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遊戲不就是為了快樂嗎？為何有《只狼》這種受虐遊戲？

03-30

提問混淆了一個概念：玩遊戲確實是為了快樂，《只狼》這種受虐遊戲不代表著就不快樂。作為一個玩家，我只能對這些猜測說.....
死亡使我快樂！
別誤會了我不是抖M~不過解釋為啥死亡會帶來快樂之前，我覺得需要先討論一個很相關的問題：遊戲為什麼能夠給我們快樂？
顯然不是因為砍瓜切菜很爽。不然去廚房做飯多快樂。顯然也不是因為劇情催人淚下，不然狗血電視劇多好。更不是因為遊戲景色美麗，不然就去看風景紀錄片了。

以上都不是。
在我看來玩遊戲之所以快樂，是因為它能夠帶來毫無延遲的、清晰明顯的成就感。這種成就感可以是以弱勝強，可以是助人為樂，可以是改變世界主線，可以是自我成長，當然也可以是亮瞎眼的全服通告絕世武器誕生。
不過總的來說，可以大概分為三種：

讓玩家突破自己的成就感

讓玩家發現未知的成就感，

讓玩家可以炫耀的成就感。

顯然不同遊戲之間的玩法規則有些許差異，比如氪金遊戲特意強調的炫耀，比如無雙系列的割草，文明系列的探索，刺客信條系列的潛入暗殺，遊戲設計的側重點不同導致了成就感（快感）的來源也有不同。而對於這些玩法的深入挖掘與否，導致了最終成就感（快感）的高低不同。
為了避免遊戲類型不同導致的比較差異，我們這裡只談論《只狼》所屬的偽ACT/ARPG遊戲大類。ARPG遊戲是ACT遊戲和RPG遊戲的混合體，我們要分別談談這兩種遊戲，才能了解
《只狼》為什麼能夠好玩？為什麼能給人成就感？為什麼死不能阻礙成就感的獲得？
ACT遊戲是一個非常古老的遊戲類型，也有很多耳熟能詳的遊戲作品比如《忍龍》《鬼泣》等等，但是近年來硬派ACT遊戲的受眾越來越小，市場也越來越小…..很多人說是原因是這屆玩家不行，說的其實也沒錯。但是根本原因想來是ACT遊戲的成就感獲得周期太長，且快餐遊戲越來越多。這類遊戲的特點是boss難，戰鬥過程酷炫，而劇情流程單一，換句話說是成就感獲得單一。
ACT遊戲想過關的唯一標準是玩家本人提升技術，熟悉系統，然後才能打出暢快淋漓的連招通過BOSS，獲得成就感。在這個過程中雖然「背板」來熟悉BOSS技能也能降低一定的難度，但是單純依靠背板並不能打通遊戲，就算背下來BOSS技能，也需要較高的反應力才能獲得高評分。那麼，在遊戲的過程中「高手」和「菜鳥」的區別就特別明顯——大部分普通玩家就是手殘，就是要死1萬次，就像奧運會世界紀錄就在那裡，但是我自己太菜導致拿不到世界紀錄這件事短期內是改變不了的。

注意為了熟悉技能，在硬核ACT遊戲中，boss戰中死是很正常的。

再來談談RPG遊戲，RPG遊戲並不注重戰鬥系統，它的成就感來源是數值化的的升級系統和對遊戲世界的探索感，其實可以這麼認為，RPG遊戲是通過數字化屬性，降低了戰鬥難度，但是通過提升世界探索感來彌補（甚至增加）了遊戲成就感。
具體例子就是目前的自由世界遊戲，比如《巫師》系列，《上古捲軸》系列。數字化屬性帶來的結果是，boss的難度與世界探索度正相關---雖然我操作自己菜，但是我的角色可以升級啊對不對？

那麼這兩種不同遊戲類型的優點能不能結合起來？
可以，這就是是《黑暗之魂》《只狼》《血源詛咒》這種ARPG遊戲：混合了世界探索感和玩家突破自己的快感。。
宮崎英高的聰明之處在於，他抓住了這兩類遊戲的核心，並且融合的很不錯。他弱化了act遊戲里對反應的要求同時加大了對背板的要求。具體做法是，boss普遍存在招式弱點，或者是某招被反制就會出現大硬直，或者某招式存在大前搖或者大後搖，或者boss出招存在特定規律。玩家就會感覺：這boss好強我能過，但是我還不熟悉。

那就死一死，多背背boss技能吧。

對於不喜歡戰鬥的玩家，在世界探索上，也加入了對背板的要求，就是宮崎英高的惡意。這種要求就特別適合直播——總有知道的觀眾感覺自己可以對直播者智商碾壓，不斷提醒，提高彈幕活躍度。

當自己打的時候就會覺得，這關我也能過，只是還不熟，所以死一死也是可以接受的。

這樣別人看起來很強的BOSS和關卡，但是沒什麼不是死一死解決不了的，過不了是你死的不夠（課沒上夠）。
作為一個普通玩家，不管是探索還是戰鬥，你總能感覺自己在獲得提升。

熟練的讓人心疼。

這就是為什麼雖然死，但是也能獲得成就感（快感）的原因。如果玩家把它與RPG遊戲對比，它確實是受虐遊戲，如果與ACT遊戲（特別是為了獲得高評級的戰鬥相比），它又死的很正常。
不過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某種程度上說，升級系統是rpg遊戲的核心，但是它會阻礙act boss戰設計，遊戲允許探索升級就可能會導致等級提升之後的boss戰數值碾壓，這對act遊戲是不能容忍的，所以老賊的遊戲升級系統只是輔助，你可以看到如果熟悉了遊戲，1級也能通關。

（：裝b神器。

這裡有個反例就是仁王。仁王中裝備和等級提升太過明顯，雖然採用了線性場景來試圖降低遊戲的影響，但是依然阻擋不了後期成為一個刷子遊戲。
這就是為什麼很多人認為《仁王》不是魂like遊戲的原因。

。

讓你們樂於談論難度，而不是羞恥於開口，才是宮崎英高的終極憐憫。
魂系列沒有難度選項，代表著開發者願意為每個玩家親手掌控難度曲線，在無法保證每個玩家的操作水準都能達到一定基礎的前提下，他必須給每一個難題賦予合理而多樣的解決辦法，我認為這是魂系列核心構建的基礎。
這解釋了魂系列戰鬥模式設計為什麼是「回合制二人轉」，也解釋了魂系列地圖探索RP元素為什麼那麼重要同時也那麼有意義，
遊戲可以難，但必須是可以克服的難，而且克服過程是要有意義並大多數人可掌握的，這樣才會讓人覺得是有趣的。
以往的動作遊戲、格鬥遊戲那種把極端難度全都放在操作上的遊戲，一些招式你打不出，就是打不出，防不住，就是防不住，你需要天長地久的枯燥練習，也許最終的結果還是打不出防不住……這是真正的難，而且是讓大多數人無奈承認，卻又羞於提起的難。
而這種遊戲一旦簡單了，比如你開了簡單模式，那幾乎所有的成就感和爽點又消失了——「玩跟看沒區別，我是不是被遊戲鄙視了？」
所以大部分人非常開心地討論魂系列有多難，其實都是宮崎英高憐憫的受益者，抖M的自稱其實很準確，他們能從受苦中獲得快樂。
所以宮崎英高其實是個高段位的調教者，拿繩術當藝術的那種，更看重精神而不是肉體，和那些騙炮的傢伙不一樣。

「受虐遊戲」？你有沒有搞錯啊？

只狼是一款質量上乘的高難度動作類角色扮演遊戲是不假，但它是款「受虐遊戲」？我不敢苟同。
我知道它在短短時間內教會了全球一大票玩家「死」這個字是什麼意思。
但，並不代表你絕對打不過吧？
何況，當你絞盡腦汁，多次嘗試，鍥而不捨一次又一次的挑戰終於將敵人斬落馬下的時候，那份爽快感和成就感帶給我的快樂足以超越我受過的挫折了。
「受虐遊戲」？勵志遊戲還差不多！
話說回來，我們討論一下什麼是「受虐遊戲」？
剛好經歷過天朝這個神奇的遊戲環境發展，例子真的是信手拈來：
無論你怎麼走位，怎麼砍，怎麼釋放技能，BOSS都能輕而易舉的一刀砍死你，你費勁了所有的力氣終於把BOSS血量磨的見底的時候，突然他化身超級治療給自己回了一口大血，並觸發了瘋狂狀態，一刀砍得你碎成了渣，不花上一塊錢買復活幣的話都沒辦法繼續進度。
你悻悻的退出任務，渴望提升戰鬥力用真憑實學乾死BOSS，你化身成為一條固執的腳本，在漫山遍野的日常任務中沒日沒夜的刷。
幾個月後，進入任務，一刀砍得你沒了影子。

你瘋了，發誓哪怕充錢也要乾死BOSS，你拿著大把的錢投入遊戲，渴望抽出來強大的裝備，結果，抽一個，廢物，抽一個，廢物，一直抽了成千上萬元，死活都抽不到一個有用的東西。
在你即將傾家蕩產之際，終於抽到了一件頂級裝備，你一看屬性，傻眼了，裝備還需要6大屬性等著你去刷，否則神器也等同於廢物。
看到沒？這才叫「受虐遊戲」。
受虐受虐，擺明了永遠不讓你有一丁點的爽，才能叫「受虐遊戲」。
「受虐遊戲」？只狼還差的遠呢。

這個問題和「看電影不就是為了快樂嗎，為何有《媽媽再愛我一次》這種悲劇」一樣可笑。
可能這個電影比較暴露年齡，但這確實是最具代表性的憑藉悲劇獲得商業成功的華語電影。
實際上最近票房高的電影很多都帶有悲劇色彩，不抹兩把眼淚不讓你出來，如《流浪地球》《我不是葯神》，還有真讓我流淚的《coco》。
相似的問題是，看電影不就是為了快樂嗎，為何還有嚇唬人的恐怖片？
人家票房就是這麼高。

答案很簡單，看電影，不只是為了快樂，還是為了獲得一種情感的宣洩。如果流淚比笑更能宣洩情感，那麼悲劇就有更多人看——但是必須是一種「無害」的眼淚，真正看現實主義題材的電影，就太殘酷了。
回到這個問題來，玩遊戲不只是為了快樂，也還是為了獲得一種情感的宣洩，如果遊戲難度有助於玩家情感的宣洩，就會有很多人去玩——但是必須是一種「無害」的難度。
宮崎英高顯然是拿捏難度的大師。
如果你被幹掉100次，但是第101次擊殺boss所獲得的巨大快感，減去前100次的挫敗感，遠遠大於你秒殺101個boss的快樂，那麼任何一個合格的遊戲設計師都會選擇前者。
問題是，很多人可能第99次就放棄了，所以只剩下前99次的挫敗感，他們才很納悶為啥還有人玩這個遊戲。
如何儘可能吸引人去嘗試第101次，這就是遊戲設計師的功底了。
一是難要難的有道理，每一次被幹掉，都要知道為啥，如何避免。這樣的好處是，一來有下一把就可以成功的希望，二來不會把失敗歸咎於遊戲爛，而是自己沒打好。
二是拿捏好遊戲的整體節奏，張弛有度，不斷賦予新的挑戰和新鮮剛，讓玩家的情緒始終處於一種躍躍欲試的狀態。
三是boss要足夠帥，足夠大，足夠牛逼，不能像《馬里奧奧德賽》賽跑里那群搖頭晃腦的烏龜，這樣被擊殺了也服氣，既然你這麼帥，這麼牛逼，那麼我多花時間去擊殺你，也是值得的，如果讓我卡好幾個小時《馬里奧奧德賽》的王八，即使最後我贏了你，感覺也沒啥大不了。
四是要賦予玩家希望，要麼只要熟悉了，背板了，肌肉反應了，就能過；要麼賦予每一個boss多樣的解法。前者的典型就是天守閣的弦一郎，熟悉了之後發現只要及時格擋，出了「危」就看破，這就是個廢物，後者的典型就是白猿，打不過可以用鞭炮，還可以升級火的義肢，還可以升級技能可以給武器附火焰傷害。即使是《只狼》，後期也可以通過刷技能的方式提升攻擊力，給手殘玩家一個機會。

對於我個人來說，第三點是最重要的。

不會失敗的成功也毫無快樂。
被人設計好的失敗然後被人設計好的成功也毫無快樂可言。
至少只狼，它沒設定你必須受虐，也沒設定你必然成功，你的命運全部在你自己手裡。設計師「真真正正」的只是給予了你挑戰。
對我而言，只狼的死比我在xx遊戲里輸了再匹配一把機器人/抽卡一直抽不到然後給個保底/無限疊數值然後無腦擼都快樂的多，因為我還有一開始只能磨掉boss一管血到開始磨掉兩管血的進步感，而且這個進步是實實在在的，不是程序背後給予的。
當然，萬一boss打死了呢？那成就感也是杠杠的。
只有懂得失敗的人才懂得成功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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