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叔華,民國一代名媛,被譽為「第一個征服歐洲的中國女作家」。泰戈爾認為她的才華在林徽因之上,徐志摩視她為中國的曼殊菲爾。一代怪才辜鴻銘是她的老師,她的故居史家衚衕24號成為北京第一個衚衕博物館。
凌叔華手繪的家
凌叔華,1900年3月25日生於文化古城北京的一個仕宦與書畫世家,是其父第四位夫人所生,在家裡十六個姊妹中排行第十。
父親凌福彭
父親凌福彭,與康有為是同榜進士,為官多年,有一套做官的手段。在大清一直做到一省布政使,等到五色旗替換了龍旗,大清國成了民國,老爺子依舊官運亨通,在北京城裡有所大宅院,大老婆、小老婆、丫鬟、僕人、廚子、司機,應有盡有。
家藏書畫極豐,父親與學界畫壇過從甚密。康有為、俞曲園、辜鴻銘、齊白石、陳寅恪等社會名流是她家的常客,常有文人墨客出出進進。
凌叔華畫的「我和賁先生(書塾老師)」
在六歲的時候,她在花園中,用木炭在白牆上畫了很多山水風景、花卉和人物。她父親的一位朋友看到這些畫後對她說:"你的畫很有風格。你有天才,你會成為大畫家的。我要跟你父親講,讓他給你找一位老師……"這樣,她就拜了著名的女藝術家、慈禧太后寵愛的宮廷女畫師繆素筠為師。
她當時的英語老師是辜鴻銘,使她打下了古典詩詞和英文的基礎。
英語老師辜鴻銘
她7歲就從師學畫,學英文,9歲旅居日本2年。
1922年22歲那年,她考入燕京大學預科,曾與即將畢業的謝冰心同學一年,翌年升入本科外文系,主修英文、法文和日文,並聽過周作人的"新文學"課。
大學時期的凌叔華,畫藝已熟到能夠妙手回春,"偶一點染,每有物外之趣"的程度。
凌叔華的畫
後來,她的這些畫大半都曾經朱光潛看過,他評論說:"取材大半是數千年來詩人心靈中蕩漾涵泳的自然……在這裡面我所認識的是一個繼承元明諸大家的文人畫師,在嚮往古典的規模法度之中,流露她所特有的清逸風懷和細緻的敏感……"看她的畫,"我們在靜穆中領略生氣的活躍,在本色的大自然中找回本來清凈的自我。"
凌叔華畫的觀音
1924年,在大學裡,在作畫的同時,她開始以白話執筆為文。在《晨報》副刊上,以瑞唐為筆名陸續發表短篇小說《女兒身世太凄涼》、《資本家之聖誕》及雜感《朝霧中的哈大門大街》等。
泰戈爾訪華
1924年,印度詩人泰戈爾來華訪問,那時凌叔華已是燕京大學的一名高才生了。她成績優秀,交際能力也出類拔萃,被燕京大學推派為歡迎泰戈爾的代表,北大指派招待遠道而來的詩人的是徐志摩和陳西瀅。這次茶話會上,凌叔華認識了徐志摩和陳西瀅。
徐志摩
1924年秋,徐志摩寫信給凌叔華,請她作他的「通信員」――通信的對象。信中說:「我一輩子只是想找一個理想的『通信員』……最滿意最理想的出路是有一個真能體會、真能容忍、而且真能融化的朋友。」為了使徐志摩儘快走出感情失敗的陰影,作為朋友,凌叔華承擔起了這一任務。
凌叔華畫給徐志摩的明信片"海灘上種花」
坊間傳聞凌叔華與徐志摩曾有過戀情,凌叔華公開澄清,「我要聲明我與志摩永久是文學上的朋友。」「我對志摩除了相當朋友的同情,並可惜他的被誣外,一些關係都沒有,我永遠不信他會與我有什麼關係。我的原因很簡單,我已計劃同陳西瀅結婚,陸小曼又是我的知己朋友。」
凌叔華
女兒陳小瀅在回憶母親的文章中提及此事:「徐志摩正陷於與林徽因失戀的痛苦中,也許是把母親當成他的傾訴對象。母親從來沒有承認過自己與徐志摩有感情。在一封給友人的信里她這樣說:『說真話,我對志摩向來沒有動過感情,他的事向來不瞞人,尤其對我,他的私事也如兄妹一般坦白相告。我是生長在大家庭的人,對於這種情感,也司空見慣了。』而徐志摩也曾說:『女友里叔華是我的一個同志。』」
1924年的一天,從英國留學歸來的博士、北大教授陳西瀅來到史家衚衕的凌家大宅,如約拜訪凌叔華。
陳西瀅,畢業於愛丁堡大學和倫敦大學
陳小瀅聽父親所說初見母親是這樣的情景:「父親與母親的結識,說起來母親主動的成分似乎多一些。那時候母親還是燕京大學的學生,她的幾篇小說都在《晨報》副刊上發表,而父親正是《晨報》的編輯。母親給父親寫信,請他去家裡喝茶。父親後來跟我回憶,他帶著一種好奇心赴了約,想看一看這個寫小說的女孩子生活在什麼樣的環境。結果那天他在衚衕里繞來繞去走了很久才找到,他當時還納悶,這個女孩子怎麼會住在這麼一個大宅子里?可能像林黛玉一樣是寄人籬下吧。父親敲門進去,先是門房帶著他走了一段,然後有一位老媽子出來接,又走到一個院子里,再出來一位丫鬟,說『小姐在裡面』,把父親嚇了一跳。」
凌叔華(中者)和父親(左三)招待外國朋友
1925年,凌叔華奠定她在文壇上的地位的成名之作《酒後》在《現代評論》上發表。她"以一隻善於調理丹青的手,調理她需要的文字的分量,將平凡的,甚至有點俗劣的材料,提煉成無瑕的美玉。"
酒後 (點擊藍字即可閱讀)
1926年6月她從燕京大學外文系畢業,以優異成績獲該校金鑰匙獎,任職北京故宮博物院書法繪畫部門。
1926年7月,陳西瀅和凌叔華在史家衚衕24號院大婚,這座後花園(帶24間房子)作為陪嫁成為凌叔華真正的家,北大教授和女小說家的喜結連理,在當時也是一段佳話,然而,這卻並不是一段幸福的婚姻。
兩人婚禮的留影
「他們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暴露出諸多不和諧因素。母親顯然不甘心扮演那種傳統的相夫教子的女性角色。『一個女人絕對不要結婚。』這句話從小到大,我不知聽了多少遍。我想她可能對自己的婚姻心生悔意,也可能覺得家庭是個累贅,認為自己如果不結婚,可能成就更大。」深究其背後的原因,陳小瀅認為,「在這種複雜的家庭環境下長大的母親,防備心比較重,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和我父親。」——女兒回憶
婚後留影
「我相信他們在走向婚姻的時候還是有感情的。那個時代的女作家並不多,父親對母親有一種愛才的心理;從另一方面講,父親是留英博士,26歲就當北大教授,母親自然也會被這些「光環」所吸引。」女兒陳小瀅這樣評價父母的婚姻。
陳西瀅性格缺點明顯,蘇雪林說他「喜說俏皮話挖苦人,有時不免謔而近虐的,得罪好多朋友,人家都以為他是一個尖酸刻薄的人」,為收斂鋒芒,陳源只好沉默。凌叔華曾說:「以前與他(指陳西瀅)出門做客,真是窘得很,不熟的人還以為他很驕傲呢。」
1927年秋,陳西瀅夫婦同往日本作短期旅行,後凌叔華留京都一年,研讀菊池寬、佐藤春夫、芥川龍之介、谷崎潤一郎、夏目漱石的作品及日本藝術。
1928年春,新月書店出版了她的第一個短篇小說集《花之寺》,由丈夫陳西瀅編定。
1928年陳西瀅到武大當教授,擔任文學院長一職,凌叔華作為眷屬同往寓"雙佳樓"。此時,凌叔華與蘇雪林、袁昌英結為好友,三個人在文學創作上盛極一時,有"珞珈三傑"之譽。
前排右三個女孩為珞珈三傑
蘇雪林說:"叔華的眼睛很清澈,但她同人說話時,眼光常帶著一點迷離,一點兒恍惚,總在深思著什麼,心不在焉似的,我頂愛她這個神氣,常戲說她是一個生活於夢幻的詩人。"
在這裡凌叔華作為院長夫人接待認識了朱利安?貝爾,來自英國的詩人,應邀來武大教授「英語寫作」、「莎士比亞」、「英國現代主義作家」三門課程。
朱利安?貝爾
她陪他買生活用品,挑選窗帘,布置宿舍,還饒有興緻去旁聽「莎士比亞」和「英國現代主義作家」。
倆人相識僅一個多月,朱利安(他的母親瓦奈薩·貝爾是英國著名的畫家,他的姨媽是著名小說家弗吉尼亞·伍爾夫)即向母親宣布,已經與他心儀的中國女作家戀愛了:「親愛的瓦內薩,總有一天,您要見見她。她是我所見過的最迷人的尤物,也是我知道的唯一可能成為您兒媳的女人。因為她才真正屬於我們的世界,而且是最聰明最善良最敏感最有才華中的一個。」
「她,叔華,是非常聰穎敏感的天使……請想像一下那麼一個人,毫不造作,非常敏感,極其善良極其美好,生性幽默,生活堅定,她真是令人心愛。
在朱利安給母親的信中曾提到:「她(凌叔華)說,她過去從沒有愛過。」「她敏感而細膩,聰慧而有教養,有時還有點使壞,最愛那些家長里短的故事。」
她與朱利安?貝爾相戀了,還藉機帶他回了北京,遊覽故宮、頤和園、後海,介紹他給相識的畫家和作家認識,那會的她,為他摘掉了眼鏡,化了妝新燙了頭髮。
陳西瀅夫婦與朱利安在武漢大學
但她和朱利安婚姻觀念不同,她想朱利安給她婚姻的承諾,但朱利安同時有糾纏不清的曖昧女友,沒想過結婚,後來朱利安同意結婚凌叔華放棄了。
最終凌叔華還是選擇分手回歸了家庭,但那堵情感厚牆則始終橫隔在她與丈夫之間。夫婦越來越少溝通,兩人以後的歲月是分多聚少。她把自己包裹得太緊,連常人說「貼心小棉襖」的獨女,也欠溝通。家裡有一個房間只屬於凌叔華一個人,丈夫、女兒都不得入內。
中年時的凌叔華與丈夫陳西瀅
女兒陳小瀅在《回憶我的父親陳西瀅》中寫道:「我問他當時為什麼不離婚,他說,當時女性離婚是不光彩的。再問他,他說你母親很有才華,然後就不說下去了。」
凌叔華對婚姻不滿,多次對女兒說,「一個女人絕對不要結婚」。她經常「告誡」的一句話是:「女人絕對不能向一個男人認錯,絕對不能。」
1930年,她的短篇小說集《女人》由商務印書館出版。
凌叔華在小說創作方面的才華和天分在國內並沒有獲得更大的認可,陳小瀅認為此乃她的「不合時宜」所致:「在那個一要救亡二要革命的時代,顯得格格不入。她的那些太過生活、太過女性的寫作,是不符合當時潮流的,於是也漸漸淡出人們的視野。」
1935年,良友圖書出版公司出版了她的兒童短篇集《小哥兒倆》作者在《自序》中說:"書里的小人兒都是常在我心窩上的安琪兒,有兩三個可以說是我追憶兒時的寫意畫。我有一個毛病,無論什麼時候,說到幼年時代的事,覺得都很有意味,甚至記起自己穿木履走路時掉了幾回底子的平凡事,告訴朋友一遍又一遍都不嫌煩瑣。懷念著童年的美夢,對於一切兒童的喜樂與悲哀,都感到興味與同情。這幾篇作品的寫作,在自己是一種愉快。"
凌叔華畫的童年回憶插畫「老周帶我去隆福寺」
1946年,陳西瀅受國民黨政府委派,赴巴黎出任常駐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代表。翌年,凌叔華帶著女兒陳小瀅到倫敦與陳西瀅團聚,從此定居歐洲。她曾進聯合國國際了解速成班學習並獲文憑,後又在巴黎學習法文及研究印象派繪畫多年。
老來伴的兩夫婦,但其實倆人聚少離多
巴黎生活成本高,他們選擇定居倫敦,只有在開會的時候,陳西瀅才到巴黎。在倫敦,她曾給大學講授過東方藝術與戲劇,但這時期她主要從事西方文學和藝術的研究。
凌叔華雖出身望族,卻能吃苦,除了日常的家務操勞之外,為了彌補生活費用之不足,她不得不兼事"鬻文和賣畫"。
凌叔華畫的畫
1953年,凌叔華的自傳體小說《古韻》(AncientMelody)在英國出版,很快成為暢銷書,她被稱為「第一位征服歐洲的中國女作家」。《泰晤士報文學副刊》評論說:「叔華平靜、輕鬆地將我們帶進那座隱蔽著古老文明的院落。她向英國讀者展示了一個中國人情感的新鮮世界。高昂的調子消失以後,古韻猶存,不絕於耳。」
《古韻》版本一
《古韻》出版後極為文化界注意,英國讀書協會(Book Society)評它為當年最暢銷的名著,《星期日泰晤士報》文學增刊還特別撰文加以介紹。凌叔華也因此而馳名於國際文壇。
《古韻》版本二
然而,對於凌叔華來說,這並不令她有多麼欣喜,因為西方人真正好奇的,是妻妾成群的東方式家庭。
1956年至1960年,凌叔華應新加坡新創辦的南洋大學之聘,擔任該校中文系中國近代文學和新文學研究教授。
1964年中華人民共和國與法國建立外交關係,翌年法國政府令丈夫陳西瀅離開巴黎喬治五世大街11號(台灣使館),從此他的身體每況愈下,1966年辭職,其家庭生活也愈加困頓,難以維持。
晚年陳西瀅在倫敦寓所
1967年至1968年,凌叔華赴加拿大任教,講授中國近代文學。回英國後,應倫敦大學、牛津大學、愛丁堡大學邀請,曾作中國近代文學和中國書畫藝術專題講座多次。
1972年至1981年,先後五次回國,遍訪祖國的大好河山,作畫寫文,優美的散文《敦煌禮讚》就是她參加了敦煌石窟後寫下的佳作。
異鄉畢竟不是家鄉,異國畢竟不是祖國。凌叔華是時時想著自己的祖國的。據云,她曾無限感慨地說:"我不願像白俄一樣在路邊賣地毯。"
凌叔華是個畫家,把賣畫比作在他鄉賣地毯
1984年秋,她在倫敦進對蕭乾說:"我生在北京,儘管到西方已三十幾年,我的心還留在中國。"
1989年末,她坐著輪椅,由女婿英國漢學家秦乃瑞陪同,飛回北京,住進景山醫院。
1990年5月16日,彌留之際,她想到北海看白塔,到史家衚衕看看舊居。
凌叔華彌留之際想回到童年長大的家
她最後的願望得以實現:她躺在擔架上,看到了美麗的白塔,也回了"老家"-史家衚衕甲54號——那二十八間房子是她的嫁妝,解放後變成了大雜院和幼兒園。
凌叔華病中游北海,旁為女兒及外孫
她望著天空低語:「媽媽正等著我吃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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