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且於眼前的苟且

我已經畢業快兩年時間了，畢業時我二十四歲，今年我大約二十六吧，也可以是二十五，管他呢，就二十五吧。我不是很願意承認自己已經二十六了，當年大學時意氣風發，對未來有著謎一般自信的我，現在瞪大眼看看自己當下的情況，沒得選擇，只能苟且於眼前的苟且。

　　我得好好回憶自己到底是什麼入了文學的坑，哦，是在高三的時候。那個時候手機還不是很普遍，或者說在學生範圍里還不是很普遍，我作為全班唯十有手機的人，在某天晚修的時候，坐在我後面的同學突然悄悄的跟我說：「肖，借一下你的手機行不行？」

　　「行啊，你要幹嘛？」

　　「看小說，《斗破蒼穹》更新了，就是這個點更新的。」

　　《斗破蒼穹》！這本該死的小說，就是因為好奇，在同學看完最新一章後，我也瞄了幾眼，然後就掉進了文學的坑裡。

　　一個蘿蔔一個坑，我把頭探出坑外看了看周圍，嘿，這得有幾百萬個坑吧。

　　在我還在讀小學的時候，爸媽就問過我長大後想做什麼，同時他們還盡量把我的回答往科學家、警察和大老闆的方向引導，我忘了那時我回答了什麼，不過有一點我可以確認，在我讀《斗破蒼穹》的過程中，以至於讀完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長大後靠寫小說過日子」的念頭遲遲在我得腦海里不肯退去，也不肯稀釋半分。

　　說出來可能會跌破所有認識我的人的眼鏡，高考完放暑假的三個月里，除了剛開始班級聚會，剩下的時間我都用來寫小說了。呵呵，別人在玩耍，旅行，談戀愛，我卻宅在房間里敲鍵盤，也真是活該我現在單身。

　　高中時寫的稿子自然是廢稿，屬於寫完之後自己都看不下去的那種廢。我第一次簽約是在大一，全勤千字六元，一章三千字，就有十八元。那時還是挺興奮的，雖然稿費不高，分成幾乎沒有，等於稿費就是全勤，但那時我有信心啊，俗話說得好，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只是我沒有想到，大學四年，我在網路文學一途，幾乎是原地踏步。

　　我倒不是要抱怨，或是要拍胸膛說如果能重來，我當時一定會怎樣怎樣云云。怎麼說呢，我是自責吧，恨鐵不成鋼，對自己恨鐵不成鋼。

　　大學四年都在寫網文，完本一本，太監三本，字數最高六十四萬，稿費月均一百多。

　　當時我大約知道自己沒有寫網文的天賦，只是「長大後靠寫小說過日子」的念頭在那時居然還沒褪去，甚至還濃縮了不少，我只好假裝自己不知道自己沒有寫網文的天賦這回事。

　　畢業後我先後找了幾份工作，加起來約有九個月的工作時間，讓我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我更加沒有成為上班族的天賦。

　　說出來你大概不敢信，有一次上班沒什麼事可做，我只要在公司里刷微博知乎刷到下班就行了，工資照拿，不誤工事。可是那天我卻是出奇的難受，由內之外的感到噁心，對當時的環境無比厭惡。

　　我無法解釋為什麼當時我會產生這種感覺，如果我上班時忙忙碌碌倒還好，如果空閑下來，那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厭惡感就會再度襲來。

　　一周後我辭職了，重新開始寫作。

　　辭職後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靠著給各個公眾號寫稿賺稿費，這家九十，那家兩百，稿費零零碎碎加在一起，偶爾夠開銷，偶爾不夠，不夠的時候我選擇當伸手族向父母要錢，同時欺瞞我在外的情況。

　　那段時間很難受，有大概一個月的時間吧，錢包里實在沒錢，我每天只吃一頓，在沙縣小吃解決，吃的榨菜肉絲麵，然後每天凌晨才睡覺，晚上起床寫作，因為大半夜肚子餓外面沒有找不到吃的，白天睡覺，唯一一頓就當是宵夜解決了。

　　我算是乘上網路文學崛起的東風，16年或者17年的時候，三十萬字以內的連載小說流行起來，我意識到這是我的機會，於是開始瘋狂寫稿，然後投稿。那時我對網文的認識還停留在動輒百萬字的長篇小說上，所以投稿郵件一封一封的出去，斃稿郵件一封一封的回來。

　　我也不好意思再向父母要錢，於是我在微信和支付寶上借錢，借了借，借了還借。那段時間是我人生最灰暗的時刻，因為我活的不像一個人，我活的像個行屍走肉，就等著生活朝我腦袋開一槍。

　　生活總算是好起來了。生活也許總會好起來。

　　終於又簽約了，簽約的第一本短篇價格不高，於我而言卻是黑暗裡的那絲火苗，微弱的火光告訴我原來周圍不全是黑暗，黑暗還沒有把我吞沒。

　　現在是2018年10月22日，我現在寫的的短篇馬上完稿了，因為貸款還欠著幾千元，今天把最後完結的稿子交給編輯後，我要在月底趕出新稿，不然下下個月會沒有收入。

　　近來我時常審視自己，就像是窮人總會數錢包里的錢，數來數去也還是那幾張。現在的我混得確實不好，已經過了二十五歲的關卡，連吃一頓超過二十元都會後悔許久。

　　我相信詩和遠方是存在的，只是我現在看不到罷了，掉進文學坑裡的蘿蔔或多或少都有唯心主義的思維，相信希望，相信未來，更相信夢想。

我也相信希望，也相信未來，更相信夢想，雖然我現在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來，也看不到夢想。從高考後的暑假到現在，應該有七年時間了，我僅能憑著寫作勉強養活自己，我不敢想像要多少年，我才能靠著寫作過日子，也許現在還能，但三年後呢，五年後呢，十年後呢，我還要縮在狹窄的出租屋裡敲鍵盤，等待著希望，未來和夢想嗎？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

　　我相信詩和遠方。雖然我現在看不到，但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看到。

　　現在我只有眼前的苟且，我也只能苟且於眼前的苟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