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陷阱

01.

那天,24歲的我站在1990年的家門外,遇到了有史以來我生命中最大的難題。

我該如何讓面前這個大肚子的孕婦相信我就是她兒子?

算算時間,這年我媽才26歲。她穿了一件花襯衫,一條褐色的西褲,腳上那雙布鞋應該是剛做好的,鞋幫上扭扭咧咧的白線還清晰可見。她站在記憶中熟悉的門口,一隻腳搭在門檻上,雙手摟著肚子,正斜著眼睛上下打量我。

「這麼說來,我肚子里懷的人就是你,長大了又莫名其妙地穿越回來了?」

我一拍手,「對!就是這個意思,不過你肚子里懷的這個人是我姐,我還要四年後才出生了。」

我媽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轉身吼了句,「老木,你快來看看你兒子。」

裡面應了一聲,走出來一個精壯地小夥子,穿了一條背心,兩條黑黝黝而又粗壯地胳膊一搖一擺。沒想到我爸當年如此英俊,我激動不已,「爸,我是你兒子!」

我爸樂了,「兒子誒~。」

雖然陰陽怪氣,還特地把子拖得很長,我還是答應道,「哎。」

結果我爸不但沒有上來擁抱我,還拿出門背後的木棍指著我的鼻子說,「狗日的,前天就來一個騙子,騙走了一隻老母雞,今天又來一個,信不信我打地你媽都不認識。」

我有苦難言,「不用你打,現在我媽都不認識我了。」

「狗日的還嘴硬!」我爸說著就氣勢洶洶沖我一棍子打來,我舉起手擋下棍子,一陣生疼。我爸見我還不走,作勢又要揮棍子,嚇得我落荒而逃,臨走還不忘吼一句,「媽,我過幾天再來看你。」

氣的我媽直翻白眼,「神經病!」

這一切都要從2018年10月24日那晚說起,那天我躺在出租屋的小床上,心裡煩躁不已。我媽在電話里先是罵我不知道上進,不知道努力,罵了一會又苦口婆心地說,人家誰誰又要結婚了,讓我好好找個姑娘過日子。

我說,「沒錢沒房沒車,人家姑娘誰願意跟你啊。」

「所以你才要更加努力啊,何況有不是每個姑娘都那麼現實,先成家後立業,不成家玩心重,做不了大事。」

好不容易應付完我媽的喋喋不休,剛掛了電話,收到一條莫名其妙的簡訊,「今天晚上不要玩手機!一定不要玩手機!切記!切記!」

我立馬回撥電話,心想估計又是胖娃兒在整我冤枉,結果顯示空號,我也懶得去追究了。

躺在床上抽了根煙,百般無聊地拿起手機,想起剛才的簡訊。切,老子偏要玩手機,漫漫長夜,一個人不玩手機,如何入眠。

打開知乎,彈出一個話題,如果穿越回 1990 年 身上有 10 萬存款 你會怎麼投資這筆錢?

還挺有趣的,我便點開了,手機屏幕一下變得一片空白,我盯著空白忽然發現這一片白色正在不斷地變大,像是一團白雲環繞在我身邊,我想要動整個人卻被跟定住了一般。這團白雲越過床頭,越過房屋,在這一片白茫茫中我身子變得無比輕盈,彷彿一團空氣漂浮起來。

難道這就是天堂?媽的,總不能老子就這樣涼了吧,我才二十四歲啊。

我腦子裡一片混亂,想的最多的是,是不是下個月的信用卡不用還了!

02.

事實證明我的信用卡真的不用還了。

當白光逐漸散去,我也輕飄飄的落了下來,周圍的一切變得清晰起來。這是一間破舊的小房間,窗戶邊電腦桌變成了一張長方形的木桌,上面的電腦也變成了幾張報紙和一個為人民服務的茶盅。

而我的小床變得更小了,小床上那張被子居然是很老舊的手縫被套,大紅色上面有幾朵難看死了的花。此刻我正坐在這張小床上,我舉起手來,原本該是我的手機,此刻成了一個小本的存摺,存摺上餘額欄目下印著黑色字體,100000。

我搖了搖腦袋,瘋了,這不是真的,肯定是胖子在戲弄我。這廝電影看多了,不知道哪冒出來那麼多的鬼主意,而我總是首當其衝地成為他的目標。再一想到之前收到的簡訊,我斷定就是胖子在整我,仔細看看房屋一圈,這次狗日的下了血本啊,真不知道用的什麼辦法,把我神不知鬼不覺地弄到了這個地方。

仔細找遍了房間每個角落,居然沒有攝像頭。

我決定出門看一看,門外是一條狹窄的土路,兩排石頭砌的平房排列在路兩邊。隔壁傳來一陣音樂聲。

年月把擁有變做失去

疲倦的雙眼帶著期望

今天只有殘留的軀殼……

聽到這個我更加深信是胖子在整我,這廝每次KTV必點光輝歲月,我敲了敲隔壁窗戶,「哥們,啥年代了,還聽這麼老的歌。」

裡面的人不樂意了,「沒見識,這是BEYOND最新專輯,我花了三十塊托廣東的朋友寄給我的磁帶。」

我仔細往裡面瞅了一眼,居然還是老式的磁帶播放。

大街上越走我感覺越不對勁,每個人都打扮都很奇怪,有的穿著喇叭褲,有的人身上還有補丁,這情況不像是人為的呀。

每個人都看奇葩一樣盯著我,我想起手機上看到的那個問題,難不成我真的穿越到了1990年?經過幾天的驗證,終於確定了這個事實。

這是1990年的世界,市中心僅有兩條道路鋪了水泥,一棟棟低矮的小樓展示著這個時代的破敗,大街上偶爾駛過一輛在我看來老的不能再老的汽車,掀起一陣陣灰塵,人們絲毫不介意,倒是饒有興緻地看著汽車。

說不開心是不可能的,比中了五百萬彩票還開心,十萬在現在這個時代怕是一筆巨額了,當然我最珍貴的財富不是這一紙存摺,而是腦子裡裝的那些記憶。

其實24歲的我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夢想早就丟的一乾二淨,連一份養活自己的工作都沒有,早已失去了鬥志,本以為我這一生或許就平平淡淡,早早了之。

人算不如天算,現在這個世界百廢待興,毫無疑問,我陳小木就是新中國的天選之子!

既然如此,第一步還是先找到我媽爸認個親戚也好混一些不是,所以有了之前那一幕。

03.

對於父母的反應我倒是絲毫不氣餒,既然認不了爸媽,那就自己混出個人樣吧。

我穿越過來那間屋子我也不知道是誰的,窗口放著鑰匙我就拿上了,每晚也就住那了。不要問我那間房子是誰的,怎麼沒人管。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新來的,剛來幾天。

旁邊那個每晚都要聽「共產黨來了,苦變甜了」的大媽告訴我,這是成都郊區,要去市裡還得走上一公里。後來我才想明白,所謂的市裡其實是後來的市中心,而我住的地方後來是一環路。也就是我當初租的出租屋的位置,所以只是時間變了,而我穿越的位置絲毫未動。

夜晚躺在床上,我腦子裡有很多想法,我可以做手機、造汽車、互聯網、隨便一個項目拿出來都能發家致富。

所以我選擇了房地產!

那年的成都買地皮,註冊公司比我想像中簡單多了,不少人嘲笑我,花幾千塊在鳥不拉屎的地方買地皮,閑的沒事幹,他們哪知道我的宏圖大業。

三畝地才花了五千塊,於是我心一橫花了五萬塊買了市中心一棟不大的三層樓。

眾所周知,後來這棟樓上「木氏房產」的四個大字遍布全球。

10年過去了,轉眼到了2000年,其實這十年我沒掙多少錢,資產估計也就只有一千來萬。

俗話說得好,年輕不玩夠,老了討氣嘔。

那幾年中國經濟增長緩慢,掙錢太麻煩了,加上那些年其實我還小,對於那幾年的記憶都是小孩子的世界,所以為了保守我沒好好乾事業,即使這樣也小賺了一些錢。

那時有幾家深圳的房地產公司已經展露頭角,於是我當機立斷,決定在北上廣三個城市同時開設分公司。胖子聽了我這個決定,「木總,你慎重啊,這樣一投公司現金基本上就斷了。」

我拍拍他的腦袋,「胖娃,你信不信,我能用五年時間讓資產翻一百倍。」

胖子直翻白眼,嘴裡嘀咕,「真是亂來啊。」

說起這個胖子,不得不說這廝也挺有眼光,91年我在銀行門口取了一萬元,被早就蹲在門口的這廝攔住,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求著我給他一份工作。問了他一些問題,這廝還算腦袋靈活,加上我本來也確實需要人手便留下了他。

陰差陽錯,92年胖子媳婦給他生了個男娃,他取名叫張國慶的時候我才知道,這廝胖子居然是那胖子的父親。所以每次小胖來公司,一口一個木叔叔的時候,我內心別提有多高興。

放下報紙,心情格外地好,嘴裡哼著:

什麼鬼魅傳說,什麼魑魅魍魎妖魔,只有那鷺鷹在幽幽的高歌。

胖子問,「這啥歌還挺好聽的,以前怎麼沒有聽過。」

我嘴上胡說,「忘了,叫什麼駱駝來著。」

04.

木氏房產像是一團烏雲一般,短短几年時間內席捲了全國各大城市的房產。從商場到小區,木氏無不涉足,從建設到銷售,每個部門有條不紊。以至於後來的萬達都只能在木氏殘留的一些城市分一杯羹。

那個時候我其實不知道我有多少錢,可是總覺得還差點什麼。

有了錢我建立了一家投資公司,叫跨世紀投資有限公司。這家投資公司成了業界的神話,02年投資騰訊,03年投資阿里巴巴,04年投資一個不知名的汽車製造,05年投資華為手機。這些都是外界所知道的消息,而不知道的投資,連我自己都記不清楚到底投了多少,總之我能想起在18年混的風生水起的企業,我都投了。

噢,對了,有一個小夥子曾經找到我說想要建立一個互聯網問答社區,提供優質高效的健康社區。我也順便給他投了一些,想起來了那個社區叫,知乎。

有時候活著活著我都快忘了自己曾經穿越過,彷彿我就是這個時代活著的人一樣,其實我最大的遺憾是不能給父母提供更好的生活。

我嘗試過很多次給他們錢,每給一次第二天我的記憶會發生一些變化。

要麼是父親有錢買了車,卻不幸遭遇車禍,我的童年一片灰暗;

要麼是有錢被歹徒惦記入室搶劫殺人,我躲在衣櫃僥倖逃生,我的童年一片灰暗;

要麼是有錢了換了新房子父母其中一人遇上意外墜樓,我的童年一片灰暗。

總之沒有一個好結果,所以我第二天趕緊將錢要回來,童年的記憶才恢復正常。我想起有部電影叫蝴蝶效應,我改變了他們本來的生活軌跡,所以我的生活軌跡也跟著被改變了,一切都往另一個方向走偏。

於是我放棄了給他們錢,只是遠遠的關注著他們,看著記憶中那個我漸漸長大。

到了2010年左右的時間,我已經很有錢了,到底多有錢我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全國首富榜我連續幾年排名第一,而第二和第九的資產加起來也沒有我多。當然,這還僅限於明面上的資產。

當錢多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其實不過就成了一串數字。

住著豪華的別墅,開著人人羨慕的豪車,卻不快樂,我每天忙於工作,許多的事情都需要我親自過目,數不甚數的應酬,我像是一個機器人一樣一天不停歇的思考。我想放下這一切,可是幾十年生活的慣性讓我雷打不動的凌晨五點起床。

所以我在公眾媒體上說,

我一輩子沒碰過錢,我不在乎錢,我最快樂的時光是每個月1000塊的大學日子!

只是沒想到,這話後來被網路上諸多網友調侃。

05.

2014年的某個夜晚,街道上堵得水泄不通,放下手機我打開車窗往外望去,霓虹燈閃爍,多年後的城市繁華無比。忽然我瞟見燒烤攤後面有一個姑娘正在忙碌著,在她的頭頂飄起陣陣青煙,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是的,即使是這麼多年時光在我身邊流淌過去了,我依然能一眼就從人群中認出唐曉來。在那個夜晚,我平靜如水的心忽然泛起了漣漪,那些遙遠而刻苦銘心的記憶再次清晰起來。

唐曉是我的前女友,從高中到大學,再到出社會,我倆在一起整整有八年。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那時我們都以為結婚生子只是時間問題,到了該結婚的年齡自然水到渠成。

要是那時的我有一套房子,也許我們能走入婚姻的殿堂,奈何現實殘酷。她母親打心眼裡瞧不上窮困潦倒的我,本該是求婚的幸福時刻,被她母親一瓢又一瓢的冷水潑的我心中拔涼。

唐曉安慰我沒關係,房子車子我們可以一起努力,年少無畏,我毅然決然地說,要是這輩子老子不能讓你幸福,我就不是男人!

我努力工作,拚命掙錢,唐曉卻沒有等到那個時刻。

我永遠記得那天晚上在那條街道上,我拿著一束鮮花,眼睜睜地看著她上了一輛豪車,無能為力,肝腸寸斷。

結婚前幾天,唐曉哭著告訴我,對不起,對不起,那個男人對她很好,她母親很喜歡。

我嘴上不饒人,喜歡別人的錢吧。

她說,我父母苦了一輩子了,犧牲我自己的幸福能換來他們的晚年無憂,我也算是盡孝了,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嫁給你。

所以自那以後我自甘墮落,頹廢不已,再也沒有找過一個女朋友,直到現在48歲的我再次遇到唐曉。

我根本沒有辦法控制我自己的情緒,這是一個中年男人最致命的脆弱,我趕忙讓司機靠邊停車。

裝作是客人我隨便點了幾個烤串,唐曉熟練地將烤串接過去,放在烤架上翻動。見我站在那不動,唐曉說,「那邊還有空位置,烤好了我給你拿過來。」

我點了點頭,掏出一根煙點上,平復了自己內心的情緒,我說,「再拿兩瓶啤酒。」

司機小楊停好車過來時,燒烤剛好。

我又特地讓小楊多加了一些,吃完燒烤,喝了兩瓶啤酒,已經是夜裡十一點了。街道上的人也逐漸少了起來,很久沒有喝過啤酒,彷彿有種回到年輕時的感覺。臨走時我特地囑咐小楊多給兩百。

站在車旁我回頭髮現唐曉正望著我這邊,眼裡是滿是疑惑,隨即看到我身後的勞斯萊斯,恍然大悟。

小楊很有懂得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在我主動說,我喜歡這個姑娘的時候,被驚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後來連續幾天我都來燒烤店吃宵夜,來的多了唐曉也跟我熟一些,「大叔,我這燒烤店有多大的魅力,天天讓你來吃啊?」

我笑了笑,什麼也沒說,只是看著她,倒是把她看的滿臉通紅。在一旁的唐母看出了端倪,人少的時候跑的我面前說,「我這個女兒啊,都二十四了還沒有男朋友,一天沒事也就在燒烤攤上幫我些忙。」

我讓小楊拿出一些錢來,背著唐曉給她母親,「伯母,晚上早點收工,你們都別太累了。」

唐母伸出手接過錢,「這怎麼好意思啊,那我就收下了。」

又過了幾天,我將一把鑰匙交給唐母,「這是木氏商城裡的一家鋪面,你到那裡面去做點小吃,比路邊會輕鬆許多。」唐曉不知從哪冒出來一把從她母親手裡搶過鑰匙,「媽,這人我們又不了解,你怎麼什麼都敢拿啊。」

我絲毫不介意,「這就是我的一點心意,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約你吃個飯,不知道可以嗎?」

話到這個份上,大家自然都懂了,唐母給唐曉比眼神,「那你快去吧,這我一個人忙的過來。」唐曉皺著眉頭,勉為其難地算是答應了。

06.

那是一家離燒烤攤不遠的五星級酒店,本來計劃是包場,讓胖子給我聯繫的時候這廝說,「包個屁啊,這是我們公司名下的酒店,你忘了10年我們路過這片,你覺得位置不錯就讓我賣了。」

我一拍腦袋,那更好,趕緊讓他們給我準備,我要招待貴客。

唐曉坐在我對面十分不自在的四處張望,「真不知道你們這些有錢人怎麼想的,那麼多美女為什麼你非要來找我。」

我盯著她,「因為你是唐曉。」

飯吃到一半,我一拍手,早就準備好的999朵玫瑰分推上來,玫瑰的最中央是那條唐曉曾經奢求的項鏈,雖然在我看來價格也不高。

她捂著嘴,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款項鏈?」

我當然知道了,曾經逛商場時你駐足在這條項鏈前目不轉睛,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故作高深,「猜的。」

拿出項鏈給她戴上,唐曉沒有拒絕,我站在她身後緩慢地將項鏈戴上,情不自禁地摟著她,嘴上不由自主地說出了這麼多年一直想說的話,「嫁給我好嗎?」

忽然唐曉轉過身給我一巴掌,不給我反應的機會,取下項鏈就往外跑去。

我一拍大腿,「唉,還是太著急了!」

不光是我著急,唐母得知我跟唐曉求婚,比我還著急,第二天我剛到公司樓下,前台就告訴我有個說是唐曉母親的人找我。

會客廳里,唐母一臉滿意的看著我,「我們為人父母的,就是希望孩子有個好的歸宿,唐曉年紀也不小了,我和他爸對你都很滿意。這小姑娘一時沒做好準備,她這邊心理工作我來做,你放心。」

我自然明白唐母的心思,「伯母,那就有勞您了。」

我又交待秘書將鋪面鑰匙拿來遞給她,「伯母,這個鋪面你還是拿著,有空了去看看,隨便開個什麼店都可以。要是有什麼需要,您可以隨時聯繫我。」

擒賊先擒王,結婚自然得先搞定她媽。

有了她媽這層保障,加上我對她的了解,我知道此事基本上萬無一失了,年近五十的人還開心地跟小夥子一樣。我也無心工作,能交出的工作都交給胖子,這些年胖子成長很快,基本上能獨當一面了。

有天晚上,我準備帶唐曉去摩天大樓看夜景,她上車後,小楊緩緩的開動汽車。

我忽然想起了什麼,轉過頭望車後面看去。我看到一個的小夥子捧著一束鮮花,望著汽車離開的方向淚流滿面。

這熟悉的一幕讓我的內心無比震驚,腦子裡一團亂,曾經的事,現在的事交替在腦子裡循環。

我想起記憶中當年的我也曾站在那個位置,無奈地望著唐曉離去,一樣那樣的心痛不已。而現在我終於明白,那時我咬牙切齒恨不得打死的那個富豪,就是48歲的我自己。

究竟是命中的註定,還是時間出錯的巧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唐曉離開了當初的我,和48歲的我在一起了。

想了很久,我還是決定遵從心中所想,如果我不娶唐曉,也未必年輕的我就能幸福的跟她在一起,那樣我們誰都不能保證唐曉的幸福,至少現在我能給予她最好的。

那之後每天我的任務就是帶著唐曉到處遊玩,或許是八年的相處,我們兩人熟悉的很快,話題也很多,她也漸漸地從抗拒變成接受。

眼看時機成熟了,一個月後,在游輪上我拿著一顆碩大的戒指,單膝跪地對著唐曉說,「你願意嫁給我嗎?」

她捂著嘴,早已淚流滿面,「我願意,我願意。」

看得出她是真心的願意,我那時再想,唐曉,這輩子我們最終還是成了夫妻。

07.

婚禮規模龐大,在老家成都舉辦,諸多商界、政界朋友參加,震驚整個中國,連續很長時間佔據娛樂頭條。這個效果我很滿意,我就是要讓全世界知道,唐曉會是最幸福的女人。

倒是網上的輿論稱唐曉為,燒烤妹妹。

婚後的生活很幸福,我為唐曉父母置辦了一套別墅,配了一輛車,離我們的別墅不遠。唐曉就閑在家中,沒事逛街購物,我有空就帶他們旅遊。

剛開始對於他們而言大概是忽然變得有錢了不知所措,唐曉總是喜歡自己打掃衛生,逛街時也捨不得買貴的衣服,再我的不懈教導下,她總算是有所改觀了。

閑了一年,她憋得發慌了,說要找個工作,不想一天無所事事。我見她說真的,考慮到她以前學會計的,便安排她在公司財務部門去工作。

唐曉倒是沒有讓我失望,短短一年時間,工作得井井有條,不但沒有仗著董事夫人的名義橫行霸道,還幫同事們把財務部打理得愈發規範。有這樣的賢內助我自然不會吝嗇,等她鍛煉夠了就將現在這個財務總監換掉。

有次一家財經頻道採訪我,談及唐曉,我說,我這個人臉盲,說實話,根本分不清誰漂亮誰不漂亮,我跟她在一起,不是因為她漂亮,因為我根本不知道她漂亮不漂亮,只是我單純的喜歡她。

不曾想這話又被諸多網友調侃,我也很無奈,我說的都是實話啊。

不過這看似幸福的背後我也有自己的無奈,我已經快五十歲了,自己覺得身體還很棒,但是不服老不行啊。唐曉才26歲,正是一個女人需求旺盛的年紀,雖然我保養的很好,但還是經常供不應求。

有時我草草了事了,她還性質昂揚,悶悶不樂地看著我,「老頭,你這樣不行啊。」

我氣喘吁吁,擺擺手,「下次,下次我努力點。」

「哼,你這樣信不信我給你戴頂帽子。」唐曉笑嘻嘻地說。

我盯著她,笑了,「你才不會。」

我斷定她當然不會,以我對她的了解,她根本不是那種女人。

退一萬步講她也不敢。要是她讓我綠了,那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以及她父母所擁有的一切都將不復存在。

所以我絲毫不擔心這個問題,我相信我會跟她幸福的老去。

本來以為唐曉還要幾年時間才能勝任財務總監,沒想到這姑娘天資聰慧,短短三年時間就靠自己的努力做了副總監。我自然是要幫她一下,在年會的時候給她一個驚喜。

2017年終,我在幾千人面前宣布,唐曉正式成為木氏集團的財務總監,負責管理財務上一切事物。唐曉優雅地走上台,給我一個擁抱,隨即發表了一段慷慨陳詞的演講。

08.

2018年,52歲的我兩鬢已經開始冒出白頭髮,站在鏡子面前我感覺一切都似乎好快,那麼快就幾十年過去了。這時的我有多少錢呢?我真的不太清楚,別人統計的大概是3000億美元,我也不在意,三千兩千,對於我都不過是個數字罷了。

有了唐曉和胖子協調管理集團,我逐漸的抽出身來,修身養性,喝點茶打打高爾夫,也還挺幸福的。

直到有一天,我跟朋友打去香港打高爾夫,因為他身體不適我便提前回來了。已經是深夜我便沒有打電話讓司機來接我,自己打了個車回去。

所以我在我家床上看到司機小楊的時候,他滿臉驚恐,「老闆你怎麼回來了。」

我提著一個花瓶就砸在他身上,唐曉故作鎮定,我盯著她笑了笑,「看來你還真敢。」

她假裝的冷靜瞬間破滅了,「老頭,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今天喝了點酒,都怪小楊,一定要把他開除了!」

唉,人上了年紀,很多時候很多事都不想計較了,沒了年輕時候的熱血。將小楊開除後,不知道哪泄露了風聲,網上四處開始流傳著,燒烤妹妹出軌司機,陳小木將如何收場?

流言蜚語像是一把把利刃在空中到處飛舞,唐曉只要出門就會被割傷,連保姆看她的眼神都有些變了。我花了一大筆錢去處理這條消息,已經於事無補。

那陣子的唐曉像是丟了魂一般,整天坐在窗戶邊望著外面發獃,我上前摟住她,「沒事,都會過去的,我會處理好。」

她盯著我,潔白的臉上兩行淚水就落了下來,「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唐曉情緒恢復地也很快,一個月後有打扮的精神抖擻去上班了,我擔心她便跟著去了公司,大家都礙於我們的身份,表面上不敢表現什麼,唐曉上廁所時聽到背後的風言風語,一下就綳不住了。

跑到我辦公室里哭著說,「老頭,我們離婚吧,你把我休了,讓我凈身出戶,這樣我心裡好受些。」

看她這樣我心裡難受,我在想我是不是做出了什麼,我就是想給她幸福啊,怎麼會到現在的樣子。我安慰她,「明天我發一條微博,給你澄清,再找公關公司處理,很快就好了,你不好擔心。」

晚上公司人都走完了我也不見唐曉的蹤影,打電話也沒人接,我趕緊讓保安調了監控才發現她上了頂樓。

在頂樓找到她時,她正坐在天台的圍欄上,拽著一瓶紅酒,咕咕地喝個不停。

這一下把我嚇到了,「唐曉,你過來點,那邊危險。」

她笑著對我說,「不危險,不危險。」

我心有餘悸地慢慢向她走去,僅有兩米的距離了,她盯著我,「不準過來,再走我就跳下去。」

我不敢再動半分。

夜晚的風吹過來,一陣涼意,唐曉說,「你怎麼那麼蠢啊,你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我就是個婊子,不值得你對我好,不配擁有你給我的幸福。」

聽她的話我知道要出事,趕緊上前想要把她拉住,卻還是晚了一分,她雙手往外一推,整個人輕飄飄地就往外翻去,我只抓住了她手上的紅酒瓶。

眼睜睜地看著她從高樓上落下,逐漸變得越來越小,最後落到地面上綻放成一朵刺眼的花。那一刻我瘋了,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為什麼你要這樣玩我!

為什麼我想要給她幸福,讓她走上了絕路,她才28歲啊,她的人生還一半未過!

我想,一定是我的問題,一定是我穿越了,然後和她結婚改變了她本來的生活軌跡,所以會導致這個結果。

我拿起手機發現是10月24日,這不正是我穿越的那天晚上嗎?是不是當初的我不穿越,就不會有現在的一切,是不是唐曉也不會跳樓,那樣她年輕的生命是否就不會在這裡終結?

站在圍牆上,樓下過往的車輛像是螞蟻一樣,我回想著著一生,除了錢我真的一無所有,沒有親情,父母就在眼前無法相認,不能幫他們一點。一生都在事業中忙碌,沒有一天真正屬於過我自己,如果讓我再選一次我一定不要這樣的人生。

想到這些,我趕緊按出我以前的號碼,打出一行字,今天晚上不要玩手機!一定不要玩手機!切記!切記!

發完簡訊,我雙腳一瞪,隨著手機一起往下面飛去,忽然手機閃出一陣白光。

這一片白色不斷地變大,像是一團白雲逐漸環繞在我身邊,這團白光越過大樓,越過馬路,把這個世界變成一片白紙,在這一片白茫茫中我身子變得無比輕盈,正在緩緩地往下落。

越落越遠,越落越遠,最後消失在一片白色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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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本文故事均為虛構,文中人物無任何現實隱喻,如有不妥之處,純屬巧合,切勿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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