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第三天中午
分手第三天中午
早上剛抽完血，沒忍住從醫院裡跑出來剛回家，就乘了一個半小時地鐵去見他。
我第一次發現這段路程好短，只要你心裡有這個人。
十幾站路算個屁。
這是我第一次直接一輛車乘到底沒有換乘就到了秀沿路。
摩羯男怎麼哄？分手後還會回頭嗎?……我在app上一個個搜索著這些問題，一邊假想萬一他不在家，萬一他在工作，萬一他——
裝作送快遞的小哥按開他家門鈴。
感謝上帝，他們家沒裝貓眼。
見到他的那一瞬間。
心跳五十邁。
有滿腔的話要說，哽在喉嚨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My love.
我獃獃的看著他，站在門口，感覺心在狂跳，手指發顫。
對視了十幾秒。
進來吧。他說。
我不知道怎麼形容我當時的心情，就好像是，一個溺水者突然呼吸上來一口氣的那種劫後餘生的狂喜。
太好了，還來得及。
我抱著這個冒上來的念頭像抱著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浮木一般。
你想說什麼？說完了就走吧。他雙手插在褲袋裡坐在沙發上看著我。
我穿著襪子站在門廳里，我自覺我已經沒資格再去穿他家的鞋，像個犯錯的孩子，直愣愣地抓著自己的挎包鏈不知所措。
沒有摘口罩，擔心他不想再看到我的臉。
但是我真的沒心思化妝，今天的我，有一種執拗。
我們真的沒有可能了嗎？我聽見自己憋了半天擠出這樣的一句話。
嗯，我已經想過了，也已經決定了。他說。
我試圖讓自己放鬆，但是我不知道我該不該走到他身邊的沙發上坐下。
他會不會走開？
但是我已經坐下了，坐在他的身旁。
今天我乘地鐵一路就乘過來了……今天居然一部乘到了底，第一次不需要換乘，居然是今天，好諷刺啊……
說著說著我眼眶一熱就不自覺的落下淚來。
怎麼這麼沒出息……心裡默默地罵自己，但是眼淚卻停不下來。
這時他房間傳來手機鈴聲。
這是我第一次不知道該不該再跟過去看。
自己現在的樣子多可笑啊，我心裡默默地想。
他回來了。
轉身走到大門旁邊打開大門，跟我說回去吧。
我不走。
我怎麼能走。
於是我就說，你能不能給我一個理由？我知道我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好，但你能不能讓我死的明白一點？以後我也不會再犯同樣的錯。
他說，不是你的錯，錯在我。
我的眼淚又流下來了，什麼事情不能一起承擔嗎？你知不知道我現在也真的很難過，沒有什麼感情是一帆風順的，都要磨難的不是嗎。
他說，有些事你分擔不了。你走吧。你還年輕，以後會遇到更好的。
我家欠了很多債，他說。
我呆住了。
你又沒有獨立經濟能力，你還在上學……你家條件還是很好的……所以不要浪費時間了。
無力感緩緩湧來。
「你總會說，我還年輕，還能遇到更好的……可是你知道嗎？有些人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是，我是會再遇到一個人，然後會跟他在一起，可能過的不錯，但是你能保證我一輩子幸福嗎？」
我難以控制情緒地喊著，
「我一直有一個小小的願望，就是能不像世俗一樣過上那些生活，能夠遇上對的人，無論怎樣都好……」
「你不能把我丟了……你知道嗎？我也會長大，但是當初的那個我再也回不來了。」
他別過頭伸手捂住鼻子，說，不要再折磨我了。
淚眼模糊。
泣不成聲。
他最後說。
好，那我們約定一個時間吧。
四年以後，你要是還沒有結婚，我就來找你。
那你怎麼找我？
放心，我記得你家的地址。但只能我來找你，你不能來找我。你給我發簡訊打電話我也不會回的。
好。我哽咽。
「很多事都說不準的……我問你，要是有一天我沒錢了，你還會跟我在一起嗎?」
他別過頭，不會，我會去找別人。……你一定會的，我也會的。我知道你是這樣的人，不然我當初怎麼會看上你……除非我腦子被槍打了。他拿出手機說，你看，我連手機殼都換掉了。我看向自己的手機殼。這算什麼，我想，我有這種自信，我的身影在你的腦海里，你的家，你到過的地方，無處不在。我們相愛時，這些物件是我們的信物。有一天我們分開了，就算把這些都丟了，也抹殺不了我們曾經愛過的證據。因為愛是在心臟上栽種的，只要真真切切的愛過，就沒法像擦黑板一樣輕易擦去記憶，唯一的方法只有連根拔起。我低下頭看著地板，感覺面前站著你，你離我很近很近，我不敢抬頭，我怕一抬頭，你就又故作鎮定了。
你離我這麼近，我卻抱不到。但是只要你在就好了。你突然伸出手握成拳，抵著我左側的肩胛骨把我往後輕輕推，你可能也有預感，預感我會抱你，預感你會抱我，於是你往後退了幾步。我望進你的眼睛，默默想:你知道嗎，親愛的，眼睛是不會說謊的。你的眼睛告訴我你還愛我。這時候你開口，說，我送你下樓吧。我說，好。這次一別，可能要好久才能再見了吧。還能再見嗎?我問自己。我抬頭看著天。
是個晴天啊，跟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一樣。原來這條路這麼短暫，又這麼漫長。如果這都是一場夢就好了，永遠不要醒來。走到門禁口，你掏出門禁卡給我開門。這是我第一次不用跨欄了。是不是因為你還記得我的膝蓋傷。我突然很想哭，哭我們的分離，哭命運的不公，為你哭也為自己哭，哭為什麼明明相愛卻不能在一起。就像你說的一樣，我什麼也做不到。你說你好恨，為什麼生在這樣的家庭，如果我的家庭也那樣美滿就好了。你又說，你的父母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的。
我抬頭看你，像很多次一樣，看你比我高半個頭的側顏。明明這麼合適，連身高都是。眼淚又不爭氣的落下，我說我真的很感激你，感激我能在這個年紀遇到你，你知道嗎，我從來不相信有一個人可以一直陪我走下去，但是我遇到了你，你特別好，真的。說著說著我又笑了，說，愛笑的女孩運氣不會太差，你看，行李箱找回來了，早上肝功能異常的複查也正常了，膝蓋的傷也好的很快……「我的好運氣也一定會傳染給你的啦，一定！」你有了些許笑意，說，你本來就大的臉盤子一笑就更大了……以後你工作了就會明白了，好人有時候並不一定能過得體面，不一定能擁有什麼東西的。我含淚點頭，眼裡滿滿的都是你的影子。嗯，但是你不知道，我輕輕在心裡說。我愛你這件事，就算全世界都告訴我是錯的，就算沒有結果，重來一次，我也會選擇與你相遇，因為你是我做過最值得，最美麗的錯誤。明明是個秋日，依然陽光燦爛，微風拂面。你把我送進了計程車。可是這次，你沒法再陪我到達目的地了。眼看他關上車門。「你要記得我啊！」我隔著口罩喊。你要記得我啊。車子開動了，我向他揮手道別。我們手裡都握著手機。但是我們的距離卻再也不是一部手機聯繫的上的了。我看他站在陽光下，身後車水馬龍，車子開動的軌跡被模糊的視野拉扯成亮色長線。我們終究是要缺席對方的一段重要的生命歷程嗎？
我感到慌張。
空虛和不安從四面八方壓迫而來。
我們終究只能一個人長大嗎。
我可以等。
但等待真的會有結果嗎。
無人解答。
我坐在飛速行駛著的計程車上，驀然間，淚流滿面。
一切都好像夢啊。
但夢該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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