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最愛國的詩人,卻為早逝的妻子,寫下最動人的情詩
02-20
溫乎曰:
錢鍾書在《宋詩選注》中說:「除掉陸遊的幾首,宋代數目不多的愛情詩,都淡泊、笨拙、套板。」陸遊同樣是宋朝人,為何能超脫俗流,寫出感人淚下的愛情詩?其實不過是「真情」而已。世間任何的事情都敵不過「真情、走心」,當一個人的文字帶有莫名力量的時候,那一定是他用了最真的情。
自古套路留不住,唯有真情得人心。
唐婉鬱鬱而終,陸遊銘記終生。
世上最動人的情感不是終日耳鬢廝磨,而是把她刻在心頭,任它滄海桑田,任它斗轉星移,我依然記得你。二、1144年,兩位退休老幹部聯姻了。原杭州市長陸宰同志派人帶著一隻頭釵,去原鄭州副市長唐閎同志家提親:「我兒子英俊瀟洒、學富五車,你看可好?」
「我女兒知書達理,也蠻般配的哦!」一門親事就這麼定了下來。那年陸遊20歲,唐婉17歲。他們一起遊山玩水,一起喝酒擼串,面酣耳熱的時候,就一起回書房作詩填詞,才子佳人,羨煞滿城的單身狗。很多人說:「我又相信愛情了。」是啊,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母親相信,用這條理由足以堵住悠悠之口,其實主要是唐家人的嘴。做為唐婉的姑姑,陸遊母親又何其不心疼侄女,但兒子的前程事關家族榮耀,也是自己將來的保障。犧牲一下侄女,很划算。可陸遊也是有脾氣的人,從小就習文練武讀兵書,到頭來連媳婦都保護不了,那要這身子有何用?家裡不讓住是吧,您看不慣是吧,那我們就到外邊租房子住,您眼不見心不煩,再也別干擾我們。歷來婆媳鬥爭,獲得勝利的基本是婆婆。理由就不用說了,斷了你的經濟來源,我看你去哪租房子,你們連快捷酒店都住不起。那封離婚協議書,陸遊最終還是簽字了。「願娘子相離之後,重疏蟬鬢,美掃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選聘高官之主。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再美滿的鴛鴦,也扛不住婆婆的大棒。唐婉,再見。四、陸遊又結婚了。姑娘姓王,沒有唐家的資本雄厚,但沒幾年就生了兩個大胖兒子,也沒那麼多矯情事,安安分分的相夫教子。唐婉也結婚了。丈夫叫趙士程,是朝廷蓋戳認證的趙家宗室。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兩人會沿著各自的生活軌跡繼續過下去。可生活就是這樣,在平靜之處無聲起波瀾。1151年春天,天氣很好。27歲的陸遊心情苦悶,讀書多年卻沒有考取功名,國家淪喪卻不能只手扶社稷,就連最愛的女人都沒有保護好,沒用啊,沒用。春光明媚的紹興,在他眼裡卻是一片灰暗。也許是冥冥之中的指引,陸遊來到沈園,他和唐婉經常玩耍的地方。他走著走著,來到一座亭子中,突然眼睛一閃,彷彿觸電一般:「那是......唐婉......她怎麼會在這裡?」唐婉也看到了他,瞬間淚奔。他們沒有說話,眼神的交流早已發出萬伏高壓電,刺啦刺啦直冒火星子。一切盡在不言中。「你好嗎?」、「我不好。」「我想你。」、「我也是。」沒過多久,趙家的僕人送來幾碟小菜,還有陸遊最愛喝的黃滕酒。一起來的,還有唐婉。她在徵得丈夫趙士程的同意後,親自來向陸遊敬酒,也算是正式跟往事告別。一杯敬過往,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自由。三杯黃滕酒下肚,唐婉擦了一下眼角的清淚,轉身而去,留下陸遊在花亭中凌亂。酒不醉人人自醉。他想起過往的一幕幕甜蜜和幸福,再看看如今,你已是別人的妻子,我也是別人的丈夫。有緣無分。陸遊來到花亭的一面白牆上,用石子刻下一首《釵頭鳳》:東風太惡,我太沒用。這就是你我的宿命,趕上了,就得認。五、以後幾年,陸遊過的很不好。1154年,他去參加科舉考試,再一次落第。倒不是學問不好,而是得罪了宰相秦檜。前一年的鎖廳試,秦檜是給主考官打過招呼的,要他把自己的孫子秦塤錄取為第一名。結果主考官陳之茂看不慣秦檜的賣國做派,就沒搭理他,照樣把才氣側露的陸遊錄取為第一名。可秦檜是誰啊?翻遍史書也是大名鼎鼎的奸臣吶,那年的科舉,秦檜點個頭就把陸遊給除名了。一心想著「習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的陸遊,只能頂著「小李白」的帽子,四處遊盪,跟人喝酒寫詩,縱論天下。紹興、杭州、錢塘......到處都留下陸遊落魄而傷心的腳步。1156年,突然有人告訴他一個消息:「唐夫人,走了。」自從4年前沈園一別,唐婉的心情也一落千丈。當年的生活,恐怕是每個女子都盼望的幸福吧,可命運就是不能容忍完美,美好的因緣偏偏要拆散,漂亮的維納斯非要斷臂。這4年來,唐婉跟沒事人一樣強顏歡笑,只有在寂靜的夜晚,她才知道自己的心裡有多苦。忍了4年,她終於忍不住了。在一個秋風蕭瑟的下午,她來到與陸遊最後見面的沈園,花亭。沒人知道她在那裡想了什麼、說了什麼,只知道她看到了陸遊的詞,並且在旁邊和了一首《釵頭鳳》: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一杯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歸,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常年的鬱鬱寡歡,讓唐婉回去就一病不起,最終撒手西去。當初雖然分手了,即便不見面也能有個念想。如今可到好,陰陽兩隔。沒想到那次偶然的見面,竟然是最後一面。這一年,陸遊32歲,唐婉29歲。六、沈園,成為陸遊心中的一根刺。它一生都長在陸遊的心尖上,功業未建的惆悵沒有把它拔掉,金國鐵騎沒有把它拔掉,甚至一生的顛沛流離都沒有把它拔掉。或許,陸遊壓根不捨得拔掉這根刺,這是他的青春歲月,這是他們的純真年代。自從唐婉去世以後,陸遊一次又一次回到沈園。63歲時,有人送來一對菊花枕,他又想起年輕的時候,和唐婉採菊花做菊枕的往事,不禁感物傷懷。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
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67歲時,他去了。看到當年寫《釵頭鳳》的那面牆還在,只是破了半壁,字跡也不太清晰了。那年,他還年輕,站在這裡。唐婉也在,他們相顧無言。採得黃花作枕囊,曲屏深幌泌幽香。
喚回四十三年夢,燈暗無人說斷腸。少日曾題菊枕詩,囊編殘稿鎖蛛絲。人間萬事消磨盡,只有清香似舊時。
說是「消除盡」,也不過是安慰自己罷了,要不然在唐婉去世40年的時候,他怎麼還會再來,寫下《沈園二首》?那年,陸遊72歲。壞壁舊題塵漠漠,斷雲幽夢事茫茫。
年來妄念消除盡,迴向鋪龕一炷香。
陸遊晚年的時候,每到春天必定去沈園憑弔唐婉。去摸摸那面破牆,去坐坐當年喝酒的小石墩,好像又回到那個春天,唐婉就在他的對面,他們一起喝了三杯酒。甚至到後來,陸遊乾脆把家都搬到沈園附近,守著這座人生中最重要的園子。直到去世前一年,85歲的陸遊再次遊覽沈園,回到家後寫了最後一首懷念唐婉的詩,叫《春遊》: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飛綿。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三年的幸福婚姻,唐婉懷念了一輩子,陸遊守望了一輩子。只恨太匆匆,陸遊和唐婉夢斷沈園。陸遊在這裡守著唐婉,園子里的人也看著陸遊。他的詩溫暖了世間的情人,世間的真情又裝飾著這裡。他用走心的文字寫下最真情的詩句,掉念著最純真的感情,也溫暖著最純粹的人。沈家園裡花如錦,半是當年識放翁。
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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