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折日記 11 其實我並不是機器人

今天辦理了出院，然後繼續轉門診。

距離康復仍然路途遙遠。

住院的3周體會到很多的東西，如果分為外界和自身的話……

外界來說，頭一次比較近距離地看到腦癱偏癱患者，每天在輪椅上或者擔架上被人運來運去，感覺或者表達能力的喪失，病人和家屬都非常艱難；也聽到或者看到意外事故主要是車禍造成的骨折、截肢，會聽到事故的細節，會因為共情到別人的悲傷而悲傷；同一房間的病友換了一撥又一撥，從新病人到老病人，也見到了各種類型的人，臨床的模範叔叔、活潑愛笑的骨折小男孩兒、愛唱歌的西藏夫妻，這些病人的笑聲經常給我震撼因為我屬於心態不好；可能因為都是可憐的病人，也可能是耦合關係不用那麼密切，我感覺跟其他人相處要比與日常朋友同事相處更加自在，但是也能夠偶爾有一個相互的關照和幫助，挺好，也許以後跟人合租的時候我會稍微少一點障礙；也聽說和親自經歷了醫院治療大大小小的坑，覺察到醫院管理和規培制度上的一些漏洞；偶爾和實習、規培的治療師聊天，真是羨慕他們年紀小，青春活力，雖然有抱怨但總體上還沒有背負太大壓力的樣子，在他們身上能看到自己剛畢業時的一些非常不成熟的心態，其實現在也有也沒有改過來，但那個時候自己是一點都沒有意識到……；

自身來說，可能就比較悲催一點。因為剛入院時抱了很大的希望（類似於找到救世主）那種，後來在治療過程中逐漸踩坑，一點點失望。雖然逐漸意識到醫生也是人，對你來說天大的事情對別人來說只是工作，醫生日常也要處理技術之外的雜事，凡事多靠自己。雖然是有這一點點原因可以講，但主要問題還是醫生對本職工作不夠負責，犯了很多低級錯誤，包括忽略了我的手臂前旋問題。我也不要求10分，但這個狀況我覺得給6分都很難，這是讓我比較生氣的一點；另外，實習和剛剛專科的醫生確實存在經驗不足，這是客觀事實，不是說不給新人機會，但至少老師應該加強培訓和指導，而不該放養，尤其像我這樣處在骨折「黃金三個月」的病人根本耽誤不起，說實話我覺得這麼放養對不起病人的信任，也對不起醫院全國知名的招牌……

治療之外，自身的心態也在中途崩潰過一次，導火線是治療進展不大導致的焦躁，也有兩個多月沒有出門逛街買買買、生活喪失掉很多樂趣的成分……前者無能為力，後者自打被意識到以後自我釋放了一把，兩個多月了，就找了個人少的商場逛了一下午，滿足。

如果說住院最大的收穫，大概是作息的被迫規律吧，雖然我依然是病房裡起得最晚睡得也最晚的人。規律的健康的作息能夠給人帶來的內心的好的體驗，微妙但明顯。

如果說住院最大的遺憾，大概還是治療本身的效果沒有那麼好，甚至覺得別耽誤了寶貴的時間。今天換到了門診，門診老師一個加緊大臂再來評估的細節打動了我，我決定再次付出一次信任，希望真的如他所說，趕在過年之前，好起來。如果又是一個坑的話，講真的我一個凡人之軀實在傷不起要絕望死了。。

依然每天早上醒來幾乎都會想的一件事情是，我對不起我的右手，以及，10月29號那天如果沒有摔倒就好了。

那時候還盤算著出省或者出國旅遊一次，當做這些年對自己辛苦了的獎勵；也盤算著做個近視手術露出自己一雙漂亮的大眼睛；但同時又想著來年找工作需要的種種技能自己都沒有，糾結著耽誤學習時間。

而在如今這個時間點看來，當初就算耽誤那一點點時間跟骨折耽誤的相比，根本不算什麼，只要沒有骨折什麼都好說……就算暫時沒有工作，生活里依然有很多很多的樂趣，還沒有窮到吃不起飯的地步，想做什麼都可以。不像現在最近每天的重心都是練手練手練手，很痛，沒有進步，但依然需要堅持，這真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當然覺得工作沒那麼重要，只是在這個階段，你想想按，手碰不到肩膀，洗頭洗衣服都有困難，這個時候談工作顯得是異常遙遠的事情。其它事情，也一併退後割下吧。但我知道等我回歸正常生活，依然回去糾結怎麼提高能力能么找工作的問題，因為我需要活下去，而且我要的是生活。到時候再說了，這段時間就不要逼迫自己了。工作總會有的，對吧。

關於費用，住院花了很多錢，到現在已經麻木了，懶得去清理自己到底花了多少錢，清理徒增煩惱，反正肯定是W為單位的，反正老本在越來越少……花著錢，但奇怪的是沒有太多在意的感覺了，反正醫院說要多少就給他吧。剛開始的時候和大多數人一樣，看到住院每天的費用感覺是感覺到了掙錢的壓力；而到了後期，不知道為什麼產生了瘋狂花錢的衝動，甚至想著等手好了可以工作了到手的第一次工資一定要拿出來旅遊或者給自己買個昂貴奢侈的東西消費掉……就覺得如果身體是好的，何必要在意這些錢，省吃儉用地壓縮自己，一點點積攢起來？想到以前有的時候儘管特別喜歡一個東西但礙於價格而退縮的時候，就想早知道就消費了，你看當時你猶豫你不肯給，現在大把大把地給醫院，還要主動、積極，生怕給晚了。同樣是花錢，與其投在醫院裡，不如拿去自己享受掉。（當然這個心態有它的問題，我覺得等我真正好起來肯定也會繼續存錢的）

最後說說現在，心情確實很難說好，臉上即使有點笑容可能也很勉強。右手現在的關節受限就像一個巨石壓在我的胸口，儘管我的左手在這段時間非常給力，代勞了右手的很多工作，但並不是全部，在你日常的每個動作里依然能感受到這種生理上的不方便，由此帶來心理上一點點的痛苦，殘廢的感覺，持續而頻繁。比如，中午打車我在後排伸手把手機導航遞給司機師傅的時候感覺夠不著，這個時候我又要體會一遍伸不直的痛苦；比如醫生讓我晚上打字我現在正在照做，但是我的前臂內旋角度不夠於是我是聳肩代償的姿勢，現在我右邊的大臂、肩膀到頸側都有輕微的疼痛，長期下去肯定不是辦法，這個時候我也在感受著痛苦；又比如，最近頭髮總是比較蓬亂，那是因為我幾乎只用一個左手洗頭，左手的力度有限而且肯定彆扭，洗完因為我無法雙手做擰轉的動作頭髮也擦不幹，至於梳頭嘛，沒有力氣了已經……然後外在形象上的蓬亂也會造成我心理上的痛苦……包括骨折後一隻左手也在知乎上發表了很多東西，是能夠做到，但是挺慢挺吃力會感覺彆扭的，我只是在粉飾太平……

加上家人有一些情緒化，我儘可能地看起來很好，不去麻煩他們，盡量不要他們幫助，哪怕我自己非常彆扭非常費力，然後這種不方便的點點滴滴會帶來我內心的痛苦。其實骨折病人非常需要幫助和關愛，真的。如果身邊有骨折病人，一定要主動地多照顧他一點。

總之就是痛苦客觀存在，我也不需要勉強自己去笑。

現在也挺想和大家一起，重新開始寫寫代碼，只要手部恢復正常，頭也不暈，就認真學習，勞逸結合，總之肯定比骨折了要好啊。雖然學多了也煩也想玩，但相比現在想學不能學，那點可以立馬化解的煩是多麼微不足道的啊。

骨折發生的前幾天，我的個人網站才勉強上線，還想增加更多好玩的內容……畢竟建一個網站不僅為了找工作，更是我的小心愿。買了一本黑客技術的書，感覺很有意思，也好想有時間把它的精髓學會……雖然現在出來治療隨身也帶了書和電腦，但因為大多數時間都在治療和鍛煉，真正用上的整塊一點的時間非常非常少，我也在抽時間去查康復的一些資料，不管有沒有用在心裏面至少有安慰作用。然後今天門診的醫生還建議我每隔兩個小時就得鍛煉一次，80%的效果在於我自己，感覺一天的時間都搭進去了，感到壓力非常大……而且你要知道我已經持續鍛煉了一個月，每天睜眼閉眼就是鍛煉鍛煉鍛煉，我也厭煩了……現在告訴我還要繼續堅持，那就是跑了個1000米不歇氣再讓你跑個1000米的感覺……

雖然理智上必須要堅持，我也一定儘可能堅持……那就一邊崩潰一邊頹廢一邊堅持吧~

寫於骨折72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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