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轉轉 生命輪迴】我花38萬克隆了自己的寵物狗

世界上第一隻克隆羊「多莉」誕生於1996年,從此克隆不再是遙遠的科幻,到如今,克隆寵物成為了商業項目。貓狗的壽命通常短於人,當你不肯放手對它的愛,是否會選擇克隆一隻寵物?

13歲的白色雪納瑞犬 「兜兜」毛色已經發灰,自7歲掉了第一顆牙後,它的主人王亦清(化名)就一直在擔心它的衰老跡象。

「雪納瑞一般也就能活到十五六歲吧。」王亦清慢悠悠開著車,側身看了看后座上安靜的兜兜說道。旁邊緊挨著的,是一隻4個月大的克隆狗「小兜兜」,他正打算帶它們到北京昌平的濱河森林公園去玩。

對王亦清來說,「小兜兜「的誕生更像是機緣巧合。早在清華大學讀MBA時,他就認識了克隆狗項目團隊的創始人米繼東。有次批量克隆,正好排卵期的狗多了出來,原本還在猶豫的王亦清就索性排隊上了,成了國內最早參與這個項目的人之一。

提起克隆,很多人的印象可能還停留在1996年的克隆羊「多莉」身上。事實上,「多莉羊」並不是科學家第一次實現對動物的克隆。

上世紀六十年代,科學家John Gurdon就用完全相同的方式製造出了克隆蛙,但因為沒能在小鼠身上複製,當時不少人以為「克隆」是兩棲低等動物才能完成的「怪事」。

和胚胎分裂技術完成克隆不一樣,「多莉羊「是首次從已分化的成熟細胞中克隆出的哺乳動物,這意味著從成人身上提取體細胞克隆人類也成為了可能,因此迅速進入公眾視野,成為了爆炸級的科學大事件。「多莉羊」之後,小鼠、牛、豬、貓、兔、馬等多種哺乳動物體細胞的克隆都陸續獲得了成功。

英國胚胎學家Ian Wilmut教授和「多莉羊」

2005年,韓國秀岩生命工學研究院成功克隆出世界上第一例體細胞克隆犬,是一隻叫Snuppy的阿富汗犬,成為全球唯一掌握犬類克隆技術的機構。此後近十年,韓國幾乎壟斷了這項技術,並成功地將克隆寵物的生意推廣到全球。

相比其他哺乳動物,犬類成熟卵母細胞更難獲取。一來因為在輸卵管內成熟,排卵窗口期只有短短几個小時;二來是卵母細胞比較脆弱,容易受外界刺激;而且犬卵母細胞脂肪含量高,顯微鏡下視野較黑,去核也更困難。

因此,儘管克隆技術的路線並沒有沒太大改變,不同的物種的實驗方法和環節,卻仍然需要長時間摸索。

全球首隻克隆犬Snuppy

決定克隆兜兜,對王亦清來說也有一些摸索的意味。

2018年5月31日,王亦清還記得自己帶著兜兜去提交體細胞的那天,他如臨大敵,原以為要準備很多東西,沒想到劃破皮直接取走了,「甚至都沒有包紮,沒事一樣就過去了」。取走的皮膚組織被科研人員帶到實驗室進行「擴增」,慢慢培養讓體細胞數量變多後,就可以開始克隆了。

「克隆就是概率事件,一直優化每一步,成功的可能性才會大,哪一步有點問題,我們整個操作可能就前功盡棄了。」科研人員表示,克隆一隻狗一般會準備三到五隻母犬做「供體」,取四五十隻卵,然後進行核移植。等卵母細胞開始變得像一個正常受精卵一樣發育了,再移回代孕狗媽媽的子宮裡。通常,每兩個代孕犬能成功誕下一隻克隆狗,成功率為50%。

從被取走的皮膚組織,到鮮活的生命,當軟綿綿的克隆「小兜兜」捧在自己手裡時,王亦清那一刻感受到的震撼比之前任何時刻都要強烈,「這是活生生的技術啊」。

他原本最大的期待,是克隆狗狗能和自己的兜兜長得完全一樣,但理工科出生的他其實也非常清楚,即使DNA序列一樣,並不意味著所有細節都完全一模一樣——就像是同卵雙生的雙胞胎也會有差別一樣。

對於兩隻小狗的相似之處,王亦清始終充滿了好奇。因為兜兜是一歲多進門的,看到克隆版「小兜兜」的毛竟然是深色的,他一度懷疑弄錯了小狗。不甘心的他還去問了兜兜以前的主人,再三確認才相信,白色的雪納瑞剛生下來毛色是深色的,「以後會越來越像的。」

王亦清還去摸狗的牙齒,「兜兜之所以叫兜兜,是因為是兜齒(齙牙)」,他掰開看了一下,才發現克隆小狗的牙齒還沒長好,他有點失望。但仔細看克隆小狗吃東西的樣子,又發覺出相似來了,「像,真像!」

兜兜不太喜歡別的狗,但意外地對自己的克隆體還挺友好。王亦清經常看著看著樂了,轉過頭又開始嘀咕,兜兜和克隆狗之間,是算姐妹,還是算母女?他也理不清。之前他管兩隻狗都叫「兜兜」,給它們買了同款衣服,同事看到問「這是算情侶裝,還是母子裝?」

他有時會覺得,克隆狗和兜兜小時候的經歷、認知是不一樣的,他提供的環境,也和以前也大不一樣了,讓它自然生長就好。有時又會忍不住,想把兜兜小時候的玩具拿出來給克隆小狗,還考慮帶克隆小狗去重溫當年他帶兜兜去過的地方,去爬山,去北戴河,把和兜兜做過的有意義的事情重新做一遍,製造共同的回憶。

米繼東曾安慰老同學說,「你等於重新(和兜兜)分享了它的成長過程。」雖然他覺得克隆狗和本體這是兩個不同的個體,但並不願意和客戶強調,「因為實在是太像了」——會有特別多神似地方,就連性格、習慣、甚至它特別喜歡的某個姿勢,都是一樣的。

他舉了個例子,當初基地第一隻克隆狗出來時,因為大家都沒有見過本體狗的照片,就問狗主人要了一張,所有人看了半天都覺得不像。結果在克隆狗出生後第二天主人來了,一看到就叫「這是我的狗」,說尾巴尖是白色的,和去世的狗狗一樣,花紋也像,就連吃奶的動作都和去世的狗狗一樣,「就是那樣子的,你一看就是它。」

米繼東倒是覺得,克隆生命和自然繁育生命間的區別被人類誇大了。人們常常把克隆體等同於複製體,但克隆這個詞本身的意思不過是「無性繁殖」,「當懷孕之後,後面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一樣的。包括正常生產,包括它要哺乳長大,其實後期是一樣的。」克隆技術在他看來,不過是實現基因精確編輯的一個很重要的基礎手段,走向商業化也是勢在必行。

隨著近年來國內養寵人數的迅速擴充,以及人們對養寵觀念的轉變,寵物克隆市場已經初具基礎。重要的是,技術的飛速進步,正一步步驗證這種可能性。

2014年,中國首次成功克隆純種藏獒,打破了韓國壟斷,成為第二個獨立掌握犬體細胞克隆技術的國家。2015年,我國完成「全球首例基因打靶犬」,用CRISPR/Cas9基因編輯技術製造出了肌肉更強壯的狗,這意味著我們以後完全可以定製犬類,製造嗅覺更靈敏或基因更強壯的工作犬。2017年,同時混合基因編輯和克隆兩種技術的狗「龍龍」誕生,這在全球尚屬首例。

其實,中國在克隆和基因編輯領域都處於世界技術先列,但商業化轉換不足。像米繼東團隊的克隆狗項目,目前定價是38萬一只,參與者仍局限於國內很少一部分群體。相比之下,韓國克隆犬項目在全球範圍的商業化推廣很成功,客戶包括了王子、明星、億萬富翁在內的各種名流。

韓國團隊不僅為好萊塢女明星芭芭拉·史翠珊克隆了兩隻已故愛犬,還克隆過在「911」事件中搜救人數最多的英雄犬「Trakr」,並將5個Trakr的克隆體組成了戰隊,甚至試圖還原已經在地球上滅絕多年的猛獁象,為我們展示了基因技術更多令人激動的可能性。

芭芭拉·史翠珊和她的克隆寵物狗

著名科普作家、牛津大學細胞分子學教授約翰·帕林頓在講到基因編輯和狗之間的關係時,說:「我們馴化其他生物的方式,是通過獲取野生物種,然後改變它們的大小、樣貌、行為和其他特徵,但歸根結底,是通過改變它們的基因。」

他把人類第一次改變其他物種的基因組的時間,追溯到了幾萬年前第一次和狗結成同盟。從這個意義上來看,當克隆狗走進我們的日常,只是我們進化加速的小小一步,前方仍然充滿未知。

具體到現實生活,就像當下正在發生的,真正把克隆小狗領回家後的王亦清,面對如何看待克隆小狗的身份以及和兜兜的關係,找不到終極答案。但在經歷了一次差點把克隆小狗給弄丟的事件後,他決定給克隆小狗改名「轉轉」,而不是「小兜兜」或「兜兜二世」。

「兜兜轉轉」,寓意生命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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