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一條而已,哪有那麼多大不了。
最近,發生了點意外。沒有序,很平淡,不精彩的意外。
打球時,對手不小心手腕重擊了我的右眼。當時痛得蹲在地上,捂住了臉。場上所有人都圍了過來,讓我鬆手看看傷勢。
我緩了緩,睜開眼睛時,一片模糊。
路人給我看了看,寬慰了一句「應該沒事,就是眼睛腫了,臉頰擦破了點皮,沒關係,還是帥的..」
我也沒多想,畢竟打球這麼多年,也不是第一次受傷,當下覺得等會兒就可以恢復,便繼續打球了。
後來,眼睛大概腫了一星期,左右眼眶能看出明顯不對稱的那種腫。右眼視力下降,視野里有黑點。
又一個星期過去了,腫消了,黑點沒走。我查了查,喔,飛蚊症,玻璃體渾濁。
嗯,這飛蚊症大概是不會走了,會一直陪著我罷。
也是有那麼些瞬間,我會有那麼些念頭,
「如果我那天不去打球,是不是意外就不會發生」,
「如果我先熱好身,不急著進內線,是不是意外就不會發生」。
但這些念頭如提筆水中寫字,念起即消。
這時候我突然意識到,我變了。
變得不再從臆想的「如果」中尋求虛無的寬慰。
變得確喪。
我很虔誠地相信,命里終有意外,早來晚來終要來。
所以我,波瀾不驚地,就那麼接受了。
不能判斷這種變化,是好是壞。但我是喜歡我的這種變化的。可能是往「涼薄」近了一步,也可能是往「洒脫」近了一步。
黃執中聊過一個觀點,談及情緒,他發問為什麼「沒有情緒」的詞往往都是褒義的,如紋風不動,如心如止水,如果波瀾不驚。對,波瀾不驚。
真要細想,似乎沒有情緒真未必是好事,只是主流價值審美上,崇尚理性終究是優與感性的。
我沒覺得這種轉變不妥,也沒覺得「涼薄」有什麼不好,也不擔心自己越來越性冷。除了對理性的追求以外,我相信這種趨勢,其實是對情緒的珍惜。大概是不值得為這點小事唏噓,由此情緒的質量,反而會變得厚重吧。
----------------------------------------------
我剛剛說變得確喪。相信意外早晚要來,躲不及,避不了,便是確喪了。
我真覺得人生之苦,最苦不在喪,而是不確。
我恐懼,我害怕,我擔心,我焦慮,就苦於我痛,我累,我疲憊。
針懸未落,苦於已及肌理。
「反正要疼,你不如給個痛快。」 大抵是這樣的道理。
接受了人生必喪,接受了喪之確,似乎命運拋過來的難題,都好接了一些。
很多人喜歡羅曼·羅蘭關於英雄主義的那句話,他在《米開朗琪羅》里說:「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那就是認清生活的真相後依然熱愛生活。」
我其實沒覺得這有多英雄。因為這是條要麼不走,要麼不得不走的路。
抗拒不是路,只有和解是路。和解就是從接納生活的不堪和接受自己的不堪中,看到縫裡的光,和走下去的意義。
不走這條路的人,就去走那條奈何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