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詩》——緒論(增篇·《詩經》的語法·中)

咱們繼續講《詩》的語法。

《詩》裡面,表示語氣的副詞,有這麼幾個「難道」:一個是「寧」,《鄭風·子衿》:「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就算我沒去找你,你難道就不能送一聲歌來打個招呼?「寧」就當「難道」、「怎麼」講。還有「豈」,也是「難道」,比如「子不我思,豈無他人?」

還有一個「難道」是「其」,也表示反詰語氣。《小雅·何人斯》:「彼何人斯,其為飄風?「其」相當於「難道」。

介詞方面,《詩》裡面大多數介詞,用法跟後來的漢語差別都不大。我們簡單說一句表示目的或原因的介詞,「由」算一個,很好理解,後來也在用。還有一個是「維」,《鄭風·狡童》:「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這個「維」,相當於「為」,表示「由於」。

這類詞,我們使用起來可以很自然,比如我們可以隨心寫幾句:「青草何來,青草何因,維我之愛,維我之心。」很舒服,很恬靜。


我重點說說連詞。

《詩》裡面,表示並列的連詞,主要是「與」、「及」、「而」、「且」、「維」、「以」,相當於現代漢語「和」、「跟」,什麼和什麼,什麼跟什麼。

其中,「與」、「及」很好理解,連接兩個名詞,「誰與誰」、「什麼及什麼」,現在還這麼用。「而」、「且」更好理解,往往連接形容詞,比如形容某個小孩「純而美,靈且慧」,一讀就明白。

「以」和「維」我們可能不太習慣,「以」常連接動詞,表示並列存在。比如《邶風·谷風》:「習習谷風,以陰以雨。」相當於「又陰又雨」。

「維」表示並列關係,在《詩》裡面也不多,比如《大雅·靈台》:「虡業維樅,賁鼓維鏞。」「維」相當於「和」,就是「虡業和樅,賁鼓和鏞。」

這些奇怪的東西是什麼?都是過去樂器上的東西,我們看下面的圖,這是曾侯乙編鐘,戰國早期的東西,湖北出土。

「虡」讀如「句」,就是掛編鐘的那個架子的柱子。「業」,是上頭大方橫木上掛鐘的東西。「樅」,是「業」上面鋸齒狀的突出。「賁鼓」就是大鼓,「鏞」就是大鐘。

表示承接關係的連詞,相當於現代漢語里的「就」、「那麼就」,《詩》里主要有「則」、「載」、「而」、「斯」、「乃」、「肆」、「是」。

「則」不用說,「載」用的也比較多,意思就相當於「則」。比如《衛風·氓》:「既見復關,載笑載言。」相當於「則笑則言」。

「而」用的不多,比如《衛風·氓》:「桑之落矣,其黃而隕。」但《詩》里有不少地方不用「而」,用「言」字,這裡「言」就相當於「而」,比如《小雅·瓠葉》:「君子有酒,酌言嘗之。」就是「酌而嘗之。」

剩下幾個用的更少,咱們就不單獨說了。

表示因果關係的連詞,主要是「以」、「是以」、「是用」、「式」,相當於現代漢語「因此」。「以」、「是以」,我們都很熟悉,《詩》里用的不少。比如《小雅·天保》:「俾爾多益,以莫不庶。」「以」意思就是「因此」。

「式」的這個意思在《詩》里用的不多,比如《大雅·盪》:「流言以對,寇攘式內。」就是說因為這樣,那麼賊寇就產生了,表示因果關係。

表示假設的連詞,相當於現代漢語的「假如」,《詩》中一般是用「如」、「其」、「借」、「所」。「如「不用說。剩下的比較不常見,但其實比如「借」,是從動詞虛化過來的,「借」本身就是「假借」的意思。比如《大雅·抑》:「借閱未知,亦即抱子。」,「借」就是「假」。

「其」,是從代詞虛化過來的。「其」作為「假設」的意思,在《詩》里很少,好像只有《小雅·小旻》:「謀之其臧,則具是違。」

「所」用的也不算多,《鄘風·牆有茨》:「所可道也,言之丑也。」「所」當「如果」講,如果能說的出來的話,那話就難聽了。而且注意,《牆有茨》裡面這一句,和接下來「所可詳也,言之長也。」「所可讀也,言之辱也。」押韻押在倒數第二個字上。我們以前講過的,這叫「富韻」。

讓步連詞方面,也就是現代漢語里的「雖然」、「即使」、「縱使」,《詩》當中主要是「雖」、「縱」、「則」、「每」。前兩個不用說。「則」,比如《鄭風·東門之墠》:「其室則邇,其人甚遠。」你家雖然離得近,但你人卻離得我很遠,「則」相當於「雖」。

「每」,比如《小雅·常棣》:「每有良朋,況也永嘆。」「每」,也相當於「雖」。

以上是說連詞,連詞看著不起眼,其實很重要。下面咱們簡單講講《詩》里的語氣詞。


《詩》的語氣詞一般都在句末,句中也有,但不多。《詩》裡面稍微特殊的地方,是有時兩個語氣詞連用。比如用「也哉」、「也且」表示感嘆。《秦風·終南》:「顏如渥丹,其君也哉!」說臉色紅潤好像塗了顏色,這就是風度十足的君王。「渥」就是「塗抹」。

還有「乎而」,用在句末,表示一種從容悠然的感覺。比如《齊風·著》:「俟我於著乎而,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瓊華乎而。」這厘,「乎而」沒什麼實際的意思,陳子展說,表現出一種「悠遊不迫之美」,品味一下,似乎有點這個意思。

單用的語氣詞,「也」,用在肯定句里,表示肯定的語氣,我們很熟悉,古漢語里都這麼用。「也」用在疑問句里,相當於「呢」,表示疑問的語氣,比如《邶風·旄丘》:「叔兮伯兮,何多日也?」

還有「矣」、「哉」、「焉」、「兮」,用在句末,要麼相當於「了」,要麼表示感嘆,相當於「啊!」,什麼什麼乎,什麼什麼哉,什麼什麼焉,什麼什麼兮,我們都再熟悉不過了。

「焉」也可以用在句中,其實沒什麼明確的意思,比如《陳風·防有鵲巢》:「誰侜予美?心焉忉忉。」「焉」字用在句中,使用起來很隨意。

語氣詞值得說的一個是「與」,《詩》里用的不多,一般用在句中或者句末,表示讚歎,是個好詞兒。比如《商頌·那》:「猗與那與!置我鞉鼓。」,「與」,也可以換成「兮」,意思差不多,表感嘆讚美之意。

還有一個是「猗」,跟「與」基本一樣,也是個表示嘆美的文言語氣詞,比如《魏風·伐檀》:「河水清且漣猗」,也相當於「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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