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福」——永遠幸福,是父母對孩子最淳樸的期盼與祝願。但是放到一個孤兒的身上,不過是一個極大的諷刺。
被寄以祝福的孩子,轉而就被遺棄。
名字像是諷刺的烙印,常伴他左右。
「失獨家庭的養子」、「另一個劉星」、「叛逆少年」是周永福的標籤。
陪著劉氏夫婦淡化苦難,守望漫長人生的養子,戲裡劇外都未曾獲得聚光燈的注目。
《地久天長》不僅是苦難夫妻釋懷的一生,也是養子永福酸澀隱忍的一生……
◆ 01
叛逆,是因為渴望被愛
人類性格的線索可以追溯至童年,我們耗盡一生想要去彌補童年的缺失。
周永福作為劉氏夫婦的養子,在影片中以少年時代叛逆男孩的形象出場。
儘管導演省略了劉氏夫婦領養孩子、定居南方、以及養子成長的鏡頭,但是在劉耀軍告訴永福他的本名是「周永福」而非「劉星」時,永福木然的反應揭示了他對於自己的養子身份從小就瞭然於心。
為了討養父母歡心,從孩童時期就在努力扮演劉氏夫婦的親生兒子劉星的永福,因為敏感又缺失安全感才形成這樣的討好型人格。
同樣也是因為養父母對「周永福」認同的缺失,少年時代周永福做出的叛逆行為也顯得理所當然。
劉星的胸前永遠佩戴著家門的鑰匙,而沒有鑰匙的永福需要媽媽留門才能回家。
永福每一次和父母爭執後出走,都習慣在安靜的空間待著。但父母卻在喧鬧的遊戲機廳、撞球室里找尋他的身影。
和同學發生矛盾是因為永福受到欺負在先,父親的詢問里卻只有懲戒沒有安慰和關心。
母親拿起永福的照片,但是看到劉星的照片順水飄出後,又把永福的照片隨意放下……
永福三次離家出走都有回望,而父母卻沒有一次挽留。
永福遠走時父親給的錢,如同買斷多年感情的補償。
儘管臉上帶著戾氣,頂撞父母又飛揚跋扈,但永福的叛逆只是帶著稚氣,為了獲得父母關注的伎倆。
躺在床上打遊戲是希望被父親關注。被拉扯推坐在飯桌前永福的臉上浮現的是試探、害羞而不是恐懼。
離家出走卻又能及時回家的永福,如果不是時刻關注報紙,又怎麼會「恰好」看到豆腐塊大小的尋人啟事呢?
永福的逃離像是孩童玩鬧似賭氣,儘管坐上摩托車與朋友遠走,但仍然兩度回望家的方向。
他的叛逆不過是奢求更多一分的愛與挽留。
◆ 02
自我欺騙 OR 自我和解
出走是希望得到愛與挽留,卻意外獲得了真正的自由。
永福打算遠走。父親把身份證和錢遞給永福,同時放走了眼前的永福和心裡的劉星。
永福告別時對父母的三次跪拜,拜別的是父母對「劉星」多年的養育恩情,同時也告別了那個扮演了多年的「假劉星」,那個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劉星」還是「周永福」的叛逆小孩。
如果說少年永福與父母爭執,出走三次是為了自我身份而鬥爭,那麼青年永福的回歸更像是自我欺騙與自我和解的象徵。
既然擺脫了劉星的外殼,成為周永福也無法獲得幸福,那還不如重新成為替補。
年少時反感的「劉星」身份,在與父親的電話中被永福主動承認。
說著「老爸,我是星星」的永福,徹底坦然地接受了「劉星」。
曾經說著「他長得再像也不是星星,星星早就死了」的父親,也可以輕鬆地對永福說著「你當然是小劉老闆了」。
遠走是永福對世界直面地碰撞,沒有鮮衣怒馬但也平安還鄉。孤單又純真的少年找到了並肩的伴侶,渴望在乎的男孩得到了回應。
既然決定坦然地去愛與被愛,又何必去深究到底是因為自欺還是和解呢?
即使腳底被扎破,傷口癒合,帶著傷疤依然要繼續前行。
◆ 03
生活的本質是妥協
王小帥導演說,《地久天長》不是電影,它就是一段生活。
生活的本質並非原諒,而是妥協。
劉氏夫婦逃離半生卻依舊放不下,重回故鄉不是因為放下了恩怨,而是對生活的妥協。如同劉宅柜子上那張被摺疊的合照一樣,失子的痛苦是摺痕豎立在兩家人中間,永遠無法磨滅,被翻折的「仇家」也只是不去扒開的傷疤。
永福出走多年,也無法割捨海邊的「家」。
他重新回到了「繁星修理廠」,接受了那個曾經讓他混亂的身份。
妥協或許無奈,但可以延緩痛苦。
如果永福註定無法獲得偏愛,那麼用「劉星」的身份度過漫漫餘生也未嘗不是另一種輕鬆。
苦難不會消失,但是可以被忽視。
流浪的永福和悲苦的劉氏夫婦,為了度過漫長的人生,相互擁抱獲取微弱的溫暖。
柜子下順水飄出的劉星全家福是真的,眼前的永福帶來的快樂也是真的。
母親在雨中尋找永福的焦慮是真的,養父母餐桌上為永福擺著的第三幅碗筷也是真的。
儘管愛有瑕疵,生活有苦難,但愛是真的,生活也是真的。
-END-
原創:藝小萌
首發於公眾號:會點兒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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