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刑雜談

無論死刑是如何被執行的,熱河人都對這一重大事件表現出足夠的義憤和好奇,從中我們可以窺見,一條生命的輕巧與沉重。

一.【不疼的,放鬆】

自從熱河被劃歸河北省以後,它就鬧出了全省最多最大最毒的刑事案件,從黑社會到滅門案,熱河好像冥冥之中一次又一次地用在剽悍的民風告訴直隸這片土地,宣告它們之間的南轅北轍,互不相容且永不妥協。

說的有點遠了,今天不是談歷史,是談死刑。

於是出於以儆效尤的需求,熱河這片土地上,一批又一批死刑犯還是照例押赴刑場,法警念一下法律文書,然後由武警完成槍決。至今還未有哪個犯人有幸能夠被執行注射死刑,自然熱河也就沒什麼人見識過那個場面。

但老K不一樣

老K是老法警,到今年大概已經快60歲了。一般負責槍決之前念法律文書,2009年的時候,熱河政府有短暫的考慮過把槍決轉換為注射死刑,就派他去成都觀摩學習注射死刑的執行過程。

所謂觀摩學習嘛,大概就是公款旅遊幾天,然後最後抓緊時間把事情辦完就好。

在成都科華路吃了三天之後,K翻了翻卷宗。

死刑犯90年的,那年才19歲。為了搶錢殺了人,還分屍拋荒,一時間傳為大案。案卷很快批下來,核准注射死刑。

藥物由專人出差從中心批下來,送到死刑注射室,準備執行死刑。

老K告訴我,那時候的他有點緊張。我想也是,見識死亡並不算太了不起的事情,但看人類如此優雅而文明地的殺人則是另一回事了。

即使那是個罪不容誅的兇犯

注射死刑很快,不一會注射室裡面的心電圖就畫成一條直線,這張心電圖也將成為死刑報告當中的重要組成部分。

老K說,別的東西他都記不太清了,唯獨有兩個細節讓他難以忘卻:

第一件細節,有三個法醫負責準備藥物,其中兩份是鹽水,一份是藥品,這樣誰都有理由以為不是自己殺了他

第二件事則是,注射前犯人把拳頭攥成了一個鐵疙瘩,法醫輕輕的拍了拍犯人的手臂,說了句:

【不疼的,放鬆】

然後把針頭刺進了靜脈。

就像五歲那年,母親為我輸液一樣。

二.【0.300英寸的靈魂】

0.300英寸,對應的是7.62毫米,是我國槍決所通用的子彈口徑。有的地方用54式手槍行刑,對應使用7.62X25MM托卡列夫手槍彈。而有些地方使用56衝鋒槍或者81自動步槍,則對應7.62X39mm M43步槍彈。

我也問過老K,為什麼不用5.8MM和9MM的新槍行刑

老K白了我一眼,瓮聲瓮氣地告訴我

【窮啊,誰知道國家那些年造了多少這些彈藥,現在這些舊彈藥,夠槍斃幾百年犯人了】

我懷疑老K說的誇張,因為別的老哥告訴我,我們國家的軍剩夠給全世界人民一人一顆的,所以我十分懷疑是否能在未來幾百年內把全世界人民都給辦了。

但我還是不置可否,任他講了下去

老K繼續談到,他在成都和同行們去做大保健的時候,曾經一起討論過成都施行注射死刑的問題。

想想那個場面還是十分詭譎的,幾個大老爺們懷裡摟著姑娘一邊討論死刑的適用性,我十分同情那天晚上接待他們的姑娘,相信這件事情一定給她們留下了深重的陰影。

最後幾個四川同行用充滿辣椒味的川話得出了一致結論

【日你個媽吆,花啷個錢給他?還請醫生打針,啥子是人道,不給他狗日的砍腦殼就是人道,他自己殺人強姦的時候咋個不曉得人道】

我至今依然對老K能複述下來這句椒麻味十足的川話感到詫異,他平時和絕大多數熱河人一樣,說一口四平八穩的普通話,也是熱河人僅有的語言。

所以當老K回到熱河的時候,他在報告里否定了注射死刑的必要性,此事在熱河政府便擱置起來。所以至今,熱河依舊在執行槍決,口徑一律為7.62毫米

我問自己,我更支持哪一種方式執行死刑呢?

應該還是槍決吧,火藥的爆燃聲,是幾百年對自然征服的象徵,在這槍聲想起前,罪犯也許有時間回想一下人類的歷史,最終對自己的罪行產生懺悔。

事到如今,槍決依舊不再是為了懲罰而存在的,而是唯有槍聲響起時,犯罪者的靈魂才能得到救贖。

那麼人在槍聲響起前,到底會想什麼呢?

每個人都不回一樣吧,畢竟是要留給世界的最後一個念頭。

這個問題我想了兩個小時,現在我告訴大家我的答案:

我要想一想這個世界上/

到底有沒有存在過/

一棵會發光的樹/

18/5/28

雞賊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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