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自公眾號:饞味記
「你們武漢吃早飯,除了熱乾麵,還有啥可吃的?」
上大學時,小饞曾對來自武漢的舍友,問出這麼一個靈魂的問題。
她當時就急了:「我們大武漢,好吃的可多了去了!面窩、燒麥、豆皮、蛋酒、糊湯粉……連吃一個月,都不帶重樣的!」
咽了咽口水,她又補充道:「在武漢,早餐不是用來吃,是用來過的!出門過早,是武漢人打開全新一天的正確方式。」
「塑料凳被當作小桌子,一溜地沿街排開,老老少少坐在小馬紮上,埋頭就是一頓猛吃;急著上班的人,索性端著一次性碗邊走邊吃,那都不是事兒!」
她邊說邊比劃,向我描述過早的熱鬧。
「離開了武漢,這麼多早點,你最想念的是什麼呢?」
「豆皮!」她脫口而出,「熱乾麵知名度高,好歹全國都能吃到,區別只是正不正宗,可豆皮啊,離開了武漢就沒吃過了。最想念的當然是那一鍋豆皮撒!」
舍友洪亮的聲音,鏗鏘有力地在我小腦袋裡打下一個問句:豆皮是啥?
小饞第一次知道豆皮,是在金庸先生的武俠小說《笑傲江湖》中。
書中講令狐衝去救任盈盈,路過湖北,「令狐沖向北疾行,天明時到了一座大鎮,走進一家飯店。湖北最出名的點心是豆皮,以豆粉製成粉皮,裹以菜肴,甚是可口。令狐沖連盡三大碟,付帳出門」。
不就是在豆腐皮里包進一些菜嗎,竟然好吃到讓令狐沖連吃三大碟?
很多外地人也和小饞一樣,第一次聽到豆皮,都以為是一種類似豆腐皮的豆製品,這其實是望文生義了。
所謂「豆皮」,其實是綠豆混合大米磨成的麵漿,再加上蛋液,攤成的薄薄的麵皮。
在麵皮上,放上蒸好的糯米,再鋪上鮮肉丁、鮮筍丁、鮮菇丁組合成的「三鮮」臊子,在大鐵鍋里用油煎制,所以武漢豆皮,又叫三鮮豆皮。
說起豆皮的起源,據《中國面點史》考證,先秦時期的「糝(shēn)食」,或許就是豆皮的創意來源。
《禮記·內則》記載:「糝,取牛、羊、豕之肉,三如一,小切之,與稻米,稻米二、肉一,合以為餌。煎之。」肉丁與稻米煎成餅,有點像豆皮的做法,但仍待進一步考證。
真正意義上的豆皮,其實與另一種湖北鄉土小吃——「豆絲」有關。
豆絲出自湖北黃陂一帶,用稻米和綠豆磨成漿,燙成薄皮,然後切絲晾乾,一般是加入葷素配料煮或炒著食用。
豆絲傳入武漢後,小販一開始只是用它來煮豆絲湯;時間一長,便有人動心思改成油煎,用糯米、肉丁等做成餡料,包進豆絲皮里,滋啦滋啦油煎出鍋,豆皮就這麼誕生了!
至今湖北農村仍然有類似的小吃,用豆皮包住各種肉菜,在鐵板上煎熟了售賣,這時候的豆皮,還沒有三鮮豆皮那麼講究。
若問豆皮是怎麼發揚光大的,老武漢人一定會提到「老通城」餐館。
1946年,一個可以寫進武漢美食編年史的年份,這年老通城餐館改良了傳統的豆皮製法。
改良後的豆皮,所用肉丁採取悶燒,保持滷汁原味,所用糯米先蒸熟後再用豬油炒,這樣做出來的豆皮皮薄色艷、松嫩爽口,餡心鮮香,油而不膩。
此後數十年,老通城打出了「豆皮大王」的招牌,三鮮豆皮也逐漸在武漢三鎮家喻戶曉,成為武漢小吃的一個文化符號。
當年毛主席在武漢視察時,最愛吃的就是豆皮。他曾兩次親臨老通城,在品嘗了三鮮豆皮後說:「豆皮是湖北的風味,要保持下去」,「你們為湖北創造了名小吃,人民感謝你們。」
有了大人物的加持,豆皮成了與熱乾麵並肩的,武漢過早界的「左右護法」。
與風風火火、快速出品的熱乾麵不同,吃三鮮豆皮可不能心急。
一是因為,在武漢吃豆皮,不排隊是不可能的;二是豆皮的製作過程具有觀賞性,看師傅做豆皮,也成了吃豆皮前的一種享受。
攤子門口,煤火大灶,直徑三尺的大鐵鍋,先抹一層薄油,綠豆大米混合的麵漿,如潑墨一般勻進大鍋里,快速用蚌殼攤成圓形的麵皮,再磕入雞蛋四個,在麵皮上塗勻。
待麵漿和蛋液凝固成型,迅速徒手翻面,趕緊碼上一層熟糯米,以及「三鮮」躁子,把豆皮四周邊角摺疊整齊,沿豆皮邊淋入豬油。
「表演」最精彩的時刻到了,師傅雙手握住鐵鍋邊緣,大鐵鍋慢慢在手裡迴旋,用力一顛,金色豆皮在鐵鍋上空翻個身,穩穩落入鍋中。
煎好的豆皮黃澄澄的,凌空飛撒一層蔥花,再用碟子和鏟子代替刀,切成小方塊,裝入碟子供食客享用。
煎好的豆皮端上來,外皮金黃而微焦,稍一掀開,包裹著的糯米粒和肉粒都泛著亮瑩瑩的油光,熱氣一冒,噴香撲鼻。
混著豐富的臊子和軟糯米整口咬下,入後先是一點點酥脆,緊接著是糯米的綿軟,然後臊子和豬油的鮮香,開始在嘴裡縈繞蔓延。
再搭配一碗蛋酒或者糊米酒,咬一口酥鬆鮮香的豆皮,喝一口甜蜜濃稠的糊米酒,一吞一咽,一整天的元氣開始匯聚,武漢人的一天才算開始了。
你問武漢人哪家熱乾麵最好吃?大多會告訴你他家樓下的那家。若問哪家豆皮最好吃?一千萬個武漢人,說來說去的只有那幾家。
想吃一碗好吃的熱乾麵,出門在家附近就能找到至少一家;但想吃一份味道合格的豆皮,你可能需要馳車千里跨江而尋——這是武漢人的過早「距離定律」。
有一次去武漢出差,一個武漢伢這樣告訴小饞:
「豆皮的製作難度在武漢早點裡算數一數二的,冒點腰力和巧勁,翻個鍋都難。做一鍋豆皮的時間,熱乾麵可以下十幾碗,利潤還不見得有熱乾麵多,遇到好吃的豆皮,你就多吃些撒!」
外地人去武漢,別只知道吃熱乾麵,起早找個排隊人多的豆皮攤,看老師傅行雲流水地製作豆皮,然後在豆皮的香氣中,消磨掉早晨的時光。
那麼,問題來了,武漢伢可以推薦幾家好吃的豆皮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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