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遊戲和人生本質上都一樣:淺談輕小說《弱角友崎同學 Lv1》

1. 有一種人叫「Gamer」

格鬥遊戲《Street Fighter V》職業選手Tokido。嘛,稍後你就會明白貼這張圖的用意

友崎文也,一個外表不出眾,坐著不動都散發出難以接近的男子高中生,在校內是被人嫌棄的存在。然而,在知名的格鬥遊戲AttaFami中,他是君臨日本伺服器的第一高手nanashi,那怕是換了多少個賽季,他還是毫無懸念地佔據著「最強」的位置。

「AttaFami是神作」這是友崎君經常掛於嘴邊的一番話,「有著絕佳的平衡度、只要願意練習就沒有無法掙脫的招式、角色的設計充滿創意、順暢的連線對戰環境、優秀華麗的畫面、新手容易上手、老手也有可以深入鑽研的部份、輕度和重度玩家都可以樂在其中、最重要是只要願意付出努力就能夠走得有多高,這毫無疑問是不朽的名作啊。」因為在AttaFami的世界中努力會得到相應的回報,所以友崎君將可以付出的時間和心血全部都傾注在AttaFami上。

同一時間,在nanashi之下有一位新玩家以短短一個賽季的速度攀升到第二位,這位和nanashi(無名)名字非常接近的玩家No name使用著和友崎一樣的角色,所以也有「兩個玩家是同一人」這種傳聞。為了一睹對方的蘆山真面目,友崎向No name發起挑戰。

雖然以技術來說,No name的防守和解套的技巧更勝一籌,但比賽最終還是由友崎獲勝。不服氣的No name提出要和nanashi私下網聚,想要報一箭之仇,而友崎沒想太多就答應了,畢竟平時和班上的現充也會線下對戰嘛。

帶著有點隨便的心情,友崎走到約好的地方,卻遇上了意料之外的奇襲:那個和他在AttaFami排名第二位的No name,竟然是校內首屈一指的美少女——日南葵。


2. 還有一種人叫「現充」

校內的高嶺之花—日南葵

「人生是糞作」這是另一句友崎君經常掛於嘴邊的話。和AttaFami以及其他的遊戲都不一樣,人生在出身的時候就有著一定的高低差異,例如家境、遺傳、居住地區等等,而且人生不像遊戲可以刷首抽和換角色,所以每個人的起跑線都不一樣。

而眼前這個名為日南葵的女生,有著與明星不相上下的外表,親和而令人不敢高攀的氣質,成績和運動全能,深得同學、前輩和老師的信賴,而且還是僅次於自己的AttaFami全國第二名。友崎認為,日南葵就是那個起跑線和自己在不同層次的人,是名為「現充」的存在——不,那怕是在現充之中,日南也是當中的頂點,現充中的現充。

「像你這種一絲上進心也沒有,身為人生輸家還就此放棄,跟垃圾一樣的人,竟然是我曾經、唯一尊敬過的nanashi。」面對著日南毫不留情的指責,衣衫隨便、頭髮亂成一團、鞋帶也沒綁好的友崎嘗試反駁:「要是我也像你一樣像得那麽好看,是個讀書和運動都這麽優秀的強角,人生也會過得更好吧。可是,現實就不是這樣,不只和美好人生沒有緣份,就連『胡思亂想』『缺乏自信』『沒有幹勁』的能力值都一直被點高,我根本就無能為力,一切都是角色差別所造成的。」

聽到友崎的說話,日南氣上心頭,抓住了友崎的手,硬生生地拖回自己的家。


3. 「現充」和「Gamer」差異其實沒想像中的多

看到扶不上壁的友崎而生氣的日南

友崎畏畏縮縮地端坐著,畢竟他有生之年以來第一次去女孩子的家,而且還身處在那個高嶺之花日南葵的房間之中,而眼前的這個女孩,看上去五官和日南葵有幾分相似,但比起日南葵,這位女孩的外表可說是平凡得多。正當友崎在猜想這是不是日南葵的妹妹時,女孩說:「我是日南葵,妝已經卸掉了,你到底遲鈍到什麽程度啊?」

原來,那個貌若天仙,在校內有無數追求者的日南葵,素顏的時候其實並沒有想像中那麽美——雖然也比大多數人好。然而,即使沒化妝品加持,日南還是散發出一種獨特而有吸引力的氣質。

俗語說:「天底下沒有不漂亮的女人,只有懶的女人」日南的美麗和氣質,源於她的努力不懈:持之以恆地鍛鍊著控制臉部笑容的技巧,保持著正確的坐姿與站姿,甚至連一般人以為用不著的、屁股的肌肉、都有好好鍛鍊。同樣地,讀書和運動也是可以用努力達至成果:知識源於不停的累積,而體格可以操練出來。

日南葵的強大,並不是與生俱來,而是在各種各樣的方面都一絲不苛地持續下去,那怕是旁人看起來很傻、很不起眼的部份都努力地貫徹著,慢慢地建立出來。

用拉尺調整手感,看起來很蠢,但這就是世界冠軍Tokido一絲不苛的證明

「我一直尊敬著nanashi。」日南盯著友崎雙眼說道。「我在各個層面都是只靠努力贏過來的,關於努力的方式,以及持之以恆的決心,我都有著絕不輸給任何人的自信。不過在AttaFami中,無論我怎樣努力追趕,都追不上nanashi。」

聽到日南這番話,友崎開始回想起自己和日南那場戰鬥:在AttaFami中,因為有著眾多的攻擊技巧,幾乎全部的高手玩家都是祟尚進攻,相對地練習防禦和化解招式的機會亦減少。面對著作為進攻之中最頂尖的自己,日南卻打出連自己也吃一驚的防守技巧,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日南平時和人對戰時都習慣讓敵人來攻擊自己,好讓自己能訓練出應對各種套路的方法。

比一般人更努力,甚至連別人不以為意的地方都好好下功夫去剋服,這就是日南葵為何能成為「現充中的現充」以及「全國第二位的AttaFami玩家」的原因。


4. 要是「人生」是一隻遊戲,該如何攻略?

「人生才不是什麽糞作啊,是最高的神作。」日南葵

聲稱自己是「人生」這個遊戲的攻略Wiki的日南,開始了對友崎的人生指導棋。從一開始糾正他的姿勢、外表、肢體語言和對話技巧,將友崎的「基本能力值」提升到可以和同學流利交流之後,日南給了友崎一個「主線任務」:要在上三年級前交女朋友。別說女朋友,就連能交談的女生都屈指可數,所以友崎對於這個課題感到很不安,覺得自己沒可能達成。

「人生的Game Over和一般遊戲的Game Over不同的地方只有一個,你知道是什麽嗎?」日南笑著對友崎說:「人生並不是在戰鬥勝利的時候,而是在輸掉的時候才會得到經驗值哦!」

這也是為什麽日南不同意友崎那句「人生是糞作」的原因。對日南來說,只要有努力的決心、有好好看清規則、有勇氣去嘗試、有吸收失敗的教訓的話,人生就不是什麽「攻略不可能」的遊戲。

天使般的文學少女菊池風香

友崎按照既日南的指示,以「借面紙」為目標嘗試挑戰向鄰座的女同學泉優玲搭話,卻因為泉沒有帶面紙而失敗告終時,旁邊那位擁有天使氣質的文學少女菊池風香,二話不說就將面紙遞給了泉。

這位意料之外的女孩子其實早在認識日南前就留意到友崎。還是人生失敗組的他,為了在轉課室前迴避班上的現充,常常走到圖書館拿起同一本書扮作在閱讀,實際上是在進行AttaFami的分析和檢討。而風香則是喜歡看書所以總是泡在圖書館中,她注意到友崎總是拿著一本自己喜歡的作家的書,心裡認為友崎的喜好和自己一樣,所以產生好感。

直到開始挑戰人生遊戲之後,友崎跌跌撞撞地開始和身邊的同學建立起關係,以前那種令人不想接近的氣場也相對減弱,加上一次在打工的家庭餐廳中相遇,風香才鼓起勇氣找上友崎,與友崎談讀書的事,還有請友崎讀一本從來沒給任何人看的、自己寫的小說。

誤打誤撞、因禍得福的友崎,一方面知道這是達成主線任務的好機會,另一方面認為自己欺騙了風香,內心掙扎過後,決定將那些不堪回首的因由,一五一十告訴風香,還有婉拒了看小說的約定。解釋過後,風香露出一個不是責備也不是原諒,而是失落的神情。

緊握著為了達成「與風香約會」這個目標而準備的電影票的友崎,看著風香溫柔而帶點寂寞的苦笑,下定決心提出了新的提案:「我想我還是會常常來圖書館‥‥‥下次,和喜歡的作家無關,想跟妳普通的聊聊天。還有那個安迪·米歇爾的小說,我也會看看的。這樣你覺得如何?」

「啊哈哈‥‥‥友崎同學,不是米歇爾,是麥可哦。你真的,沒有看他的書呢!」

聽過友崎的自白和提案,風香露出了笑容。不是那種打工時露出的業務式笑容、也不是平日那種像天使般滲入人心但又高攀不來的笑容,而是一個,像這個年齡的女孩子該有的,單純地感到愉快的笑容。能夠和風香築起溝通的橋樑,全靠那些友崎自認為是錯誤、失敗、不合格的行動,然而,失敗也是一種經歷,經歷會漸漸累積,在往後的日子發揮作用。

努力享受挑戰,不要害怕失敗,因為失敗也是成長的一環——這也是「人生」這個遊戲最有趣,也是最溫柔的地方。


5. 說到底遊戲和人生本質上都一樣

被譽為高難度遊戲的經典《黑暗靈魂》系列

兩年前,被一眾遊戲網站譽為本世紀最出色兼難度最高的遊戲《黑暗靈魂》推出了系列的最終章,一眾老手興奮得磨拳刷掌的同時,也有不少新玩家對躍躍欲試,結果,身邊有很多第一次接觸的朋友去到半路就放棄了。

「地圖設計很刁難玩家,伏擊的怪物很多,明明是新手區域卻蹦出了一個不是新手等級應付得了的怪物,頭目不但看上去很可怕,就連打起上來也超可怕,辛辛苦苦儲起的魂(遊戲中可以用來充當金錢和升級經驗值的道具)一下子就丟光光,三不五時還會被其他玩家入侵玩弄。」每次和這些放棄了《黑暗靈魂3》的朋友聊起這遊戲,總會聽到他們大吐苦水。「玩個遊戲玩到自己都懷疑人生了,還不如早早放棄,反正遊戲有這麽多,不差這一個。」。

一個如此虐人心智的遊戲,為何能摘下國際記者協會(IPA)所設立的衛星獎 Satellite Award、以及在遊戲業界有悠久歷史的金搖桿獎的桂冠?

《黑暗靈魂》系列創作總監宮崎英高

「我們認為玩家會在遊戲中死亡一定是因為玩家有什麽『粗心』的地方,沒有注意到地圖的死角或是陰暗的角落、疏忽了什麽原則。這就好像過馬路時,除了紅綠燈號誌以外,你還需要注意四周會不會有車子突然衝出來等等。換言之《黑暗靈魂》比起其他遊戲可說是希望各位玩家更細心、容錯率更低的作品,讓大家過馬路時要多多停看聽,但並不是刁難,而且我們認為讓玩家注意到自己的疏失也是本遊戲的樂趣。」

「 如果真的遭遇到困難也可以有許多變通的方式,例如先攻略其他地區或是升級,沒有辦法克服的難度就沒有意義了。只要不斷挑戰,一定可以過關的。」

—《黑暗靈魂》系列創作總監宮崎英高

我相信有曾經把《黑暗靈魂》通關的朋友都有過這種體驗:挑戰、因為意料之外的招式和狀況死亡、小心翼翼重整旗鼓、然後又被更出乎意料的方式擊殺、增強自己的等級、強化自己的武器,檢討自己的失誤、鑽研新的戰法、最後再挑戰。在不停的失敗和挑戰之下,我們累積的不但是遊戲以內數值的實力,更重要的是累積遊戲以外作為玩家的經驗,這一招我要向左閃,那一招我要往右避,從一開始被虐得不成人形,到後來換玩家來虐殺頭目,靠的就是從失敗之中一步一步練就出來的經驗。

穿過重重難關,將頭目們一個又一個地攻略,到最後看到那個象徵著休息和重新出發的營火,回顧當初,一個連打雜兵都戰戰兢兢,被遊戲內的NPC笑稱「連火也成不了的餘燼(簡稱廢柴)」的自己,成為了可以左右這個世界存亡的王,都是源於那份毫不放棄、從失敗的泥濘中爬上來的精神。

有人說,《黑暗靈魂》不是一隻普通的遊戲,它是人生的另一種體現,我絕對同意。沒有人一打開遊戲就知道頭目怎麽打,每個玩家都是從挑戰和死亡的迴圈中逐少逐少地走下去,讓玩家通不了關的,從來不是這遊戲太難,而是自己沒有好好留心失敗的地方,還有失去挑戰的心。

人生亦如是,沒有人一出生就懂得跑步,大家都是跌著碰著地成長,把我們拘束起來不能前進的,不是什麽環境什麽現實,而是不敢面對失敗,沒有反省失敗的心態。


6. 像是在喝熱巧克力般的溫暖故事

有很多朋友說《弱角友崎同學》這本書很像同屬ガガガ文庫的王牌作品《果然我的青春戀愛搞錯了》,畢竟兩套作品之中有著很多相似的地方,例如對青少年群體的各種描寫,對人物有著到位的心理刻劃,還有一個擁有著獨到人生觀的主角(比企谷老師和日南老師)。

至於我看完後第一套想起的,同樣是ガガガ文庫的另一套作品《如果有妹妹就好了》。《友崎同學》和《如果有妹》都很著墨於談努力和回報,當然,努力不等於成功,也不代表付出100分的努力,就會有100分的回報,畢竟當中涉及到很多重要的因素,例如方向是不是正確、方式夠不夠效率、還有當突發事件出現時有沒有足夠的應對手段。像春斗那樣雖然努力,但方向搞錯了的人,做起事來當然會事倍功半,相反,像日南那樣,先確認好方向和方式,努力起來,自然就不會浪費太多功夫。

作為同樣在談青春和成長的作品,我認為三本都有它們各自的特色。《果青》有著青春的苦澀味道,像在吃全黑巧克力一樣;《如果有妹》時而歡笑時而難過,像是成份比例50%的巧克力;而《弱角友崎同學》,我會形容為一杯熱巧克力,一開始喝的時候,感覺有一點點燙口。那些比較難以接受的社交描寫,以及硬核到不能的格鬥遊戲捏他,就像流過舌頭的時候的苦味。但是去到最後,當這杯熱巧克力從喉嚨流至體內,暖意從胃部開始散發至全身,那種溫柔和幸福的感覺,把體內的寒意都驅走了。

有一句很老土的電影對白:「人生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拿到的會是哪一種。」,要是讓我用一個現代點的方式改寫,我會這樣說:人生就像在Steam大特賣時撿平價遊戲,你可能在不同的地方得知到這遊戲的評分,但遊戲好不好玩,要自己玩過之後再作定奪。

人也好,人生也好,遊戲也好,你很難從表面就能下定論。像是雷厲風行的日南,只要細心一點觀察,也會看到她為了朋友而憂心,嘴巴很硬但其實是關心對方的一面;有點強人所難的泉,說穿了也只不過是因為擔心別人但自己無能為力,手足無措的少女;帶著天使光環難以接近的風香,脫下光環也不過是渴望找到心靈之交的鄰家孩子;會因為別人一句說話就感到受傷的友崎,卻因為那種敏感細膩,拯救了自己和別人。

我喜歡《弱角友崎同學》,喜歡它每個角色都像熱巧克力,入口雖然帶著不同程度的苦味,但細味到最後,總是會有股暖流由心而發。「人生」這個遊戲其實一點也不糞,當你細味當中的規律,自然就會明白人生也可以是一隻溫暖人心的神作。

——玩了二十多年「人生」遊戲最近才學懂了一點點的新手玩家Vannzic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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