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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少的秘密戀人 超虐,內容和書名不符,作者,雲檀
我怕或不怕他,都是因為,他太像蓮華了。想蓮華了,我就忍不住遠遠看他一眼。睹物思人被我變成睹人思人。
《囊》(完結撒花,放心食用~)
1
那天,風很柔,我頭上是奶娘精心盤起的髮髻,有桂花油的淡淡香氣。
那柔風吹得我舒服極了,舒服得我直在太陽下眯眼睛,不經意轉頭,我看見了一抹青衫。
蓮華告訴我,那個人本是我應該嫁的人,只不過父親要我入宮,所以沒了緣分。
蓮華是我的護衛,長我四歲。自從我有記憶開始,蓮華就在我身邊。小時候他只是在我出入的時候跟著我,在我玩的時候陪著我。後來大些了,他就總腰間掛著一把彎刀在我身邊。
蓮華說,小姐本是應該嫁給景岳世子的。
我點點頭,並不在意,抬頭告訴他,我覺得那景岳沒有蓮華好看。
蓮華一怔,不語,只是安穩地站在宮牆外,送一步三回頭的我進宮。
我沖他揮揮手,說:「你早些回家,我也很快會回家的。」
畢竟,我不想選秀,我不想進宮。
可是我想錯了。
我信誓旦旦自己不會進宮,覺得自己女紅潦草,琴棋書畫不精,又不擅歌舞,皇家森嚴,定然不會放我一個草包進去添亂。
可是我忘了,我爹爹是極有本事的人。
他是丞相啊,那天我出門前他便沉著臉看著我,叮囑我進宮後要好好聽他的話。
那時我就該想到,這場選秀,對我來說不過是走一個過場,就算所有秀女都落選,我也一定會被他送進宮。
我腦袋木木的,想了許久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我也知道自己明白得太晚了。
大紅衣服的公公已經念完了聖旨,聖旨里說我德才兼備,封我為德貴人。
我有什麼德?我什麼都不會,剝個蝦都能被蝦殼咬到手。
可我不敢問,我顫巍巍接了聖旨,成了新晉秀女里,位分最高的人。
我的婢女只有一個是我認識的,叫蓮花,是蓮華的妹妹。除此之外所有的婢女嬤嬤,都是內務府送來的。
其實蓮花也是內務府送進來的。我想,她也是爹爹上下打點以後送到我身邊的吧。
我告訴蓮花,我不想侍寢。
從選秀的時候起,我就沒想過侍寢,更沒想過會進宮。
蓮花說,小主說什麼傻話,莫要讓人聽了去嚼舌頭。
2
皇宮很大,好吃的也多,就是日子過得過分規矩,讓人覺得無聊。
平日里規矩森嚴,我處處都要小心謹慎,只有在自己宮裡,關上門才能鬆懈一下。
我懶散地趴在桌子上,招呼蓮花說,蓮花我想喝水。
卻聽見一個清冷的聲音說,順便給朕也帶一杯。
我茫然地從桌子上爬起來,看見那道明黃色的身影輕飄飄地坐在了我的貴妃榻上。
又聽見那個清冷的聲音說,嚇傻了么,見到朕都不行禮。
我急忙爬起來,手忙腳亂地行了個勉強可以看的禮,腦袋裡轉來轉去,知道他是皇上。
我抬眼偷偷打量他,卻猛地愣住了。
「蓮……蓮華?」
皇上是蓮華?!不!不是!長得好像!
「什麼花?尚且初春,哪裡來的蓮花?」
他抿了一口蓮花上的茶,微微皺眉。
「回皇上,貴人方才是在喚奴婢,奴婢叫蓮花。」
我心中翻起驚濤駭浪,腿一軟跪了下去。蓮花不慌不忙托著我的手,將我從地上拉起來,我哆哆嗦嗦地抬眼去看皇帝。
皇帝咳了一聲:「這麼怕我?嚇傻了?」
他真的跟蓮華一模一樣,可是神態語氣又處處不同。我太久沒見蓮華了,眼淚忍不住地往下掉。
我聽到蓮花對他說:「小主身體從早上起來就不舒服,不是嚇傻了。」
皇帝一擺手讓人去叫太醫,我死命抓住蓮花的手,腦子被皇帝的容貌攪得一團亂。
後來一群人忙忙碌碌,我通通都不太記得了,大概是真的被那張一模一樣的臉嚇到了。晚上我真的起了高熱,倒是圓了蓮花為我撒的謊。
我說,蓮花蓮花,你看見沒有,皇上長得跟蓮華一模一樣!
真的一模一樣!
蓮花神色如常,端了葯碗,輕輕地說:「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主子還是養好身體再說吧。」
我愣住,問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蓮花理了理我的頭髮:「喝葯吧,這些沒有意義了。」
3
我以為,很長時間裡我應該都接受不了皇帝有那樣一張臉。
可是,我沒有。我低估了那張臉對我的影響力。
我怕他是因為,他長得太像蓮華了。
可我不怕他也是因為,他長得太像蓮華了。
我想蓮華了,就忍不住遠遠看他一眼。
睹物思人被我變成睹人思人。
後宮裡的人背地裡都在說,我是最會做戲的那一個,一副喜歡極了皇帝的樣子,一邊又拒絕侍寢。
他們不敢當著我的面嚼舌頭,因為我的爹爹是宰相。欺軟怕硬,宮裡人最擅長。
天氣漸熱,蓮花說:「主子要不要做點消暑的吃食送去給他?」
他。是誰,蓮花已經不會特意說了。
我說:「我不會我不去。」
蓮花說:「奴婢會。」
我說:「那我也不去。」
蓮花說:「我做兄長最喜歡的酸梅湯吧。」
她最會拿捏我,總是想盡辦法讓我記起蓮華。
可是我又偏偏吃她那一套。
我就是覺得,皇帝有著那樣一張臉,看著就是個喜歡酸梅湯的人。
我什麼都不想管,也不願多問,自己在心裡,給皇帝貼了一個跟蓮華一樣的標籤。他就是喜歡酸梅湯了。
如此這般,這般如此,我在皇帝面前混了臉熟,但是我拒絕侍寢。
內務府每次來,我不是頭疼腦熱就是月事不調,再厲害就是傷筋動骨。
但是,理由總有用完的一天。
我還是被翻牌子了……
皇上站在撥步床前,敞開了手讓我給他寬衣。我沒動,低著頭摳手。這衣服著實不好看,那些綉娘將這寢衣繡得著實嬌艷了些。
皇帝終是嘆了口氣,道:「這次認栽了?真當朕看不明白么。」
我不想說話,腦子裡瘋了一般想見蓮華。他太像蓮華了,站在燈影里,身形眉眼都一模一樣。可是他不是蓮華。
他若長得不像他,我可能也就認命了。但是他太像了,我看見他,滿腦子就都是蓮華。
我一記起蓮華,面前這個人就變成徹底的贗品,我不喜歡他。
我……大概早就喜歡上蓮華了。
「你就那麼怕朕?」
他往我這裡走了幾步,直到與我只差一步的距離,才堪堪停下。
我搖頭。我不怕他,只是不喜歡他。我不想侍寢,從來沒想過侍寢。
直到當下,我也沒接受自己已經是「德貴人」了。
我看著他的眼睛,說:「我能不能不侍寢?」
他似乎嘆了口氣,又嘲諷地笑了笑:「你可知道,你這副模樣,浪費了你父親一番苦心?」
我隱隱覺得他說的話很危險,那是一種直覺,彷彿只要我說錯一句話,他就能殺了我。
可即使這樣,我也仍舊不想侍寢。
他有很多女人,並不缺我一個。他能給的那點榮寵,護不住我。
我索性坦蕩告訴他,我不想爭寵,皇帝還是雨露均沾,去找姐姐們吧。
「你知道你現在看起來像是欲擒故縱嗎?」
他伸手拔了我頭上僅剩的一支簪子。
頭髮散了一肩,可我顧不上。我抬頭看著他,告訴他,我只想在後宮裡安穩度日,不想要這榮寵。
他問為什麼。
我說:「你護不住我,既然護不住我,又何必動我?」
4
那天晚上他到底是沒有留下,只是摩挲著我那隻簪子,語氣頗為奇怪地道:
「你倒是個明白姑娘。」
隨後他便帶著他那群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我的寢宮。
他踏出我宮門的一瞬間,我癱軟在地上。
蓮花站在我背後說:「宰相要你爭寵,你為何不那樣做?」
我沒說話,只覺得累極了。
我又一次拒絕侍寢,還是當著皇上的面拒絕,宮裡流言更甚,終是傳到了我那爹爹的耳朵里。
他上下打點費了好一通功夫,給我遞進來一封信。
信上只有一個字,一個大到不能再大的「爭」。
爭。
他要我爭寵,要我用我這唯一看得過去的皮囊,在一個我不熟悉的男人身下承歡邀寵。
我問蓮花:「這一切是不是爹爹早就打算好的?」
蓮花說:「這是大人對小主的一片苦心。」
有些事情,一旦想明白了,靈台就清明了,爹爹是舍了我為了家族的前程,蛛絲馬跡里的野心,讓人覺得心寒。
我說:「蓮花,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我會入宮。」
蓮花停了為我梳頭的手,說:「是啊,小主生來就是陛下的皇后。」
我笑了笑,說:「蓮花,在我面前你不用刻意隱瞞了,我反抗不了什麼的。」
蓮花笑了,一雙眼睛閃爍著類似蓮華的風采。她說:
「我們兄妹二人,就是為你入宮而存在的。大人於我們兄妹二人有恩,效命於他,心甘情願。」
是這樣嗎?蓮華……
我剛開始學刺繡的時候,手被針扎得都是小窟窿,我太笨,練多久都學不會。可是爹爹請的嬤嬤太嚴厲,我要綉出合格的東西她才會放過我。
我綉不出來,所以老挨打,嬤嬤總是拿小藤條打我手心,不疼,但是很嚇人。
蓮華見不得她打我,便偷偷拿了我的針線替我綉,一來二去,他的手上也都是小窟窿。我見了那些小窟窿,就覺得嬤嬤不那麼嚇人了。我還很開心,也不知道為什麼那麼開心。
後來他真的繡得比我好,我拿著他的綉品,跟嬤嬤說,這是我繡的,嬤嬤竟然真的放過了我。
蓮華當時說,這滿城的男兒郎,都比不過他了,他無所不能到,連花都會綉。
……
時下審美喜瘦,奶娘就一直不允許我多吃甜食,可是我又喜歡得緊。
蓮華就趁奶娘不注意的時候,出去給我買糖買點心吃,他把糖和點心放在袖子里,奶娘不在的時候,偷偷交給我一小包。
我問他:「我要是被你喂胖了怎麼辦?」
蓮華說:「小姐胖了也是盛世富貴花。」
……
官家的千金都是有圈子的,爹爹一直都希望我與她們交好,我與她們也一貫交好。
只是她們喜歡同我「借」蓮華。
蓮華生得好看,她們無非是想讓蓮華陪她們逛個街、逛個鋪子,跟著她們在後面拎拎東西。
蓮華總是在我回頭看他,準備「借」他出去的時候說,老爺吩咐我保護小姐,不能離開。
那些個名媛千金,日子久了就都知道,我這俊俏護衛是個死腦筋了。
蓮華說,我成日保護你,你就不能保護保護我嗎?
……
我躺在拔步床上,看著床頂,無聲無息地掉眼淚。我說,蓮花,我想他了。
我這十六年來,生在相府,衣食無憂,不知人間疾苦。可他還是在那些小磕小碰的小煩心事前慣著我,用他能做的事情慣著我。
可是,又是什麼讓他這樣對我呢?
我以為是我幸運異常,得以遇見他多年守護。原來,是倚仗了爹爹的恩情。
我側頭看蓮花,蓮花對我輕輕地笑。
她說:「皇帝是個不錯的人,你為什麼這麼抗拒他呢?」
我說:「他太像蓮華了,我不敢。」
蓮花皺了皺眉,沒有說什麼。
我不敢的原因很多。
一是,我就是不敢,他太像蓮華了,我分不清,分不清在我面前的人是誰,分不清我心裡的人是誰;二來,爹爹明知二人容貌一模一樣,卻還是執意送我入宮,此後深意我不敢揣測。
我是個膽小的人,一貫怯懦沒主見。我習慣了依靠蓮華,依靠奶娘。如今難得不糊塗一次,我想自己活得明白些。
5
過了幾天,內務府來人,說是皇上下令撤了我的綠頭牌,讓我好好養病,還讓內務府送了好些補品過來。
我不明白是什麼意思,蓮花也不明白。
一頭霧水的時候,外邊傳來太監高聲通傳:「皇上駕到」。
一屋子人齊刷刷行禮恭候,我也不例外,只是剛剛俯身,手臂就被一隻大手託了起來:「既然是養病,就不用行禮了。」
我抬頭看那手的主人,又是一陣恍惚,他太像蓮華,我總是分不清他是誰。
他一聲退下,滿屋子的人就走了個乾淨。蓮花也不例外,只是她走得頗為不甘心,不住地給我使眼色,我猜她是讓我搞明白,我到底得了什麼「病」。
我站在原地,皇帝卻自顧自坐下倒了杯水,眉眼間輕佻的神色讓我很是不舒服,就像是被人扒了衣服看一樣。
「知道朕為什麼封你為『德貴人』嗎?」
我老實道,不知。
「女子無才便是德。你實在夠『無才」。不過朕實在想不通,丞相為什麼把你送進來?想笨死朕嗎?」
「……」
我笨得很明顯嗎?
喂,你叫什麼?總不能一直喊你德貴人吧。
我抬眼看他,他脫了鞋子,半躺在了我的貴妃榻上。
我老實告訴他,我叫今酒,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今酒。
他哦了一聲,又問我姓什麼。
我說,我姓阮。
他一拍腦門,道,是了,朕那丞相就姓阮,糊塗了。
我想起蓮花臨走時給我使眼色,便湊過去問他:
「我的綠頭牌你為什麼給撤掉了?」
他愣了一下,用手彈我腦門:
「你又不侍寢!還想留個綠頭牌佔位置?!」
我恍然大悟,原來這是一勞永逸,頓時激動地想謝謝他,只是忽然反應過來:「你同意我不侍寢了?」
他又伸手彈我腦門兒,嘆了口氣道:「你該叫我皇上!」
我諾諾地叫了一聲皇上,轉頭髮現他閉目假寐。他許久不再言語,似乎是睡著了。
他睡了一中午,直到他走,我都沒問出他為什麼突然撤了我的綠頭牌。
但是,他換了除了蓮花以外,我宮中所有人的人。蓮花說,小主,你被他軟禁了。
軟禁。左右不用侍寢了,軟禁又何妨?
我心裡一邊慶幸自己暫時不用侍寢了,又暗暗擔心會不會被爹爹知道。後來又一想,離得這麼遠,爹爹知道了也不能把我怎麼樣。
索性關門過我的日子,連之前想把一切都搞明白的念頭都淡了。
可是這皇帝總是不讓我安生,他晚上的確是不來我這裡了,但是他中午來!他接連一個月都霸佔了我的床睡午覺,搞得我沒地方午睡,連著一個月下午都沒精神!
最後我實在熬不住了,在他又來占我床的時候,我告訴他,能不能每個月讓我睡幾天。我中午也很困。
他歪頭,一臉疑惑:「床那麼大,朕又不能全佔了,你為什麼不跟朕一起睡?」
我沒話說,咬咬牙爬上了床。
睡就睡,總比困死好!
他睡相很老實,我明明是困的,但是躺到床上又莫名開始清醒。
我側頭看他,越發覺得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他長得真的跟蓮華好像。
如果不是他眉眼間儘是侵略意味,恐怕我都分不清他到底是誰。
看著看著,他突然出聲:「你口口聲聲不侍寢,如今這是在幹什麼?」
我愣了一下,驚覺自己的手已經描摹上了他的眉骨。
我當即羞愧地卷了薄被滾到床的角落裡,心裡一萬個罵自己鬼迷心竅。
萬分懊惱之際,腦門上似乎扣了一雙大手,耳朵里好像聽見了一聲低沉的笑。
隨後身後的人再無動靜,似乎是睡著了。
6
我抱病的第一個月,他只是中午過來霸佔我的床。
我抱病的第二個月,他午膳都直接在我這裡吃了。
且不說他用膳過分規矩,連帶我都必須聽他的!我一向不愛吃的,他都勒令必須吃。
一頓飯十幾盤菜,他不准我偏袒任何一個,每一道菜吃的次數必須相同。
挑食?不存在的。
接連一個月,我雖頓頓被逼到吃撐,但反而掉了兩斤肉。兩個月下來,我終於分清了他跟蓮華的區別。
如果說,蓮華是潤物無聲的水君子,那他就是刻板強硬,且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夫子戒尺!
今日午膳,我被他強硬逼迫吃了兩口苦瓜。吃完苦瓜以後,那一頓飯我就不想吃了,碗中剩下大半的飯沒動,午覺我也是卷了我的薄被躲在角落不理他。
他躺在床上,罕見地沒有那麼老實,反而伸手過來玩弄我的頭髮。
我被他把玩煩了,索性一巴掌拍開那隻大手,用薄被把自己裹了個嚴實,一根頭髮絲都沒露出去。
他戳了戳我:
「你就那麼不愛吃苦瓜?」
「生氣了?」
「你還真生氣了?這偌大的皇城,敢因為苦瓜跟朕翻臉的,你數頭一個。」
我挪了挪位置,不讓他再戳到我。
兩個月下來,我總算看清了,他脾氣陰晴不定是真的,但不會對我怎麼樣也是真的。
我大概對他有什麼用處,比如他可能被哪個寵妃晚上折磨慘了,所以跑到我這裡中午補覺。
要不然他怎麼突然撤了我的綠頭牌,還讓我抱病這麼久?這樣一來,別人不能進來,我也不能出去。他躲在這裡,可真是安全。
更何況,他只是睡個午覺吃個飯,我綠頭牌都被撤了!寵妃也不至於吃醋。算盤打得真精!
一道大力傳來,我被硬生生從被子里抖了出來。那人手裡抖擻著我的被子,齜牙咧嘴道:「朕跟你說話呢!」
我唔了一聲,還是不想理他,吃個飯他都要插手,著實管得寬!
算了算了!睡覺睡覺!
他將我的小薄被子團成一團,丟在我臉上,一隻大手徑直壓上來,趴著不動了。
那手橫在我肩膀處,我抬不起來,也動不了,偏偏還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我還睡不著!
故意的!他指定在報復我不理他!
我手扒拉來扒拉去,最後摸到他後腰,捏個半天捏不起一點軟肉。心裡正納悶這人怎麼這麼瘦?一點肥肉都沒有嗎?
我再摸摸!
肩膀上那隻手猛地將我的頭扳向他,我被迫側頭看他,他趴在枕頭上,只露出半張臉,眼睛微眯,深不可測。
「你若是再不老實,朕今兒就上了你的綠頭牌!」
……?!
這句話給人頗大的力氣,我當即掙脫他的禁錮,抱著我那團薄被滾出去好遠,死命地閉上眼睛,一動不動裝鵪鶉。
這人陰晴不定,屬實可怕,下次若是再讓我吃苦瓜……
唉,算了,他是皇上,我還是吃吧。
不就是苦瓜么,有綠頭牌重要嗎?
7
我抱病的第三個月開頭,開始有嬪妃想來「探監」了。
雖然我這綠頭牌一直是被雪藏的,但是,擋不住皇帝天天中午往我宮裡頭扎。
那些個嬪妃借口紛紜,就是想進來看看我是怎麼留住皇上的。奈何滿院子都是皇上的人,我做不了主,就算想放她們進來,我也沒辦法。
我趴在宮裡的小石桌上,看著蓮花一臉淡定地繡花。
我問蓮花:「爹爹現在是不是聯繫不上你了?」
蓮花僵了一下,點了點頭,隨後又說:
「小主不用擔心,等小主被放出去,蓮花就能聯繫上大人。」
騙誰呢?
他換了一院子的人!就留下你!
我才不信他不知道你是怎麼進來的。看來人草包久了,所有人都會當你是個傻的。
罷了,別的我管不了,眼下他對我沒興趣,不讓我侍寢就好。如果能保持現狀,哪怕被逼吃苦瓜!能保持一輩子就行!
我實在沒有蓮花的耐心去繡花,趴著她看都覺得煩瑣,看著看著眼皮子就重起來,索性放任自己趴著小愜。
雖說是小愜,但是我竟然做夢了。許是看久了蓮花繡花,我就夢見了那年,蓮華跟我並排坐在丞相府後院學刺繡的情景。
一開始他比我還笨拙,奈何他習武之人,手上有老繭,比我耐扎些。常常是我被扎哭了,他拿著葯小心給我塗。其實針眼兒大的傷口不用塗藥的,可是他每次都耐心地給我塗。
在夢裡也是,他一雙手不算很粗糙,但是老繭是一眼能看到的。他坐在我對面低頭給我塗藥,眼睫毛很長,根根分明。
我叫他蓮華,他抬頭對我笑了笑。就在這一瞬間,我知道了自己在做夢。
我已經很久沒見他了。
夢裡的人是蓮華,他每次笑都是眼睛在笑,眉眼含笑,但是唇角幾乎不動。很細微的表情,可我就是看得清楚。
他是蓮華,可惜這是個夢。
但是這個夢並不盡如人意,我被一個人從石桌撈起來抱走了。我抬頭看那個人,那個人有跟蓮華一樣的臉。
那人見我看他,突然兇巴巴地說:
「看什麼?!苦瓜吃完了嗎?!」
我瑟縮了一下,睡意漸退,可我不想清醒。
迷糊到深處時,我感覺有異樣,微微睜開眼睛,看見一個光潔的下巴,以及一個很好看的嘴巴。
腦袋裡想了半天,也只是得出這個人我很熟這一個結論,隨後瞌睡蟲就將我淹沒。
可是,這一次我沒有做夢。
再次睜眼,只覺得周圍很暖和,動了動發現自己動不了,又閉上眼睛醒了醒神,這才發現自己抱著一條胳膊睡到頭都昏沉了。
胳膊的主人不是別人,就是那個霸佔我床的皇帝!
只是窗外的天色有些不對啊……怎麼這麼黑了?
我推推他,推醒。
皇上,你午覺睡的時間太長了,天都快黑了!
他醒了躺在那裡沒動,緩了一會兒才坐起來,皺著眉頭抻了抻胳膊,又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
……不燒了。日後小心點,別在風口裡睡覺了。
?
我沒聽懂他在說什麼,但是他大手一伸,扣住我的腦袋就將我摁回了枕頭,
天還沒亮呢,再睡會兒。
他還順手幫我蓋好了被子,又貼心地將他的胳膊給我抱著……
我:「……?」
他:「看什麼?睡覺啊!天還沒亮呢!」
我一骨碌坐起來,撓頭問他:「這不是午覺嗎?皇上你是睡多了……嗎?」
我越說越沒底氣,因為房間里比剛才亮了不少。
他扯了被子翻身繼續睡,似乎不屑於看我。
8
我沒有侍寢,但是皇上在我這裡留宿了。
原因是蓮花告訴我的,告訴我的時候,她還在地上跪著。
她說,是我在院子里睡著了,那裡是風口,我睡了不過將近半個時辰,這才起了高熱。皇帝來時,太醫已經來了,但是叫不醒我。還是他來巧了,親自把我抱回屋的。
我說,我不記得了。
蓮花想了想,說:「那該是小主高熱太厲害了,連葯都喝不進去,還是皇上一勺一勺親手喂的。當時小主拉著皇上的手一個勁兒叫『蓮花」。我就被罰跪了……皇上罰我每天跪一個時辰,要跪一個月……』
皇上今天早上臨走還問我,是不是因為我,小主才不想侍寢……
一瞬間,我覺得皇上誤會了什麼,但是我又抓不住頭緒。之後我又想了想,左右我不侍寢,他愛怎麼想怎麼想。
末了這天中午,皇帝沒有來。沒來吃午飯,也沒來睡午覺。
我躺在床上,看了看身側,頓時覺得床無比寬闊。我接連打了好幾個滾,嘴裡叫著蓮花蓮花,我終於霸佔整個床了。
那一中午,我睡得格外踏實。
但是我做了個夢,夢裡是那個臭臉皇帝坐在龍椅上打瞌睡,眼眶底下都是黑青。
一覺醒來,頭有些昏沉,再看天色,已經是黑透了。蓮花端了一碗葯進屋,看見我醒了,便放下藥伸手探我的額頭,嘴中還喃喃道:
「怎麼又燒了?太醫說得沒錯,這葯還得喝。」
我看著那碗葯,終是端起來喝了。一口氣喝下去,我沒覺得怎麼苦,但是咽下去以後,再細品,頓時覺得胃裡一陣翻湧。我捂住嘴,好一會兒才忍住沒吐上來。
太苦了。
苦到我眼角泛淚。
我突然很想蓮華,從小到大每次生病,我都格外想吃甜食。每次喝完葯,奶娘一走,我就開窗張嘴,蓮華便會從窗外餵給我一塊糖。
奶娘不許他靠我太近,也不許他與我單獨共處一室。
因著我從小體弱多病,葯沒少喝,為了那糖,我那綉樓的窗戶,蓮華也就沒少爬。
我接過蓮花給的茶水漱口,漱完口又用帕子捂住臉偷偷掉眼淚。
正當難過的時候,臉上的帕子忽然被揭走了,嚇得我當即卷了被子,裹成了一隻蝦米。
「怎麼回事?朕就一中午沒來,你怎麼還哭上了?」
又是那種兇巴巴並且夾帶嘲諷的語氣,他怎麼又來了?!要不是因為他!我也不會離開蓮華!
這念頭一出來,眼淚更凶了。
他見我不理他,又開始伸手戳我,戳我還不算,還爬上來,湊臉過來看我。
我不想看見他,便使勁推開他,哭著說:
「你怎麼又來了啊!不是不來了嗎?」
可是他擒住我推搡他的手腕,眉頭微皺,聲音溫柔地問我:
「發生什麼了?怎麼哭成這樣?」
太像了,他太像蓮華了。那表情幾乎和我記憶里的蓮華重疊,讓我一瞬間分不清他是誰了。
我抱著他的脖子哭,說:「我好想你啊。」
9
接連兩天,皇上都在我這裡住下了。
大清早,我對著銅鏡發獃,想不明白昨天到底吃錯了什麼葯,竟然把那個兇巴巴的皇帝認成了蓮華!
當時哭得好難看啊,好丟人啊……
不過皇帝也不算那麼壞,他昨天晚上沒嘲諷我。
這麼想著,內務府來人了,一起來的,還有太醫院的人。
太醫院說我身子已經大好,內務府又說綠頭牌可以給我掛上了。
不是說好給我撤了綠頭牌嗎?怎麼又給掛上了?
天子一言啊!怎麼說話不算話!
中午我氣呼呼地坐在飯桌前等他,想聽他一個解釋,但是我餓了,沒忍住,飯吃了兩碗了他都沒來!
最後碗筷都收了,他還是沒來!
午覺我躺在床上,卷了被子躲在角落,想著他來了直接不理他。可是直到我睡醒了他都沒來!
我看著空落落的拔步床,心裡突然空了一拍。我問蓮花:
「蓮花,我好像有些不對勁。」
蓮花問我:「小主病不是剛剛好嗎,總共不過兩天,葯還是得吃的。」
我搖了搖頭,說:「我不是指這個,而是,我竟然沒有我想的那麼生氣。」
蓮花大概不明白我在說什麼,可是她坐在了床邊,輕輕抱了抱我。
她是蓮花,是蓮華的妹妹。
她總是像他哥哥一樣,在我需要的時候給我安慰。
我在生氣,可我氣的不是侍寢,而是他說話不算話。
我呆愣地看著自己的手心,一時間有些記不起自己當初為什麼那麼排斥侍寢。
我靠在蓮花肩膀上說:「蓮花,我不想侍寢。」
蓮花點點頭:「小主不是一直都不想嗎?」
我點點頭:「是啊,我不想的。」
蓮花又說:「可是丞相要你爭寵呀……爭寵還想不侍寢,很難啊。」
我想說,我連寵都不想爭。
可是腦海里乍現皇帝那張臉,我如果不爭寵,大概見到他的時候會越來越少吧。
傍晚,我又一口氣將葯喝完,但是這一次的葯沒有想像中那麼苦。
蓮花將一碟精緻的蜜餞送到我面前:
「這是皇上準備的,小主要不要用它解解苦。」
我看著那蜜餞,心裡竟然沒有多想吃,腦海里浮現的是蓮華在街頭小店買的麥芽糖。粗糙,更談不上這樣好看。
「不了,這葯沒有昨日那樣苦,拿下去吧。」
我倒在枕頭上,心裡沉沉的,有一種難過在心頭,但是我無法用言語形容。
就好像是什麼東西在離開,但是我無能為力。
蓮華,我好想你,可我又快記不起你了。
10
這一夜我睡得很淺,但是我又做夢了。我夢見蓮華腰間掛著彎刀,眉目間都是乖順地站在杏樹下。
杏樹上都是花,開敗的花瓣掉落,落在他頭上。他微微低頭,讓花瓣滑落,隨後用手接住細看。
他叫我:「今酒,日後我一定要種滿院子的杏樹,看它開花。」
床邊一沉,我從淺睡中驚醒。一隻大手從我後腰攀上來,我一驚,可隨後傳來的龍涎香氣味讓我放鬆了警惕。
是皇帝。
「我弄醒你了?」
他從我背後抱著我,在我耳邊沉聲說道。
我問他:「你怎麼又到我這裡來了?」
「我上了你的綠頭牌,為的不就是來這裡嗎?」
我一僵:「你說過,我不用侍寢的。」
他鬆開我,平躺回去:
「別多想,上你的綠頭牌只是因為你父親在朝上問你的病而已。另外,在你這裡睡久了,我睡習慣了。」
我裹了裹被子,鬆了口氣,沒再說話,心裡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過了半晌,他卻又翻身抱住我:
「別動,我就是覺得這樣睡會很安心。」
我感受著腰間那隻手臂的重量,沒有言語。但是那後半夜,竟然是睡得極沉,且無夢。
我不再抱病不見人,綠頭牌也上了,所以日子又過回了剛進宮時候的樣子。
宮裡嬪妃也有了機會過來「探監」,可是她們再三打量,也看不出我這草包是用了什麼能耐,能留得皇帝日日在我這裡用午膳。
難不成,是我宮裡飯好吃?
並不是。我都是蹭皇帝的飯,皇帝自己帶了飯菜過來,跟我借個場子。
她們想不出我是如何做到的,我也想不出。
但是我也並不是半分想不出。我隱隱覺得可能跟我的出身有關,又有可能是因為我真的不想爭寵,所以他來我這裡討個安靜。
左右不是因為我吃飯特別香,看起來很下飯。
這天又是兩個答應在我這裡捧了茶聊天,時近中午,兩個人也絲毫不提離開一事。
蓮花在她們兩個看不到的地方翻了個白眼,她一向看不慣這些虛偽的後宮佳麗,只是她那個白眼讓我腦袋裡靈光一閃。
這兩個答應,莫不是想賴在我這裡,等著見皇上?
越想越有可能。我一邊忍不住期待皇帝的反應,又忍不住有點隔應。我這是被利用了。
我看穿了她們倆的伎倆,但是因為我想看臭臉皇帝的反應,所以不得不配合她們的伎倆。
有點難受了。
我雖說是笨,但是也不是那麼笨。這種被人利用且還毫無水平的利用,讓我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茶水添了兩回,皇帝終於姍姍來遲。我在他面前敷衍慣了,如今因為有旁人在,我又要正經給他行禮,覺得自己虧了。
我就不該生出這樣的好奇心,這兩個都是他的妃子,他又不是沒見過,我大概是看不了他的安樂窩被拆的熱鬧的。
他不可能像我想的那樣,是安樂窩被捅了的炸毛模樣。我又何必多此一舉,白白給他行這麼一個正經八百的禮。行不好隔日他又要嘲諷人!
我可真是笨。
11
見到了皇上,那兩個答應方才聊得有多歡快,如今就有多嬌羞。再反觀我,嘴邊還掛著糕點殘渣。還是蓮花在那臭臉皇帝背後跟我擠眉弄眼,我才擦乾淨。
兩個答應嘴巴一個比一個甜,我看皇帝半晌沒言語,頓時覺得自己想看的熱鬧有戲,又悄咪咪地想吃塊點心。
我點心剛填進嘴裡,那臭臉皇上突然問我:
「你今日怎麼戴了這支釵?朕今早上走之前給你挑的那支釵不好看嗎?」
他什麼時候給我挑過這東西?我看向一旁的蓮花,蓮花也是一臉茫然。
百思不得其解中,眼角餘光瞄到一旁的答應手中,答應手中的帕子被她死死地絞在一起,手指關節都泛白了。
我恍然大悟,合著他在這裡誆人?!轉頭對上那臭臉皇帝戲謔的表情,一口點心頓時不知道怎麼嚼了。
我這邊想著看他安樂窩被捅的熱鬧,他那邊也想著給我找麻煩……
「阿酒,其實你戴什麼都好看,是朕不好,不懂你的心思。」
我被他一聲「阿酒」嚇了個哆嗦,那兩個答應看我的眼神都快冒火了。方才她們再三打探我的口風,問我到底做了什麼能霸佔皇帝三個月午膳,我表現的是對恩寵沒有半分興趣。
但是現在看來,我方才說的都是屁話。點心被我囫圇吞下去,張了張嘴發現自己沒法解釋。要是解釋了,我就更不是東西了。
騎虎難下。
「行了,你們兩個回去吧。別打擾了朕同阿酒用午膳。」
話音剛落,門外進來一串布菜的宮女,臭臉皇帝則將戲做到底,親手給我夾了滿滿一碗的苦瓜……
我看著那苦瓜,覺得人生都灰暗了。再回神,那兩個答應已經走了。
我頹廢地吃完午飯,覺得自己一定被扣上了恃寵而驕的名頭。
臭臉皇帝挑了挑眉:「小酒兒?」
我戳戳剩下的半碗米飯,沒理他。他忽然正色道:
「今酒,你知不知道朕為什麼這麼對你?」
我抬頭道:「不是因為我不喜歡你,不想侍寢,你樂得清閑嗎?」
他嘴角抽了抽。
我再接再厲:「這樣挺好的,你玩你的,我玩我的,你被姐姐們壓榨壞了,就跑我這裡躲躲,還是很不錯的。」
他捏了捏眉頭,最後深吸一口氣:
「下午去御書房伺候。」
「哦。」
可是,一個午覺醒來,天色已經……
唉,我可以不用去了吧?可門外他留下的小太監告訴我,醒了就直接去御書房,再晚也要去。得,跑不了。
我收拾妥帖以後,又讓蓮花帶了一盒子糕點,走了兩步又回頭問那小太監:
「御書房讓不讓吃東西?」
小太監支支吾吾半天,惶恐道:「奴才不知。」
他當然不知,那個臭臉皇帝,讓我過去指不定叫我做什麼。帶上盒子糕點,到時候好堵他那張刻薄的嘴。
12
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叫常禮,我平日里稱他為常禮公公。
那小太監引著我到御書房的時候,常禮正趴在門上聽牆根,我頭一次見太監還會聽牆根。常禮並沒有看見我,聽我喚了一聲常禮公公,他才回頭,急忙往這邊竄了兩步:
「德貴人……這,是給皇上帶的?」
他指著那一盒點心,眉宇見似乎有僥倖,彷彿看見了救星。
我點點頭,他又說:
「皇上在裡頭呢,您進去的時候,輕著點兒。」
我點頭道了一聲:「有勞。」
推門的時候,常禮在後面輕聲說:
「貴人小心點,皇上今兒個不太開心。」
御書房比我想的要簡單,我以為照著那臭臉皇帝的挑剔,會把他的御書房收拾得很舒服。
但是四壁幾乎都是書架,唯一一張軟榻,也比我宮裡那張貴妃躺要小一點。軟榻上邊還放了一張矮几,矮几上亦是鋪開倒扣的一本書。
我進去以後,才走了幾步,便聽到裡屋有東西掉落的聲音,尋聲過去,正巧看見那臭臉皇帝面目猙獰地摔奏摺。
他眼神過於狠戾,讓我不敢再向前。
很奇怪,我好像越來越少會因為他想起蓮華了。大概是他總會用那張溫軟如玉的臉,做一些與溫軟如玉毫不相干的事情。
他摔完奏摺轉身正巧對上我的眼睛,似乎有一瞬間僵硬,但是很快就冷著臉轉身癱倒在椅子上,用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捏眉心。
他的手很好看,比我的好看,也比蓮華的好看。蓮華的手上都是因習武留下繭。他的手比之蓮華,嫩了不止一星半點。而我的手,雖然沒有繭,但是沒有骨節分明。
「看什麼?!沒見過人發脾氣啊?!」
我一愣,他突然站起來,繞過桌子,奪走我手中的點心盒子,打開就吃,邊吃邊說:
「看什麼?!不是給朕帶的嗎?!」
說完又往嘴裡塞了一塊點心。
我看著那張無比熟悉的臉,一瞬間彷彿看見了十幾歲的他,現在的他看起來就像個小孩子。
蓮華從來不會這樣發脾氣,他一向緘默隱忍。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這張臉露出委屈的表情,心裡有一塊地方,突然變得很軟。
「今酒,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無能……」
他忽然軟了語氣,垂眼看著手裡的點心。我怔了一下,覺得哪裡不對勁,想了半天才發現,是他沒有自稱「朕」。
他趴在桌子上,手裡把玩那塊咬了一半的點心,聲音低沉,聽起來很委屈:
「我並不喜歡當這皇帝,每天要跟一群老頭吵架,每天有批不完的奏摺,解決不完的麻煩事……須得喜怒不形於色,心事亦無人敢窺探。」
「今酒,你看。」他點心塞進嘴裡,推給我一堆奏摺。
我說:「後宮不能干政,我不能看。」
「朕讓你看!」
我沒伸手接,他沉默了一會兒,拍案而起,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我被驚得一把抓起了奏摺打開,手都在哆嗦,心裡忍不住為自己方才的心軟懊惱。他再怎麼樣,都是皇帝,伴君如伴虎。今酒啊今酒,你怎麼會覺得他可憐。
「阿酒……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大概是我看起來真的被嚇到了吧。他扶住我的肩膀,額頭抵著我的額頭,輕聲低喃。我感受得到他的呼吸,心裡漸漸平復,眼睛也終於在那打開的奏摺上聚焦。
正巧,奏摺不是別人的,正是我那許久都沒有消息的爹爹寫的。
他要求皇帝,雨潤六宮,繁衍子嗣。大概是他聯繫不上我,又想讓我爭寵才做出來的吧……
我掙脫他的禁錮,打開那一堆奏摺,無一例外,都是要求皇帝繁衍子嗣的。爹爹怎麼敢聯合百官給皇帝施壓?!
我看向一旁的皇帝,以為他會一臉深沉地看著我,可是他卻有些委屈地坐下:
「他們說,後宮空虛,所以朕納了一宮的妃子。他們又說,要雨露均沾,朕也照做。如今又來……吃飽了撐的,天天催……」
這……一條龍服務啊。難道皇帝以後生男生女那一群老臣也要操心?我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13
「笑笑笑,你笑什麼?!」
他伸出一雙大手扯了我的臉皮往兩邊拉,我甚至能感覺到他手上沒擦乾淨的點心殘渣。
我被他揉捏得連連求饒,他最終是放過了我,讓我蹲在地上給他撿奏摺。
我揉了揉發燙的臉頰,撿一本奏摺,瞪他一眼。他就很沒形象地歪在那張軟榻上,看那本倒扣在矮几上的書,翻頁的空閑里還塞一塊點心吃……
我看著那盒點心,忍不住想誇自己神機妙算。早就知道他叫我來沒好事,果然,帶了點心還是逃不過。
「阿酒,我渴了。」
我抱著一摞奏摺,看了看離他只有兩步遠的茶壺,最後認命將奏摺放下,去給大爺倒水。
「阿酒,你真好。」
「你說這話之前,能不能別把手上的油往我袖子上擦?!」
「哈哈哈……大不了我叫內務府給你再做新的!別生氣!」
我看著面前這個突然扯著我的袖子,語氣略帶撒嬌的男人,腦袋裡一片空白,同時,胸腔里彷彿關了一頭橫衝直撞的鹿。
他不自稱為「朕」的時候,其實挺可愛的。這麼想著,他撿起手邊一本奏摺,翻來看了看,扯著我的袖子,用一雙大眼狀似無辜地看著我:
「阿酒,你父親甚是為我膝下無子憂心,你作為他的女兒,是不是應該為父親分憂,為皇室開枝散葉啊?」
額,其實,他一直挺討厭的。
「阿酒?」
他再接再厲搖搖我的手,見我不理他,索性丟了書,棄了點心,用那油手來抱我。
我沒動,就靜靜地被他抱著,心裡千思百轉,總覺得今天下午的皇帝格外奇怪。因為,今天下午的我,在他臉上再也找不到半分蓮華的影子了。
我找不到蓮華了。
他不會抿著嘴對我笑,也不會拿著彎刀站在我一回頭就能看得到的地方,他從來不會做蓮華做的事。終於,在這一天,連他的臉,我都覺得跟蓮華沒關係了。
「阿酒,你要不要試著喜歡我?好像這個皇宮裡,只有你不會因為我是皇帝而奉承了。」
我看著那個坐在軟榻上抱住我腰的人的頭頂,仍舊沒說話。
他緊了緊手臂,說:
「阿酒,你當初說,我護不住你,就不要碰你。你的意思是不是說,等哪一天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時候,你就心甘情願留在我身邊?」
我仍舊不知道說什麼,心裡很亂很亂。我進宮後,從一開始躲著他,到如今天天見他,只不過半年時間。
半年,只不過半年。我卻是有點記不清當時為什麼抗拒他了,只是執念自己不能接受他。可是我又搖了搖頭,他是皇帝,哪怕日後大權在握,隻手遮天,他也依舊是那個三宮六院的皇帝。
我輕輕呼出一口氣:「皇上,天色不早了,該用晚膳了。」
他微微一僵,抬頭看我。我亦低頭看他。
這是我第一次居高臨下地看他,親眼看到他眼中有什麼漸漸凝實,最後只微微一笑:
「是了,天色不早了,朕該同你用晚膳了。」
14
蓮花說:「小主,你最近總是出神。」
我敷衍道:「哪裡有?」
可是話音剛落,我看著手心,又記起來那個人。
他最近總是叫我去御書房,可是他又很忙,我就自己在那裡看他找給我的書。大多都是五湖四海的奇聞逸事,倒也過得有趣。
那天,他突然問我:
「今酒,你知不知道朕的名字?」
我愣了一下,可他已經鋪開宣紙,拉了我過去。
他將我攬在懷中,握著我的手,寫下了「阮今酒」。他的字也好看,他說,他的字是太傅盯著,一筆一畫練出來的。
我聽不進去,只覺得被他這麼攬著,周身都是他身上的味道,手也被他大手包住,他手心的溫度燙得不像話。
分神間,他已經帶著我的手,寫下了「雲諫」二字。
雲諫,他的名字。
國姓別,他的名字叫別雲諫。我側頭看他,他在我眉心落下一吻。
「阿酒,總有一天,你會喚我『雲諫』。」
「雲諫」二字被他寫得有些張狂,「阮今酒」就看起來端正了許多,這兩個名字,一左一右,倒像極了我同他的位置……
「小主?小主?」
蓮花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驀然回神,驚覺自己又看著手心走神了。
「小主,後宮裡最近有些流言。」
我點點頭,並不在意。從我進宮起,宮裡對我的流言就不少。之後又因為不侍寢,綠頭牌被撤,流言早就不知道什麼樣子了。
「小主,流言說,你狐媚惑主。」
我笑了笑,喝了口茶:
「我從未侍寢,又哪裡來的惑主?」
蓮花說:「可是後宮裡,所有的人都沒侍寢過呀。」
我愣住皺眉道:「他是皇帝,怎麼可能不召人侍寢?」
蓮花笑了笑:「說不定真的是因為小主你。」
我看向蓮花,蓮花笑得真誠。
「爹爹有沒有聯繫你?」
蓮花愣了一下,輕聲道:「聯繫了。」
我沒說話,蓮花默了默又說:
「大人說,小主如今算得上得寵,大人要小主懷上龍嗣……」
果然,爹爹前朝聯合百官對……雲諫的逼迫,為的就是讓我爭寵。
「大人還說,哥哥在他手上,我若是勸不動小主,他就……」
我一把拉住蓮花的手,厲聲問她:「父親要對蓮華做什麼?!」
蓮花被我反常的模樣嚇到,眼神中皆是惶恐,可是不等她開口,門外就傳來了一聲:「阿酒」。
別雲諫來了。我只能放開她,但是我整顆心都揪成一團。
蓮華,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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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齡八年,看過最虐的,《非我傾城王爺要休妃》想要求虐,這本必看,他可以說是把所有虐點擺在了一起(小h),反正全文幾乎沒糖,文筆很好(話說回來,虐文文筆一般都不錯),但是結尾he。。。咱也不知道作者咋想的,看這本書有多久我就哭了有多久。。可以接受這種程度的虐的話,你就看吧。話說我當時怎麼邊哭邊看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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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剛剛轉了一圈發現推的文我幾乎都看過,比了比,論虐來說,還是這本書更勝一籌,好想把這本書推出去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