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男人夢中，都有一個凱瑟琳——《凱瑟琳 Full Body》評測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
作者 鐵士代諾201，愛玩評測出品，轉載請註明出處
僅從賣相、遊戲絕對素質和歷史地位上看，《凱瑟琳 Full Body》（下文簡稱《凱瑟琳FB》）不像是會進入到「高清重製強化版」企劃書中的優質項目。可這依然不能妨礙ATLUS選擇當《P5R》填坑填到一半，《真?女神轉生5》和《Project RE fantasy》兩張大餅遠在天邊的時候，把這位自家「閨女」再次濃妝艷抹介紹給廣大玩家。這其中也包括錯過了上一次「相親」的我國大部分玩家。
（註：因為對本作劇情的評價與最終打分有重要關聯，且遊戲中大部分劇情已經在過去幾年時間裡被公開披露，所以下文將包含大量新老劇情的劇透）
所以，這次的《凱瑟琳FB》雖然單從規格上只是一款PS3二線日式遊戲的強化重製版，但是對於很多沒有接觸過元年版本，又在《女神異聞錄5》的風潮中接觸並且喜歡上ATLUS「都市傳說」系作品的成年玩家來說，這依然有可能是一次非常刺激的「精神出軌」體驗。而「Full Body」的全新元素甚至把「出軌」玩成了「出櫃」，就問你受得了嗎？
一、一切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恰如其時的當下性
木心曾經說過：「一部經典作品，通常要放在三個時間維度上去評價，分別是作品誕生的過去，評價者所處的現在，以及作品必將走向的未來。」PS3版的《凱瑟琳》發售於2011年，以32歲的男主人公文森特面臨女友凱瑟琳（Katherine，下文簡稱K）逼婚，猶豫不決間受到性感小野貓——另一位叫做凱瑟琳（Catherine，下文簡稱C）的女子誘惑，於是在現實婚否與精神夢魘間不斷掙扎的故事。玩家在關鍵問題上做出的選擇將帶來複雜多變的結局，揭示出不同程度的事件真相與角色內心。
而《凱瑟琳FB》所具有的當下性，則表現在故事中對於文森特噩夢般出軌之旅的揭示，恰恰與我國近年來各項鼓勵生育的政策產生了微妙的現實關聯。文森特對於C的渴望與抗拒，即來自於渣男的自私慾望，也有出軌被雷劈的自責。而性感如C的背後，則是操心人類種族存續的上古魔神，認為文森特這種只戀愛不結婚的男人與適齡女性進行成年人的交往，卻長時間不進行生育的做法不僅是一種違背自然法則的「浪費」，更加不利於人口增長，因此便通過誘惑之術將其原本的男女關係斷絕，從而優化「生育資源」的再分配。
所以不難理解為什麼並非大作的《凱瑟琳》卻在當年引發了廣泛的討論，因為遊戲講述的故事背景，在一定程度上就是日本社會的局部縮影，而把當年遊戲中預設的情境搬到當下的我國，竟然也可以對照出鮮活的現實性。2011年，《凱瑟琳》中32歲的文森特還是個70後，而2019年，《凱瑟琳FB》中依然32歲的文森特，對應的恰好是我國目前的主力生育人群，同時也是主機遊戲的一大消費人群——80後。
即便背景設定，原有人物的主線情節保持不變，文森特在遊戲中的「冒險」依然可以折射出適齡玩家的個人境遇，體現出中日兩國年青一代在各自所處不同歷史進程，卻又遇到相同社會現狀時的掙扎或選擇。遊戲中「催育」的魔神，像極了現實中一部分想要抱孫子（孫女）的老人和擔心社會人口結構的有關專家們（想了想，決定把鍋甩他們頭上是對於本文來說比較安全的選項）。
而文森特能否找到自己的出路，則是《凱瑟琳FB》依然樂於和當代玩家們繼續探討下去的話題。
二、青年文森特的煩惱——性與謊言與心裡話
《凱瑟琳FB》的單周目流程長度相比原版並沒有太多延展，遊戲的主要推進方式依然以動畫過場演出，對話選項交流和推箱子爬塔這三部分組成，本段先說動畫和對話。
《凱瑟琳FB》的動畫部分集中表現人物魅力和關鍵劇情，作為頭牌的C毫無疑問是視覺上的一大亮點，很多挑逗甚至帶有明顯性暗示的動作在特寫和近景跟拍鏡頭中向玩家直觀傳達出了文森特是如何繳械投降的。而表面高冷的K也擁有不少福利畫面，讓那些用下半身思考的玩家一度陷入到「紅玫瑰」還是「白玫瑰」的兩難選擇。
對話方面，因為遊戲本身有限的格局，對話也因此減輕了不少敘事的責任，把筆墨都集中在了角色就事論事的交流上並配有全形色的全程語音。玩家與三位凱瑟琳的交流以通常AVG「你說我聽」的方式呈現，其中為《凱瑟琳FB》所專門錄製，多達11位聲優的語音包需要玩家購買豪華版或者充值付費DLC，雖然能理解這部分附加內容在廠商心中有較高的商業比重，但300多元人民幣玩一款重製強化遊戲的「不完整版」還是讓人心裡有點不爽（再看看《P5R》普通版9000多日元的定價，我只能說但願新內容真能值回這個錢）。另外，當文森特在酒吧與好友「哈啤」時，回復女友簡訊還會收到三位凱瑟琳自拍的照片作為重製後的小驚喜。而三位好友、酒吧女招待和酒吧老闆也會通過對話的形式與玩家互動，隨著主線劇情推進，他們的個人特質也會在隻言片語間不斷流露出來。
為了豐富遊戲文本上的層次感，《凱瑟琳FB》在讀盤畫面中穿插了大量關於兩性話題的名人名言或者惡搞發言，除了現實中的文人騷客外，諸如《女神異聞錄5》中坂本龍司的「世紀末霸王學姐」也莫名其妙被收入其中，產生出作品聯動的趣味性。
對話選項方面，除了文森特在現實語境中的「你問我答」外，當年《凱瑟琳》最有趣的地方之一就是把玩家在夢境世界告解室中對一系列私人問題做出的選項進行網路聯機匯總，你除了要做出自己的選擇之外，還能通過直觀的統計餅狀圖看到其他人對同樣問題有著怎樣的態度，讓玩家一目了然自己是屬於「多數人」還是「少數人」。從我自己在遊戲中的實際體驗來看，當我不追求遊戲效果，純粹以個人喜好判斷時，我通常是和多數人站在一起的，當然也存在個別我認為不應該被多數人接受的答案，結果卻和我的預期完全相反的統計，更加凸顯了遊戲的現實指射。
三、每晚都夢到自己推箱子也是夠了——最硬核與最輕度
PS3版《凱瑟琳》曾被戲稱為是披著軟色情外衣的推箱子遊戲，原本以為只是在劇情轉場時作為填充物的推箱子模式，居然有著極高的耐玩度，在極簡的規則和幾乎無形的操作下，單純憑藉複雜多變的關卡設計就讓無數玩家活生生被虐到只剩一條底褲，還一度入選過某項電競賽事，只是那個時候「魂」還沒有正式成為一種類型代稱，否則類似「箱子之魂」的帽子怕不是一扣一個準。
到了《凱瑟琳FB》，開發組著重調整了這條修羅之道，面對那些奔著「出軌模擬器」而來的玩家，不再張牙舞爪擺出勸退的架勢，而是把服務技能點滿，專門安排了類似《超級馬里奧：奧德賽》那樣的自動模式，讓玩家可以在任何自己認為需要的時候啟動自動遊玩，輕鬆完成躺贏。
如果你覺得這是對自己智商的侮辱，那麼除了調高遊戲本身的難度之外，還可以挑戰專為推箱子愛好者打造的「巴別塔」模式，該模式下各關機制獨立成章，採用隨機掉落箱子的方式組成攀爬版面且禁止玩家出錯後「悔棋」，保持遊玩新鮮感的同時，也讓玩家無法輕鬆背板，只能在充分理解遊戲規則的基礎上隨機應變，進而才有可能完成該模式下漫長的四大關卡。
該模式允許玩家雙人合作互助互利，也暗合了「巴別塔」的典故意味。或許是為了藉助《女神異聞錄5》的熱度進行推廣，joker此次也在該模式下得到了客串出場機會，當玩家選擇怪盜時，BGM和實況解說也會切換到相應的主題曲目和配音，加上都市玄幻的氛圍，玩起來竟然頗有種再次身陷印象迷宮的穿越感。
更低的下限和更高的上限使《凱瑟琳FB》具備了來之不拒的態度，讓新玩家在拿到遊戲的第一時間就能毫無阻礙享受劇情體驗，也幫助老玩家迅速進入達人挑戰狀態，說到底，《凱瑟琳》將AVG與推箱子結合的想法，最大程度上迎合了作為銷量基本盤的AVG玩家「動腦強於動手」的技能樹分配，加上推箱子玩法相比RPG，ACT等類型不需要太深刻的系統設計和技術積累，從而在有限的項目規模中成功實現了玩法的精確擴展。
四、在愛情的世界裡，性別重要嗎？——從「精神出軌」到「精神出櫃」
對於那些情感細膩，玩遊戲會不由自主帶入到角色當中，同時又是《凱瑟琳FB》的主要受眾——直男玩家來說，本作新加入的第三位「凱瑟琳」（按照遊戲內的稱呼下文簡稱「琳」）有可能將是你們這輩子距離新世界大門最近的一次嘗試，因為這次你不僅要去「追男人」，而且追的過程還必須表現得真心實意才行。
玩家們當時根據遊戲宣傳影像里文森特表情特寫所做出的判斷是完全正確的，琳就是個如假包換的男孩子。在前期鋪墊中，劇本不僅把琳作為女裝大佬可愛的一面打包呈現（還不忘賣肉），更是通過激發文森特心中的保護欲來「誘惑」其錯上加錯，有意把琳與文森特渴望自由，渴望被人理解，被人需要的一面聯繫在了一起，而這又恰恰是另外兩個女性凱瑟琳無法充分給予的，以致於從劇作層面來看，琳反而成了最適合文森特的選擇，但如何讓玩家在遊戲過程中對即將到來的選擇產生認同，而不僅僅是機械地滿足結局獎盃的達成條件呢？
說實話，很難。
當玩家做出追求琳這個決定後，《凱瑟琳FB》便開啟了劇情上真正「強化」的部分，之前告解室中與結局直接相關的「善惡值」選項被打碎，破碎的計量表上開出了一朵蓮花，從花骨朵隨著文森特不斷堅定自己的情感而怒放。所提的問題也從之前兩個凱瑟琳比較關乎現實變得更加從個人的純粹內心情感出發，拋開平權問題的宏大，讓玩家直觀感受到LGBT群體的煩惱與訴求其實和其他人並沒有什麼不同，這也是該題材文藝作品中比較高級的表現手法。
接下來，為了讓文森特「出櫃」這件事更加合理，劇情中加入了鼓起勇氣嘗試新鮮事物的表達，彷彿隔著屏幕也要試著把玩家「掰彎」哪怕一下下。加上噩夢原本的目的是為了淘汰那些拒絕生育的男人，無形中再一次提出了種族存續與個人幸福這個對於LGBT群體來說也較為尖銳的問題。如果結合上文提到的這款遊戲在我國現階段所具有的當下性，玩家可以產生不少的現實聯想。
只不過，遊戲中對這些敏感問題的探討性嘗試還是會讓一部分直男玩家產生抵觸情緒，這和《質量效應3》或者《守望先鋒》的情況還有所不同，《質量效應3》同性伴侶的選項在遊戲的宏大敘事之中並非故事核心，《守望先鋒》則有著更多遊戲外的社會因素，總之就是影響不到太多玩家的遊戲體驗，倒是給同人圈提供了可觀的創作素材。但《凱瑟琳FB》裡面琳的這段情節，似乎是真心實意要為玩家營造出了感同身受（突然感覺這個詞用在此處有了另一層含義）的氛圍，文森特從最開始眼見「大雕萌妹」的震驚，到陷入這份心意究竟是不是愛的天人交戰，再到屏幕前的玩家無論有心成全還是純粹打出對應結局收割獎盃，其實都已經不知不覺進入到「被純情美少年引誘」的古典狀況中。
當「這麼可愛一定是男孩子」的娛樂梗變成不那麼娛樂的情感抉擇時，玩家的身體和心靈是否協調統一？又將何去何從呢？
以ATLUS的能力，要設置一位符合當下工業標準的純妹子角色一定不在話下（看看P5就知道了），但他們卻選擇袒露自己「魔性」的一面去挑戰玩家「人性」的界限，假如能排除掉「鋼鐵直男」出於對所有LGBT題材的生理反感，因而必然會感覺自己在《凱瑟琳FB》中受到冒犯的話（為了遊戲目的至少要當一回gay），這第三位凱瑟琳還是有理由作為加分項被計入最終評分的。（本評測基於PS4平台，遊戲時間約17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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