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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即離別

人生即離別。

呱呱墜地之時,我們就迎來了人生中第一次離別:與我們母親溫暖又安全的子宮。

這是我們人生的初始,作為一個獨立的人,作為一個可以獨自生長的個體。人生從離別開始。

還記得你幼時最喜歡的那輛小小三輪車嗎?還記得你幼時總是弄壞的那個綠色的鐵皮青蛙嗎?還記得你心心念念的小雪人雪糕嗎?還記得你幼時最喜歡的珍藏的蝴蝶發卡嗎——小小的金屬翅膀,穿著彩色的塑料珠子,用彈簧連接起來。

你撒開短短胖胖的腿跑了起來,那對發卡就在你頭頂上,顫顫巍巍,幾乎要飛到天上去——載著你的仙女夢。

可你馬上要上幼兒園了,你再也不能整天地膩在奶奶懷裡,你再也不能隨時隨地看你看不懂的那些動畫片,你再也不能看著院子里搬家的小螞蟻一整天,你得坐在幼兒園五彩繽紛的小椅子上,按時吃著老師發的水果和餅乾,你開始為沒喝完的牛奶苦惱,你開始為睡不著的中午苦惱,你開始為遲來接你回家的爸爸媽媽苦惱。

你迎來了第二次離別:與人生中最無憂無慮的時光。

可此時的你還不明白什麼叫做「離別」,你覺得離開了一個小夥伴,很快就會認識下一個,離開了幼兒園,很快就要進入憧憬許久的小學,沒有了蝴蝶發卡,很快就能得到新的向日葵發卡,沒有了小雪人雪糕,很快就能得到大手掌雪糕,失去了小三輪車,很快就能得到漂亮的遙控車。

你一定還記得第一次背起小書包時的興奮,第一次戴上紅領巾時的熱血沸騰,第一次筆直地站在爸爸媽媽面前,朗讀著課文時的驕傲,第一次掰著小手指,算出答案時的得意,第一次放學回家,不是去跟小夥伴玩鬧,而是打開書本,有模有樣地坐在書桌前複習功課的滿足。

可你還沒有意識到,你已經開始接收來自人生的壓力,你已經與生命中毫無壓力的時光告別了。

之後的你又長大了一些,你開始覺得爸爸媽媽管得太嚴,你討厭自己的書包總是被檢查,你不喜歡玩電腦的時候總有人催促你學習,你總期盼著能像大哥哥大姐姐那樣,住在學校里,每周只需要聽爸媽嘮叨一個周末,可以肆無忌憚的泡在網吧整夜的打遊戲,可以把情竇初開的心思寫進日記里,可以在書包里藏上一罐子千紙鶴。

可你不知道,你已經與和父母最親密的日子告別了,從此之後,你即使懷念起他們的嘮叨,也再也不能像小時候那樣每天聆聽了,你撥通電話,也只是得到一個小時的安慰,然後。就得獨自面對你自己的疲憊,和你盼望已久的自由。

大學是你嚮往已久的地方,你去開闊眼界,你去結交夥伴,你見識到了好多新鮮的東西,你可以大大方方的和你的戀人牽著手漫步在校園裡,你可以和同學去通宵KTV,去看電影,去揮灑汗水和青春。新鮮的生活會沖淡那些無謂的多愁善感,可偶爾的偶爾,你會突然發現自己已經記不起家鄉的春天和秋天。

也許這個時候你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告別了太多珍貴的東西,你甚至沒能仔細看看它們,你甚至回憶不起那輛小三輪車的結局、蝴蝶翅膀上的珠子在什麼時候散落、鐵皮青蛙什麼時候被銹成了紅色。

還有你在幼兒園裡總是拼不好的圓形積木,總是混成一團的彩色橡皮泥,你上小學的第一個小書包,你第一個鉛筆盒,你寫得歪歪扭扭卻被父母誇獎的那篇字,你第一次得到了「優」的作文,你第一本上了密碼的日記本,你仔仔細細為同學寫的同學錄,你和朋友拍的大頭貼,你和筆友的明信片……

曾幾何時,這些你覺得平常的東西,突然都變成了你回憶里盛開的花,柔軟又鮮艷,馨香又溫暖,讓你忍不住一遍一遍地去回味——含著眼淚。

可你絕望的發現人生不會因此停下腳步,你珍惜也好,你不屑也罷,你用眼淚或是金錢,都不能打動它,它總會用手裡的皮鞭把你無情地抽上一輛不斷加速的車,它甚至快地讓你看不清身邊的一切。

然後你發現,更多的離別等待著你,你曾經和爸爸媽媽窩在沙發里看的節目停播了,你幼時每天都能在電視上看見的明星去世了,也許你原本並不在意這些離你十分遙遠的消息,但有那麼一天,你看見了爸爸媽媽每天都在吃的葯,你發現爺爺奶奶幾乎已經聽不見你說話。

你終於感受到了時間的逝去,你終於感受到了離別的恐懼,你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珍惜現在」,你也意識到接下來迎接著自己的是一次又一次的離別。

不久的將來,你將與你深愛的家人告別,你將與你的親人摯友告別,與這個世界、與你經歷的一切、與你的人生告別。

時光不會為任何人停留。

人生即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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