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提琴家馬友友:我在不斷的錯過中理解著生活
第116期
「重逢島」為Lens於2016年創辦的原創視頻品牌
這是一個會觸動內心的短片。
在Lens的鏡頭前,62歲的馬友友用大提琴「演奏」一次採訪:他講述了生活里的種種錯過、年少的意氣風發、中年危機時的「後退」、如今對生命的感悟……
他把這些都裝進了從4歲就開始練習的巴赫的音樂里。
馬友友被稱為「當今辨識度最高的古典音樂家」
他拿過18座格萊美獎
與卡拉揚、小澤征爾、伯恩斯坦等大師合作
為8任美國總統、伊麗莎白女王等政要的儀式演出
在911遇難者紀念儀式、喬布斯葬禮等場合獨奏……
「被壓縮的與被舒展的」
馬友友和妻子吉爾·霍諾的家位於馬薩諸塞州劍橋,一兒一女先後在家生活了20多年,現在他們都搬出去,組建了自己的家庭。
「孩子離開了家,我現在有兩種感覺:我已經進入了人生下半程,生命線會在某個時刻突然停止,從這個角度想,時間很有限了。」馬友友說。
因為長期拉琴,馬友友有嚴重背傷,行動起來不方便
「但我也不用再早上五點半起床,做早飯,送他們上學……朋友們可以在家裡待很長時間。在這個層面上,時間反而又變長了。」
從20多歲初建家庭時起,他就不得不把自己的時間在陪伴家人和全球演出間爭奪撕扯。現在他終於有更多時間待在家裡了,孫子來玩的時候,他喜歡觀察他們,然後現場編段曲子拉給他們聽。
年輕時的馬友友和小澤征爾一起排練
他家有段好玩的家庭錄像:錄像里,2個月大的小孫子正因為什麼事生氣,馬友友拉琴,想逗他開心。背景中,已經1歲半的大孫子卻面無表情地走來走去。
「他壓根就**不在乎我們倆在幹什麼!」馬友友大笑說。「每個孩子的記憶、成長時段都不同,這些曲子也成了家庭記憶的一部分。」
關於時間,他總有種被延展或被壓縮的感覺。「20歲時,你覺得自己會永遠活下去。剛剛過完生日你就會想:下次生日還有多久?天吶,還要11個月!怎麼熬啊!」
「突然間你結婚生子,人生好像變成了一條直線。離開家去演出時兒子學會了走路,可我卻不在身邊。見證這個重要時刻的機會就永遠遺失了。突然之間時間被壓縮了。這種遺失就成了你下一個人生階段的語境。」
「我覺得對所有上歲數的人來說都是這樣的。時間都去哪兒了?你的日子被各種不同的事情填滿。」
不過他逐漸學會了利用生命中不斷呈現的「遺失感」。「我總是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麼。」他說,「但正是這些錯過,幫我構建出了想像力。」
「世界已經不屬於我了」
這些日子裡,馬友友也很喜歡和年輕人、小孩待在一起。查看他的行程,其中大量填充著「和xx中學管弦樂隊一起訓練」,或者「到xx小學上音樂課」的安排。
他對年輕人的一切都感興趣,包括他們的語言和看待世界的方法。「孩子們回家說了什麼好玩的話,我會問:那個詞是什麼意思?但他們會說:哎呦,老爸,你不懂。我就像老男人穿的褲子——太寬鬆了。(old man』s pants, too wide)」
馬友友曾經兩次登上《芝麻街》節目
他喜歡年輕人,因為「他們還沒被憤世嫉俗所玷污,而這個世界上的人太容易變得憤世嫉俗了」,還因為他發現,「世界已經不屬於我了,擁有世界的是年輕人。假如我想對世界保持興趣,就得知道年輕人在想什麼」。
他喜歡看年輕人第一次經歷某事時眼裡放出的光。看到別人初戀,他也能回味愛情的滋味。「這種感受是永恆的,人永遠不會忘記一生中第一次經歷的事情。」
在他看來,這就是「文化」。「文化是人們擁有某事時的感受。」愛情、激情、投入、徹悟,這些感受如何從一代人傳達到另一代人?「文化把原本不屬於你的東西變成了你的,藉此你就可以擁有世界上任何東西。」
再返巴赫
這些日子裡馬友友拉的最多的,依舊是巴赫的大提琴無伴奏組曲,這是他4歲時跟著父親學的第一支大提琴曲,到今天已經拉了58年。
「小孩子就像海綿,我用42天就學會了這首曲子。但之後二三十年里你詮釋這首曲子的方式會不斷變化,因為你開始思考音樂的意義。」
他在20、40、60歲時分別錄製過這組巴赫組曲。20歲,意氣風發,感到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戰無不勝;40歲,拉琴的那個男人往後「退」了一點,中年危機讓他重新思考世界上的苦難和快樂;60歲,他想傳達更宏大的東西。
馬友友第三次錄製巴赫無伴奏大提琴組曲現場
他在現場給Lens演奏了一首第一號大提琴組曲的序曲部分。
這首曲子,前半段都在重複,演奏到一半突然停了,然後變得雜亂無章,到了結尾部分,又回到最初的重複,只是音調變高了。
生命的枯燥、厚積薄發、偶爾失控……馬友友認為你可以把自己的任何故事放進去。
「巴赫寫的是生命的模板。」他說。
「向時刻致敬」
「演出時,我會從人群中挑出感興趣的人,想像自己在為他們拉琴。」不久前,馬友友如此告訴《金融時報》的記者。「我看到位老先生,面色紅潤,戴頂禮帽,很有意思。」
但在許多需要他演奏的情景下,他並不能太輕鬆隨意。比如2002年紐約市「9·11」死難者紀念典禮,2009年愛德華·肯尼迪國葬,2011年喬布斯葬禮。
這些場合不僅莊重,還需要勇氣——因為你要用音樂和一個人最後說再見。
「我覺得音樂家的工作之一,就是允許人們嚴肅地向某些生命時刻致敬,然後向它們好好道別。」馬友友說,「我想用音樂讓參加葬禮的人記住,逝去的人曾經為生命帶來過怎樣的喜悅。」
這樣的場合也讓馬友友思考音樂存在的意義。
「我總是在想:音樂存在的目的是什麼?不管是結婚、葬禮,還是音樂會,你想讓傾聽的人成為最重要的人。」
「音樂不是消費品,不是說我交出、你接收就可以了。演奏音樂如果沒有意圖,就沒有意義。」他說
**更多關於馬友友的故事,將刊登在Lens出版的《視覺》系列讀物中。
你小時候有沒有學習過音樂?
練習最長時間的曲子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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