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來到這個塵世的時候是不得不來,人離開這個塵世的時候,也是不得不走。」
掐頭去尾,人這一輩子,又短暫又漫長,又歡喜又痛苦又無奈,酸甜苦辣,萬般滋味,都只能是自己品嘗。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在《都挺好》里,蘇大強這個做父親的太不稱職,很多人都討厭他,怎麼會有這麼懦弱、自私、無賴的父親呢。
用他女兒蘇明玉的話說,就是盡做些「沒皮沒臉」的事。
可蘇大強能有什麼辦法呢?
實際上,他也是不想這樣的。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蘇大強的性格無疑是非常懦弱無能的,本來在他結婚的年代,作為一個城裡人,他娶個農村姑娘按說應該是佔據主動地位。
事實上,很多過去這種農村城裡結合的家庭里,都是城裡人比較強勢。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也決定家庭主導權嘛。
就是現在的兩口子,如果一方賺錢多,在家裡說話也比較硬氣。
比如我就曾見過一個農村鳳凰男娶了城裡姑娘後,因為房子是女方買的,賺錢也沒老婆多,在家裡就是被老婆壓著,大事小事基本沒有什麼話語權。
後來自己創業成功後,才揚眉吐氣,雄風大振。
對年輕人來說,不要覺得兩個人只是相愛就夠了,過日子就是油鹽醬醋,人間煙火,方方面面都是要靠錢說話。
蘇大強和妻子的結合,一開始就是妻子娘家人的一筆交易。
蘇家重男輕女是有淵源的,因為蘇母就是在重男輕女的家庭長大的,她從小受得委屈、吃過得苦,只會比蘇明玉多,而不會少。
現在人都不大相信,做父母的怎麼能為了兒子的一個城市戶口就犧牲女兒的婚姻幸福呢?
怎麼會有這樣的父母,那是因為時代在發展,社會進步了,你才覺得不可思議。
在幾十年前,就是現代社會一些經濟落後的地方,這樣的情況也是存在的。
而按蘇明玉舅舅的說法,當年的蘇明玉媽媽也是百里挑一的漂亮姑娘,說實話嫁給蘇大強這樣的男人,她肯定是不滿意的。
可以說,蘇大強絕對是佔了便宜,能夠讓蘇母主導家庭大權,除了蘇大強性格軟弱、蘇母性格強悍之外,蘇大強對妻子的遷就、忍讓也是原因之一。
夫妻之間就是這樣,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只存在於傳說當中。
日子一過就是數十年。
蘇大強兩口子連生了兩個兒子,這時候他們的婚姻也出現了危機。
在大兒子後來編家譜的時候,蘇大強就對兒子說起妻子為什麼不喜歡、討厭蘇明玉。
原因除了重男輕女之外,還是因為當初她在醫院認識了一個相好,本來那個男人是要帶她去上海的。
但這時候,好巧不巧的懷孕四個月了,也不好再打掉,只能是生下來,那個男人知道之後就消失了,因此蘇母就把怨氣發泄到了蘇明玉身上
——因為蘇明玉,她才失去了愛情、幸福和更好的生活。
所以啊,蘇大強也是夠苦的,他越是遷就忍讓,不但沒有換來妻子的愛意,反而是讓妻子越來越看不起他,甚至一度是出軌、要和他離婚。
蘇母是不喜歡蘇明玉,但蘇大強喜歡,因為是蘇明玉的出生挽救了他的婚姻和家庭。
蘇大強是個好面子的人,一般性格懦弱的男人都是又虛榮又容易記仇。
因為蘇明玉的超生,蘇大強在單位被處罰,調到了最基層的圖書館,被很多同事瞧不起,那些年的委屈和怨氣讓他記了很多年。
三個孩子從小到大的開支,蘇大強都事無巨細的記在了小賬本上,這個細節很嚴重啊,說明蘇大強是非常在意自己的。
但這也不能說蘇大強是個壞人,他也是疼愛孩子的,特別是對蘇明玉,因為蘇明玉考重點高中前要買一個30塊錢的測試題,他都念念不忘了很多年,在患上老年痴呆後,還想著要去買回來給女兒。
本來氣惱到不行的蘇明玉在終於找到蘇大強時,被感動、哭到不行。
所以,我們看書看電影看電視劇不能光看熱鬧,應該是看其中的門道,人性都是複雜的,蘇大強為什麼是這樣的蘇大強,不是無緣無故的。
簡單來說,蘇大強要求的就是一個補償。
他老了不忘彌補自己不能給女兒買試題的愧疚,那他在妻子去世後那些「作」,實際也是在補償人生過去受過的那些委屈和怨氣。
有壓抑就有反彈,過去是妻子壓著蘇大強,他沒有辦法。
但隨著妻子的驟然去世,蘇大強漸漸就要追尋自己的過去了。他為什麼那麼喜歡錢,因為過去他在家裡沒有地位,經濟權全被老婆封鎖了,連給女兒買試題的30塊錢都要攢好久。
蘇大強很想去美國大兒子家養老,他未必是真的喜歡去美國,他只是想證明自己一輩子沒有失敗。
在請單位老同事吃飯的時候,蘇大強那種意氣風發讓小兒子蘇明成都驚訝了,人若得志就容易趾高氣揚啊。
酩酊大醉的蘇大強對兒子吐露心聲,過去那些老同事怎麼看他,現在看他兒子都出息了又怎麼看他,「看他們瞅我那眼神,人老了就是比子女」,現在證明,最終是他蘇大強贏了。
所以在因為失業、夫妻矛盾而焦頭爛額的蘇明哲打來電話說,暫時不能讓父親去美國的時候,蘇大強難受至極,他不是為了去不了而難受,他是為丟了面子而難受。
後來纏著兒子給他買大房子,找保姆,要和保姆結婚,都是蘇大強在證明自己、在補償自己。
金錢,愛情,幸福,關注,尊重,存在感......凡是匱乏過的,他都想要。
老朋友笑話他一輩子就是愛顯擺,這何嘗不是蘇大強對自己過去匱乏的補償。
人生百年三萬六千日,不在愁中即病中。
如果拋去蘇大強的童年,新婚,以及晚年那幾天的舒坦日子,蘇大強這一輩子何嘗有過順心如意的時候呢?
老了的蘇大強那麼自私,但那也是匆忙惶恐的自私。
終於,塵埃落定,蘇大強的「小我」隨著記憶的消退而逐漸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是對三個子女的溫情和愛。
都說蘇明玉苦,但一輩子活得最虧最苦的人就是蘇大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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