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周杰倫，就比喜歡蔡徐坤「高貴」嗎？
2019年7月21日，周杰倫的微博超話影響力破億，頂掉了長期霸佔超話榜第一名的人氣偶像蔡徐坤。
微博網友@Hi-sweetea總結此次活動是「一次面向流量大型嘲諷的行為藝術」，「一切戰績都帶著不屑但陪你玩的嘲笑」，話里話外透出要教流量粉絲做人的優越感。
不少為周杰倫做數據的「夕陽紅粉」挺認同這一說辭，某篇10w+微信熱文的留言里，搬運上述內容的留言獲得了2.5w個贊。
在一溜「你大爺還是你大爺」的主旋律中，個別不太「合群」的觀點就格外引人注意。
比如中老年網紅羅永浩，他表示自己當年不是那麼喜歡周杰倫及其粉絲，跟現在所謂「中年人」對蔡徐坤的感受類似，順帶diss了下周杰倫的粉絲和作品，隱隱透露出作為「老年人」更上一層的優越感。
這條微博很快就收攏了幾萬條罵他蹭熱度、沒水平的評論，但也有21.8萬人為這條微博點贊表示支持——可能是來自流量明星的不敢發言的粉絲，也可能是來自當年同樣不喜歡周杰倫的其他路人。
三個代際的傾軋在這條微博下交融，景象實在太過有趣，也啟發DT君對熱鬧背後的兩個問題產生了好奇：上一代際的人批判周杰倫，跟現在大家批判蔡徐坤們是一個道理嗎？喜歡周杰倫，就比喜歡流量明星更加優越嗎？
仔細思索一番，以上問題似乎都彙集到了一個終極疑問：成為時代偶像的標準到底是什麼？
1
周杰倫制霸的時代過去了
但很難說有誰算得上是新的統治者
首先得承認一個事實，儘管周杰倫依舊能輕易站上話題C位，但由他制霸的時代正在過去。
艾漫數據查看了這幾天為#周杰倫超話做出貢獻的粉絲，成分十分複雜。參與支持周杰倫的網民們，在過去一年關心最多的明星除了周杰倫和林俊傑等上一代偶像，還有易烊千璽、朱一龍、楊超越、吳亦凡、鄧倫等流量明星。
於是，我們很難定義這真的是實力派對流量派的教育性勝利，還是又一場流量之間的廝殺。
媒體好像更愛周杰倫。最近一個月（6月23日-7月22日），周杰倫的媒體指數是蔡徐坤的近三倍，這意味著如果就關注媒體報道，還是會有一種周杰倫仍舊是時代焦點的感覺。
但如果看更能反映大眾關注度的搜索指數，最近一個月蔡徐坤的日平均搜索指數是周杰倫的近三倍。即使是在周杰倫被頻繁提及的這一周，其搜索指數也不到蔡徐坤的一半。
如果說微博流量數據還有被刷出來的嫌疑，那麼瀏覽器所記錄的搜索指數，其實比較真實地反映出普通網民對明星的關注程度。不一定具備普遍性，但數量肯定足夠多。
而將時間進一步往前拉，DT君發現，時代的更迭早在2014年便開始了——這一年，鹿晗和王俊凱的搜索指數開始超過周杰倫。
2014年4月，出道不到1年的TFboys被粉絲投票送到了音悅V榜年度盛典上，打敗了上一代偶像組合Super Junior-M，拿下「音悅直播人氣歌手」和「內地最具人氣歌手」兩個獎項；同年5月和8月，吳亦凡和鹿晗相繼解約歸國。
流量盛世就此開啟。
從數據來看，鹿晗是最有可能在人氣一項上與當年的周杰倫匹敵的明星，但鹿晗的時代並沒有持續太久，其熱度鼎盛期（從2014年10月到公布戀情的2017年10月）維持了3年。
這之後，頂級流量的更迭進一步加速。如果以微博日活躍粉絲數進入top5作為「紅」的標準，那麼近半年來，就有9個明星進入當紅名單。長期在榜的除了蔡徐坤，還有易烊千璽和朱一龍。
就算僅僅以周杰倫的人氣持久度與制霸度作為標準來要求大家，上述名字也都算不得時代偶像。
但問題是，周杰倫定義了時代偶像的一種標準，我們就應該用這個標準去衡量後來者嗎？
2
曾經的周杰倫
也並不符合上一代人的偶像標準
回到十六年前，這也是個備受爭議的問題。
2003年2月，周杰倫成為美國《時代周刊》亞洲版的封面人物。這一年他發布了新專輯《葉惠美》，發行一個月在亞洲的銷量就突破了300萬張，主打歌曲《以父之名》在超過50家電台首播，並有8億人收聽。
在周杰倫拿下上述頂流數據的同一年，知名文化記者王小峰在《三聯生活周刊》上寫了篇文章，叫做《周杰倫：時代的符號》，開篇便是「如果我們把鄧麗君、劉文正、羅大佑、周杰倫的名字放在一起，並且告訴你，他們都是一個時代標誌性的人物，你也許會反對這個名單中有周杰倫的名字。」
文中提到，解讀前輩羅大佑、李宗盛、黃舒駿、崔健的音樂時，歌詞中蘊含著與時代相符合的人文、生命和社會價值，可以變成時代的標誌，而周杰倫的歌將思想的骨架模糊化了，要用解讀崔健的方式去解讀周杰倫，「遠遠比聽清楚他的歌詞還要困難」。
簡單說，就是認為周杰倫的歌思想內涵不夠深刻。
那一年，31歲的羅永浩還在新東方當老師，確實跟你們現在不理解蔡徐坤為什麼會紅一樣，搞不懂周杰倫為什麼會成為偶像。在他被學生盜錄上傳的「老羅語錄」中，是這樣評價周杰倫的：
「我們處在一個不正常的年代，這種人居然成了偶像。要唱歌沒唱歌，要才氣沒才氣，要創作沒創作，完了……居然成了偶像，這也是令人感到奇怪的。」
一直到2007年，關於周杰倫和劉德華的帖子還是天涯社區的「月經」貼，那時候劉德華的粉絲依舊認為「周杰倫唱的那叫歌嗎」、「劉德華抵100個周結巴，不內涵，不解釋」，周杰倫粉絲中，也不乏激進一些的，罵得並不好聽——跟現在的微博也挺像。
（圖片說明：2007年劉德華粉絲對周杰倫的評價；圖片來源：天涯社區）
不過後來，周杰倫還是憑藉從歌曲、獎項到人氣的各項數據，從劉德華們手中接管了時代話語權。
還沒有微博的那些年，人們是通過搜索引擎指數來確定人氣C位的。搜狐和百度每年會公布藝人搜索指數排行，2004年之前周杰倫還是會被劉德華、F4、刀郎等超過，2005年之後便常年穩站男明星榜首了。
周杰倫的實例告訴我們，上個時代偶像的標準，就是用來被顛覆的。
他為80後、90後的時代塑造了一種新的審美，既沒有譚詠麟、張國榮以及四大天王類型的帥氣形象和演藝魅力，也沒有崔健和羅大佑那樣的作品深度和時代思考——在羅永浩這樣的老粉絲眼裡，無疑是一種審美退步，跟我們看待蔡徐坤的走紅有異曲同工之妙。
3
這個時代的偶像應該達到什麼標準？
問題迴轉到，這個時代的偶像新標準是什麼？誰來塑造新的審美？
其實也可以在中國娛樂發展史中找到答案。
90年代，四大天王縱貫整個大中華地區的人氣，釋放了第一波追星族的狂熱。那時候的偶像必須濃眉大眼、顏值驚艷，還需要具備影視歌三棲的硬實力。
而進入千禧年，周杰倫憑著耳目一新的音樂風格受到年輕一代的崇拜。吐字不清是他的獨特標籤，而對這個標籤的追捧，成為那個年代與老土的媽媽輩區別開的鮮明態度。
無論在哪個時代，除了作品和實力，也許年輕人追捧的偶像，就是會打破傳統意義上的標準，代表突破傳統思維的新精神。
周杰倫開始制霸搜索指數男藝人榜單的2005年，有一個更典型的例子可以說明這一點，那就是李宇春。
李宇春被粉絲簡訊投票送上「超級女聲」冠軍寶座，同年作為首位內地歌手登上《時代周刊》亞洲版封面。除了粉絲，所有人都對這樣的偶像充滿質疑。那一年，她的熱度比周杰倫更高，成為百度年度搜索十大關鍵詞的唯一在榜人名。
認真說起來，李宇春才是流量偶像的鼻祖。
現在大家針對流量明星的槽點，似乎套到她的身上也都適用：不同於傳統審美；唱功平平無奇，沒有特別多廣為流傳的作品，《冬天快樂》、《和你一樣》、《下個，路口，見》等都跟時代金曲掛不上鉤；非專業人士卻能拿到好資源，音樂學院畢業的她，在《十月圍城》、《龍門飛甲》等大製作電影中都扮演了重要角色……粉絲的困擾也相似，「春哥」帶來的刺激，與蔡徐坤的「雞你太美」大同小異。
即便如此，也並不妨礙她靠著正能量、人格魅力和流傳度不那麼高的音樂作品，成為那個時代的偶像，佔據年輕人記憶的重要部分，至今仍擁有大量粉絲——這是有別於周杰倫的另外一種標準。
回到2019年，離開微博這個輿論場，我們同樣能在音樂方面找到另外一個偶像，G.E.M.鄧紫棋。
儘管大家都在說，佔領大家歌單的仍舊是周杰倫，但從TME騰訊音樂娛樂旗下由你資料庫提供的近一個月各主要平台音樂播放數據來看，年輕人已經有了新的時代金曲締造者。
G.E.M.鄧紫棋的熱門歌曲播放指數遠遠高於周杰倫，她年輕、創作力旺盛、拿獎到手軟、佔領年輕人歌單……大致算是向周杰倫那個標準靠近的新時代偶像。知名流量吳亦凡，也終於做出了一首熱門歌曲《大碗寬面》，流傳度僅落後於鄧紫棋。
有趣的是，我們還發現周杰倫現在人氣最高的歌是《告白氣球》和《晴天》。這兩首歌在周杰倫的幾百首原創音樂中，既算不上意義深遠，也不存在很高的音樂技巧，代表了現在的熱門取向。
16年前，王小峰的《周杰倫：時代的符號》文章以這段話作為結束：作為一個歌手，周杰倫的音樂和過去的時代代言人相比顯得輕浮了一些，但至少現在他可以做到成為一個時代的符號——讓未來的人去了解這個時代年輕人曾經追逐的時髦文化。
新的偶像們，大致也是如此。
而對於粉絲來說，下一個十年，那段被稱作「腦殘粉」的日子，也許也可以成就一場大型懷舊現場。而曾經風暴中心的偶像，甚至都跟不上你們行為藝術的節奏。
每一個時代偶像的輪迴，都正如千禧年來臨之前，天后王菲唱的那段歌：「一個一個偶像，都不外如此。沉迷過的偶像，一個個消失……」
作者 | 蒂 姆、鍾 黛
編輯 | 唐也欽、何書瑤
設計 | 張梓豪
數據支持 | 艾漫數據、由你資料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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