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世界的垃圾情侶
可以說，他們在一起是臭味相同，他們都是拚命要從主流世界的縫隙里流竄出來的人，他們一併討厭那裡的條條框框教育制度以及生存法則，掙脫使得他們無比契合的擁抱。
他們的穿著同樣的叛逆，扔在人群里顯得扎眼，還有幾個路人小聲議論他們是非主流，男生留著長髮帶著包耳耳機，女生打著眉釘唇釘化著冷漠的妝容，要放幾年前還會有人說他們是藝術青年，但後來藝術青年太多了，就簡單的把他們歸結為垃圾。
他們用被別人所定義為約炮軟體的APP相識，他們第一次約會是在夜晚，女生和男生一起蹲在馬路邊抽煙，路過的一位母親拉了拉孩子繞過他們，男生把煙頭彈到旁邊的車上，他們去喝酒。
他們暢聊彼此的經歷，那些不受待見的夢想，無處展示的特長，再是相同的過往，在學校里被逼做為惡人，父母從來只能看到片面，當然還有父輩婚姻破產，鮮血淋漓還要他相信真誠善良和美麗，他破罐子破摔走向社會，在愛情和生存的功課里交了幾年學費，卻仍然學無一用，倒是在這個社會的背面里學到了些謀生的手段。
他們達成共識，這個世界會有天亮，但是在明天，可此時此刻是黑夜。
他們擁抱，他們找到彼此，女孩不再冷漠而是輕依在男孩的懷中，男孩也不再暴躁而是輕撫了女孩頭髮。
他帶她去了連鎖酒店，他對她說你先委屈委屈，我們將來一定會有錢。
她在他懷裡拚命點頭，儘管她遇見的所有男人都在向她承諾未來，但她仍確信眼前的這個男孩無比真誠且與她並肩而戰。
隔天他帶著她見了幾乎所有朋友，挨個介紹，說真到了真愛，朋友們也很喜歡她，去擊掌擁抱，他們每天都在一起，偶爾一個深夜，他們聊起夢想，男孩說他幼兒園時老師問他你的理想是什麼，他說想當位作家，靠寫字謀生這個理想就從未變過，女孩笑笑說那我們真是般配，我的夢想是想當一位畫家，賺不賺錢無所謂但能讓她畫下去就好。
他們望向彼此，眼睛裡是另一個自己，身邊的每個人都在勸他們儘早成熟，可只有他們相信做一個孩子保留童真未必是一件壞事。
時間在緩慢和迅速中來回切換，她的父母知曉勸她分手，還是那句老大不小儘早安穩下來，還舉了幾個別人家孩子的例子，說誰誰誰大學畢業去了國企，說誰誰誰結婚生子正在準備要二胎，都是同齡人，感情該斷就斷，為時不晚，回到正軌，她在那個夜晚緊鎖房門抱著枕頭痛哭，她大喊她的母親從不懂她。
同樣，他的父母又給他介紹了幾份穩定工作，乏味，反胃，他和父親撕破臉跟朋友湊了點錢，在外面找了一個出租屋，跟她搬了進去。
他們囤積了香煙啤酒，他們無所事事，懶在家裡，他們扔掉生物鐘扔掉外面的世間煩惱，活在一個卧室里，隨心所欲做愛隨心所欲睡大覺也隨心所欲做一個零食吞噬機，房間里煙霧繚繞，到處都堆積了啤酒瓶子和外賣盒子，他們不敢拉開窗帘，他們都發覺適應了黑暗後反倒喜歡。
羅曼蒂克，男孩覺得多少大師名下筆下的愛情也不過如此，他經常望向她，儘管彼此早已熟悉但還是期待著下一次接吻。
於是他們又一次接吻。
時間又在緩慢和快速中切換，這樣的日子過了很久，直到有一天他陪她去了一個高中同學聚會。他看著旁邊那位沖她炫耀包包和首飾的婊子氣得握緊了拳頭，她坐在旁邊一直拍著他的大腿告訴他冷靜，直到聚會進行到一半，她高中時最好的閨蜜姍姍來遲，那女孩連連解釋說當上媽媽真累寶寶在家又哭又鬧半天沒法出門，他注意到在那一刻她的眼神里有些許羨慕，在一起那麼久他從未看她有過這個眼神。
又碰巧那天聚會上，房東打來電話讓他交齊下個季度的房租，他躲在廁所里偷偷接聽，第一次服軟求房東再拖延幾天，沒料到的是房東的拒絕並狠狠掛斷電話。
他從廁所里出來，看著餐桌前的她，右手邊是不斷炫富的婊子左手邊是剛剛當上母親的閨蜜，她被夾在中間，不由得摸了摸手中的杯子。
在一刻，他想明白，她或許應該去當那個婊子，不知道能不能得到想要的，但能得到貴的，再或許應該去當那位媽媽，生活累了點但無比安穩和滿足。
他明白自己的想法卑鄙且自私。
那天回家她又跟朋友借了一圈錢，卻發現朋友一個比一個困難，他悄悄刪除了房東發來的微信，在床上抱著她。
房間里依舊暗無天地，依舊堆滿著來不及打掃的垃圾，他感覺自己就像這一屋子垃圾一樣，他很愛她，但這不是愛情。
他突然參透了那些大師名家筆下的浪漫，到極點是放手，而不是佔有。
在最後一次做愛結束後，他摟著她，帶著膽怯的說道：
「房子後天就到期了，明天咱倆收拾收拾，你回家去吧，我們分手吧。」
她拚命的捶打著他的胸口，撕裂的哭泣以至於說不上話來，他就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又一次看著她，直到她哭完鬧完，是凌晨四點鐘，他拉開窗帘，外面依舊黑暗。
他明白，這個世界會有天亮，但在明天，而此時此刻是黑夜。
走出去或者熬到天亮，只能自己，帶上誰都是辜負。
……
幾年後，偶有聽聞，她在父母的安排下出了國，依舊學著她喜歡的畫畫，而此時此刻的他在哪裡誰都不知道，也或許他正在電腦前寫下這篇文章。
誰也說不準，也沒人問。
end
本文作者：公眾號@你的老張 歡迎來玩 這一片小有名氣的老實孩子 你可以叫我張開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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