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漫讓我們告別了多少次童年?

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的《阿凡提之奇緣歷險記》引起觀眾的感情冗雜的:早已麻木的憤怒、不出意料卻依然惋惜。很大原因出了因為童年被毀等感性因素,更大程度上是因為,這是一個行業人都認為不可能搞砸的 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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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黑暗英雄是依靠勇氣和俠義取勝,而到了現代 …… 整體來說,智力要比力量和勇氣更優越、更有用了。」

—— 大河內一樓

(《叛逆的魯魯修》、《革命機 Valvrave》、《魯邦三世 PART5》)

@《pen》 「黑暗英雄的時代」 特別增刊

在這個人主義佔據高地,社會現實越來越可算計的時代,連目前王道雜誌《少年 JUMP》重點扶持的新台柱《我的英雄學院》主角綠久,都成了一個重視思考、攻於謀略(雖然也白撿了最強力量)的角色 —— 然而,今年國慶檔我們得以目睹一場中國動畫業的災難 —— 一個智斗型 IP「阿凡提」,上美親手拿出《阿凡提之奇緣歷險》這部莫名其妙的作品,在全國各大熒幕上演「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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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

成立於1957年4月,是中國歷史最老的動畫製片廠之一,設置作品包括《大鬧天宮》、《阿凡提的故事》、《黑貓警長》、《葫蘆兄弟》、《魔方大廈》,有45部美術片在國際上73次獲獎。和蘇聯一樣被稱為是計劃經濟的文藝奇蹟,改革開放後沒落,前期作品受到吉卜力工作室聯合創始人高畑勛與宮崎駿的由衷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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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凡提的故事》

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於1980年發行的一部木偶逐幀動畫,以中、西亞傳說人物阿凡提為主角,講述主角通過智慧為窮人化解封建階級壓榨的故事,共 14 集(集合成 1 部電影)。導演為曲建方(美術、造型、編劇)、靳夕、劉蕙儀,編劇為凌紓及曲建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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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古代民間傳說,到真正產業意義上的 IP,上美通過25(包含 OP)x 14 = 350分鐘的影像,木偶逐幀的畫面質感,塑造了一個騎著驢子悠遊自得,頭腦靈活、別具中、西亞浪漫氣質的游浪者形象,給予我國觀眾深刻難忘的印象。

老IP的延續不乏成功的例子(事實上,IP產業也是從佔據老 IP 開始進入大眾的領域),其中,比「阿凡提」更老的「魯邦三世」(1967),就是阿凡提重啟創作的絕佳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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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吟詩人與大盜

—— 反社會的浪漫主義

魯邦三世的魅力,很大程度是基於他的身份設定 —— 來自法國的高智商好色大盜,其逍遙自在的氣質來源於作者的夢想與幻想,所以不禁讓人無法討厭,更是容易打動讀者,寄託同樣的冒險激情。

逍遙自在的盜賊冒險

而阿凡提,同樣是一個遊離於日常生活,存在於傳說故事中的身份 —— 一個中西亞的高智商游吟詩人。同樣是寄托在異國角色上的游牧式幻想;同樣的遇見不同的人用智慧一次又一次成為英雄;同樣的有著模糊卻絕對讓人敬佩的價值觀與生活方式。

某種公路氣質的孤獨意味

雖然用著毫不相關的質感,卻也帶著他的冬不拉(中亞撥弦樂器)詮釋著六七十年代的搖滾精神。我們看那個舉手投足都散發著同屬於六七十年代法國新浪潮電影氣息的魯邦如今在當下都毫無頹勢,就可以明白為什麼《阿凡提之奇緣歷險》是毫無疑問的悲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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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說「阿凡提」絕對不會搞砸 ?

這個智力流行到讓人擔心的時代

TOO WISE TO LIVE

「你不是唯一一個受知識詛咒的人。」

—— Thanos 《Avengers: Infinity War》

從古希臘開始,以幾何為代表的理性智慧雖然始於驚訝的狂喜,但最終仍歸於如夜般藍色的憂鬱當中。這就是為什麼蝙蝠俠只能是超人的陰影;鋼鐵俠面對美隊時自己總是錯的;孫悟空雖然戰鬥智商高也只能是個傻大哈;夜神月即使身為《少年Jump》漫畫的主角,也必須是個反派。

當智力成為主角於作品的一大主題與優勢,意味著作品涉足了更具有層次感的領域,劇情有更精密的要求,視野也更深入 —— 智力,讓作品天然地成為「准神作」。

《死亡筆記》對於智慧與精英的帶有某種宿命論的思考

「可是,只要腦子夠好就行了嗎?我們所處的,是聰明的人獲利的世界嗎?」

—— 大河內一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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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答案如何,阿凡提的存在就以提出了這個疑問。

而那涉及現實的幻想性舞台,更是容易通過高智商的主角於情節設置來為我們所處的時代進行映射,或在作品中引入時代的元素,以進行全新的,融合中西亞背景與現代都市文明的智斗思考,引起觀眾的共鳴與參與。

直播、大數據等當代元素成為《魯邦三世 Part 5》的一大亮點

中、西亞美學的市場空缺

ALADDIN IS AMERICAN STORY

「阿凡提」不是一個名字,而是一個符號,在中、西亞文明中,自 12 世紀開始口耳相傳在民間,其故事集是伊斯蘭文明神秘主義蘇菲教派的教科經典。

迪斯尼在 1992 年的《阿拉丁》或許製造了全球至今最流行的中東印象。然而,1992 年的好萊塢的統治級敘事模式已經無法滿足經歷了互聯網去中心化思維洗禮的觀眾,所以目前來說,在全球範圍的動畫領域,中、西亞美學仍是空白。

如今的迪斯尼絕不可能簡單處理中東的印象

而中、西亞的美學,可不僅僅是白衫、鬍子、頭巾。強烈尊崇「阿凡提」名號的伊斯蘭教蘇菲教派,蘊含著極大的美學資源等待挖掘。而阿凡提,正是帶著這鮮明的神秘主義,入侵現代生活,形成世界上絕無僅有的融合範例。(甚至還可以探討伊斯蘭教的刻板印象/估計不可能。)

剎那·F·清英,《高達OO》不僅以中東人為主角,更大膽地影射了時局

讓游吟詩人不再獨行

WHEN MINSTREL GET COMPANY

… NO, NOT A CIRCUS

阿凡提游吟詩人的優勢在於行蹤不定,可以隨時在另一個舞台發生新的故事。但是主角和故事仍有許多身為可補,這就為一些固定的配角設置提供了空間,以更好地形成系列敢,補充主角設定的缺失。

而《阿凡提之奇緣歷險》則做出了最壞的選擇:巴依老爺成為同伴,並新增加了女主角和戀愛戲,這些舉措 —— ,

一、顛覆了價值觀(階級矛盾對於觀眾不僅是感性的認知更是理性的支柱);

二、破壞了人物設定(30 年後的作品告訴我們一直逍遙的阿凡提戀愛?);

三、而且南轅北轍地讓影片的受眾困惑(國產萌 3D 給小孩看,小孩又不看老頭戀愛)。

而值得開發的角色如 ——

吉祥物毛驢

(如《精靈寶可夢》中,漸漸萌發演員屬性的皮卡丘);

新現代舞台的人物,與主角產生性格、情節、以及所代表的背景的衝突,並代替阿凡提高大神秘的形象,對觀眾產生一定的代入感

(如《魯邦三世 Part 5》里內向而細膩,並且充當新舞台人格化形象的新人物艾米);

巴依老爺依然值得開發,因為它是初始就遇見的 BOSS,他的能力應該隨著時代而增長變化,從而讓主題在隨著時代變化中保持專一。

(《柯南》的黑衣人在多年過後一直不變,也讓作品有了主線與日常的區分)

主線劇情的升級與新解

UNCHANGABLE EVOLVING

最讓認真的成年人不滿的,也是看到曾經的革命鬥士,在後革命時代與資本,權力妥協。這是一種建立在理性基礎上的精神崩塌,況且,這又的確是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的官方正統出品,再習慣國漫頹靡的人,也會免不了憤怒與惋惜。

價值觀絕不能偏移方向,但是,堅定前進的過程中,應該要有風景的變化。

讓阿凡提現在去鬥地主權貴肯定是不合時宜,但是,剝削依然存在,窮人仍然期待阿凡提的義舉,後工業社會要富人權貴的剝削才是當代觀眾關注的點,為窮人爭取是大眾的政治正確 —— 畢竟現在的主流價值觀仍是左派。

中東,乾燥,於是主線就搞水資源,真是毫不經腦子的構成,而且之前也不是沒有失敗的例子(《蘭戈》)。

白日下的灰色英雄

SHADOW HERO

阿凡提只是一個游浪者,他並不是像王道主角那樣對抗邪惡的正義英雄,也不是像悟空那樣追求某種極致順便拯救地球;

但他也不像魯班三世那樣,犯下例如偷盜這樣明法;也沒有為了成為救世主而像夜神月那樣挑戰道德,殺人如麻。

他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 —— 在那個年代,他是正確的,但也不全對(沒有任何生產性);而在這個年代,社會逐漸穩定,經濟發展越來越順暢 —— 富人被越來越多的人認為為社會的貢獻出了更大的、甚至是決定性的貢獻。於是阿凡提的戲弄,有時候即是破壞了一個經濟體。

「依法剝削成了常態,阿凡提憑什麼越過法律搞人家?一個老闆垮了多少人沒飯吃?現在還是經濟野蠻生長的必經時期 …… 」

阿凡提或許將變得不合時宜 —— 他沒有違反法律、與全世界激烈對抗的悲劇性。然而,英雄,不就是下定決心,採取行動,永不動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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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幻想自己能給自己童年中的「阿凡提」出謀劃策。但這幾乎很難實現,因為版權完善了,阿凡提是上美的,而上美目前應該還缺乏現代的動畫 IP 管理經驗 —— 希望《阿凡提之奇緣歷險》只是一段可以馬上忘卻的黑歷史,因為我們都不想告別。

在這魯莽的想法最後,我們不會忘記「阿凡提」是屬於孩子們的。而歷久彌新的作品,永遠不會畏懼我們對時代的書寫。

希望「阿凡提」也能真正屬於現代的孩子們!

要做出對孩子們無愧的動畫!

文/斧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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