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級固化究竟怎麼從孩子、從教育開始?| 序:財富承載力

轉眼 2018 年便走到了盡頭,我猶豫了許久要寫一篇什麼樣的文章作為這樣一年的收尾。總結,展望,還是天馬行空的遐想?掙扎了好久沒有結果,直到和一位同樣多年從事教育行業的大哥喝茶,大哥對我說:你要和大家分享的,一定是對你靈魂最有觸動的東西!我才恍然大悟,之前的我太拘泥於已有的套路,反而忽略了這個最簡單直接的答案。

這一年對我觸及最深的東西是什麼呢?

一部紀錄片,一次講座,一次深聊。

一部紀錄片

紀錄片是英國 BBC 拍攝的《人生七年》,紀錄片拍攝了一群孩子從七歲到五十六歲的成長。我們在鏡頭前一同見證著這群剛開始看起來一樣天真可愛的孩子最後分別長成了完全不同的樣子。有的成為了大學教授、有的是公司金領,人生一直巔峰,當然還有的工作無著、顛沛流離,過得一塌糊塗。唯一相同的是他們的階級幾乎都未曾改變,富的還是富,窮的還是窮,除了一個機緣巧合的小男孩,其餘人過了一生好像一直都是那個樣子,彷彿演一出早已編寫好的劇本,所有看似撕心裂肺的掙扎,到頭來都只是徒勞的表演。

如果只簡單看這一條脈絡,那我們也許只能哀嘆英國或某國的上升通道原來已如此閉塞,或者說已經乾脆退回了封建貴族制的時代:人落土,九分命。可問題就在於當你看著這些孩子的成長,你會覺得他們的成功越來越有道理,他們的失敗也越來越有道理。社會的精英們就是目光長遠的,紮實勤勉的。而那些被生活痛打的人就是鼠目寸光的,及時行樂的,分明有很好的機會擺在他們面前,可他們卻總無法把握。所以不是社會沒有給鹹魚翻身的可能,而是鹹魚自己放棄了翻身的動作。可鹹魚真的一出生就不想翻身?不是的,他們是被自己的家庭和老師們教會的。

可他們的家庭和老師究竟怎麼教出如此巨大的差別?紀錄片並沒有過多的闡述,可我卻在自己參加的一次講座里看見端倪。

一次講座

講座是今年我到某座古城的一次分享,受朋友的邀請給一幫孩子分享學習方法。這裡的孩子有不少家境巨富,但也有些相對一般。我其實真的沒怎麼和所謂富家子弟深入打過交道。年少時讀的中學雖是福建省一流,但那個時候因為信息相對閉塞,能在孩子身上投的資源種類有限,大家又都穿著校服,所以不怎麼看得出差距。甚至直到畢業以後我才知道原來同學家長里有的在政府任高官,有的在企業里擔要職,還有的乾脆是在新聞里天天出現的大人物。

可今時今日,早不是那個樣子,孩子是誰家的孩子,往往一目了然。

這次古城分享是我寫這個專欄重要的起點,那幾天發生了很多事情,在這裡我先分享一個小故事。這個小故事的背景,是一個孩子把另一個孩子打了,打得據說還有點嚴重,被打的說自己被打出了腦震蕩,哭著喊著要去醫院。我和帶隊的朋友一起,分別找兩方談心。

我們還沒出門,打人的孩子自己就找來了,甚至不到十六歲的年紀,一米八大高個,我就叫他大高吧。大高管我帶隊的朋友叫大哥。

「大哥,我打人了,對不起讓你難做了。」大高低著頭道歉,很淡定。

「你小子,為什麼打人?人家可說你打他還打得很厲害。」大哥問。

「哦,他說要去醫院,沒事讓他去,醫療費用我出,治到好為止。然後一會兒我也跟著你去道歉,但這個打,我覺得他該挨。」大高說。

「哦?怎麼說?」大哥問。

「這小子,嘴賤。我們幾個人下了課在外面聊天。他在旁邊很大聲說我們冀州人怎麼樣怎麼樣,說得特別難聽。我們這邊好幾個小女孩,有一個都被說哭了,我乾妹妹,你說這人我該不該打?放心,我也沒往死里打,就幾下。」大高說道,依舊很從容。

「大哥~那人真的可討厭了。」從大高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一個小女孩,六年級,臉上的淡妝有點花,楚楚可憐,該就是被說哭的那個。

「哦,這麼回事。」大哥點了點頭,「那你說這事怎麼解決?」

「我剛說了,想去醫院就去,醫療費我出,治到好為止。一會兒我跟你去道歉,大哥我知道這是你的團,我不讓你難做。」大高說。

「好,那我們走。」大哥說完就帶著我們幾個出了門,去找被打的孩子。

被打的孩子一個人縮在房間里,不給任何人開門,連他隨行一起來的媽媽也不讓進,房裡關著燈,什麼聲音也沒有。大哥見狀,對我們幾個使了個眼色,我們識趣地退開。大哥一個人敲開了房門,走進了屋子,我們在外面等著。

原以為大哥可得開導一會兒,可不曾想還不到十分鐘,房門就開了,我們幾個走進去,看見那個被打的孩子不知為啥哭得泣不成聲,邊哭邊跟大家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是有意說你們那地方人的,我真沒什麼惡意,就是想跟你們逗著玩,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大高這邊也趕緊說:「別別別,我衝動了,這一下給你打疼了吧,咱要不去醫院看看?或者想吃什麼?我給你補補。」

被打的孩子那邊也說:「沒事沒事,我就頭有點疼,沒事,眼鏡可能壞了。」

大高立刻說:「沒問題,眼鏡配個最好的,頭不疼了我請你吃飯,中不?」

被打的孩子接著回:「好好好……中中中……」兩個人接著和好,標誌性地擁抱了一下,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被打的這個孩子甚至比大高還稍高一點,真感慨現在的孩子營養真好。

我偷偷戳大哥:哎你怎麼這麼厲害,事情就這麼擺平了?

大哥神秘莫測地一笑:哦,我就是稍微嚇了那孩子一下,當是個他的歷練吧。

小故事說完了。你看出家境的差距了么?對,大高出自富家,而另一個孩子的家庭只是小康。我理解大高身上也許有很多你討厭的東西,其中某些特質可能隨著他長大還會被放大,讓你想起生活中很多你不喜歡的人。

但我想問你,也請你認真思考,未來到了社會上,這兩個孩子哪個的成就更高?大高,答案不言而喻。同樣未成年的孩子,大高身上展現出來的底氣和條理讓我這個三十歲的中年人都汗顏。

而且你也可以想見,經過這一次事,大高在他那個小圈子裡是什麼樣的人?領袖。他身邊這幫今天看著他出頭出氣的兄弟姐妹,明天很可能就是幫他把公司做上市的創始團隊。

我問大哥:富家孩子都這樣嗎?

大哥說:不全是,每個富家的風格也不一樣,不都像大高這麼高調,也有非常低調穩妥的。但我知道你想問的是什麼——他們身上都會有一種「財富承載力」。

我一愣,我讀過的所有文獻里好像都沒有這個詞。大哥繼續他高深莫測的笑,說:「沒事,跟他們慢慢接觸,你就懂了。財富承載力的意思就是,錢來,你要接得住,受得起。」我點點頭,有些似懂非懂。

一次深聊

最後說一次深聊,這次深聊是和我北大的恩師,在一家小小的咖啡館。我問恩師現在北大里的貧富差距如何,恩師推了推眼鏡跟我說:

你們當年可能還好,可現在北大來自貧困家庭的孩子基本越來越少了。孩子基本上來自於三高家庭:父母高知,高官,高管。

而且一個很讓我們痛心的現象,你會發現在北大里,最努力的,各方面嶄露頭角的,恰恰是那些家境特別好的學生,家境越好他們越努力,成績也越好。而那些放棄學業的,啥也不幹的,天天窩在宿舍里打遊戲的,反而是那些貧困家庭出來的孩子。而且對於這些學生,我們老師怎麼勸也勸不動,真是一點辦法沒有,有幾個都快被勸退了,真讓人發愁。

我問恩師,為什麼呢?

恩師說嘆了口氣說:可能他們除了高考,別的都沒學好吧。

所以我們究竟除了考試以外該學些什麼呢?被視為階級流動,被視為上升階梯的教育又究竟應該教什麼呢?如果上了中國最好的大學還改變不了故事的結局,那讀書真的有用嗎?

問題似又回到原點,我覺得我應該去不同孩子完全不同的成長和受到的教育里尋找答案,特別是那些往往被有色眼鏡對待的所謂「富家子弟」,我想知道他們究竟每天都在做什麼,我還想知道對比我們普通人,對比那些相對一般的家庭,差距究竟在哪裡?這是一塊研究的盲區,自古社會學研究就是避開所謂「金字塔」頂層的,因為研究結果起不到作用。但我始終相信對頂層的研究於教育有啟示錄的功用。

所以我決定在 2019 年開啟這個專欄,和大家分享我的見聞與收穫,也希望大家與我交流各種問題。本期不算,2019 年至少一月一期,每期保質保量。對於大家提的最多的問題,我會儘力在之後的文章或課程中給予解答。提前說明,由於富人本就是社會研究的盲區,所以可能文章的內容和部分概念無法有專業文獻支持,我會盡量尋找可以支撐論點論據的研究例證,但無法做到盡善盡美。同時,文章中的故事均來自口耳相傳。為免有不必要的麻煩,我會在保證真實性之餘對人名和地名進行一定的保密處理。

馬上會迎來新的一年,新的一章,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陪伴,也希望我們能一直在一起,見天地,見眾生,也見到更好的自己。

希望你和我分享:

有沒有哪件事讓你突然感受到彼此所受教育的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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