成雙對誒~」。


別說,這語氣真的一模一樣。


可是作為驕傲中帶點倔強的女主,我不能笑。


「呵,昨天晚上怎麼樣,你不應該最清楚嗎?」我勾勾唇角,露出像男主一樣的譏諷的笑。


「我真沒想到林大小姐這麼沒用。」沈之心還是看著那個戒指,冷哼一聲,「都下了葯了還爬不上陸霽澄的床。」


「只有妓女才會只想著爬上男人的床。」我挑眉,走上前坐到她旁邊,趴在她耳邊道,「我說的對嗎?」


「你敢罵我是妓女?」沈之心氣得臉都紅了,險些把手上的戒指扔出去。


終於,終於快能結束這段浪費時間的談話了。


我輕笑一聲站起來,俯視著她,「這件事我會解決,你最好不要再動什麼歪心思。」徑直走向樓梯,瞟都沒瞟她一眼。


我太酷了。


「林笙你這個賤人!」沈之心聽起來氣得不輕,惡狠狠在我身後罵。


嘖嘖嘖,果然還是富家小姐出身,罵不出什麼有技術含量的話來,怪不得剛不過女主。


我沒有回頭,走上樓梯,留給她一個冷酷瀟洒的背影。


我真太酷了。


上了二樓,我才意識到——我不知道哪個是女主房間。


我覺得女主這麼酷的人,房間應該也是性冷淡風黑白灰。


我繞了一圈二樓,發現一共就三個房間住人。


我又挨個瞧了一遍,好傢夥,沒有一個是我想像中的風格。


一個是藍色牆紙,柜子里放了一堆高達模型,我看了一眼就默默把門關上了,打擾了,這是女主出國在外的同父異母的弟弟的房間。


一個裡面放著歐式風格的傢具,顯得非常奢華,牆壁上還掛著結婚照。


最後一個…只能是這個了。


跟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一片粉粉嫩嫩,牆紙是粉的,床是公主床,就連窗帘都是粉色的,上邊還有蕾絲。


我驚了。


誰能想到在外高傲倔強的女主內心竟然是個粉粉嫩嫩的美少女呢。


哦不對,這個房間是林家的,也就是說是女主從小就開始住的。


粉粉嫩嫩…嗯…也很正常。


我進了房間,把門關上鎖好,躺到了床上。


手機在床頭櫃充著電,我順手把它拔了,打開通訊錄。


果然有女配電話。


我掙扎著半坐起來,清清喉嚨,撥了電話。


一定要接一定要接……


接了。


「林笙?你找我幹什麼?」電話那頭穿來柔柔的聲音。


是女配本人沒錯。


「我有事找你,等會有空嗎?」我開了免提,看了眼時間——15:10,不算晚。


「我…」


「先別急著拒絕我。」我打斷她,「我知道,當年救陸霽澄的不是你。」


電話那頭靜默了一會,夏攸之終於答應:「下午四點,市中心那家咖啡館見面。」


電話掛了。


我慶幸女配自己定了地方,打開導航找了找。


嗯,找得到。


我打起精神,準備洗個澡換個衣服就出去赴約。


把這兩天忙完我就能解放了!


我默默給自己打氣,當女主真的不是人能幹的事。

-4-


我開著女主低調奢華的邁巴赫到咖啡店時,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


我興緻勃勃地要了甜點和飲料,準備在和女配剛之前養精蓄銳。


夏攸之是踩著點來的。


其實我一直覺得她的名字很耳熟,見到她真人那刻我突然就想起來了——


「若無興德之言,則責攸之、禕、允等之慢。」


…噗,出師表。


我一下子沒繃住,笑了出來,夏攸之一副見了鬼的模樣看著我,坐在了我對面。


「那個,攸之啊…」我斂了斂笑,清清嗓子,「我們開門見山,好吧?」


「你怎麼知道當年救他的不是我?」她卻急不可耐地打斷了我的話。


唉。


我喝了口面前的果汁,對她笑了笑,「因為當年救他的是我。」


她的臉一下子就白了。


然後又笑了,「救他的是你?林笙你可笑不可笑,救他的要是你他能這樣對你?」她似乎想通了什麼,輕蔑地看了我一眼,嗤笑,「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你和他說過當年救他的是你,他卻不信?」


猜對了。


我心平氣和地沖她笑笑,「你也不用對我有這麼大的敵意。我已經不喜歡他了。」一頓,「今天找你過來,就是告訴你一聲,你就放心大膽地和陸霽澄好好談戀愛,我絕對不會在你們中間瞎攪和了,我也會說服他媽讓你過門。」


夏攸之給我說愣了,用懷疑的目光上上下下掃視了我一遍,「你有什麼目的?」


「沒什麼。」我笑得和藹可親,「就是突然想通了想讓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你們順利在一起了,陸霽澄就會救林家,於你而言有利無害。」


「所以呢,你也不要天天擔心真正的救命恩人出現會頂替你的位子,不用害怕陸霽澄他媽天天刁難你讓你們不能在一起,我和陸霽澄之間也從來什麼都沒有,你就開開心心地跟陸霽澄在一起,好吧?」


她又被我說愣了,緩過神來後臉漲得通紅,「誰說我有擔心這些了!」她瞪我,「救霽澄的本來就是我!」


…其實前期的女配還真沒有那麼招人嫌。


相反,還有點點可愛。


…我在想什麼???


「是是是,本來就是你。」我哄著她給她順毛,「那就說定了?你不要天天跟他鬧了,啊?」


「用不著你提醒。」她兇巴巴地瞪了我一眼,拿起包哼哼了一聲,「我知道了。」說完,看也不看我一眼就轉身走了。


搞定了!這樣就有效防止了就算女主沒有跟男主上床女配還是會因為設定離開男主了。


萬一男主跟女配在不了一起,我就玩完了。


我就會踏上原著女主的老路,每天被男主虐來虐去。


絕對不行!


今天這個談話非常成功,這樣只要我說服了男主他媽,男主跟女配結婚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我設想了一下未來遠離危險屑男主自己過上的有錢有房吃穿不愁的富婆生活,快樂得又想高歌一曲。


可惜在咖啡館裡唱歌還是很丟臉。


我出了咖啡館,想起來自己午飯還沒吃,回林家還要面對沈之心那張臉,太煩了。


於是決定在這裡隨便找一家湊活吃吃。


還不到飯點,開張的飯店人都很少,我進了一家麵館…


真巧…


我看到了顧俞。


你敢信?我隨便進了一家麵館就遇見了男配。


這是什麼?緣分啊!


我點了餐取了號,躊躇著要不要跟他打招呼,他卻先抬頭了,正巧和我對視。


我又看到了那雙眼,漂亮的桃花眼,裡面含著笑意。


他朝我招招手,我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他對面。


「好巧。」我率先開口。


他沒有應我,把嘴裡那口面咽下才問:「奶茶好喝嗎?」


啊?


什麼意思?


我迷惑地眨眨眼,「啊?挺好喝的。」


他似乎鬆了一口氣,輕聲道:「那就好。」


?什麼意思


還沒等我問出口,門口突然穿來熟悉的聲音,「霽澄,我們在這家吃好不好?他們家面很好吃的!」


雅蠛蝶!!!


橋豆麻袋!!!


我埋下頭僵硬地吃面,思慮著是跑還是裝作沒看見繼續吃。


陸霽澄在點餐,夏攸之先來找了位置。


…狹路相逢。


夏攸之愣了一下,瞪我一眼,小聲問:「你怎麼在這兒?」


我們剛剛就在旁邊的咖啡館聊天,你還敢問我怎麼在這兒???


顧俞冷哼一聲,在我之前開口:「她跟我一起吃飯,不行嗎?」


陸霽澄這時已經點完了餐,朝著夏攸之走過來,隨口問:「怎麼站在這,坐啊。」然後順手拉開了我旁邊的位置。


…冤家路窄。


陸霽澄拉開座位的手一頓,皺著眉看向我,「你怎麼在這兒?」


這倆人不愧是一對!問的話都一模一樣!


他又看向我對面的顧俞,眉頭皺得更深了,「你要我給你兩天時間,你就在幹這種事?」


…您有事兒嗎???我吃頓飯怎麼了???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行不行???


我幹什麼事兒了???


男主真的有病。


我開口就想剛他,顧俞又先我一步:「什麼叫這種事?小笙跟我吃飯是她的自由。」


說得好!!!


雖然叫小笙很肉麻,但是說得好啊!!!


夏攸之趕忙出來打圓場:「霽澄,別生氣,都怪我不好,都是我要吃這家才鬧出這種事。」


啊?啥嗎?誰先給我解釋一下男主為什麼生氣啊?鬧出了個什麼事兒嘛?


陸霽澄看了眼夏攸之,這才緩和了臉色,顧俞突然拉住我的手,輕飄飄道:「小笙,這裡有人太礙眼,走,爺帶你換一家吃。」說完,還挑釁似的瞟了陸霽澄一眼,牽著我的手就往外走。


顧俞真是個妙人,幹得漂亮!!!


我悄悄回頭看了眼陸霽澄,嗯,臉都黑了。


舒坦!!!


吃個飯男主都要針對我,女主到底怎麼著男主了嘛!


顧俞拉著我出了店,在商場里晃啊晃,也不說話。我一時之間想不到好的話題,於是也沒吱聲。


就在我們沉默地牽著手走了三分鐘後,顧俞終於有了反應,那隻沒牽著我的手揉了揉自己頭髮,似乎有些懊惱。


「小笙。」他小心翼翼地瞟我,「你是不是生氣了?」


生什麼氣啊???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我立刻偏過頭看著他,然後瘋狂搖頭,「沒有!」品咂了一下,覺得不夠有說服力,又補充,「真的沒有!我還要謝謝你幫我解圍呢!」


他小心翼翼的眼神被收了起來,張揚地一挑眉,笑,「我就說嘛,陸霽澄那個瞎了眼的渣男有什麼好的。」他伸出右手,舉到了半空中才發現還牽著我的,整個人都愣住了,我瞧著好玩,晃了晃牽著他的手,故意問:「怎麼了?」


我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他一番。


他的耳根紅了。


太可愛了!!!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男孩子!!!比男主那個渣男好太多了啊!!!女主在嗎?你為什麼不愛他!!!


他回過神來,第一反應就是要鬆開牽著我的手,我卻還牽著,不隨了他的意鬆手。


「…你幹什麼?」他強裝鎮定地問我。


撩你啊!!!還能在幹什麼!!!


「顧俞。」我裝的一本正經地問他,「你是不是以為我喜歡陸霽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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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選專欄

偏偏喜歡你:虐文女主穿書遇真愛

雨樺 小說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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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只是坐在輪椅上喃喃:「你再這樣胡鬧下去,會嫁不出去的。」

她坐在樹下喝酸梅湯,抹了把嘴,抬首一本正經:「可我是芋頭啊,我喜歡的是圓子,我不想嫁給別人。」

宋涼宛這輩子能模仿各種聲音,各種易容,但始終沒辦法模仿出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年,他是獨一無二的,縱然她學會百種口技,百變人生,他依舊是她心頭最特別的存在。


只因世上繁花奼紫嫣紅,唯獨他是她情之所鍾。



那是顧思桐嫁入宋家的第一晚,她拜過天地後,頂著紅蓋頭,坐在新房裡,等她的夫君宋錦夜。


外頭煙花漫天,觥籌交錯,紅燭搖曳間,她沒等來宋錦夜,卻等來了「採花賊」——


「宋家娶親,小爺偷心,平生最愛碰新娘子了,尤其是像宋家這樣的大門大戶!」


那是個極秀氣的男子聲音,蓋頭一掀,顧思桐果然對上一張清俊至極的臉,她腦袋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竟是:生成這副皮相,還需采什麼花?


但這荒謬念頭只閃過一瞬,顧思桐就被採花賊那色眯眯的神態嚇壞了,她煞白著臉剛想尖叫,採花賊已經一個撲上來,捂住了她的嘴。


「好娘子,莫驚慌,來,給小爺香一口!」


聽到新房傳來的尖叫聲時,宋錦夜正在前廳敬酒,他臉色大變,率人趕到,一腳踹開房門時,看到的是那樣一幕——


一身紅嫁衣的顧思桐被逼到床頭,拔下頭上的金釵抵在脖子上,眼含熱淚,一副寧死不從的模樣,而她身前的「採花賊」卻連連擺手,一邊與她搶奪金釵,一邊慌亂道:


「別別別,我不過與你開個玩笑而已!」


宋錦夜眼前一黑,幾乎是吼了出來:「涼宛,你搞什麼鬼?!」


滿屋賓客的瞠目結舌中,「採花賊」眨眨眼,尷尬訕笑,左右躲不過,她索性把髮帶一扯,滿頭青絲盡數抖落。


一轉身,她沖驚魂未定的顧思桐一抱拳,變回了清脆的女兒家聲音:


「小妹宋涼宛,見過嫂嫂。」


那當真是顧思桐永生難忘的一個新婚夜。


事後宋涼宛被罰去祠堂面壁思過,她還給她送了一頓飯,畢竟是女兒家,顧思桐多有擔心,只是進去後她才發現自己想多了,她的小姑子果然非常人所能理解,竟正在裡面玩得歡快呢。


她也不知從哪弄來的一身衣裳,套在身上,嘴邊還粘著鬍鬚,搖著羽扇,一副儒雅軍師的裝扮。


一見她的到來,她眼眸一亮,上前便咳嗽兩聲,語氣蒼老,仿得像模像樣:


「長夜漫漫,幾日不見,甚是思念,嫂嫂別來無恙。」


面對這樣的宋涼宛,顧思桐瞪大了眼,簡直哭笑不得。


但更叫她吃驚的還在後面,宋涼宛羽扇一搖,湊近她,笑得無賴至極:「嫂嫂你來得正好,我要溜了,你替我擋一陣,可別告訴任何人,尤其是我二哥!」


這是何等的……直言不諱與委以重任啊,顧思桐一時不知該作何表情,剛想說些什麼,宋涼宛已是幾個閃身,風一樣地躍上了牆頭。


她回頭一笑,陽光下爛燦無比:「因為我今天要溜出去見一個人,他叫紀元甫,是個師爺,你看我這身打扮,是不是和他很般配呀?」


說完一拂袖,踏風而去,留下原地的顧思桐捂住嘴,整個人傻了眼。



遇見紀元甫是在十三歲,在那之前,宋涼宛還沒有成為宋家的一株奇葩。


她從小雖是舞刀弄槍,大禍小禍闖不斷,但大抵還算個「正常人」。


這是宋錦夜對妹妹的評價,宋涼宛當然不認同,在她看來,就是遇上紀元甫後,她才「重獲新生」——


百種口技,百樣人生,百變新生。


紀元甫是淮都衙門的師爺,生來腿有殘疾,被遺棄在府衙門口,叫當時打光棍的紀捕頭撿了回去,認作了乾兒子。


紀捕頭粗人一個,養大的紀元甫卻是清俊文秀,一襲青衫,坐在輪椅上翻書的身影像幅畫卷,同院中漫天飄灑的梨花,一併入了來尋他的宋涼宛眼中。


那年宋涼宛才十三歲,在淮都知府的壽宴上遇見紀元甫,從此一見傾心,念念不忘。


對於紀元甫,宋涼宛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淮都知府大壽,邀請一眾達官貴族赴宴,其中一個節目叫作《百鬼夜行》。


燈燭盡滅,月光灑入屋內,一道屏風隔開眾人,屏風後開始發出第一聲幽嘆。


如一個信號般,緊接著是風掠竹林之聲、花精、雀妖、女子媚笑、書生哭泣、老者趕路……各種聲音,各種畫面,層層疊疊,惟妙惟肖,彷彿這屋子裡真的藏了一座百鬼林。


所有人都聽得入迷了,尤其是宋涼宛,她不過半大的孩子,正是好奇的年紀,又是第一次接觸到所謂的「口技」,整顆心簡直都被吊起了。


當百鬼放歌,唱完最後一個音節時,燈燭驟亮,滿屋人如夢初醒,不知誰帶頭鼓起了掌:「奇哉,奇哉,當真聞所未聞!」


而宋涼宛更是站起,不顧父親的阻攔,徑直朝屏風後走去:「我不信,這麼多種聲音怎麼可能是一個人發出來的,後面一定藏著什麼!」


她一步並做幾步地掠到了屏風後,才一站定,整個人就愣住了——


一雙眼,一雙清冽入骨的眼,少年抬頭,面目俊秀,孑然一人,坐在輪椅上的身影就似一幅畫。


四目相對中,宋涼宛久久未動,像一剎那被擊中,周遭喧囂迅速褪去,倏忽置身於山野天地間,頭頂月,耳邊風,眼裡心裡只能望見他。


後來她才知道,有個詞叫作,一顧終生。


而彼時直到少年一聲咳嗽,向她點頭致意:「見過宋三小姐。」


她才怔怔回過神來,少年卻已轉過輪椅,默默入了後堂,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中。


那一夜,宋涼宛明明滴酒未沾,卻像醉了似的,走路都是飄的,她回去後在屋頂上鬧了半宿,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瘋魔了般。


宋錦夜跑出來大喊:「涼宛你鬧夠了沒?快給我滾下來!」


她卻笑得更歡了,提著裙子轉圈,雙手擴在嘴邊,彷彿向全世界宣告:「紀元甫,他叫紀元甫!」


笑聲飄在風中,她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對著宋錦夜大聲道:「二哥,我要拜他為師,我要跟他學口技,你說好不好?」


宋錦夜氣瘋了:「好好好,好你個大頭鬼!」


就是從這天起,宋錦夜覺得,他家小妹徹底放棄正常人的身份,從此走上了一條奇葩的不歸路。



起初紀元甫不願收宋涼宛為徒。


她找到他時,他正在梨花樹下看書,聞言轉了輪椅,淡淡婉拒:「供人賞樂的小玩意罷了,宋三小姐學來做什麼?」


宋涼宛不好意思說出那句「因為你」,便撣撣袖子,做正義凜然狀:「為了給世人帶去更多樂趣,讓蒼生少受一些痛苦。」


紀元甫瞥了她一眼,以看失心瘋人的目光,沒有說話,只是轉過輪椅,不再理會她。


此後一個不肯,一個偏要,反正宋涼宛臉皮厚,便跑過來天天相纏,還自發自覺地叫起了:「師父。」


終是有一天,紀元甫忍無可忍,在樹下對宋涼宛道:「若要學百種口技,需先體會百樣人生,你若真有那個毅力,再來找我吧。」


他的意思很簡單,想模仿什麼口技就先過什麼生活,模仿攤販就自己去擺攤,模仿舞姬就自己去跳舞,百樣人生才能換來百種口技。


其實這種說辭不過是蒙宋涼宛呢,想讓她知難而退,哪曉得宋涼宛一根筋,竟像得到寶典秘訣般,拱拱手,歡天喜地地去了。


這一去,就是一個月。


宋家都快急瘋了,翻遍整個淮都也沒能找到失蹤的宋涼宛,滿城風雨中,唯有紀元甫知曉內情,但他也不清楚宋涼宛去哪了,他極其不安起來,夜夜難眠,從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


就在所有人都揪著一顆心的時候,一個尋常的黃昏,宋涼宛回來了。


起初紀元甫沒認出她,他只是隨手給經過他家門前的小乞兒端了碗水,那乞兒蓬頭垢面,看不分明模樣,聲音倒是很秀氣,還帶絲怯怯。


「謝謝大哥哥。」


他點點頭,便依舊愁眉不展,那乞兒同他說了好些話他也沒聽進去,最後耳邊卻忽然響起一聲尖叫,一個熟悉的聲音歡呼起來:


「我成功了,師父你都沒認出來,我成功了!」


他身子一顫,那小乞兒將臉上黑炭三五下抹去,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望著他眉開眼笑。


「你,你……」巨大的衝擊讓紀元甫一時說不出話來,好半天,他才轉過了輪椅,肩頭微微顫動起來。


黃昏中,宋涼宛奇怪湊上前,才蹲下身,就發出了一聲驚呼:「呀,師父,你怎麼哭了?」


風掠長空,衣袂翻飛,紀元甫忽然伸手一扯,將宋涼宛一把拉入了懷中。


宋涼宛猝不及防,腦袋直接撞到了紀元甫的胸口,那一刻,天地間彷彿靜了下來。


心跳挨著心跳,氣息縈繞,有熱淚流入脖頸,宋涼宛顫了顫,卻一動也不敢動。


夕陽籠罩著他們,將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有梨花悠悠落下,同他們一併入了畫。


一場雞飛狗跳的風波就此收場,事後宋涼宛坐在樹下,對著紀元甫津津樂道:


「師父,我在乞丐堆里混了一個月,每天往城門口那蹲著,見識了各種各樣的人,學了各種各樣的聲音。」


「對了,我還結識了一幫好兄弟呢,大家住在一個破廟裡,我跟他們說我叫芋頭,他們都可喜歡我了,說我機靈,有什麼好吃的都先想著我,倒是沒受多大苦……」


眉飛色舞的講述中,紀元甫忽然打斷:「為什麼叫芋頭?」


宋涼宛一愣,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因為師父……是圓子啊。」


她眨著眼,臉上染了紅暈,卻還是定定地望著紀元甫:「你是圓子,我是芋頭,多般配。」


熟識後她從不掩飾對他的喜歡,沒羞沒臊的話飄入風中,紀元甫咳嗽一聲,轉過輪椅,長睫微顫。


「誰允許你給我起這麼奇怪的外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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