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90後眼中的科普工作,兼論科普的表現方式

今天大家都在談科普,90後的我想說幾句話。

爭端從 @白如冰 的一篇回答《關於科普的一些想法》開始,以下是原文:

原答案被摺疊了,就發表在這裡。寫科普這件事,作者是誰遠遠比本身寫得好不好更重要。這些年裡,我看過了很多優秀的自然科學的科普文章。說實話,我從這些文章中學習了很多、收穫了很多,我由衷地感謝這些作者在科普事業上付出的努力。作為一名讀者,我想給出的建議是:你們的科普事業能取得這樣的成績,更多地得益於你們過去多年的努力換來的光環;而在科普本身的付出,只是台上那三分鐘而已。你們能獲取如此多的受眾,關鍵還是在於你們年紀輕輕表現出的驚艷的才華給人帶來的無限遐想。但是後來,你們之中只有那些最終在科學事業上取得了類似於霍金、加來道雄這樣成就的科學家才能成功獲得大眾的青睞,只有文章標題里的那個相關領域的職務的頭銜才能抓住讀者的眼球。一頭是一代代的朝氣蓬勃、給人感覺無限可能的年輕學生,另一頭是功成名就的專家大神。有多少人會選擇去看完全不在相關領域工作中年人寫的科普文章呢?

單看這句「寫科普這件事,作者是誰遠遠比本身寫得好不好更重要」,確實打擊了一大片科普作者,但全文透著一股哀嘆,不得不承認是對青年科學工作者的一種勸戒,而非抨擊。可是我不認同白如冰的結論,即科普寫作不是一個好選擇

我出生在1991年,兩歲開始外婆和母親就教我數學,因為她們的工作都和數學打交道。上小學之後先是學習日本引進的公文數學,四年級做到K級(涵蓋了當時高一或高二要學的全部數學知識),然後五年級開始接觸高等數學。那個時候,我和一位同學永遠都是年級數學考試的前兩名,不過小升初的時候,由於他走的是奧數那條路,所以被分進了重點班。於是我媽也讓我練奧數,但這種訓練枯燥乏味,老師講課過於應試,少了太多樂趣。後來,我嘗試了幾年奧林匹克化學和奧林匹克物理,原因僅僅是老師教的有趣。

初中以後,我和他立馬走上了兩條截然不同的路。我本科畢業的時候,他在美國讀博士,並在國際頂級哲學期刊Synthese上發表了論文(那是2013年,當然學哲學的都清楚Synthese有「貓膩」,這裡就不表了)。在科研道路上他是一門心思鑽到底的(數學-哲學-邏輯學方向),幾乎沒走過彎路;我反而換了又換,最後做了美術學。對我而言,雖然在國內撈個起碼是助理教授的title並非難事,一起畢業的同學中(學術水平還不如我)好幾位已經在國內大學裡挑起了美術系系主任的重擔(是哪種大學大家心裡清楚),但我依然在做一些很基礎又沒人肯乾的研究工作,靠科普寫作、專著引進策劃和畫商工作提供資金(說實話美術學研究要不了幾個錢),並且樂在其中。

實際上,大多數的title不能決定一個人在大眾眼裡就是科學家或社科專家,title只是一個職稱,太多科研工作者都是一條路走到底,可最終也沒能給歷史銘記,這才是常態。而大眾之所以更看重霍金、莫言這些專家學者的言論,並不由於他們的學術成果,而是他們的社會影響力,即媒體所塑造的社會景觀。除開這些「偉人」,大眾了解多少能被載入史冊的重要學者嗎?答案是不言自明的。換言之,大眾並不在乎某人是否在專業領域進行研究工作,他們在乎的是科普工作者是否有名,因為大眾的判斷邏輯是訴諸名人的(還不是訴諸權威)。比如,在推廣知乎平台時,請劉昊然站台;在介紹國家級文物時,讓影視劇明星談見解。等等現象層出不窮,還包括小崔反對轉基因、柴音控訴霧霾,這些都是「極好的科普案例」,但又一點都不科學。在這裡,專業性重要嗎?答案也是不言自明的。

我還想講一個故事,1年級入學那天,父親給我買了一套十萬個為什麼,然後每個月他都會給我買一摞科普書,甚至還有一些入門專著。一開始我特別喜歡讀這類書,儘管很多內容我根本讀不懂。到了3年級,我本科剛畢業的舅舅送了我一套80年代的阿西莫夫(有科普也有科幻小說),我突然發現讀阿西莫夫比十萬個為什麼有意思多了,讀到一些有趣的東西,反過來再去查我爸買的書,並以此建立了我對科學的興趣。

這正好是 @白如冰 結論的一個反例。在科學界,阿西莫夫先是朝氣蓬勃的青年學生,但最終沒有成為功成名就的專家大神,反而是他的科普創作和科幻小說寫作成就了他,儘管他沒有因其科學家身份被世人銘記,但作為重要的科普作者和科幻小說家,歷史記住了他。我想說的是,科普寫作僅僅是一種生活方式,它取代不了科研工作,但並非不是一個好選擇


目前的科普寫作存在一個問題,我想每個從事過這一工作的人都很清楚,即大多數科普文章是一種「蜉蝣文本」,有時效性,又無法積累成冊,即不系統。換言之,科普作者應解決的棘手問題是,如何系統且有趣地進行科普寫作。這就是一個表現方式的問題。

比如小說就是一種不錯的方式,阿西莫夫如是,卡爾維諾和博爾赫斯的哲理小說亦然。此外,嫁接解密元素的系統的入門著作也是一種,即讓讀者代入體驗科學家的研究過程的一種風格。另外,電子遊戲也是很好的科普載體。我認為科普寫作在中國還處於萌芽期,我們可以嘗試多種多樣的表現方式,在科普大眾的同時,形成自己的作品。雖然不比科研工作簡單多少,但我們收穫的也很多。

我相信選擇這條路的青年人中,終會有人成為明星,儘管大多數人都會被歷史忘卻,但這也是常態,就像大多數默默無聞的科研工作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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