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過的文章中有哪些關於吃的描寫讓你覺得印象深刻?
歇了老大半天,他到橋頭吃了碗老豆腐:醋,醬油,花椒油,韭菜末,被熱的雪白的豆腐一燙,發出點頂香美的味兒,香得使祥子要閉住氣;捧著碗,看著那深綠的韭菜末兒,他的手不住的哆嗦。吃了一口,豆腐把身里燙開一條路;他自己下手又加了兩小勺辣椒油。一碗吃完,他的汗已濕透了褲腰。半閉著眼,把碗遞出去:再來一碗!
我的感受看過很多書,關於吃的描寫還是老舍汪曾祺這些近代大家更能讓我覺得舒坦。舌尖上的中國風味人間人生一串我都看了,好看,文案也好的不行,但還是靠畫面,文案好在它溫柔柔和,並不在吃,我是看不懂那些軟糯香甜肥而不膩,我想像不出來這到底是什麼味道。但那些文學大家寫出來的吃的東西是真的吃的東西,靈魂都在裡面,就比如上面關於豆腐腦兒這段,我都能就著這段話下一碗飯,就是這麼接地氣兒,這麼舒坦!
「豆腐加上點辣椒油,再拌上點大醬,那是多麼可口的東西;用筷子觸了一點點豆腐,就能夠吃下去半碗飯,再到豆腐上去觸了一下,一碗飯就完了。因為豆腐而多吃兩碗飯,並不算吃得多,沒有吃過的人,不能夠曉得其中的滋味的。」
——《呼蘭河傳》
此後,我吃豆腐時,腦海中都會湧出這段話來,即使不沾辣椒,豆腐也有了特殊的滋味
.1.陸文夫 《美食家》
我去動員的時候,他們一家正在天井裡吃晚飯。白米飯,兩隻菜,盆子里還有糟鵝和臭豆腐乾,他的老父親端著半斤黃酒在吱吱咂咂的。2.阿城 《棋王》我把蛇掛起來,將皮剝下,不洗,放在案板上,用竹刀把肉劃開,並不切斷,盤在一個大碗內,放近一個大鍋里,鍋底蓄上水,叫:洗完了沒有?我可開門了!大家慌忙穿上短褲。我到外邊地上擺三塊土坯,中間架起柴引著,就將鍋放在土坯上,把豬吆喝遠了,說:誰來看看?別叫豬拱了。開鍋後十分鐘端下來。就進屋收拾茄子。有人把臉盆洗乾淨,到伙房打了四五斤飯和一小盆清水茄子,捎回來一棵蔥和兩瓣野蒜、一小塊姜,我說還缺鹽,就又有人跑去拿來一塊,搗碎在紙上放著。腳卵遠遠地來了,手裡抓著一個黑木盒子。我問:腳卵,可有醬油膏?腳卵遲疑了一下,返身回去。我又大叫:有醋精拿點兒來!蛇肉到了時間,端進屋裡,掀開鍋,一大團蒸氣冒出來,大家並不縮頭,慢慢看清了,都叫一聲好。兩大條蛇肉亮晶晶地盤在碗里,粉粉地冒蒸氣。我嗖的一下將碗端出來,吹吹手指,說:開始準備胃液吧!王一生也擠過來看,問:整著怎麼吃?我說:蛇肉碰不得鐵,碰鐵就腥,所以不切,用筷子撕著蘸料吃。我又將切好的茄塊兒放進鍋里蒸。腳卵來了,用紙包了一小塊兒醬油膏,又用一張小紙包了幾顆白色的小粒兒,我問是什麼,腳卵說:這是草酸,去污用的,不過可以代替醋。我沒有醋精,醬油膏也沒有了,就這一點點。我說:湊合了。腳卵把盒子放在床上,打開,原來是一副棋,烏木做的棋子,暗暗的發亮。字用刀刻出來,筆劃很細,卻是篆字,用金絲銀絲嵌了,古色古香。棋盤是一幅絹,中間亦是篆字:楚河漢界。大家湊過去看,腳卵就很得意,說:這是古董,明朝的,很值錢。我來的時候,我父親給我的。以前和你們下棋,用不到這麼好的棋。今天王一生來嘛,我們好好下。王一生大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精彩的棋具,很小心地摸,又緊一緊手臉。我將醬油膏和草酸沖好水,把蔥末、薑末和蒜末投進去,叫聲:吃起來!大家就乒乒乓乓地盛飯,伸筷撕那蛇肉蘸料,剛入嘴嚼,紛紛嚷鮮。
我問王一生是不是有些像蟹肉,王一生一邊兒嚼著,一邊兒說:我沒吃過螃蟹,不知道。腳卵伸過頭去問:你沒有吃過螃蟹?怎麼會呢?王一生也不答話,只顧吃。腳卵就放下碗筷,說:年年中秋節,我父親就約一些名人到家裡來,吃螃蟹,下棋,品酒,作詩。都是些很高雅的人,詩做得很好的,還要互相寫在扇子上。這些扇子過多少年也是很值錢的。大家並不理會他,只顧吃。腳卵眼看蛇肉漸少,也急忙捏起筷子來,不再說什麼。不一刻,蛇肉吃完,只剩兩副蛇骨在碗里。我又把蒸熟的茄塊兒端上來,放小許蒜和鹽拌了。再將鍋里熱水倒掉,續上新水,把蛇骨放進去熬湯。大家喘一口氣,接著伸筷,不一刻,茄子也吃凈。我便把湯端上來,蛇骨已經煮散,在鍋底刷拉刷拉地響。這裡屋外常有一二處小叢的野茴香,我就拔來幾棵,揪在湯里,立刻屋裡異香撲鼻。大家這時飯已吃凈,紛紛舀了湯在碗里,熱熱的小口呷,不似剛才緊張,話也多起來了。3.葉廣芩 《夢也何曾到謝橋》那天我們在謝家吃的是炸醬麵,跟我們家的香菇小鴿子肉炸醬不同,謝家的醬是用蝦米皮炸的,麵碼兒是一碟蘿蔔絲、一碟煮黃豆。面是雜麵,撈在碗里有一股淡淡的豆香,勾得人饞蟲往上翻。六兒撈了一大碗面蹲在一邊去吃了,他不跟我們一起坐,大約是覺得拘束。我看見六兒從缸蓋上頭揪了一大頭蒜,很細心地剝了丟在碗里,白胖胖的蒜瓣晶亮圓潤,在面的攪拌中上下翻動,在六兒的嘴裡發出嚓嚓的聲響…… 我說我也要吃蒜。 謝娘就剝了幾瓣給我,說這是京東的紫皮蒜,是她留著做臘八蒜用的,讓我留神別辣著。我們家也吃蒜,都是廚子老王用小缽將蒜砸了,刮在青瓷小碟里,潤上小磨香油,遠遠地擱在桌角,誰要吃,拿過來用筷子點那麼一下就行了,沒見有誰捏著蒜瓣張著大嘴咬的。 我也學著六兒的樣子狠狠地咬了口蒜,不管不顧地大嚼起來。沒嚼兩下,一股辣氣直衝頭頂,連眼淚也下來了,一張嘴已經分明不屬於我。謝娘和父親慌得丟下手裡的飯來照顧我這張嘴。淚眼矇矓中,我看見六兒蹲在門邊,低著頭無動於衷,照舊吃他的面。看他那冷漠神情,我恨不得再在那張臉上抓一把。4.二月河 《乾隆皇帝》正熱鬧間,芳卿抹布墊著雙手,端出個碩大的瓦火鍋,裡頭積炭烈火劈啪作響,周匝湯窩兒里翻花沸騰,裡邊頭尾相對煮著兩條黑草魚,還浸著肚片,白肉片、海帶絲、四喜丸子……一上桌,立時香氣四溢勾人饞涎。劉嘯林笑道:「這是雪芹的拿手菜,什錦魚鍋!怎麼不見香菇?」芳卿安放好鍋,笑道:「怎麼忘了?那是塞在魚肚子里的……」阿桂猴急就先夾了一片連筋肥羊肉,飛快地填了嘴裡,燙得直吸氣道:「熱——嘻熱——嘻熱……熱!」他到底伸著脖子咽了下去,眼淚已是流了出來,又索冷水嗽口,笑著說道:「羊肉作出這味道來,我不做將軍,賣羊肉得了!」曹雪芹只是笑,等著芳卿的托盤過來,橘皮水、五香料、姜未、蒜絲……還有一小撮白糖,勾了醋兌進鍋里,將小半瓶酒沿鍋一點一點潑了進去。頓時,肉香、酒香、菜香蘊含著還有一縷難以言傳的清香升騰而起久久不散。敦敏咋舌道:「平常一鍋菜,居然燒得出這味道來?」 「這叫『無材湯』。」雪芹淡淡說道,「以魚、羊為君,豬、雞、鵝、鴨為臣,輔之以酒醋即成。可惜沒有鵝、鴨,牛肉頂替加上肚片,只取個『鮮』字罷了。」敦誠便問:「何以如此命名?」劉嘯林道:「這是我命名的。我中探花,吃過瓊村宴,皇家御膳沒有一味及得上這湯。如此好菜,又上不得皇家御桌上,想起雪芹的石頭記一首詩,即興命名的。」遂輕聲吟誦:無材可去補蒼天,枉入紅塵若許年;
此系身前身後事,倩誰記去作奇傳? 又道:「後兩句與菜不甚貼切,只取它無福登殿入閣罷了。」 眾人聽了都說「有理」,齊用調羹匙舀那湯,果然鮮美不可方物。5.王安憶 《長恨歌》過了一天,王琦瑤下午就從嚴家回來,準備晚飯。這時,嚴家孩子的麻疹也出完了,燒退了,身上的紅點也退了,開始樓上樓下地淘氣起來。王琦瑤事先買好一隻雞,片下雞脯肉留著熱炒,然後半隻燉湯,半隻白斬,再做一個鹽水蝦,剝幾個皮蛋,紅燒烤夫,算四個冷盆。熱菜是雞片,蔥烤鯽魚,芹菜豆腐乾,賭子炒蛋。老實本分,又清爽可口的菜,沒有一點要蓋過嚴家師母的意思,也沒有一點怠慢的意思。6.周浩暉 《煙花三月》徐麗婕也坐在了小桌前,沒過多久,沈飛便把一碗炸臭豆腐端了上來。浸在湯汁中的豆腐塊色澤金黃,外酥里嫩,經油炸後那股怪味已經弱了很多,反而散發著一種特殊的鮮香。徐麗婕夾起一塊臭豆腐放入口中,那種美妙的口感和奇特的酥香,比起上午的佳肴來,倒又是別有一番風味。 沈飛站在一旁,迫不及待地詢問:「味道怎麼樣?」 徐麗婕伸出左手,豎起了大拇哥:「good!」沈飛「嘿嘿」一笑:「凡是吃過的,還沒有不說好的。哎,你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徐叔和小凌子呢?」
「在後廚呢。」徐麗婕一邊說一邊繼續吃著,「在為明天的『名樓會』做準備呢。」 「嗯。」沈飛點點頭,「小凌子又在練他那個『文思豆腐羹』了?」 「『文思豆腐羹』?也許是吧,反正我也不懂。」徐麗婕忽然想到什麼,看著沈飛,「你為什麼不跟我爸爸學點廚藝呢?看得出來,他挺喜歡你的。」 沈飛撇撇嘴:「我是那塊料嗎?」 「我看你行。」徐麗婕倒是一臉的認真。 「行我也不學。」 徐麗婕有些詫異:「為什麼啊?」 沈飛摸摸下巴,做出思考的表情,鄭重其事地說道:「我要是一不小心練成了大廚,那哪還有時間炸臭豆腐?」 徐麗婕笑了起來:「炸臭豆腐很有出息么?」沈飛也笑了,他指了指那些食客:「你應該去問問他們。」
徐麗婕一愣,然後有些無奈地搖搖頭:「人各有志,先不和你說了,你去忙吧。」 沈飛卻不離開,笑嘻嘻地看著她:「大小姐,你好像忘了一件事啊,」 「什麼?」 「還沒付錢哪。公平買賣,童叟無欺,我這臭豆腐是兩毛錢一塊,你吃了三塊,一共是六毛錢。」 徐麗婕愕然地看著沈飛:「我也得付?」 沈飛把手一攤:「小本經營,概不賒帳。」 徐麗婕哭笑不得地搖搖頭,摸出一塊錢鋼蹦,塞到沈飛的掌心:「喏,找我四毛!」冬天
朱自清
說起冬天,忽然想到豆腐。是一「小洋鍋」(鋁鍋)白煮豆腐,熱騰騰的。水滾著,像好些魚眼睛,一小塊一小塊豆腐養在裡面,嫩而滑,彷彿反穿的白狐大衣。鍋在「洋爐子」(煤油不打氣爐)上,和爐子都熏得烏黑烏黑,越顯出豆腐的白。這是晚上,屋子老了,雖點著「洋燈」,也還是陰暗。圍著桌子坐的是父親跟我們哥兒三個。「洋爐子」太高了,父親得常常站起來,微微地仰著臉,覷著眼睛,從氤氳的熱氣里伸進筷子,夾起豆腐,一一地放在我們的醬油碟里。我們有時也自己動手,但爐子實在太高了,總還是坐享其成的多。這並不是吃飯,只是玩兒。父親說晚上冷,吃了大家暖和些。我們都喜歡這種白水豆腐;一上桌就眼巴巴望著那鍋,等著那熱氣,等著熱氣里從父親筷子上掉下來的豆腐。
在砂鍋中沸騰的參雞湯端上了餐桌。整隻雞像巨大的岩石山般浮現在沸騰的乳白色湯汁中,用筷子輕輕一碰,皮就剝落下來,雞肉離開了雞骨,和已經變成帶著黏性的一大塊白色糯米一起混入雞湯,就像冰山在春天到來時崩塌一樣。崩塌變成幸福的象徵。我認為,盲點必須是這樣的感覺。
by村上龍《參雞湯》
咖喱燒灼著嘴巴、舌頭和喉嚨,順暢地滑入身體,溫暖所有的內臟。白色的羊腦在舌頭上涼涼的,如同女人的小拇指般滑滑軟軟的。咬破羊腦表面的薄膜,頓時有一種優質橄欖油和濃縮牛奶混合的味道在嘴裡擴散,消除咖喱的刺激。但並不是真正的消除,而是用一種果凍狀的膜,將味道和香味封存起來。
by村上龍《羊腦咖喱》
「你吃過整朵的松露嗎?」我搖搖頭。「是嗎?那要比較好,我竟然吃了。最外側有一層層薄薄的椰子,我不知道是什麼的葉子,裡面塞著蔬菜和魚肉。核心,也就是中心的部分,是大拇指大小的松露。松露本身的味道並不強烈,只是吃下去的那一剎那,會有很大的失落感。聽說以前曾經有一個諾曼底的貴族吃太多松露死了。我能夠理解,松露就是失落感的象徵,那是一種近似恐懼的失落感。而且,除了松露以外,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填補這種失落感。比方說,對生牛肝的渴望可以用女人陰道的味道來彌補,但松露卻是無可取代的。松露才是任何藝術方式都遙不可及的完美媒介,不僅獨立,還可以不斷創造飢餓感、恐懼和至福。」
by村上龍《松露》
我記憶深刻的是林清玄散文集裡面有一篇關於響螺火鍋的描寫,感覺一定會很好吃
《許三觀賣血記》,許三觀用嘴給孩子們和老婆炒菜那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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