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小木曾雪菜這個人

(本文於2018年2月14日在3IGAME首發)

二月十四日對於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意義，而對於一眾白學家來說，更是一個「百般滋味在心頭」的日子，因為當中女主角小木曾雪菜正是在情人節生日，而且幾個重要的胃痛劇情都發生在當天。充滿「愛意」的官方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於2月14日再次推出終極加長版，讓大家再次重拾胃痛的感覺。

趁著這個機會，就讓我為各位細談這套經典名作的三大結局。今次的主角，正是小木曾雪菜與及她的True End。事先聲明，這次會有大量劇透和個人的主觀見解，假如沒玩過遊戲而又不想被劇透的朋友請儘快離開。

Coda篇發生在Closing Chapter雪菜線之後。春希和雪菜踏入職場後的一年，工作上了軌道的春希打算對雪菜求婚，趁著出差到法國斯特拉斯堡的機會，在神聖的大教堂獻上指環?—?— 本來應該是完美的樂章，卻在演奏前出現了不協調的音符。

五年前以最差勁的方式分開，三年前以最無奈的方式錯過，卻在今天以最突兀的方式重逢?—?— 那個已經成為歐洲音樂界新星的冬馬和紗，遍體鱗傷的出現在眼前。而這場相遇，讓埋在五年前的記憶和思念再次湧出。

由於各種理由，和紗的媽媽曜子希望她可以回日本發展，曾在一年前為和紗寫了一篇專題而令其得到大量人氣的春希，被公司和曜子安排為和紗進行貼身秘密採訪。另一方面，得悉春希曾與和紗見面的雪菜，因為未能接受，所以主動提出想要分開冷靜。這就是Coda篇的起點。

那傢伙的救世主

要進入雪菜線，要求可以説很簡單，總而言之就是是「相信」，相信這個一直以來都堅強地面對世界的女生，相信那五年間在風雪中孕育出來的關係，最重要的是，成為那個她一直深信不疑，「無論情況多壞還是會修補好一切」的自己。

問題是，那個多出來的女孩，一直抱持著五年份量的愛意和悔恨，談著一份沒有結果的戀愛，所以她的鋼琴才變得那麽撫媚，每個音符都能傾倒眾生，一旦失去了這份愛，一切將會化為空殻。春希雖然深愛著雪菜，但也不忍看著一直憧憬的和紗就此一蹶不振。另一方面，和紗唯一的親人曜子身患白血病，只能將女兒的幸福全部押在這場演奏會，希望演奏會的成功能為和紗在日本創造一個棲身之所。

知道自己的身份無可能完美解決事件的春希，只能將和紗的一切托負給雪菜。利用自己身為唱片公司職員這一點，雪菜就像中學時代的春希般，強硬地介入和紗那封閉了的內心世界。「既然春希和曜子小姐都不能陪妳走到最後，就讓我成為妳活下去的理由吧。」在雪菜細心照料下，和紗終於明白自己不是「除了春希和鋼琴什麽都沒有」的人，為了那些一直支持自己的人，和紗在最後獻上了完美的樂章。

有別於成人遊戲的核心主題

作為一隻成人遊戲，White Album 2的劇本編排是非常破格的，以雪菜True End來說，它花了很多的篇幅探討家庭這回事，甚至成為整條故事線後半部的核心。

曜子當年將和紗留在日本，一方面鋼琴是她的理想，另一方面她只能靠鋼琴才能養活這個家。長年分隔，讓和紗的理想和對媽媽的感情重合，最終，因為演奏會的成功，加上在雪菜説服下，和紗決定留在日本發展並陪伴在曜子身邊，做到了當初曜子做不到的事?—?— 不放棄理想，也不放棄家庭。

雪菜的正直和善良，源自嚴厲但凡事以家人為主的父親，以及溫柔而善解人意的母親。缺少任何一方，也就沒有這個在最後關頭依然奮不顧身，力挽狂瀾的「救世主」。故事最後，雪菜為了修補春希和家人的關係，趁春希許下了「我將我的生命奉獻給你，接下來請隨意使用」的誓言後，她回應了一句「把我們的婚事告訴你媽媽，這是我畢生唯一的請求」。

和春希由戀人昇華至家人的瞬間，也不曾忘記要愛屋及烏，將自己從父母身上所學習的東西，傳遞給自己所關愛的，互相連繫的人，這就是小木曾一家所擁有，名為溫柔的「力量」。

幸福的定義

我相信這也是劇本家丸戶吏明希望玩家思考的重點?—?— 「何謂幸福」。幸福的定義，每個人也不一樣。對和紗而言，不再和日本接觸，留在維也納結繼續和自己的幻想談戀愛是一種幸福，留在日本接受失戀的事實，換取和媽媽還有摯友相處的時間也是一種幸福。但無論如何，幸福也是有付出和代價的。

即使像雪菜，也是付出了作為女生最寶貴的三年時間。和紗歸國，她背負著被背叛的風險選擇相信春希。在和紗陷入困境時，她不惜代價手段都要去拯救她。她所付出的，比任何人都多，卻從來沒有將這些掛在嘴邊?—?— 直到一切結束，春希説出希望雪菜成為自己棲身之所，雪菜才將心中的情感解放，哭著說出「我已經很努力了，所以我可以變得幸福嗎？」這番話。

不論是幸福還是不幸，很多時候也不過是一念之差。我們總是會去計算自己失去多少，卻很少去珍惜手上擁有多少。正如雪菜所言「當我們想要抓緊眼前的事物，就要先騰出緊握重要事物的手」。得到什麽，就註定要付出代價，沒有代價而得到的是幸運，不是幸福。當然，付出和收穫不可能成正比，但連付出代價的覺悟也沒有，這樣的人是不可能得到幸福的。

是聖女還是惡女？

多年來其中一個白學家爭論不休的議題，莫過於雪菜到底是聖女還是惡女。從客觀的角度來看，這確實是一個既有意思，同時又無意義的爭論。有意思的地方在於中間論證過程，無意義的原因在於答案顯然易見。

根據佛洛依德的「自我與本我」所言，人格可分為本我、自我和超我。本我（id）象徵著本能、需求與天性，超我（superego）源自社會、信仰、倫理和道德的規範，自我（ego）則是兩者之間的協調。

在春希和紗闖進她狹小的世界前，雪菜一直處於被超我主導的狀態：順從父母的教誨，迎合朋輩的期望，試圖扮演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孩子。直到與和紗的琴聲相遇，一直抑壓著的本我才得以釋放，制止不住自己想要歌唱的慾望。直到自己的本我傷害了春希與和紗，雪菜內心的自我才開始主導：抑止本我，質疑超我，然後從兩者之間尋找平衡。

讓我們回到最初的提問「到底雪菜是聖女還是惡女？」答案顯然是兩者皆非。聖女是「絕對的超我」?—?將個人的私慾放在天秤之外，只順從道德原則，循守規範行事。惡女則是「絕對的本我」?—?在個人的滿足前，所有的原則，社會規律都可以無視。「絕對的超我」和「絕對的本我」在實際社會上並非不可能出現，但這些人只佔極少數。

即使超我佔據了雪菜人格最大部分，但在她最信任的人面前，本我的部份就會取代超我，她的淘氣，任性，撒嬌和不講理，僅屬於春希、和紗還有她的家人。她從來也不是「絕對的超我」或者「絕對的本我」，她只是比任何人更清楚什麽時候應該順從自己的感性，什麽時候應該收緊自己的本性。畢竟從小到大，她就一直在摸索著在適當的人面前扮演適當的角色。

小木曾雪菜就是這樣的人，在道德和欲求之間搖擺不定，充滿矛盾。但這種矛盾，只有身為以局外人視角的我們才看得到，因而產生出是聖女還是惡女的疑惑。

救世主背後的人性矛盾

我相信人性本來就充斥著各種各樣的矛盾，既有面向光明的一面，同時亦存在著陰暗的一面。很多人討論人性的時候都會提及孟子的「性善論」和荀子的「性惡論」，但有很多人不清楚兩者之間是可以共存。現時廣泛流傳的「性善論」是後人曲解而成，在孟子的思想中，人性不等於善良，他認為善是人內心中的可能性，在適當的條件和環境下，就可以昇華成為善，反之則成為惡。

荀子的「性惡論」中指出的惡，是從結果好壞而論，並不是指人性的本質。他指出人的本性中含有慾望，假使只順從本性任由其發展，最終只會引致壞的結果（有趣的是這一點和佛洛依德提出的「本我」「超我」不謀而合）。為了防止惡的形成，只可以透過外在的因素將其收緊或誘導。

明白到這兩個重點後，我們可以歸納出一個論點：「在不適合的條件和環境之下，那怕是善意，最終也會招致惡果」。以上這番話，基本上可以說是解構小木曾雪菜，以至整個White Album 2故事的萬能鑰匙。

五年前的校園祭，她選擇向春希表白，表白這件事是沒有對錯的，表白之前對和紗先禮後兵也是出於好意，但在不對的環境、不對的時間下做這件事，難以讓人不去質疑她。維繫友情這件事也是沒有錯的，可是當三個人變成了兩個人和一個人之後，已經太遲了。

「在不正確的情況下做正確的事」?—?— 這是雪菜五年前犯的錯。

當和紗回國，這一次，她選擇與春希分開，因為她知道，這並不是最好的時機，也沒有可以解開困局的方法。她能做到的，就是抑壓自己對春希與和紗的愛。等到這兩個人需要她的時候，才挺身而出。

很多人不明白雪菜，説她的行為和思想很矛盾，不設實際。事實上，她才是整個故事中最容易理解，最腳踏實地的一個人。

關於小木曾雪菜這個人

拋開歌姫和救世主的面紗，到底小木曾雪菜是一個怎樣的人。

她是一個不停從錯誤中學習成長的人，無論跌得多痛，摔得多重，總是會拖著早已支離破碎的身軀，找尋正確的路。一路走來，身邊的人總是覺得她開朗堅強，但這只是她不想他人憂心才勉強地扮演這樣的角色。

她珍惜身邊所擁有的一切，總是拚盡全力地保護和包容她所愛的人和物。她很清楚，要令身邊的人幸福，首先要令自己幸福，不自愛的人，沒有資格愛別人。但幸福就是付出代價，所以最後，她選擇了由自己附上責任，同時也覺得自己再沒有資格去被愛。

她就像現實中的你和我一樣，有著內心的掙扎，煩惱，同時有著你和我也未必擁有的，無論跌倒多少次也能重新站起來的韌力。一方面另人想好好珍惜她、保護她，另一方面另人不得不敬仰她、佩服她。既引人共嗚，亦令人憧憬，似近還遠，令人久久不能釋懷。

我想，這正是我欣賞過這麽多戀愛作品後，還是無法放下她的原因。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