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黃金期就那麼幾年」是直男癌嗎

「女人黃金期就那麼幾年」是直男癌嗎

去年年末上映的電影《前任攻略3》一時引起社會效應，除了對前任糾葛不清的感情討論外針對片中價值觀的討論也層出不窮。按理一個稀鬆平常的爆米花電影太多細緻追究本無必要，但個中情結未免體現了當代青年對社會價值觀的幾點態度。豆瓣高分短評中一則對《前任3》「不正確價值觀」的批判引起7k+贊同，相關的評論數不勝數——「女人的黃金期只有那麼幾年」，這究竟是多麼直男癌的看法。

今日我們不提直男癌定義，倒是可以討論下這番女人黃金期理論究竟是話糙理不糙，或是一派胡言（老幹部姿態）。

對於這個論調，先來個名詞解釋必不可少。黃金期作等於高價值，議題相當於問女人最有價值的年齡是否就那麼幾年。幾年，虛指。你我TA的定義不盡相同，或是花季雨季的20出頭一下青蔥時光，或是奔三之前的青春尾巴，但有著共同的特徵-短，早，至少短於男性早於男性（作為僅有的對立性別，男人用來作為參照物便是唯一的選擇）。

不過問題來了，價值二字又該如何定義呢？

價值一旦涉及物品與事情乃至動物，大都盡可以暢所欲言。唯獨上升至人的層面時，須小心翼翼。你的觀點，在人文主義的時代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扣上妄加論斷的帽子；自由主義的今天更是可能會被批判狹隘與偏激；而涉及到單個性別就更是如履薄冰，誰承想哪些觀點會引爆女性解放運動者的炸藥引線。而我們難免用客觀的角度來個危險的剖析，經濟學對價值的泛指定義是「客體對於主體表現出來的積極意義和有用性」。請務必記住這句話，後文都將以此出發。說人話的話，簡要概括成兩個基本特點——實用性和附加值。唯有認清女性價值究竟是何，才能進而討論觀點是否有失偏頗。

實用性，是剛正不阿的世俗角度。讀書萬卷尚為經世致用，功利與實用性的觀點放置於人，無非是他（本文應該是「她」）的產出。身為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實實在在規定了「社會人」的義務維度。

修身的價值是對自己的產出，既然個體的角度則多元多樣，我注重膚白貌美，你在意學富五車，我暢想週遊世界，你置家一塵不染，那麼這裡的價值，可以是對護膚品牌的知識和了解，可以是滿腹經綸的自信，是走遍萬里路後題材不限的閱歷，是家務能手800字心得體會。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對志同道合朋友的點滴付出也具有不可忽視的價值。齊家則是人們之於當前社會基本單元——家庭的產出。雅一點，你付出的關懷照顧，你於精神、身體的家庭投入；俗一點，你掙的錢，你生的娃等等等等。如今高度分工，所謂治國更像是在所屬的文化群體里做好本職工作，完成社會分工的產出。最後，對於個人能夠給予的社會責任，或大或小之於全球社區的影響力，便是平天下在當今社會的闡釋了吧。

附加值的價值，是在實用性之外的正外部性。我喜歡AJ的鞋子，但不（只）是因為它作為一雙運動鞋做好了本分的工作——耐磨，舒適，緩震，反倒更多是它附加值的反客為主——品牌，故事底蘊，身份認同。我們比自己本以為的往往更容易受到附加值的影響，選擇工作時的五百強稱號，閱覽簡歷時的985標籤，擇偶時對方的氣質，聊天時朋友的涵養，往往都不是一個主體最直接的產出，卻能在自始至終產生影響。有的人認為這種附加值是一概而論的標籤，但是不能忽略的事實是，一定先有的主人，再有的標籤。一定先有飽讀詩書氣自華的飽讀，才有氣華。

於是回到黃金期的價值，無論是外在容貌上精心打扮後散發出的魅力，還是經歷世間百態後處事氣定神閑的姿態，莫不是這種外延的附加值。誠然這種附加值和實用性或許界限不可分割，甚至是主人沖著實用性，不斷打磨而產生的附加值，不可否認都是黃金期價值的一部分。

或許有人質疑，到目前筆者都在避重就輕，跳過談及「女人那幾年」的話題。而這些話題離不開剛剛價值定義里重要的二字「主體」——即評價價值的人是誰，他人還是自我？

如果是由他人來評判女性價值

聽到女性價值由他人評判，往往很多人第一反應是排斥的甚至激動的。實際上不僅不應排斥，反而應該重視他人對彼此價值的定義，無論男人還是女人，歸根於人的「社會屬性」，沒有人可以一輩子一山不容二虎。理性人會思考自身獨立性，但絕大部分的我們不會孤立自己，去隔絕自我的社會意義，其中一項就是社會對自我價值觀外在表現的接納程度，而承認自己看重社會人群對自己的評價和感知，並不是羞恥的事情。

以最簡單的容貌舉例，女為悅己者容，並非所有人（實際往往是少數人）購買化妝品，精心研究配搭僅僅是滿足自己對自己看的舒服。塑造出想讓別人看到的形象和氣質，其展示屬性是人們刻意裝扮、整理、點綴容貌必不可少的部分，不然何談美妝、服裝行業的經久不衰，P圖軟體的火爆和韓國某經濟支柱產業的實現。

需要他人決定的價值遠不止於此，容貌之上，婚姻與愛情往往是部分女性在意的價值體現。很不幸，它們不是一個人的事，一旦涉及到交互的情感，部分價值的評估需要再次殘忍地落實到他人手中，婚姻價值的判定角度又可以分解成諸多有機結合的片段，除上文提及的容貌，對家庭的責任與付出，生育能力，對長輩的付出等等一大串。

同樣需要他人評判的價值來自工作情景。分工合作里個人價值的評判毋庸置疑需要來自他人而非自稱工作效率高人一等，否則企業里的人力資源和各類績效評估相關工作人群可能也要面對失業窘境。

好了，確認以上情景的個人價值判斷需要交給（或至少部分交給）他人，我們便可以排除斷章取義者的不懷好意去觀察女性的黃金期了。我們談論他人的評價，自然從社會主流的方向，請勿從「我本人覺得不在意」的偷換主語和「有人不在意」的個例拼圖謬誤強行舉杠。

容貌角度來講，無論橫向縱向比，「年輕」美於「大齡」是公認的事實，儘管針對高收入女性的廣告、宣傳太多次試圖告訴我們，女性在每個階段都可以很美（只要用我們的產品），但是由基因決定的審美觀點，都不可否認在外在上更認可傳統意義上的「妙齡女子」。一位婦女看著自己年輕時的照片感嘆時光時我們司空見慣，但是一個妙齡女子（在假設技術允許的情況下）看到自己真實十年二十年後的樣子便發自內心想要快快成長的情形，我們著實不易想像。容貌之內，黃金期只有那幾年的論調似乎無可厚非。

在容貌相關的婚姻上，則出現了爭議，支持黃金期就那麼幾年的人拿出的論據不外乎容貌和生育水平，客觀來看無可辯駁，然而忽略了其他女性價值的話則難免有「認為女性是生育機器」和「直男癌」的嫌疑，反觀意識到婚姻遠不止前述元素的人們，則會注意到女性隨著年齡的增長，對家庭的責任感，同理心、換位思考的成熟度和大局觀上的成長等等足以對抗年輕的「價值」。

在工作層面亦有爭議。認為黃金期與女性年齡正相關的人們論據簡單直白，她們富有經驗和閱歷，隨著工作年限的上升，在溝通、合作、分析、踩過的雷、抗壓能力等普遍強於初入職場的所謂年輕黃金女性；反對者也證據鑿鑿，認為隨年齡成長，中國女性普遍會在家庭上傾斜，無論是對教育、丈夫、長輩。

這些觀點，很多都是老生常談的論調，但綜合在一起的結論卻不盡明朗——當我們把評價的權力交由他人，除去在容貌上的「黃金期」無可辯駁，對於婚姻市場、生活、工作的諸多方面這個黃金期是站不住腳的。

如果是由自我來評判女性價值

結論顯而易見——自我評判時，黃金期絕對不止「那幾年」。因為沒有一個個體女性，會只因為年齡的增長而否認自身價值。「年輕不再」的論調往往是對外的自嘲，真正依靠自我判斷自身的女性往往隨著時間會反而實現增值，意識到消失的東西往往更會注重一些可以累加的東西。

然而依然有很多空間可以討論的議題是，是否很多人真正以自我的角度去評判價值？男女通用。「偽自我」絕對不少見，大致有二。

第一種是做的過了。依賴自我的價值觀絕對不是「只有」自我的價值觀，否則便是不顧及他人的自我主義了。有些人著實做到了自己的價值由自我肯定，但是是「我以為什麼是好的，影響到別人也無所顧忌」，這種看似自我的取向實為自負。正如前文所述，人們始終是社會動物，每個人的自我都存在「邊界」，尊重、肯定他人的邊界，並以此設限，才算的上尊重自我的邊界。當年90後初出茅廬，所謂的「個性」被質疑，多半是這個性影響到他人的邊界。小到用功放音響開趴擾民、PDA(Public Display of Affection)，大到專註個人需求忽略社會義務甚至雙親贍養義務，儘是對自我價值的實現超過了界限。一個認為女人應該精緻優雅的姑娘本沒問題，而如果超過負荷的投入各項開支，用啃老、索取備胎等侵犯他人自我邊界的方式獲得實現，在期望效果同時沒有付出對等義務，此時用「懶/自負」替換「自我定義自己價值」似乎更為適當。

第二種更為常見，就是做得不夠。即一邊聲稱「自我定義自己價值」同時依然非常在意周邊或社會對自己很多方面的評價。本質是鴕鳥式的掩耳盜鈴，希望他人以承認隨著年齡增長的部分而忽視乃至反向讚賞連自己都否認的部分。如果她真的覺得自己30歲在成熟、知識和技能上的價值增值大過十年前的容貌優勢，又怎會在別人說「你皺紋好多」時覺得難過甚至憤怒？當然你會說，阿你真的很嚴格，會有多少人真正在容貌被人看低時可以波瀾不驚。而這正是我想再強調一遍的問題「多少人真正以自我的角度去評判價值？」。我們總是標榜自己很多價值是自我的追求，然而當我們對他人評價感到在意時，或許你應該清楚知道，至少這段被評價的價值在你心裡還是屬於「他人評價」的範疇。

真正的自我評價，是在不會對周邊或社會有負外部性的前提下，追求自我認可的屬性、生活方式和人生增值。我身邊有太多獨立自主的女性，或是蕾絲或是丁克，絲毫不在意社會對她們施加的指指點點，以溫和而個性的方式在忙么人海中追逐自我，尋覓志同道合的另一半。反觀本已符合諸多社會大眾認可範疇的大齡女性，當聽到「女人黃金期就那麼幾年」便暴跳如雷、喝聲斥責時，是更不認可這句話，還是更不能認可自我價值？

作者閆天倫介紹，

985末流畢業，土澳海龜，現就職運動零售外企品牌管培生。

工作上，商業地產愛好者；

愛好里，樂器、民謠和寫歌，籃球發燒友；

發燒時，聊聊生命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