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才讀懂劉邦回鄉

人到中年,才讀懂劉邦回鄉

一、

又到一年底,很多人都面臨著一件大事:

回老家。

原本是一件喜事,卻偏偏會發生一些哭笑不得的事情,而這一切都來自一個戰鬥力特彆強的群體:

親戚、長輩、鄰居。

他們會用「十面埋伏陣」包圍你,問一些的問題:

「談女朋友了嗎?」

「在哪裡工作啊?」

「一年掙多少啊?」

「當啥官啊?」

有時候,這種場景會引發一些攀比:

混的好,在回答問題的時候會大大方方,眉宇間掩飾不住一股得意勁,畢竟「衣錦還鄉」了嘛。

沒混好,就會顯得有些局促,總感覺無顏面對江東父老。

摸著良心說,「別人家的孩子」有幾個?

所以,每到年底的時候,很多人的朋友圈都在吐槽,簡直比女生的大姨媽還要準時。

其實,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嘛。

對我們而言,「老家」是安放靈魂的神殿,肅穆的殿堂會安撫一年來受傷的心靈,而親情則是潔白的聖光,為下一年的奮鬥注入動力。

至於包圍你的親戚和鄰居,就是獻花供奉的香客。

千年古剎中的香客絡繹不絕,又何時打擾了得道高僧的清修?

二、

中國歷史上,有兩次「回老家」特別感人。

公元前196年10月,劉邦回到沛縣。

那時,他已經打敗所有的競爭對手,佔據了天下的市場份額,大漢成為唯一的獨角獸集團。

劉邦原本只是一介布衣,每天上上班、喝喝酒、打打牌,他被生活磨滅了所有稜角,唯有少年時的夢想還在蠢蠢欲動。

一腔熱血,一生未涼。

可命運的大門打開了一條縫隙,讓劉邦的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他帶著一幫泥腿子,居然打敗了血統高貴的貴族。

而這一切的起點,就在沛縣。

就像外出打工然後發家致富的土豪,回老家給小孩壓歲錢、發糖一樣,劉邦也特別豪氣:

「我雖然在長安買房買車開公司,但我的靈魂依然在這片熱土上。我宣布,沛縣人民以後都不用交稅啦。」

我很懷疑,劉邦心心念念的是沛縣狗肉。

然後,他在沛縣最豪華的五星級酒店大擺宴席,請全縣的鄉親們吃飯。還親自選拔了120人的兒童歌舞團,讓他們唱自己寫的新歌:

「大風起兮雲飛揚,

威加海內兮歸故鄉,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兒童歌舞團一遍又一遍的唱,劉邦一遍又一遍的和。直到銷魂的氣氛把自己都感動了,他跳上主席台拉起孩子們的手,翩翩起舞。

跟隨節奏的韻律,劉邦的身體誇張擺動著。

可如果把鎂光燈照在他臉上就會發現,劉邦早已老淚縱橫,傲嬌揚起的臉彷彿在說:

「奮鬥多年,我還活著,真好。」

公元632年,李世民回到武功縣慶善宮。

34年前,他出生在這裡。

34年後,回到這裡時已經站在世界之巔。

李世民的身邊有各種人才,但唯獨缺一名優秀的文案,以至於想搞一場「回鄉聯歡晚會」都沒有好創意。

於是,他打算抄襲劉邦。

首先,李世民賞賜了隨從的大臣,並且給閭里的父老鄉親發放了米、面、油,為他們帶來親切的問候。

然後,他選了64名兒童組成歌舞團,戴上進德冠、穿著騷氣的紫色褲子,在舞台上邊唱邊跳。

歌詞是李世民新寫的《功成慶善樂》:

壽丘惟舊跡,酆邑乃前基。

粵予承累聖,懸弧亦在茲。

黃帝的老家壽丘、劉邦的老家豐邑都曾辦過聯歡晚會,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最耀眼的,是我出生的武功縣。

弱齡逢運改,提劍郁匡時。

指麾八荒定,懷柔萬國夷。

18歲那年,正好有一個創業風口,於是我走出家門去闖碼頭。憑藉我的努力奮鬥,終於打下一片自己的天地。

梯山咸入款,駕海亦來思。

單于陪武帳,日逐衛文俾。

曾經的競爭對手,都折服在我的大頭皮鞋下,每天陪我談笑風生。可想而知,我的事業有多成功?

芸黃遍原隰,禾穎積京畿。

共樂還鄉宴,歡比大風詩。

雖然天氣冷的要穿秋褲,但看到滿倉的糧食,心裡卻是暖暖的。來呀,快活呀,反正有大把時間。

如果讓劉邦看到,肯定會拎著酒瓶來砸場子:「李世民,你丫是抄襲。」

三、

如果按照拍電影的套路,這是完美的大結局。

中年老炮外出打工,僅僅用了8年就榮登福布斯排行榜第一名,再過6年又把競爭對手全部消滅。

第一名至第八名,全是劉邦。

這次衣錦還鄉,給家鄉帶來了生生世世免稅的福利,還不擺架子與民同樂,可謂前無古人矣。

輟學青年趕上創業風口,鼓動爸爸拿出一切資源來投資創業。僅僅10年後,李世民就成為天下人的爸爸。

於媽都編不出如此瑪麗蘇的劇情啊。

可當我們把目光放大一點,就會發現根本不是這樣的。劉邦和李世民所謂的「衣錦還鄉」,其實不過是休養生息。

那時候的劉邦早已病入膏肓,還強忍著病痛平定了英布的叛亂。更不幸的事,他負了重傷。

半年後,劉邦在長安去世。

做為大漢集團的老闆、豐沛故舊的利益代言人,他根本沒有自己的時間,活著要為大家活,死也得為大家死。

面對層出不窮的叛亂,劉邦不顧退休的年齡,依然騎戰馬、駕長車奔波在戰場第一線。

在精心謀划了「諸侯王、外戚、功臣」三足鼎立的格局後,死前想安靜躺一會都不行,還得聽呂后的逼逼叨:

「以後可咋整啊,老頭子可得說句話啊。」

我有理由相信,在沛縣的幾天是劉邦最輕鬆的時光,他好像又回到那個無憂無慮的年代,那是青春的氣息。

而李世民經歷的事情,更加殘酷。

他在戰場的第一線整整拼殺了8年,打敗了薛仁杲、劉武周、竇建德、王世充、突厥等競爭對手。

對他來說,「萬里赴戎機」不是一句空話。

比戰場更加冷酷的是朝堂。他的兄弟李建成和李元吉要聯合起來弄死他,就連父親也不站在他的一邊。

為了保命,也為了保護奮鬥的果實,李世民不得不在玄武門為兄弟送行,然後逼父親傳位給自己。

即便再鐵石心腸的人,殺兄逼父之後又怎會沒有傷心內疚?

可世界就是如此殘酷,它逼著你做了不願意做的事,還要你背負著巨大的壓力往前走。

因為更加殘酷的事情,還在後面。

在世人眼中,劉邦和李世民是在功成名就後衣錦還鄉,可在他們的心中,不過是想找個溫暖的地方,安放受傷的靈魂。

然後,爬起來繼續戰鬥。

奮鬥者永遠在路上。

四、

所謂「衣錦還鄉」,真的不必太當真。

成功如劉邦和李世民,也不過是稍息片刻,然後繼續踏上奮鬥的征程,直至去世的那一刻。

遊子歸故鄉,是人生的終點。

不成功如我輩,更不必在乎流言蜚語。混的比別人好,當常懷謙遜之心。混的差,無非是擼起袖子加油干而已。

大丈夫當以四海為家。

1910年秋天,毛主席在離開韶山之前,把日本政治家西鄉盛隆的一首詩略作修改,留給自己的父親。

我很喜歡這首詩,也送給奮鬥路上的你們:

孩兒立志出鄉關,學不成名誓不還。

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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