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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屠龍記·周芷若世家(18 所遇非人)

18 所遇非人

當我們再次看到周芷若是在少林寺所舉辦的屠獅大會。但是在此之前,她還有一次隱形出場。而這次出場,周芷若和張無忌有了第二次交手。

張無忌見茅舍之門半掩,便伸手推開,搖了搖身子,抖去些水濕,踏步進去,忽然間聞到一陣血腥氣。他心下一驚,左手反掌將趙敏推到門外,黑暗中突然有人伸手抓來。這一抓無聲無息,快捷無倫,待得驚覺,手指已觸到面頰。張無忌此時已不及閃避,左足疾飛,徑踢那人胸口,那人反手一勾,肘錘打向他腿上環跳穴,招數狠辣已極。張無忌只須縮腿一讓,敵人左手就挖去了他一對眼珠,當即提手虛抓,他料敵奇准,這麼一抓,剛好將敵人左手拿在掌中,便在此時,環跳穴上一麻,立足不定,右腿跪倒。他正要乘勢扭斷敵人的手腕,只覺所握住的手掌溫軟柔滑,乃是女子之手,心中一動,沒下重手,提起那人往外甩去,噗的一聲,右肩劇痛,已中了一刀。

那人一躍出屋,揮掌向趙敏臉上拍去。張無忌知道趙敏決然擋不了,非當場斃命不可,忍痛縱起,也是揮掌拍出,雙掌相交。那人身子一晃,腳下踉蹌,借著這對掌之力,縱出數丈之外,便在黑暗中隱沒不見。

這一下兔起鶻落,事發突然,電光火石之際連張無忌都無法全身而退,身上中了一刀。當然周芷若是知道自己的武功還離張無忌有一點差距,她真正的目標是趙敏。幸而趙敏因為擔心張無忌而早出門迎接,從而躲過一劫。但是原本在家中招待趙敏和張無忌的杜氏夫婦,就慘遭毒手了。

趙敏驚道:「我出去時,他二人尚自好好地。」張無忌點點頭,等趙敏替他裹好傷口,拿起短刀看時,正是杜氏夫婦所使的兵刃,只見屋中樑上、柱上、桌上、地下,插滿了短刀,顯是敵人曾與杜氏夫婦一番劇斗,將他夫婦的短刀一一打得出手,這才動手加害。趙敏駭然道:「這人武功厲害得很啊。」

相比趙敏,杜氏夫婦絕對屬於無辜群眾。周芷若可以耐著性子將他們的短刀一把把打落,說明其武功已經遠遠高於杜氏夫婦。那麼她可以要麼沒那麼麻煩地將兩人一招致命,也可以選擇在已經將他們短刀全部打飛之後將之生擒。然而,周芷若反而是在兩人兵刃除去之後,以重手法將之擊斃。

適才摸黑相鬥,張無忌若非動念得快,料到那人要來抓自己的眼珠,不但此時已成了瞎子,多半自己與趙敏都已屍橫就地。再看杜百當夫婦的屍身時,只見胸口數十根肋骨根根斷成數截,連背後的肋骨也是如此,顯是為一門極陰狠、極厲害的掌力所傷。他數經大敵,多歷兇險,但回思適才暗室中這三下兔起鶻落般的交手,不禁越想越驚。今晚兩場惡鬥,第一場以一敵三,歷時甚久,但驚心動魄之處,遠不如第二場瞬息間的三招兩式。

而其對張無忌出手的狠辣,也顯然已經過分。簡單單的兩場打鬥,已經將周芷若現在的殘忍勾勒得清晰無疑。完全暴露的周芷若不需要再刻意壓制,對任何人出手都是不留餘地,以殘忍為樂,屠殺失去反抗能力的人毫不心虛。這分明就是另一個滅絕師太。

而周芷若的正式出場,更加令人對之刮目相看。

峨嵋派眾女俠卻不同丐幫般自行來到廣場,直待空智率同群僧出迎,這才列隊而進,但見八九十名女弟子一色的玄衣,其中大半是落髮的女尼,一小半是老年、中年、妙齡女子。女弟子走完,相距丈余,一個秀麗絕俗的青衫女郎緩步而前,正是峨嵋派掌門周芷若。

張無忌見她容顏清減,頗見憔悴之色,心下又是憐惜,又是慚愧。

在周芷若身後相隔數丈,則是二十餘名男弟子,身穿玄色長袍,大多彬彬儒雅,不類別派的武林人物那麼雄健飛揚。

每名男弟子手中都提著一隻木盒,或長或短。百餘名峨嵋人眾身上和手中均不帶兵刃,兵器顯然都盛在木盒之中。群雄心中暗贊:「峨嵋派甚是知禮,兵刃不露,那是敬重少林派之意了。」

群豪一見到是她,登時紛紛呼喝起來。明教和各大門派高手不少人吃過她的苦頭,沒料到她竟孤身闖入險地。性子莽撞些的便欲上前動手。

這麼莊嚴肅穆,整齊劃一的行為舉止,更加說明了峨嵋派已經在周芷若的掌握之中。張無忌好死不死,又要過去和周芷若攀談,被周芷若各種嫌棄,吃了許多軟釘子。臨到頭,張無忌想要和周芷若聯手破金剛伏魔圈,卻被另一個更大的釘子打了回來。

周芷若臉色忽然一板,說道:「張教主,請你自重,時至今日,豈可再用舊時稱謂。」伸手向身後一招,說道:「青書,你過來,將咱們的事向張教主說說。」

只見一個滿臉虯髯的漢子走了過來,抱拳道:「張教主,你好。」張無忌聽聲音正是宋青書,凝目細瞧,認出果然是他,只是他大加化裝,扮得又老又丑,遮掩了本來面目,於是抱拳道:「原來是宋師哥,一向安好。」宋青書微微一笑,道:「說起來還得多謝張教主才是。那日你正要與內子成婚,偏生臨時反悔……」張無忌大吃一驚,顫聲問道:「甚麼?」宋青書道:「我這段美滿姻緣,倒要多謝張教主作成了。」

霎時之間,張無忌猶似五雷轟頂,獃獃站著,眼中瞧出來一片白茫茫地,耳中聽到無數雜亂的聲音,卻半點不知旁人在說些甚麼,過了良久,只覺有人挽住他的臂膀,說道:「教主,請回去罷!」

張無忌心中苦惱我們暫且不論,需要注意的是,為什麼周芷若竟然決定嫁給宋青書呢?

如前所述,單論和周芷若青梅竹馬,宋青書比張無忌更有資格這麼說。很難說周芷若對宋青書是否有過好感,但是對宋青書有惡感估計也很難。畢竟兩人童年相識,而長大後的第一次見面,宋青書表現得如此出彩絕倫。

在明面上比較清楚的卻是宋青書和張無忌的情敵關係。這點上張無忌也是比較被動的。他並沒有主動追求過周芷若,但是周芷若卻愛上了他。宋青書對周芷若的感情卻是早就發生了,可能在很小的時候就發生了。而周芷若漸漸愛上張無忌的過程,卻還被宋青書目睹了。所以,宋青書對張無忌總是有著很強的敵意,使得宋青書堅定站在了張無忌的對立面。

而且,在張無忌悔婚之後,周芷若作為一個年輕女子,很難再找到合適的夫君。反而宋青書一直痴心不改,苦苦痴戀著周芷若。張無忌悔婚對於他來說絕對是大喜事。所以周芷若願意嫁給失去了一切的宋青書,一方面是因為感恩,一方面也是為了報復張無忌:你以為我離了你就沒有人要了嗎?偏不!我立即就結婚給你看。

但是,實話實說,當時的宋青書狀況非常不好。

張無忌對趙敏雖情根深種,但總想自己與周芷若已有婚姻之約,當日為了營救義父,迫不得已才隨趙敏而去,料想周芷若溫柔和順,只須向她坦誠說明其中情由,再大大的陪個不是,定能得她原恕,豈知她一怒之下,竟然嫁了宋青書,這時心中的痛楚,可遠甚於昔時在光明頂上被她刺了一劍。

這並不是胡扯。殺害師叔,強搶周芷若,陰謀毒害張三丰,這種種行為坐下來,宋青書已經淪為武林敗類,被逐出了武當門戶。他還沒有身敗名裂的唯一原因僅僅是武當不願意家醜外揚,或者說家醜還來不及外揚。周芷若嫁給這樣的人,令人很擔憂她的名聲,也更加擔憂其未來的家庭生活。

那麼,周芷若選擇嫁給宋青書這樣一個武林敗類,除了張無忌的原因,還有別的原因嗎?

可能還真有。那就是陳友諒。

宋青書的陰謀敗露之後,別無選擇,只能和陳友諒同流合污。他的背景和能力必然使得他成為成昆-陳友諒集團的重要一員。這個小集團是徹底的反對明教,是當時江湖上所有反明教勢力中最堅定的一支。而周芷若既然已經和張無忌撕破臉皮,謝遜也已經被找到,她的惡行遲早要暴露,那麼峨眉派和明教翻臉也就是不遠的事情。更何況,峨眉派本來就是正派中反對明教最積極的一個,僅僅是因為周芷若本人的原因才會認同峨嵋和明教的聯姻。現在張無忌悔婚,峨眉派上下更會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對明教的仇恨會反撲得更加兇猛。

所以,這兩個勢力結合在一起,簡直是再自然不過的了。

然而,僅僅要靠峨眉派或者成昆手裡的那點勢力去打倒明教顯然是痴人說夢。元末的江湖已經是成熟的江湖,江湖勢力不再像過去一樣以人為中心組織起來,而是以組織為核心形成了可以傳承的勢力。甚至,連家族都不算很吃香了,只有脫離了家族的組織才能真正做大。

而這些組織里,門派則稱少林,教派則屬明教,幫會則推丐幫。

利用少林這件事,成昆干過,但是不太成功。而且,最重要的是,少林(或者說門派這種組織形式)是適合地方而不適合全國的。更兼之,少林寺是一個正常的佛教門派,一向不過度干預世事。所以用作力量支撐可以,但是不能出頭露面,成就大事。

那麼就只剩下丐幫了。恰好,丐幫特別適合用來做明教的對頭。它產自中原,雖然出身貧賤但是卻信仰儒家信條,根正苗紅,歷史悠久。而且它組織嚴密,上下級結構分明,遍布全國,動員能力極強。與此同時,丐幫上層又相對虛弱,史火龍不理幫務,長老之間相互傾軋,有相當多的可乘之機。

這大概就是為什麼成昆會把陳友諒派去丐幫的原因。然而剛好卻碰上張無忌和黃衫女子攪局,從而功虧一簣。

不過沒關係,丐幫的狀況沒有得到根本的改善,成昆,陳友諒和周芷若還有機會。

那就是屠獅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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