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苗又出事，10年9起，誰來給萬千家長和孩子一個說法？

文章來源：鳳凰WEEKLY（ID：phoenixweekly）

作者：閆如意 夏二

廣州和中移民獲權轉載

1月6日，研製脊髓灰質炎疫苗糖丸的顧方舟去世了，微博上一片點蠟，紛紛懷念自己童年吃過的「甜甜的糖丸」。

這個後來被大家親切稱作「糖丸爺爺」的老人，為中國制定了第一部「脊髓灰質炎口服活疫苗製造及檢定規程」。他說：「希望免疫工作者，能看好、保護好每一個孩子，讓他們健康成長。」

但就在他去世後的不到24小時，江蘇金湖縣，一群家長發現，自己孩子服用的脊灰疫苗，居然已經過期一個月了。

據央視新聞報道稱，這是一批2018年12月11日就已過期脊灰疫苗，本應與2018年一同被封存。卻在12月11日至1月7日期間，先後被145名兒童接種。

網上爆出的接種記錄，圖中批號為「201612158」的脊灰疫苗，

經查，有效期至2018年12月11日

微博上爆出的視頻中，一位奶奶在涉事的衛生院里，憤怒的指責：你們像話嗎？你們家都沒兒女嗎？

1月9日，江蘇金湖縣委縣政府通過部分媒體發布了事件調查通報，稱此次出現過期脊灰疫苗，主因是「管理混亂、工作失職、監管失靈」，金湖縣疾控中心領導班子及相關科室成員已經全部暫停工作，全面配合調查。

但事故並沒有到此結束。

人們還沒來得及恐慌，這批過期的疫苗，會對孩子產生怎樣的影響。1月10日，又陸續有家長發現更早的過期疫苗，最長的已過期一年，而過期疫苗也遠不止脊灰疫苗一種。

2015年7月注射的卡介苗，有效期僅到2014年7月

圖片來源：紅星新聞

一位6歲孩子的家長表示，這次事件曝光後她回去翻疫苗本，才發現孩子剛出生時打的前三針疫苗都是過期的。

還有更多的家長發現，自家孩子注射過的疫苗批號，在接種信息系統平台中根本搜索不到。此外，還有賬卡不符、批號不符、廠家不符、品種不符……

一時間，輿論沸騰。

11日，金湖縣政府緊急發布通告，稱將嚴肅查處黎城衛生院口服過期脊灰疫苗事件，目前已有17人被處理。

過期的疫苗已經注入了兒童的體內，嚴肅處理對於孩子父母來說，僅能安慰到分毫。

疫苗，怎麼總是出問題？

距離長生生物問題疫苗事件，過去還不到6個月。

人們的信心還沒被重新建立，卻再次被摧毀。

疫苗出問題，已不知是第幾次發生了。

2004年，江蘇宿遷市婦幼保健所從不具備藥品經營資格的安徽人張鵬處購進九種疫苗共6000餘支，3000名嬰幼兒接種了這批疫苗。這批疫苗在張鵬處被儲存在2台冰箱中，其中的一台還未接電源。

2005年，安徽泗縣大庄鎮16所中學接種甲肝疫苗，此後十天內，216名學生出現不良反應，1人死亡。經查這批疫苗供應商不具備經營疫苗的資質；部分接種村醫沒有經過接種培訓，不具備接種資質。

2008年，大連金港安迪生物製品有限公司其生產的部分人用狂犬病疫苗中違法添加核酸物質，導致療效最低的只有合格疫苗的49%。違規添加的狂犬疫苗共計36.02萬人份。使用者很有可能在未來的幾年甚至十幾年中發病。

2009年，廣西一男童注射狂犬疫苗後仍舊發病死亡，經查，該男童所使用狂犬疫苗為開水兌葯製成。同樣的問題狂犬疫苗共1000多人份。

2010年，山西、江蘇均出現問題疫苗，在山西，近百名兒童注射疫苗後或死或殘；江蘇延申生物在狂犬疫苗中摻入違規添加物，導致疫苗無法充分發揮預防作用。山西疫苗事件以「爛尾」告終，報道此案的記者王克勤被迫辭職；

2012年，山東濰坊查獲一批價值1.2億元的非法疫苗，這批疫苗使用快遞、物流運輸，途中僅使用泡沫箱加冰塊。

2016年，山東警方破獲案值5.7億元非法疫苗案，疫苗未經嚴格冷鏈存儲運輸銷往24個省市。

2018年，長生生物因狂犬疫苗記錄造假被查，部分批次混入過期原液、部分向後標示生產日期；長生生物此前有25萬隻百白破疫苗效價指標不合格被查一事也被人翻出。一同被曝光的還有武漢生物的40萬隻不合格「百白破」疫苗。

每一次疫苗出了問題，國家並非沒有嚴肅處理。

2016年山東疫苗案，檢察機關對涉嫌非法經營疫苗犯罪的125人批准逮捕，立案偵查職務犯罪37人。

2018年10月，吉林省食葯監局吊銷長生生物《藥品生產許可證》；沒收違法生產的疫苗、違法所得18.9億元，處違法生產、銷售貨值金額三倍罰款72.1億元，罰沒款共計91億元。

2019年1月4日，經國務院常務會議討論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疫苗管理法（草案）》徵求意見稿公布。

人們期待這樣的嚴肅處理，能震懾那些因為一時懶惰，不「三查七對」、不定期清點疫苗批次、不核對疫苗批號的人。但草案發布僅3日後，過期疫苗問題，還是再次出現在公眾面前。

面對根深蒂固的疫苗問題，嚴肅處理之外，我們還能做什麼？

美國：三起疫苗事故，推進疫苗監管

新生事物總是會伴隨新的事故，但可怕的不是曾經發生過什麼，而是現在有沒有作出改變。

美國是當今世界上藥品管理最完善的國家，也曾發生過嚴重的疫苗污染事件。

1901年在美國聖路易斯接種的白喉抗毒素為破傷風疫苗所污染，造成13名兒童死亡；同年在美國新澤西州9名兒童接種了受污染的天花疫苗後死於破傷風。

1902年，美國於7月1日頒布了生物製品控制法（Biologics Control Act）。

1955年的Cutter實驗室事件，更是美國疫苗接種歷史上最嚴重的災難事件。該實驗室製備的脊髓灰質炎疫苗，因由於病毒滅活不徹底，導致12萬名接種該疫苗的兒童中有4萬名染病，其中56人終生癱瘓，5人死亡。

國會經過聽證得出結論，將主要責任歸之於政府監管部門，即當時的衛生教育福利部下屬國立衛生研究院（NIH）的生物製品控制實驗室（Laboratory of Biologics Control）。

時任衛生教育及福利部長奧菲塔·豪比（Oveta Culp Hobby）卸任，國立衛生研究院院長威廉·塞布雷爾（William Henry Sebrell）辭職。Cutter公司對受損害的家庭獲得了巨額的金錢賠償。

由此，美國政府接受教訓，建立了嚴格的疫苗批准監管生產機制，保證疫苗安全性。

此後，疫苗監管由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簡稱FDA）負責，監管步驟被嚴格的落實到每一個環節，試驗、獲批、生產、投入使用、疫苗使用信息反饋等。

其中，美國疾病控制和預防中心與FDA於1990年共同設立的VAERS系統，任何人，包括醫生、生產廠家、疫苗接種者父母或親屬，都可以將所知的疫苗不良事件，特別是副作用報告給「疫苗不良事件通報系統」。

FDA以及疾病控制及預防中心的醫藥專家、分析人員在收集「疫苗不良事件通報系統」各種反饋數據的基礎上進行研究，如果發現新疫苗的副作用超出臨床試驗的預想並且可能對接種人弊大於利，那麼就會召回疫苗。

在疫苗生產階段如果發現有任何不符合規定的情況，也會召回疫苗，比如疫苗標籤缺少規定的說明文字等。

迄今，這一系統已收到超過20萬份報告，它在疫苗使用信息反饋，以及調查監管等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

此外，鼓勵有獎舉報：任何舉報問題（包括疫苗問題）成功的人員都將獲得政府獎勵。

2009年，美國醫藥巨頭輝瑞（Pfizer）因為藥品營銷過程中存在故意誇大藥品適用範圍， 被處罰了23億美元。

6位檢舉人，包括5位輝瑞員工和一名賓夕法尼亞醫生分享了23億罰款中的1.2億美元。

此外還有「無過錯」原則的賠償制度——國家疫苗傷害賠償項目(NVICP)。「無過錯」即提出索賠的人無需證明自己的傷害是由於醫療機構或疫苗生產商的過失所引起的。

天價罰款和舉報有獎並行，讓每一個人都切實的參與到疫苗的監督中。健全的疫苗監管體系下，葯企違規操作的代價極其高昂，一絲一毫的違規行為都會帶來巨大代價，犯錯等於無利可圖。

在這樣嚴密的監管體系下，過去10年里，FDA只有主動強制召回三個疫苗批次：一次是標籤錯誤；另一次是生產過程中被污染；第三次是在一個生產工廠發現可能的存在的製造問題。

接種了過期疫苗，該如何自救？

監管的再一次缺位，疫苗事故再現，每一個「再」字的背後，都是已經成為事實的傷害。

在蹣跚學步的過程中，跌倒很正常，但同一個地方反覆跌倒就很可怕了。

社會進步不是一蹴而就的，但是也絕不能毫無長進。

本該為了預防疾病保證人們健康的疫苗，反而可能對孩童造成了傷害。

在這種傷害下洪流下，我們除了期待監管制度的儘快完善，個人也只能依靠自身的努力儘力將傷害降到最低。

關於過期疫苗，你需要至少了解以下三件事。

1. 接種了過期疫苗有什麼危害？

接種了過期疫苗最大的風險在於可能失效，導致無法預防對應的疾病。

例如這次的金湖過期脊灰疫苗，主要預防為脊髓灰質炎，也就是小兒麻痹症。

根據世界衛生組織官網顯示，脊灰主要累及5歲以下兒童，並且無法治癒，只能通過免疫接種來預防。

在未使用疫苗前，脊灰是導致孩童終生殘疾的最常見病因。

2. 怎麼查詢，確認孩子接種的疫苗過沒過期？

現在的孩子一般都有疫苗接種記錄本，上面會顯示接種疫苗名稱、疫苗廠家和疫苗批號。

如圖

家長可以通過疫苗批號和疫苗廠家在支付寶、百度、微信小程序等工具，進行搜索查詢，對比接種日期與疫苗過期日期，確認自家接種疫苗有無問題。

例如，可在支付寶上，在搜索欄輸入「疫苗快查」，進入查詢頁後，按要求輸入信息查詢。

3、如果孩子接種了過期疫苗，怎麼辦？

根據金湖縣人民政府網站1月11日發布的公示顯示：

對在2018年12月12日至2019年1月7日期間口服過期脊灰疫苗的兒童，我縣拿出三種體檢方案供家長選擇：對因服用過期疫苗後身體出現不適的兒童，縣醫院集團負責免費就診；對以往兒童接種疫苗有疑問的家長，可到指定地點登記，安排專人調查核實；如確認接種疫苗過期的，安排體檢和就診。

圖片來源：金湖縣人民政府網站

尤記得，在上次長生疫苗事件時，我們曾在文末這樣說道：

有人說，群體記憶，只有七天。

人們看到世界晦暗的一面，而後為之悲哀、恐懼、震怒。

但七日過後，又都遺忘殆盡。

如今看來，僅僅是人們的記住是無用的，唯有每一次都追究到底，死咬不放，誓要結果，才能讓事故不再重演。

僅僅靠民眾自身提高覺悟是沒用的。

行至文末，同樣還余兩句話：

1. 切勿恐慌疫苗, 接種疫苗利遠大於弊。

同樣是不安全，如果因為忌憚疫苗事件而放棄接種，不打疫苗的風險要遠高於打疫苗的風險。

在美國加州，因為拒絕接種疫苗，本被基本消滅的麻疹病毒，再度出現並開始向全美蔓延，釀成了美國近20年里最嚴重的麻疹疫情，數百名孩子不幸染病。

2. 今日，我們為他人的吶喊，就是為明日的自己爭取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