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身：畫龍不點睛、畫虎不點瞳
今天咱們講一個關於紋身的故事。
其實紋身並不是近代才興起的，早在幾百年前甚至是遠古部落那時候就已經有了紋身。
不過在幾百年前的古代紋身叫做刺青，而在遠古部落那時候，紋身叫做圖騰。
發展到現代，經過演變，紋身成了當代追求新潮的男男女女對自己必可不少的裝飾。
紋身，其正確的叫法應該是「文身」，說白了就是用帶有墨的針刺入皮膚底層製造一些圖案或者字眼出來。
最早的紋身應該就是部落圖騰，那時候的人在身體上刺出部落圖騰展示自己的信仰與崇拜。
在古文言文中，刺青又叫做「涅」，是在人皮膚上刻畫出理想中的畫面，成為人生的永恆，留住記憶中最美的畫面。
現在很多人都對有紋身的人具有一定的偏見，見到胸前紋身的女性覺得她不正經，見到紋龍紋虎的男性覺得他為人不善，這是不對的，非常荒唐。
紋身不是壞人的專屬標記，無論是圖案還是字眼，紋身是為了取悅自己，展現自己獨特的個性，同時也是信仰，使自己有一種新的希望、新的寄託、新的開始。
不過話又說回來，紋身是為了取悅自己沒錯，但大家要謹記一點：紋身誰都可以紋，但不是什麼都能紋。
上面這句話是老周說的，老周就是今天故事的主角，湖北人，在上海某區的萬達廣場開了一家紋身工作室，我在前幾年經朋友認識他讓他幫我紋了一個「奠」字。
老周的紋身技術是祖傳的，他祖上據說是清朝宮中刑部的一員，專門負責「黥刑」這一塊。
可能有人不太明白什麼是黥刑，黥刑在古時候又叫做「墨刑」，該刑的實施方法就是在犯人的臉上或者其他部位用刀刻皮膚（後來用針），然後塗上墨或者其他的顏料，使之成為永久的記號，而這類人俗稱黥面者。
墨刑在五大刑罰中是最輕微的，但也可以說是最嚴重的，因為這刑罰不光給肉體造成痛苦，同時還會給人的尊嚴帶來巨大的羞辱，若是形容一下這種羞辱，就比如是現代某個強姦犯出獄後臉上刻著強姦犯字樣。
不過晚清的時候老周祖上人物就脫離了清宮，但技術並沒有遺失，而是一代代傳承發展，到了現代老周結合新時代的思想跟祖上的技術糅合成了一名紋身師。
老周年紀跟我差不多，已經是三十多歲的油膩大叔了，但他打扮的還跟個小夥子似的，「新潮、時尚、前衛」，這是我對老周的第一印象。
作為一名紋身師，老周身上同樣有很多紋身，各種稀奇古怪我從來沒見過的紋身，朋友說那些紋身都是老周自己原創的，一有靈感拿著針就往自己身上扎。
初次見到老周，老周問我想紋什麼，我告訴他紋個「奠」字。
老周聽了特別古怪的看了我兩眼，然後說，這字可不太吉利，你可要想好了。
我笑了笑說，放心吧，我就是吃死人飯的，對我來說沒什麼吉利不吉利。
紋過身的朋友應該知道，紋身是件很費時間很費功夫的事，紋身期間特別無聊，我就跟老周扯起了家常。
期間老周跟我講了很多關於紋身這行的信息，老周告訴我現在很多人都認為紋身是西方傳來的西域文明，其實不然，紋身已經有幾千多年的華夏歷史，源頭甚至可追溯至古部落時期。
可以發現，中國元素的紋身多為龍鳳、關公、鯉魚、夜叉、魁星、佛魔等。由於外來文化的衝擊，也有很多中國朋友喜歡日本文化，像什麼藝伎、般若、鬼面、武士等。
但不管中國還是日本，雙方紋身都是由古部落圖騰演變而來，往深了說，紋身跟古部落的「巫」有很大聯繫，古部落人民認為刺在身上的圖騰通過巫術可以達到辟邪驅惡的作用，甚至完成某種祭祀之後可以請神上身。
老周接著說，紋身這行門道很多，紋好了興運，紋不好遭災，有時候紋身甚至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命勢。
我跟老周打趣說，那我們也算半個同行，不過你是給活人服務的，我是給死人服務的。
說完我倆都哈哈大笑起來，感覺特別投緣。
那天我是下午五六點去的，雖然只是紋一個字，但紋好也已經是八九點了。
紋好老周看時間差不多了就準備打烊，我出去買了幾瓶酒整了幾個小菜，和介紹我跟老周認識的那個朋友一起，我們仨就在店裡解決了晚飯。
我對紋身這行其實挺感興趣的，聽過不少關於紋身的邪乎事，例如什麼畫龍不點睛畫虎不點瞳、男不紋鳳女不紋龍、觀音不閉眼關公不睜眼之類的禁忌，這次接觸到真正意義上的刺青師，當然不會放過這個聽故事的好機會，於是吃飯的時候有意無意就往這方面扯。
老周也沒讓我失望，幾杯酒下肚就說了起來。
老周告訴我們，紋身這行規矩很多，什麼人都能紋身，但不是什麼都能往身上紋，別人紋的不一定他人就能紋，就跟結婚下葬看日子一樣，他們也要看客戶適不適合紋這個紋身。
就好比龍，尤其是過肩龍，命硬的可以紋，命不硬不能紋，因為扛不動，而扛不動可是會死人的。
老周問我們看沒看過古惑仔，裡面那個陳浩南紋的就是過肩龍，電影裡面有一幕是幾個小混混鄙視陳浩南，但當他們看到陳浩南身上的過肩龍時一個個都嚇得不行，因為他們在道上混的知道，敢紋過肩龍的那都是命硬的人，到現在還安然無恙說明這個人非常不簡單，不是他們能夠招惹的。
老周說有一次店裡來了個客戶找他紋身，指明非要紋過肩龍，本來這也沒什麼，但關鍵那人屬虎，屬虎的要紋龍，還要紋過肩龍，這不是亂來嗎，所以當時他就拒絕了那個客戶。
後面又來了一個客戶找老周改圖，改圖就是把原先紋的圖案改一下，當然不能說你紋個蒙娜麗莎的微笑讓改成貝多芬的雞蛋，這顯然不現實，改圖只是在原圖的基礎上略作修改。
但好巧不巧那個客戶原圖紋的就是過肩龍，也是在老周這裡紋的，這次來是想在龍頭加上幾根龍鬚看起來更霸氣些。
這時候之前那個要紋過肩龍的客戶看到後就不樂意了，就問老周什麼意思，別人能紋為什麼他不能紋，這意思不是說自己命沒別人硬唄？
本來只是個紋身的小事，但那個客戶非覺得老周看不起他，非要老周把過肩龍給他紋上。
老周說他知道那個客戶是想爭口氣，就算自己不給他紋他也會去找別人紋，與其還不如讓自己賺這個錢，所以當時就答應了下來。
不過老周也算負責，紋完過肩龍他在客戶的小腿上又給紋了個長槍，這長槍可不簡單，大家都知道十八羅漢和十八般武器，這十八羅漢用的就是十八般武器，其中這長槍就是降龍羅漢的武器。
老周說這個客戶屬虎，跟龍相衝，又非要紋過肩龍，肯定是扛不住，只能紋個長槍代表降龍羅漢來鎮一下，這樣也算皆大歡喜。
可萬沒想到，那個客戶紋完過肩龍沒多久竟然找別的紋身師把龍睛給點了，這點龍睛可不是鬧著玩的，人們常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無論人還是動物，眼睛代表神韻，傳統紋身界把點睛叫做開眼，跟佛家常說的開光差不多，這簡直就是作死。
這還不算，那個客戶覺得一隻小腿上有長槍另一隻小腿上光禿禿的不好看，竟然又紋了個長刀與之呼應，這長刀是伏虎羅漢的武器，他本來就屬虎，這下好了，龍沒降住把自己屬相也給鎮住了，沒多久就出車禍死了。
老周說他起初是在紋身師聊天群和論壇看到的，業界紋身師都在議論發表自己的觀點，別人都說是紋身師給那人下的套，可老周自己都不知道那人什麼時候去改的圖。
沒多久那人的家屬就找到了老周，非要老周給個說法，老周也是個倔脾氣，我當初好言相勸你不聽我的，順了你的意讓你如願以償了你還擅作主張，百般叮囑你不聽，自己作死怨不得別人。
於是老周就撂下一句話，要報警你報，要打官司我奉陪。
我問老周后來呢，老周笑了笑說不了了之了唄，難不成還真去報警說我紋身害命，再說這事跟我本來也沒什麼關係。
後面老周又講了一個關於紋身故事，談不上多邪乎，但挺有趣的。
老周說以前悟空傳火的那幾年，有客戶讓他紋關於西遊題材的紋身，大多紋的都是孫悟空或者豬八戒，但偏偏有劍走偏鋒的人，竟然讓老周給他紋個唐僧。
老周說那個客戶自帶圖稿，圖上的唐僧不是咱們認知里的那個唐僧，而是暗黑系的，那唐僧臉上一邊光明佛相一邊黑暗佛相，炫的不能再耀眼，據那個客戶說這圖稿還是他專門找美術生畫的，花了他不少錢。
老周當時覺得紋唐僧不合適，先不說你這雙生佛相，要知道唐僧那是經過八十一難的人物，這紋唐僧一點好的寓意都沒有，這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但那個客戶強烈要求老周給他紋，不紋就說老周技術不行要找別人，老周也不願意放過這單生意，既然你要紋那就紋唄，反正最後倒霉的不是我。
老周說給那人紋了唐僧沒多久那人又找到自己，說讓老周改圖，隨便改，改成王八都行。
老周當時就樂了，問咋回事無緣無故非要改圖，當初紋的時候不是很神氣嗎？
那人告訴老周，自從紋了這唐僧自己從來沒好過，天天都在倒霉，吃饅頭能噎住，喝水能嗆住，開車被人家碰瓷，前幾天未婚妻還在婚房裡出軌，當時腦門一熱差點把那對狗男女給砍死。
後面老周就把那人之前紋的唐僧給改了，不過因為畫幅太大只能盡量改的美觀，保證不了品質，不過好在從那以後那人再也沒來找過老周的麻煩。
還有一個是關羽睜眼的故事，這個倒是蠻邪乎的。
老周說他接過一個改圖的單，對方是混社會的，在夜總會給大佬看場子，紋了滿背的關羽夜讀兵書圖。
當初找到老周，那人說自己背後的紋身不對勁，明明紋的是閉眼關公，可每次一洗完澡那關公就好像睜開了一點眼，到現在已經睜開快一半了，而每次一睜開點眼他就會倒一次霉，甚至有次他差點喪命。
老周剛開始以為對方是惡事做多了產生的幻覺，像他這種人手裡面不知道犯了多少事，老周也不願跟他摻聯，就安慰對方說可能是溫度上升引起的紋身局部變化，很正常不用大驚小怪。
對方得到這樣的回復當然不樂意，甚至還威脅老周，老周沒辦法就讓他先去洗個熱水澡，出來後看看這關公到底是怎麼睜眼的。
對方有些膽怯，但老周說不親眼看看變化他也無從下手，無奈對方只能照做。
後面對方洗完熱水澡過來，老周發現他背後的關公圖竟然真的有睜眼的跡象，可以很明顯看到關公的雙眼泛紅，仔細一看真的快要把眼睛完全睜開。
不過很快老周就有了個猜測，老周說他們紋身的時候，如果紋身針刺入皮膚過深注入太多色料，會造成一部分色料在皮膚下面囤積的現象，這樣的紋身，裡面的色料會隨著時間在皮膚中慢慢擴散，尤其是當溫度過高人體皮膚處在高度放鬆的狀態，很容易使圖像模糊，甚至小幅度改變紋身圖形，這很可能就是造成關公睜眼的原因。
老周把這個猜測跟對方說了，雖然對方不是特別信服，但這已經是最科學的解釋了，而且聽老周說的那麼專業，他也在懷疑之前是不是自己多慮了。
最後老周給那人背後的關公圖做了點處理遮住了關公的眼睛，本以為這只是個小插曲，但沒想到不久後老周在本地紋身師聊天群里得到消息，對方在洗浴中心泡澡的時候意外死亡，死因是溺死。
當時群里還有照片，尤其是那人背部的關公圖還給了特寫，老周看到那關公圖上，關公的眼睛已經完全睜開了，紅彤彤的，雖然模糊，但乍一看跟睜開的沒什麼兩樣。
我聽後直呼不可思議，你說那洗浴中心的澡堂子能有多深，那人再怎麼說也是個成年人，竟然能溺死在澡堂子里，這也太邪乎了。
後面老周告訴我，在他們紋身界有句話叫，觀音閉眼不救世，關公睜眼必殺人，但凡紋關公的就沒有睜眼的，因為睜眼關公那是要奪人命的。
我問老周，你怎麼看這件事？
老周說自作孽不可活，那人指不定是怎麼得罪紋身師了，這是給他下絆子呢，而且人紋身師也料到後期他可能會找別的紋身師看看情況，特意做出巧合的樣子，這不就把我給騙過去了。
我笑了笑說，怎麼感覺你一點不後悔的樣子，那可是一條人命啊？
老周道，我看你笑的也挺高興的，不也沒把這當回事？
是啊，我確實沒把這當回事，我是局外人，老周也是局外人，因果報應落不到我們倆身上，我倆只是個看客。
況且，有些人根本就不應該活在世上，作姦犯科之輩，作孽自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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