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筆記】齊澤克《事件》(三)
此文只是本人閱讀過程中一些要點的臨時摘錄,非自己的閱讀心得與有序/有意識的整理。
第五站:精神分析三事件
在拉康看來,事件可分為三類:想像的事件、象徵的事件與實在的事件。
拉康認為,想像、象徵與實在構成了人類棲居的三個基本維度。想像之維是我們關於現實的直接生活經驗,同時也是我們的夢境與夢魘——它是事物向我們呈現的表現之域。象徵之維正是拉康所謂的「大他者」(big other),它是構成我們現實經驗的隱形秩序,正是其中由規則與意義結成的複雜網路,才使我們以自己所看的方式看到所看的對象(或者以自己所不看的方式忽視那些不可見之物)。實在之維不僅僅包括外在世界,它還涵蓋了拉康所說的「不可能之物」:即那些不可能被直接經驗到,又無法被象徵的東西。實在之維只能通過其痕迹、結果以及延遲效應來加以辨認。
拉康的象徵性秩序並非由觀念的範疇與規則組成的網路。拉康意義上的象徵物,指的是無非是那在語言與性的交匯處浮現出來的本質上的無序。拉康那裡的象徵性秩序本質上是不自洽和錯誤的,它帶有一種拒斥而封閉的對抗性,它是由欺騙性的虛構物所組成的秩序。正是在對這種不自洽的解釋中,想像、象徵與實在這三個維度才構成了彼此紐結著的世界。
節點5.1——實在:直面事物
拉康說,眾神屬於實在,他所指的正是神性的這個破壞性面向,亦即這種夾雜著神馳的喜悅與炸裂的狂怒的混合物,與神聖之物的創傷性遭遇,構成了作為實在的事件。
事實上,理想父親的形象是一種神經官能幻想。在母親的形象之外,一個對慾望不聞不問的父親的形象變得更加顯著。這標誌著父親的真正功能,他從基礎上促成了慾望與律法的統一(而非對立)。父親的象徵性權威使得與他物(Thing)的遭遇被正常化了,通過給出調節社會交互性的律法,父親往往會容忍與他物的不定期遭遇。
只有當音樂不再作為猥褻的歡爽縈繞著主體,不再迫使主體盲目屈從於厭惡的節奏之時,音樂才會轉化為愛的符號,愛才能作為對他者的接受,從音樂之聲中流露出來,這種愛超越了律法。這種愛的目光是冷漠的,它指向的不是其對象,而是指向所愛對象的正面屬性:我愛你並不是因為你身上吸引人的正面特徵,恰恰相反,我之所以覺得你的正面特徵吸引人,那是因為我愛上了你並以愛的目光凝視著你。
當性「化為異質」而成為愛的行動之時,在這一刻,性的歡爽變成了愛的徵兆,只有在這罕見的一刻,性的行動才得以轉變為真正意義上的事件。
節點5.2——象徵:新的和諧
關於象徵性事件最簡明的判別,就是主人能指(Master-Signifier)的浮現,這個事件性的時刻正是能指(那表徵著意義的物理形式)墮入所指,墮入其意義的那個時刻,在這一刻,能指成為指涉對象的一部分。
這種指號的逆轉(亦即主人能指的施行)並非外在於被指涉的對象:當主人能指被施加在對象上時,它同時也給對象加上了一種不可知的特性,就彷彿這種特性就隱藏在該對象屬性的源頭似的。
德勒茲的「純粹過去」概念:一個已然包括了所有仍在之物的潛在過去。
純粹過去必定是過往的一切,但另一方面,它也必須隨著新的當下的發生而改變。純粹過去是完整的,它就在此處,但我們只能通過回溯,才能以今天的視角感知並陳述它。
在尋常行動中,我們實際上只遵循我們自身(潛在-幻想)的身份坐標,而真正的行動則涉及真實運動的悖論——運動(以回溯性的方式)改變了行動者自身那個潛在的先驗坐標。
拉康將這種從偶然性向必然性的逆轉過程稱為從「防止被遺漏」(stops not being written)到「不阻礙被記憶」(doesn』t stop being written)的轉變。
事件的實現,回溯性地創造了其自身的必然性。
主人能指的干預是以表述式(constatif)的形式作出的,主人能指的陳述乃是發生在某物已然存在這個事實之後。這意味著:主體性發生轉變的時刻,不是行動的時刻,而是作出陳述的那一刻。真正的新事物是在敘事中浮現的,敘事意味著對那已發生之事的一種全然可復現的重述——正是這種重述打開了以全新方式作出行動的(可能性)空間。
象徵秩序非但是突如其來地全然在此(亦即此前空無一物,片刻之後它就全在這了),而且它更以這樣一種方式湧現,即此前還空無一物,但突然之間,象徵秩序就彷彿總是-已經在那兒了,彷彿我們未須臾離開過它一樣。
節點5.3——想像:三聲響
在嚴格拉康意義上,一類事件是想像性的,這類事件漂浮在遠離那個表徵並生產它的物質基礎的地方,亦即在那介乎存在與非存在之間的脆弱領域的表面。
第六站:事件的撤銷
德語里有個說法rückg?ngig machen,這個短語有個確切的隱含義,即回溯性地撤銷某件事,就好像它從未發生。
「我當然知道,但還是……」,這類習慣用語標誌著主體面對實體時的分裂姿態——我們知道某件事是真的,但還是無法接受它的真實性。
殺戮者「在殺人時心裡想的是什麼?」那保護著它們免於內心深處道德危機的,恰恰是電影屏幕:他們把自己的行動視作對電影模範的扮演,這使得他們將現實本身體驗為一種虛構。這正是幻想身份起作用的方式:沒有人——哪怕是神自己——可以在直接經驗上是其所是,每個人都需要離開中心的外在鑒別點。
我們往往能聽到這樣的觀點,認為當前的生態危機是我們短視的自我中心主義造成的後果。然而本雅明關於資本主義宗教性的見解切中了要害:真正意義上的資本家並不是享樂至上的自我中心主義,相反,他如此狂熱地投身於使自己財富增殖的任務中,以至連自己的健康與幸福都成了可以捨棄的東西,而家族的興旺或環境的福祉等更不在他的考慮之內。要想對抗資本主義對於財富怪癖而狂熱的忘我精神,我們只需將這種自我中心的功利思想引導到適當的地方。
在黑格爾看來,文明的現代社會中,人們陷溺在以自我利益為中心的交互行動中,這種狀態構成了精神的動物界。主體性原則的自我實現本身——即動物性的徹底對立面——恰恰促成了由主體性向動物性的逆轉。
公共空間地位的轉變:「街道成了極端私有的場所,而『公共』與『私有』這樣的字眼也已失去了意義。」置身公共場所並不意味著與其他陌生人共處——相反,當在他們中間穿行時,我仍然位於自己的私有空間之內。
我們在此談論的動物性——每個追求私有目標的個體所表現出來的這種冷酷無情的自私性——恰恰是社會關係(市場交換、社會調解與生產)之複雜網路所造就的弔詭產物。
終點站:「好好注意!」
事件乃是一個激進的轉折點,這個點的真正維度卻是不可見的,在事件中,改變的不僅是事物還包括所有那些用于衡量改變這個事實的指標本身,換言之,轉折點改變了事實所呈現的整個場域的面貌。
在資本主義內部,事物的不斷變化正是為了使一切保持不變,而真正的事件將會轉變這個變化的原則本身。在巴迪歐看來,事件是一種被轉化為必然性的偶然性,也就是說,事件產生出一種普遍原則,這種原則呼喚著對於新秩序的忠誠與努力。
超我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道德行動者,而是一個不斷向主體提出不可實現的要求的施虐行動者,它享受著主體失敗帶來的快感,正如弗洛伊德所說,超我的悖論就在於主體越是服從於它的要求,其自身的負罪感就越是深重。
中國wg的教訓是摧毀舊時代的紀念物並不能證明我們已經否定了過去,相反這個貿然行事 恰恰見證著清除過去這個任務的失敗。
權力對社會與意識形態關係的全面干預,雖然未必會摧毀任何人或事物,但它已改變了整個象徵性場域。
艾略特曾說,在有些時刻,我們唯一的選擇就是那個介於不信教與異端邪說之間的東西,而在有些時刻,使宗教存活的唯一方式,便是從主流團體中分裂出新的教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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