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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願你也能迎面照見你的愛情

「張小姐的文字是老天爺賞飯吃。」隨著自身閱讀量的不斷增加,我對這句話越來越深以為然。《傾城之戀》乍一看好一個圓滿的愛情故事,然而字裡行間卻是兩個人的機關算盡,步步為營。

男人的自以為是和女人的庸俗膚淺恨不得衝出紙面直奔讀者的面門。然而巧的是,還真就是「傾城」之戀。

有沒有一段感情要用整座城市的淪陷才能成全?私下裡我曾感慨,若是愛情真的到了要靠戰爭才能成全的地步,那便不如棄了它。張愛玲筆下的痴男怨女有很多,把她和胡蘭成的風月情事也加到一塊,我曾經最鄙視的就是《傾城之戀》裡面的一對兒。

直到後來自己經歷了愛情,才開始明白書中的種種。我們不過都是普通的飲食男女,感情里更沒有那麼多點石成金的妙手,得以流傳千年的實則都是最平常的。

與前夫離婚的白流蘇回到白公館,在當面鑼,對面鼓的娘家飽受委屈。

28歲的流蘇唯一的機會就是拿自己的前途去賭,偏偏這時碰到了未婚又多金的范柳原。贏了自然是釣得金龜婿,出凈她心中的一口惡氣。如果輸了,那就是聲名掃地,連五個孩子的後母也做不成了。流蘇的小心試探與步步為營都在這了。

她要找的是保得她後半生安穩的長期飯票,而范柳原找的卻是相知相伴的靈魂伴侶,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當愛情淪為一場博弈,想是再怎麼傾城也終將是平淡無奇。

當愛情的定義連番升級,拒絕回到初始版本,我們拋開香港淪陷的大背景反觀二人。

范柳原愛白流蘇嗎?無疑是愛的。「我自己也不懂得我自己——可是我要你懂得我!我要你懂得我!」「如果你認識從前的我,或許你會原諒現在的我。」

他是愛流蘇的,但是也不要忘了,他最開始只是希望流蘇做他的情婦而不是妻子。情婦和妻子相比之下,多的好像也有那一點懂得。白流蘇愛范柳原嗎?當然不愛。與范柳原的婚姻對她而言不過是一場長期賣淫所換得的飯票,可范柳原卻只想當一個浪蕩的嫖客。

至於逃亡路上「一剎那的諒解」月光下的「一點兒真心」,那點兒愛情終是不足道的。在那個時代,流蘇選擇的不是獨自撐起半邊天的自力更生,而是尋找一個依靠,即便是淪為男人的附庸。

如果沒有香港的淪陷,兩個人的婚姻也只能是天方夜譚。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炮聲響了。轟鳴聲驚散了冬晨的銀霧,也把兩個人的內心攪得天翻地覆。棋逢對手始終不肯讓步的兩個人,在什麼都有的時候對愛情挑三檢四,甚至是遊戲愛情。

在一切都沒有了,生命也受到威脅的時候,卻又無私的愛了起來。原只知道有「時勢造英雄」,卻不想還有「時勢造夫婦」。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他不過是一個自私的男子,她不過是一個自私的女人。在這兵荒馬亂的時代,個人主義者是無處容身的,可是總有地方容得下一對平凡的夫妻。

他們在和平的年代彼此較量、博弈,不知疲倦的玩著欲擒故縱的遊戲。當戰爭來臨,整座城市傾頹顛覆,兩個人這才卸下心防,迎面照見彼此的一點兒真心。

讀完了整本書,我神經質地猛然翻到卷首的封面。「傾城之戀」四個大字依舊娟秀,隔著紙張我卻覺得被張愛玲狠狠嘲弄了一番。

你以為的傾城之戀曠世傳奇,在我看來不過是爬滿虱子的華麗袍子。眼看著寫的是愛情,實際上卻是披著愛情皮囊下的人性。

文章的結尾借著咿咿啞啞的胡琴為這段故事收了尾,到處都是傳奇,可不見得有這麼圓滿的收場。曾經以為《傾城之戀》是一個蕩氣迴腸的愛情故事,可讀罷掩卷才明白原來愛情本是尋常模樣。

或許每個人都曾對那些轟轟烈烈有過希冀,但卻不知道轟轟烈烈背後不過是煙花易冷的蒼涼。普通人的一生是經不起傳奇般的愛情的,而傳奇更是危險,原以為山盟海誓此生不換,卻只怕是傳來傳去,平淡無奇。

「有一天,我們的文明整個的毀掉了,什麼都完了。燒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許還剩下這堵牆。流蘇,如果我們那時候在這牆根底下遇見了。流蘇,也許你會對我有一點真心,也許我會對你有一點真心……」

願你也能迎面照見你的愛情,一如仰頭望見淺水灣的月色。

朦朧蒼白,痴極嗔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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