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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人格(整修版)

1.

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被下鋪殺掉了。

在夢裡,他的下鋪拿了一把鎚子,在他熟睡的時候狠狠地敲進了他的腦袋。

他清晰的聽到自己頭骨破碎的聲音,很脆,就像敲碎一顆果殼一樣簡單和清脆;他還感受到了自己的腦漿被鎚子帶出時和顱骨沙沙的摩擦感,那種感覺聽的他很癢,癢到耳鳴,癢到自己的心臟揪揪的疼,癢到他想用手插進自己的腦子裡,混著紅白腦漿一起攪動,然後用力地扯出來。

他覺得有萬千螞蟻在自己的眼球里胡亂竄動,這種感覺很難受,所以他想大聲的叫出來,可是張開了嘴,用儘力氣也喊不出來。

他看到下鋪猙獰的面孔,那麼清楚,他越來越慌,那把鎚子隨著他的瞳孔的放大也在放大。

砰。

又砸了下來。

他突然就被嚇醒了,冷汗浸濕了他的枕頭,他坐起來,回想著剛才的那張臉,呆坐著愣起了神。

忽然,他低下頭看向下鋪。

還好不在。

那只是一個夢。

他在心裡安慰自己,只是夢而已。

他晃了晃腦袋,竭力想把剛剛的噩夢忘掉,可越是這樣,他的心跳越是蹦的厲害,那張臉又浮現出來,揮散不去。

吱……

門開了,他像一隻受驚的兔子看過去,眼神里滿是恐懼。

還好,是四號床鋪的舍友回來了。

舍友看了他一眼,也楞了一下。

問了他一句話:「你怎麼跑到上鋪去了?」

2.

他身子顫抖了一下,就像打了個寒顫,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卻又鬼使神差的從上面下來,坐到了下鋪。

「這不是上鋪清凈嘛。」他說。

他躺下來,雙腿搭在床沿,深吸了口氣,覺得自己有些神經質了。

自己才是下鋪啊,怎麼就忘了呢。

可是那個夢還是在自己的腦子裡,一幕幕的播放。

尤其是那張臉,充滿了狠戾。

過了一會兒,門又開了。

又回來一個人,手裡拿著一聽可樂。

他覺得這個人有些面熟,但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他。

他看見那個人和剛才的舍友打了個招呼,然後爬到了自己的上鋪。

他頓時覺得手腳冰涼,他想起了自己的那個夢。

夢裡那張兇手的臉和這張臉慢慢的變模糊,又慢慢的重疊在一起,逐漸變成一張臉。

一張無比清晰的臉,一張在他噩夢裡反覆出現的臉。

宿舍里並不冷,他卻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他壓抑不住內心的恐懼,身子止不住的開始抖起來,慌亂的情緒在心裡蔓延開來。

手腳變得愈加冰涼。

他忘不了夢裡那張猙獰著拿著鎚子砸進自己腦袋的臉,也忘不了那種癢到心裡的感覺。

我先出去打球了啊。

早先回來的舍友打了個招呼出去了。

他還是躺在床上。

沒過一會兒,上鋪傳來了酣睡聲,那聲音像魔咒一般擾亂著他的心神,他本來就思考不下去,聽著這個聲音更是煩躁。

他悄悄地爬上去,沒有驚醒那個人。

他看著那張熟睡的臉,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猙獰,就像夢裡的那張臉一樣。

他也越來越恐懼,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把鎚子。

鎚子也很熟悉,可是他看不見。

他眼裡只有那張臉,腦子裡也只有那個噩夢。

所以,他對著那張臉狠狠的砸了下去。

一下一下又一下。

很奇怪。

他又聽到了鎚子砸破頭骨的聲音,還聽到了那張摩擦的沙沙聲。

很熟悉,和夢裡一模一樣。

3.

他把手裡的筆放下,扭了扭脖子,也伸了伸懶腰。

今天的小說任務總算完成了,下鋪瘋了,上鋪死了。

他的思路又有些發散起來,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麼寫下去。

不管那些了,先吃早餐吧。

他照例走到衛生間,洗臉刷牙。

對著鏡子擦臉的時候,他愣了愣神,眉頭慢慢皺起來,臉慢慢靠近鏡子里的自己。

兩張臉漸漸靠近,鼻尖對鼻尖,眼睛對眼睛。

只不過隔了一面冷冰冰的鏡子。

他的眉頭越來越皺,好像非要瞧出什麼不一樣來。

直到眼睛看的泛酸,他才把頭伸回來,那張臉也跟著縮了回去。

鏡子上都是他呼出的熱氣,霧氣讓臉變得模糊又虛幻,他伸手抹了一把被霧氣籠罩的鏡子,笑了笑出了洗漱間。

昨天晚上趕了一夜稿沒睡,肚子已經開始咕嚕嚕叫了。

該吃飯了,他想到。

於是伸手按響了書桌上的那個響鈴。

4.

沒過多久,傳來一陣敲門聲,他偏過頭說了聲請進。

一個護士推著小車走了進來,他把日記本放到一邊清出書桌上的空間,護士從車上拿出盒飯還有幾瓶葯,逐一放到桌子上。

臨走的時候,不忘叮囑他。

葯還和以前一樣,飯後吃。

他抬起頭笑著說謝謝。

護士也對他報以回笑,看著他面前的筆記本,上面寫了他昨晚辛辛苦苦趕出來的稿子。

她指了指,他點了點頭。

護士拿起本子來放到小車上,微笑著推著小車慢慢退出去。

等房門輕輕被關上,他打開飯盒,看著日復一日重複的飯菜,臉上還是帶著淺笑,滿足的拿起筷子,夾起一口菜來開始細嚼慢咽。

5.

他聽到隔壁衛生間門開的聲音了,於是走到玻璃前。

那個人還是和以前一樣,洗臉刷牙,他注意他的每一個細節都和往常一樣。

只是今天有些憔悴,眼睛都是血絲,興許是因為昨天晚上熬夜了,他想。

那個人拿起毛巾來開始擦臉,不知道怎麼的,那個人今天竟然對著鏡子里的人發起了呆,然後皺起了眉頭。

他也皺起了眉頭,因為這是那個人原來不曾有過的行為,那個人慢慢把臉湊到鏡子前,雙眼緊盯。

他有些心慌,不知道那個人是在看自己還是在看他。

他不知不覺間往後退了一步,那雙眼嚇到他了。

那個人看了一會以後就退了回去。

他應該沒有發現什麼。他想。

那個人出去了,他還站在這張神奇的鏡子前愣神。

突然房間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他打了個激靈,心神被嚇了回來。

請進。

他說。

小護士推開了門走進來,把一個筆記本放到他的桌子上。

院長,這是新的記錄。

6.

院長拿起筆記本,從抽屜里拿出兩支記號筆,一隻紅筆,一隻黑筆。

護士搬來一個小白板放到他面前。

院長在板子上用黑筆寫下

1

2

3

4

然後又換了紅筆,先將1號打了個叉,翻開日記本,又給三號打了個叉。

觸目驚心的紅色掩蓋在黑色之上,像久乾的血跡已經結了痂

護士站在他旁邊,院長合上日記本往後退了一步,和她靜靜地看著板子上倖存的兩個數字

2 4

就像小說里那個宿舍還活著的兩個人,在空蕩蕩的白板上顯得很是突兀。

還有兩個。

護士聽到院長說。

不知道是對自己說,還是自言自語。

於是她沒有搭話。

院長放下筆記本,看著白板有些頭疼,他揉了揉太陽穴。

就剩兩個了,怎麼才能讓這兩個同時消失呢。

他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就想起來今天早上在鏡子前看到的那個他

那個他是幾號?

2號?4號?

或者

又出來了一個?

7.

想到這裡,院長抓緊讓護士去給他做一個測驗,順便探一探口風。

他,究竟是幾號,還有幾號。

護士拿起日記本來就走,院長在房間里焦躁地來回踱步。

一遍又一遍的走著,雙手不自覺地擰在一起,手心裡密密麻麻的布滿了汗漬。

等了很久護士還沒有回來,他有些慌亂,急忙打開房間門去隔壁看個究竟。

房間門是關著他,很安靜,安靜地有些可怕。

他更慌張了,他小心翼翼的擰了擰門把手,像是怕驚動某種大型野獸一樣。

門把手竟然擰動了。

門沒鎖。

他來不及思考,推門而入。

8.

映入眼帘的是血,滿地的血,猩紅猩紅的血在地板上划過很長的一道痕迹,像是被拖行過一樣。

院長嚇得腿腳打顫,邁不動步子,他不光看見了血,他還看見一個大大的板子,和他的板子一模一樣的板子。

就在他的眼前,上面也標註了幾個數字。

只不過和他的不一樣,上面只有三個數。

1 2 3

1上面被打了個大大的紅叉

那顏色就像地上的血一樣鮮艷又妖異

直覺告訴他,那就是血

院長忽然感覺有些異樣,他僵硬的緩緩轉過頭,一張臉帶著淺淺的笑在浮現在他面前。

鼻尖對鼻尖,眼睛對眼睛。

他再也說不出話來,因為在他回頭的那一剎那,一雙筷子插進了他的喉嚨,貫穿左右。

血就像溫泉一樣咕嚕咕嚕的從嗓子眼裡冒出來,他大概知道為什麼地上會有那麼多血了。

閉眼的那一刻,他看到那個人走到板子前,從沾著他的血的手指在2上面打了個叉,然後又露出了今天早上洗臉的時候那個皺眉的表情,疑惑的看著板子上僅剩的3。

他拿起一隻筆,對著自己的喉嚨狠狠地插了下去,臨死前用自己的血在3上面也抹了個×。

9.

他從醫院出來,手裡拿著醫院給的鑒定證明。

「經鑒定,李軒已經沒有任何解離症跡象,已恢復為具有獨立單一人格的正常人士,准許出院。」

他滿意的笑了笑,背著醫院沒收的他的小背包,去路邊買了點吃的,在報亭買了幾張過期的報紙,坐在街邊的一個小椅子上。

拿出來報紙,上面的內容早就已經是幾個月前的消息了,報亭的老闆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這壓箱底的貨,還好奇他買這幹什麼。

他翻開第一張,上面的標題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他。

本市一學校發生故意殺人事件,經鑒定,嫌犯李某為精神病患者。

他一字一句地仔仔細細的讀下去,一口氣讀完了整篇報道,之後他又接連讀完了剩下的報紙。

等他讀完,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肚子又開始叫了,他覺得是在醫院裡落下的毛病,老是餓。

所以他去便利店買了點吃的,又順手買了一塊寫東西的白板,兩隻記號筆,一隻紅色,一隻黑色。

夜幕降臨,寂靜的公園裡,一個黑影駕著一塊白板子,用黑筆一筆一划的寫了四個數。

1 2 3 4

又用紅色的筆給2號划了個大大的紅叉

靜的有些恐怖的黑夜下

有幾隻野貓在啃食著一個黑色塑料袋,發出瘮人的聲響

恍惚中有人喃喃自語

還有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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