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前央視著名主持人李詠的妻子哈文發了一條微博。她寫到:
在美國,經過17個月的抗癌治療,2018年10月25日凌晨5點20分,永失我愛……
所有人都不願意相信,李詠老師,在不到50歲的年紀里,就因病離開了人世。
或許是因為李詠的離開過於突然,或許是疾病的攻勢過於猛烈,我身邊的長輩們聽到這個消息,都流露出了一種巨大的、無言的哀傷。
如果說「李詠」這兩個字,是你我的童年,那對於很多我們的長輩來說:
「李詠」,是他們的青春;
「李詠」,也是他們的壯年。
無數次打開CCTV,無數個春節,這個新疆面孔,都洋溢著熱情的笑容,並且用他渾厚的嗓音、幽默的腔調,鑄造著一代人的共同記憶。
所以,李詠老師的逝世,對於很多人來說,是一個危險的紅燈提示——
你這麼忙,你在忙什麼?
在今天哈文的微博發出之前,這幾年李詠夫婦的新聞是:
「李詠上節目嘔吐。」
「李詠夫妻雙辭央視。」
「李詠舉家移民。」
「李詠暴瘦。」
…
據此,群眾得出的推測居然是——
「李詠吸毒。」
截止到一周前,各大媒體還有大量diss李詠生前憔悴神態的視頻和發帖:
「李詠一家移民美國,如今成這樣,網友:永遠別回來。」
而去年,也就是李詠生前的最後一條微博,在祝福所有人感恩節快樂。
儘管如此,底下的評論依然不堪入目:
「民族敗類。」
「畜牲後代。」
「黑瞎子。」
這就是我們的同胞,對一個癌症晚期病人說的話。
這就是我們的網民,對一個陌生人毫無由來的惡意。
我不知道這些人,今天看到新聞,會不會恍然大悟,原來李詠是去美國看病了,原來我錯怪了他,原來他竟然平和溫靜至此,面對空穴來風的污衊和詆毀,一句解釋也沒說。
我覺得那些口出惡言的人,是不會明白李詠這樣的人的。
因為只有真正被愛過的人,才會明白愛給人的那種滋養是什麼樣的,才會進而把那份愛,十倍百倍回贈給世界,嘴那麼毒的人,恰是因為心裡沒有敬畏,嘴上才沒有遮攔。
但李詠顯然長久地浸浴在愛與溫柔的照射下,所以才有了一顆更寬闊的心。
哈文自從當了春晚的導演之後,名氣並不輸給自己的老公李詠。
李詠對此一點怨言也沒有,甚至多次開玩笑說,以前別人都指著哈文說,「這是李詠的老婆」;現在別人都指著李詠說,「這是哈文的丈夫」。
他很驕傲地說出這個話。
不光如此,他甚至為此,專門坐過一次演講。
演講的題目叫:《有一種愛叫認錯》。
李詠的第一句話是:
「我的媳婦兒叫哈文。」這句話,是他驕傲的領土主權。
介紹完自己與妻子哈文的「上下級關係」之後,他提出了一個問題,那就是:
愛情是什麼?
當然很多人都在說,愛情是屬於你自己私人的感受。
它就像你穿鞋,舒不舒服,只有腳知道。一切標準都是浮雲。
但是李詠接下來「語出驚人」,他說
「愛情是否來了,愛情是否還在,檢驗它的客觀標準,就是你對你所愛的人的懼怕程度。」
「我跟哈文結婚21年了,我是越來越怕她。」
「我估計當我安詳地離開這個世界,這都是一件鬧心的事。」
(誰也沒想到李詠的一句玩笑話,來得這麼猝不及防。)
李詠直言妻子哈文脾氣火爆,有一句經典的口頭禪是:
「你要是我兒子,我一天不知道抽你多少遍。」
觀眾聽著都笑了。
這聽起來簡直就是母老虎嘛。
但是李詠說「不」,不是,哈文是個講理的人,我們的原則就是「今日事今日畢。」
那麼他們講的是什麼「理」呢?
「在我的愛情字典里,講理就是男人要認錯。」
李詠說著這個話,台下的林志穎和樂嘉,表情都很微妙,彷彿懷疑自己聽錯了。
又彷彿心裡自有看法。
總之,並沒有多認同。
可是李詠的驕傲和信念,是寫在臉上的。
他說了很多自己「窩囊」「認慫」的道理,但是最後他說,為什麼自己這麼怕老婆呢?
是因為「成熟的稻子總彎腰,我彎腰是因為我成熟」。
我成熟,是因為我愛她。
肉麻吧?其實如果說一個日常根深蒂固於內心的事實,說出來就並不肉麻。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李詠與哈文,除了是同事之外,更加是廣院的同學。
工作之後,一個人決定讀博,另一個也跟著一起讀。同班同學。
其感情可想而知。
在李詠的演講里,我們更多的感受到的是妻子的威嚴和性格。
但這當然不是真相的全部。
哈文對李詠的愛,即使在大眾眼裡只有蛛絲馬跡,但我們也可以確定那是毋庸置疑、無比深沉的、看不到盡頭的。
李詠抗癌17個月,去美國,自己辭職了,哈文也沒有留守,而是果斷地與他一起前往——
一個事業心那麼重的「女強人」,為了丈夫,事業說放棄就放棄。
天知道,在李詠生病的歲月里,哈文承受著多大的壓力和煎熬。
她作為一個堅強的女性,並不習慣抱怨。
只是,可能有時候真的太絕望了。
翻開哈文的微博,走入眼帘最多的是一個字:
「早。」
十月十七日,早。
十月十六日,早。
十月十五日,早。
十月十四日,早。
十月十三日,早。
在丈夫李詠病情惡化的每一天,哈文都用一個「早」迎來新的一天,迎來愛人的呼吸和生命。
沒有煽情。
沒有哭訴。
但我想我理解了李詠對妻子的「懼怕」,理解了哈文對丈夫的「深情」,理解了那一句——
永失我愛。
他們之間的感情,哪裡是什麼威嚴與懦弱啊,分明就是珍惜與呵護。
李詠生病了,哈文比他要害怕多了,她強烈地拒絕命運的安排,她拚命推開死神,她奮身擋在愛人身前——
但她還是失去了他。
所以,「永失我愛」,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無疑是人生命中真正的不可承受之輕,不光是愛情,而且是大愛。
博爾赫斯在小說里寫過:
「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前段時間,樹木希林去世,是枝裕和也寫道:
「我總覺得人往生之後,會存在於萬物。我失去母親之後,反而覺得母親存在於周遭一切事物的中間。」
是啊,生和死,苦難和蒼老,抗爭與落敗,都蘊涵在每一個人的體內,總有一天我們會與之遭逢。
我在爺爺去世之後,總不曾覺得他離我更遠,而一直確信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從前我不是那麼清晰,何為「對陌生人的愛」,現在我慢慢變得有所領會。
就是我有的時候走在路上,如果有一個人向我求助,我會更加義不容辭一點。我的義不容辭背後,或許是有私心的,這私心裡充滿了——
「我希望那些我愛的人,在他們陌生的地方,也能被我這樣的陌生人愛一愛,暖一暖」。
那麼愛究竟是什麼呢?
我想,那是人心中無比確定、不需要被懷疑的感覺;那是我把對他的溫柔,移嫁於萬物的無怨無悔。
說得簡練一點的話——
其實愛就是「事已至此」。(笑)
事已至此,我們當然不會因為惡言惡語再動怒。
事已至此,我們熱愛生命的方式,必將是更接近熱烈、真實與充盈地走向生活。
事已至此,即使再也見不到你,也一樣地,
「早」啊。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AG:文化 | 社會 | 明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