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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得美滋滋

人們常說家鄉的味道,都是指食物。家鄉的空氣有味道嗎,沒有,如果有,那也是污染太嚴重了。論吃這種事情,千百年來,無論什麼時候談,無論怎麼談,無論談什麼,是不可能談重樣的,這輩子都不可能重樣的。舌尖上的中國拍了幾集我不知道,但是,要拍,肯定能永遠拍下去。倆朋友見面問一句,誰還能免得了先問一句,你吃了嗎?

是的,今天第一次嘗試了韭菜盒子,有人說。於是我迫不及待的想問一句,吸一口爽嗎?當然,還沒等問出來,就看到發言了:之前以為只是北方大餃子,我的媽呀,沒想到也太好吃了吧!對我來說,這也是新奇的,誰能想到竟然,還有人二十多年都沒試過這樣的人間美味呢?在某乎看過一個帖,發帖人是一個在美國留學的南方妹子。她租了一間從山東過去的老大爺家的房。大爺動不動就大醬大蔥卷煎餅津津有味,還友好的分享,妹子光聞氣味就崩潰了,哪還有吃的心情。可是幾個周之後,她終於忍不住好奇老大爺的食物,吃下第一頓,就再也回不去了,從此美滋滋。如果舌尖上的中國要我當編劇,我肯定要把這些段子寫進去,讓南方人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中國是一個超級大一統的國家,三山五嶽千里,卻從始皇帝開始就統一了文字貨幣度量衡,了不起。什麼都要一致性,不允許有不同。可是在食物方面,卻是一反常態,五花八門,相同的食物不同的叫法,相同的叫法不同的食物。就算都叫饅頭,你們山東饅頭和你們上海饅頭是一樣的嗎?不一樣,大不一樣。這簡直就是東北的重工業和南方的重工業一樣的類比關係。

前幾天,去園區里商店買東西,問阿姨買個滷蛋,阿姨說沒有,我說滷蛋沒了呀,阿姨說說沒了沒了,我正要走,阿姨說有茶蛋你要嗎?吃了20多年雞蛋的我一臉懵逼,問阿姨,那你說的滷蛋是啥啊?她說,就是去了殼的茶蛋呀。阿姨啊,這碗酒我先幹了,噸噸噸噸噸。

中國人講玄學,一整就是適量,少量,等於沒說。這也是中醫一直被詬病的地方,相當不科學。但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這種原則放到食物里,就難說不妙了,十里不同俗,連食物也因此不一樣了。小明的爸爸今天去他同事老王家吃飯,覺得這道菜好吃一點,老王說,多放點醋就行了,可這多點醋到底是多少,老王沒說話,小明爸爸就要用心感受,結果回家做了一次,比老王弄得口味更別緻了,就算同一道菜,也演化出非常多分支。

很多奇妙的食物真的就這麼給發明出來了。無論是不是當初它由於做的時候沒按少量,足量這種原則去做,而且極有可能,是小明的爸爸完全沒摸准,把東西做壞了,食物腐敗了,結果弄出來一種新東西,他日,老王來小明家做客,吃到新東西,感慨道,妙啊。小明爸爸說,你看,少放點鹽就可以了。

飯店裡,這使得任何一個食客都翻身做了主人,你說不想吃太辣,把大廚喊來說大哥你會不會做飯啊,我要少辣,其實誰他媽的知道你說的少辣是少多少,但是不妨礙,廚師就得趕緊去後廚再處理一下,因為這是一個美食家。這種事情放西餐就不行,他們告訴你放幾克麵粉,幾克鹽,如果食客說廚師你做的不行,廚師就可以說媽的我可是按基本法做的,你舌頭有問題吧!

念大學的時候,白宮請願網站上發起了豆腐腦官方口味定義的立法請願,請願人數已經遠遠遠遠超過了白宮需要回復的數目,但是奧巴馬終於沒敢擅自行動,因為這事關重大,他一屆區區總統怎麼解決得了,中國5000年的歷史解決了嗎,沒有啊。實際上,只有食物,也只有食物,實現了意識形態上激烈的對抗的同時,還能完美的兼容。你看左派和右派的人為了一個觀點打的缺胳膊少腿,但是你看過有誰為了豆腐腦口味打得頭破血流嗎?實際上,他們還可能會如膠似漆,簡直奇蹟!

有些東西,體驗過,就再也沒興趣了,但是食物這種東西,沒有厭倦。對於人的一生要花非常大塊的時間在上邊的事務,你怎麼能如此漫不經心呢,依我看,要歌頌,像歌頌社會主義一樣的歌頌。前些天,吃到久違的雞蛋灌餅,就是那種把餅烙好倒進去一個雞蛋,然後再加了菜葉香料塗上醬汁那種。久違的香味,吃到嘴裡通透的酥脆,鬆軟,帶著一股剛剛出爐的濃香????

那感覺,就像十月革命一聲炮響,給中國送來了社會主義。如果你能感同身受,一定能感覺到那種毫無疑問的幸福感:山重水複疑無路,黃土久旱逢甘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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