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西遊記中記——33.小雷音寺之戰-1

由於佛教政治勢力的多年慘淡經營以及天險火焰山的保護等主客觀原因，火焰山以西，佛教政治勢力非常強大。因此，在火焰山以西，宏觀鬥爭呈現出與火焰山以東不完全相同的面貌。應當指出，在火焰山以西，天庭與佛教政治勢力之間的鬥爭仍是主流。但是，由於進入佛教政治勢力的勢力範圍內部，佛教政治勢力內部各派系之間的鬥爭也一個接一個的浮出水面。在天庭與佛教政治勢力爭雄的大環境下，佛教政治勢力的內訌不是主旋律，但也是非常精彩的篇章，一次次掀起迭起的高潮。此時的天庭一方面作壁上觀，伺機而動，如同卞莊刺虎，坐等大老虎搞死小老虎；另一方面，天庭也常常推波助瀾，因勢利導，主動引導佛教政治勢力各派系按照符合天庭利益的方式互毆。更有甚者，當事關重大的時候，天庭甚至不惜直接出兵，以武力解決問題。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唐僧師徒來到了西方，不可避免的捲入了佛教政治勢力各派系之間的鬥爭。唐僧師徒所接觸到的第一場佛教內部鬥爭發生在祭賽國以西的小雷音寺，唐僧師徒險些被捲入如來與彌勒之間的殘酷鬥爭之中。

小雷音寺所在的地方又叫小西天，但具體是個什麼性質的地方，西遊記並未明確交代。雖然黃眉怪說這是他得了正果，上天賜給他的地方，但這純屬自抬身價的胡扯，不足為信。孫悟空遙觀小雷音寺，一眼發現這裡雖然有一些妖氣，但是這裡的瑞氣很像西天。唐僧非常熟悉佛教典故，他認為這裡即使不是西天，也是某位佛菩薩的道場。因此，小雷音寺很可能是佛教政治勢力的一處別苑，也是一方佛教聖地。從大地理來看，小雷音寺深處山區之中，東有荊棘嶺，西有七絕山，荊棘嶺上荊棘密布，號稱「荊棘蓬攀八百里，古來有路少人行」，七絕山上堆滿了千萬年來的腐爛柿子，滿山污穢，惡臭無比。從小地理來看，小雷音寺的東側是高聳入雲的大山，小雷音寺處在東部山地向西部平地的過渡之處，也就是說，小雷音寺扼守一處山間盆地的隘口，此處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所以，小雷音寺並不僅僅是一處風光秀麗的道場，更是一處易守難攻的戰略要地。彌勒佛手下的黃眉怪就在此割據稱王。

那麼，西遊記中的彌勒佛是何許人也？在西遊記中，彌勒佛也叫東來佛祖（本文按：這個「東」字有可能是西遊記成書過程中不小心出現的一個錯別字，或許應該是個「未」字），是如來的接班人，也就是未來的佛祖，是極樂場中第一尊。按照五代以來漢傳佛教的習俗，西遊記將彌勒的形象設定為布袋和尚的模樣，也就是那種大肚能容、笑口常開、坦胸露乳的胖和尚形象。西遊記中的彌勒長成這樣：大耳橫頤方面相，肩查腹滿身軀胖，一腔春意喜盈盈，兩眼秋波光蕩蕩。西遊記中的彌勒穿成這樣：敞袖飄然福氣多，芒鞋灑落精神壯。

彌勒佛能夠成為如來的接班人，必定是其個人的豐功偉績與客觀政治妥協需求所共同促成的。當年，如來取代燃燈古佛成為佛教政治勢力的老大，在此前前後後，必定伴隨著眾多的政治博弈與妥協，彌勒很可能作為一個為佛教各方勢力所共同接受的對象，被確立為如來的接班人，在遙遠未來的某一日成為佛祖。以彌勒作為接班人，很可能是如來系統與燃燈古佛系統就權力移交所達成的一個條件。此話怎講？當年，古羅馬帝國皇帝哈德良，要將安東尼·庇護收為養子並將皇位傳給安東尼·庇護，其條件就是安東尼必須收馬可·奧勒留做養子並在未來將皇位再傳給奧勒留，安東尼接受了哈德良的條件，於是，安東尼在哈德良死後繼位成為古羅馬皇帝奧古斯都。燃燈古佛系統與如來系統所達成的條件很可能也是如此。權力移交之前，如來佛莊嚴承諾，在遙遠的未來，會將佛教政治勢力的最高領導權移交給彌勒佛，而燃燈古佛認可了這一承諾，於是將領導權移交給如來佛。

彌勒佛之所以有這麼高的身價，是因為他可以被各方都接受。在如來方面，當時的彌勒佛是其最重要的小弟，是左膀右臂，在如來集團崛起的過程中必定居功至偉；對燃燈古佛方面而言，彌勒佛雖然不是自己人，但彌勒也是一位重視宗教修為、宗教學識高深的一位法王，不是完全的政客，是可以維繫和發展佛教團體的學術氛圍的可接受人選。

一方面，說彌勒曾經是如來的左膀右臂，並非空穴來風。烏雞國寶林寺是如來的核心手下文殊菩薩所大力發展的一座皇家寺院，這是西遊記全書中規模最為盛大的寺院，這處寺院中供奉的眾多佛菩薩可以暗示一些問題。這座寺廟的大雄寶殿，供奉著過去、未來、現在的三世佛，也就是燃燈古佛、如來佛和彌勒佛，兩層山門分別塑有兩個金剛、四個天王，這都是慣例，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同時，因為這是獅猁是文殊菩薩的坐騎，所以還單獨修了一座文殊台，這也無可厚非。本寺的伽藍單獨有一間伽藍舍，這也算是照顧地頭蛇的應有之義。除此之外，觀音菩薩、普賢菩薩、地藏王菩薩、寶林寺祖師等都沒有單獨的殿堂，觀音菩薩僅在三世佛的背後有倒坐觀音的塑像。但是，兩尊在大雄寶殿供奉的佛卻還有單獨的殿堂，分別是如來殿和彌勒殿，而燃燈古佛卻沒有單獨的殿堂！這就說明，至少在文殊菩薩系人馬看來，如來與彌勒二位一體，彌勒具有極其特殊的崇高地位，彌勒就是親二哥！這說明，彌勒在如來集團中地位非常突出。另一方面，說彌勒佛是高級佛教知識分子，也不是無稽之談。彌勒在當年三月三日，代表佛教出席元始天尊的法會，並進行學術交流。元始天尊的法會常常是講經論道，講混元道果什麼的，如果彌勒沒有相當深厚的理論根基，怎麼能擔此重任？

因此，彌勒既是如來集團的核心成員，也是被燃燈古佛器重的淵博學者，所以他被各方接受，最終被確認為未來的佛祖，暫時名列諸佛第八位，排在阿彌陀佛之前。但是，歷史往往是這樣的，「與常人交，共享樂易，共患難難；與帝王交，共患難易，共享樂難」。隨著如來地位的日益鞏固，曾經共苦的朋友就不一定能夠同甘了，昔日戰友也會矛盾重重，乃至分道揚鑣。因此，如來對當年功臣的制衡必定會越來越嚴格，他的舅舅雲程萬里鵬尚且難以自保，更何況是彌勒佛，作為未來的接班人，彌勒勢必成為如來重點防範對象中的重點。因此，彌勒雖然大肚能容天下難容之事，但日子終究也是不好過，很難笑口常開。對如來施加的威脅，彌勒也非常小心謹慎的處處防備著，而且防備措施完善到了近乎變態的程度，乃至於彌勒手下的童子拿來敲磬的槌兒都要選用狼牙棒，平時拿來擊磬，一旦有事，抄起來就可以作戰。擊磬的槌兒是這樣的，那麼撞鐘的鐘槌會不會是金剛降魔杵？擊鼓的鼓槌會不是擂鼓瓮金錘？敲木魚的小槌會不會是鏨花銀骨朵？雲板及其配套的敲擊槌會不會實際上能構成一套八卦宣花斧？曬袈裟用的晾衣叉會不會是鳳翅鎦金鎲？剃光頭用的剃刀會不會是青龍偃月刀？佛龕前的那副燭台會不會是用瓦面金裝鐧偽裝成的？掃地用的掃帚會不會是哈利·波特的火弩箭飛天掃帚？凡此種種，這也都是形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