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杯

今天是我連續醉酒的第八天。

過去的一周里，我每天就一個任務，儘快把自己灌醉。不過看來今天不用繼續喝酒了，今天總算有人來找我了。

來的人是老張，但是又不是老張，看著哪哪都彆扭，一張口說話，更彆扭。

「我說你，少喝點吧，再喝我們老闆很難辦。」

「老張，你也喝了？」

「我不是老張，我只是借用了他的形象，我們覺得換別人你不一定能開門。」

「哈哈哈哈，所以我猜對了！你是誰？」

「你不要問我是誰，你先把酒瓶子放下。」這個老張還真不客氣。

我放下了酒瓶，看著這個冒充的老張：「怎麼，喝酒礙著你們事兒了？」

「喝酒倒是沒什麼，但是你這個酒量太差，喝這麼點就倒，一倒就一天，還讓我們怎麼挖礦？」

「挖什麼礦？」

「跟你沒關係，你先說，是怎麼發現我們的？」

我喝了酒話就多，也是這個人長了個老張的樣子，讓我來了興緻。我回身拿了個杯子，給老張倒了一杯，老張也沒客氣，端起來就幹了。

「時間循環一開始我就發現了，不過我估計你們也沒打算隱瞞。」

老張沒接話，但是也沒否認。

我徑自說了下去，「但是我最開始是真沒想到有人在裡面摻和，我以為是什麼自然現象，後來又以為我惹了什麼科學家，被關在這一天了什麼的。科幻小說看多了，愛瞎想。

「得瑟了一個多月之後，我開始琢磨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最開始想到的，是整個地球肯定都在這個時間點穿越回24小時之前。不然如果每個地方都是按照自己的午夜時間穿越的話，會出各種各樣的問題，比如說洋流就會堆在一起，肯定會有海嘯之類的事情。緊接著我想到了月球也應該跟著一起穿越了，不然潮汐會亂。話說你們不會是在月球背面搞什麼事兒呢吧，小說里都是這麼寫的。」

老張把杯子添滿，沒接茬。

「就當你們是在月球背面吧。後來我意識到，每天天氣越來越冷，雖然循環的這一天是秋天，但是你看現在每天氣象局都在說，這是建國以來最冷的秋天，你們這個泡泡，看來是沒包住太陽系，其實現在已經入冬了，我沒說錯吧。」

老張點了點頭，「包住恆星很難，恆星能量輻射太高了，泡泡很難維持形狀，會出危險。」

「想出來這些其實沒什麼用，證明不了這個循環泡泡是人造的。但是我接下去想，發現了你們的破綻。」

老張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摸了摸鼻子。

「你們的破綻就是每天的穿越時間是在北京時間晚上11點54分5秒。」說到這裡我不免有些得意，「我最初也沒想通，為什麼會是這麼具體的一個時間，一般這種穿越不都是午夜0點時候準時發生嗎？」

老張坐直了身體，湊了過來，「為什麼不會是什麼自然事件恰好發生在這個時刻呢？」

「因為閏年。」我挪了挪屁股，還真是不習慣老張離我這麼近，「你先坐回去，別離我這麼近。你們設定的循環泡泡的周期是24小時，沒有考慮進去每天多出來的那57秒。如果是自然事件，循環的周期應該是24小時57秒。而你們為了方便，直接用了24小時。這就說明這個循環是人造的。」

我看老張沒反應，接著說了下去：「我本來以為差的那幾分鐘，是設置穿越時間的人有意為之，或者有什麼誤差之類的，後來發現不是穿越時間的問題，而是北京時間的問題。因為我在上海，比標準的北京時間快5分55秒，你們按照我的午夜時間來穿越，自然在北京時間的表上就是11點54分5秒了。而這個錯誤，說明設置循環泡泡的人，不懂地球的時區概念。你們，不是地球人。」

「就是這時候你懷疑到有我們存在的？」

「不是懷疑，我這時候已經基本確定了。但是我有個問題一直不懂，這次你來了，你得給我講講。你們為什麼一定要留著我的大腦在時間循環之外呢？」

「因為10820號修正案。本來我們採礦只需要獲得原住民的認可，這個修正案通過以後，改成了採礦者必須可以證明，在整個採礦期間，原住民都沒有反對意見。」

「所以你們需要我清醒著才能採礦？」我盯著老張的眼睛，又幹了一杯。

老張趁我還沒來得及倒酒，把酒瓶子拿走了。「是這樣。你不清醒的時候，我們就沒辦法證明你沒有反對意見。你本來每天只睡6個小時，不算太耽誤我們採礦的進度，但是現在你早上起來就喝酒，喝完了就迷糊一整天，我們沒辦法採礦了。」

「這樣的話，是不是我現在說我反對你們採礦，你們就不能采了？」

老張笑了，這是他進來之後第一次笑，「怎麼會呢，要是這麼簡單我就不會告訴你了。你這麼說說又傳不出去。選你們地球作為礦場就是因為你們只會無線電，只要我們用循環泡泡把你們罩起來，料你們也開發不出來什麼有效的通信手段。」

「如果我死了呢？」

「無所謂，我們可以根據10821號修正案再選個代言人。」

「那你這次是來幹掉我的了？」

「不行，10822號修正案禁止我們傷害原住民。」

「哈哈哈，那我就放心了。你們採礦就採礦唄，為什麼要用這個循環泡泡把我們罩起來呢？」

「你們人類現在能源需求還很低，所以把這些資源當做一次性的使用也沒什麼問題。但是當你們的能源消耗和我們一樣的時候，如果還這樣一次性使用的話，很快就沒有能源可用了，所以我們通過這個循環泡泡把能源變成可循環利用的。簡單地說，就是我們把礦從循環泡泡里挖出來，等到循環時間一到，泡泡里又會出現新的礦，無窮無盡。」

「那你把月球罩起來就好了，非得帶上我們幹嘛，大不了月球送你們。」

「月球引力太小了，撐不住循環泡泡，會散掉的。現在我們的循環泡泡只能適合大小適宜的星球，地球就剛剛好。」

「反正你們就是吃定我們了是吧？那你來是什麼意思？勸我戒酒好讓你們能採礦？」

「10823號修正案禁止我們強制改變原住民的想法。不然我給你洗腦就行了，哪用跟你聊天。」

「那我要是堅持每天喝酒，你們怎麼辦？」

「實話實說，這種情況也不是我們第一次碰到，沒人能堅持那麼久，等一段時間就好了。」老張的表情一點都沒變，還把酒瓶子給我遞迴來了。

「那你來告訴我這些，不怕我意志堅定，一直喝下去讓你們沒礦可采嗎？」

「唉，實話跟你說吧，你自己知道就行了。」老張又湊了過來，「你們這個鬼地方我早都呆夠了。礦沒多大，位置還這麼偏。我今天來其實是鼓勵你繼續加油喝的。」老張看我沒反應，把酒給我滿上了，「你再繼續喝一段時間，我們沒礦可采，估計就可以離開這裡了，維持個循環泡泡很費錢的，這個月已經在虧錢了，再這樣下去，別說獎金了，工資都拿不到。勸你戒酒太費事兒，倒不如換個地方重新開始。」

「你是說你想讓我繼續喝酒，這樣你們就可以換個別的地方，我們地球也不用繼續循環這一天了？」

「沒錯。」老張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碰了一下我放在桌子上的杯子，「乾杯。」

「老李，你看我現在喝酒可不是因為我愛喝，還不是為了趕走外星人，拯救地球？就這情況你能讓我一個人自己喝？你那杯子里是啥玩意，留著養魚還是留著插花呢，幹了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