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在ICU的日子（一）

本來很早就想註冊知乎來寫寫關於生活和愛情的故事，可是時至今日才開始動筆，一寫便寫成了記錄人，記錄普通人的生存故事。想說的東西太多，可是能寫的時間太少，只有等。等夜深人靜的時候，等孩子酣然入夢的時候，等自己思緒清醒的時候，等內心想真正得到宣洩的時候，等想和別人傾訴的時候。我喜歡寫日記，來表達一切，高興，憂傷，憤怒或者不想也不能與別人分享自己的時候，我便寫下來。所以我的手機備忘錄里滿滿的記錄了我幾年的生活。 我的爸爸已經病了很長一段時間，我是獨生女，所以在這一段時間裡我經歷了什麼，沒有人知道。今天是10月2號，中秋節到今天，已經快半個月的時間。昨天凌晨接到從醫院打過來的電話，我和媽媽痛哭了一場，好像覺得就這樣永遠的失去爸爸了。醫生下達了病危通知書，雖然這不是第一次下達病危通知書，但是這次是唯一的一次讓我們凌晨趕到病房下達的病危通知書，證明爸爸的病情確實惡化的很快，短短的幾行字，我看了很久，淚眼模糊。雖然每次的內容大體一致，但這次的分量很重，我簽字的手都有些顫抖。等待醫生搶救爸爸的情況稍微穩定過後，我們準備在車上等消息，我和媽媽等著，我讓老公先回家。等待的過程無疑是痛苦驚險和漫長的，2個小時之後，我和媽媽去了病房。醫生說爸爸這次的情況突然直轉之下，找不到什麼原因，只能猜測還是感染加重。醫生說迴轉的可能性很小，在強氧的控制下，都只能到百分之6，70是非常危險的。如果是一個正常人，氧飽和在這樣的狀態，已經窒息身亡了，所以醫生說不知道爸爸抗不抗得過今晚。我故作鎮定，其實心如刀割，我知道媽媽這時候已經是泣不成聲了，所以醫生說的每一句話，問我們家屬的每一個決定我知道她都用餘光在看著我，她在問我的意思，也在等我的回答，媽媽現在已經手足無措了。所以我必須時時保持清醒和冷靜。其實我的內心很害怕，很無助，我很想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大哭一場，什麼都不管，什麼決定都不理會，可是不行，我是成年人，也是爸爸唯一的孩子，更是媽媽日後的支柱。我知道，雖然我是一個女孩子，但是這時候我一定要像一個男人一樣堅強，不能哭哭啼啼，這樣才不會讓媽媽更加六神無主。和醫生談過之後，我們再次回到了車上，媽媽坐在后座，我明顯聽到她在小聲的抽泣，我沒有安慰她，我想讓她好好的宣洩出來，也想讓自己好好的哭一場。在車上迷迷糊糊的過了2個小時，電話並沒有響起，對我來說是一個驚喜，證明爸爸的情況暫時還是比較穩定，我給醫生去了電話，醫生說情況還是不太好，只是暫時穩定了一些，打了鎮定劑，睡覺了。因為孩子半夜驚醒之後沒有看到我在身邊已經哭了好一陣子，所以我決定先暫時回家。回到家，確實很累很疲憊，簡單的洗洗漱漱之後，便帶著一直等著我的孩子睡覺了。直到今天早上9點，醫院仍未來電話，我覺得爸爸昨晚的驚險算是扛過去了。我真的很感動，也許是上天顯靈，聽到了我們的請求。我想和媽媽去醫院問問情況。到了醫院，ICU門口依然是很多等待的家屬，我想去諮詢一下情況，可是ICU非探視時間一般不會輕易開門，只能看你的運氣能不能逮著醫生問。正好今天運氣不錯是爸爸的管床醫生譚醫生值班，她讓我們進去了。我諮詢了爸爸的情況，譚醫生說知道昨天很驚險，但是今天雖然挺過了，情況還是不容客觀，一是血象還是很高，第二胸片顯示，肺的感染並沒有得到控制，反而有加重的趨勢。我接著昨天教授給我們的談話諮詢了一下譚醫生，醫生問我是什麼想法，我哽咽著說：我的想法還是在醫生未說要我們放棄的時候我們絕不放棄，哪怕只有一絲絲希望，我們也等著奇蹟的出現。譚醫生告訴我，醫生一般來說不會主動說放棄，說放棄的只能是家屬，像爸爸這個情況如果我們說放棄她也認可，如果繼續治療，她們也會儘力。只能是在她們覺得確實希望已經非常渺茫了，才會在人文光懷的方面知會我們一聲。我問到時候有沒有這種可能，如果那一天到了，就把他轉到普通病房，至少在普通病房還有醫生有設備也可以有家人陪護，不至於讓他走的那麼孤單。譚醫生說從程序上是不能這樣做的，普通病房那邊也不會收，因為這個病人是沒有理由從ICU轉過來的。但是如果我們能找到床位她們還是願意配合，配合我的那個意思。最後我還問了譚醫生肺移植的事情，譚醫生說無錫醫院做的很多，也成功了很多，希望比較大。但是以爸爸目前的這種狀態很可能是上了手術台就下不來了，所以這一步也只能是等到爸爸先從ICU扛過去，等身體機能都部分恢復的時候才能去想的事情。回到家，媽媽沒有吃飯，又在哭，我真的找不到好的語句或者是別的什麼話來安慰她，我想抱抱她，卻怕自己比她哭的更嚴重。老夫老妻老來伴，現在伴快沒了，幾十年的情感，不傷心是假話。下午探視時間我們又去了病房，病房外面有一個家屬在跟醫院談放棄治療出院的事情，醫生說他這樣的情況是不能出院的，但家屬仍然堅持要出院。我看了很悲傷，因為各種原因，有時候，你家人的生命確實掌握在你手裡，所以我們更加需要謹慎小心負責的做好生命的每一項決定。到了我們的探視時間，譚醫生給我們帶來了很壞的消息，說檢查結果顯示爸爸的腎肝等器官都在不同程度的衰竭，這是一個很不好的趨勢，但她又說如果主病原也就是說肺如果感染得到控制，這些也很容易好，但是要是感染繼續加重，這些指數會對生命的威脅很大。我說那是不是已經到了開始說的那個時候了呢，那個時候我就想把他轉到樓上的搶救室，可以讓親人陪伴的地方送他走。搶救室可能目前來說是最好的地方，有呼吸機，有護士，也有可以讓家人日夜守護的地方。雖然病情幾乎不可逆轉，但是在親人的守護之下他會走的安心。但讓我矛盾的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一個時間點，第一我怕爸爸還有一絲希望，我把他拖出ICU進入搶救室，無疑是。。。第二我又怕他沒有希望，一直在ICU就這樣孤獨的痛苦的連親人都見不到的情況之下就走了，無疑是最令人傷心的。雖然想法是好的，但是兩者大家其實都把握不了，不僅僅是我們，醫生也是一樣。很多突發的狀況讓人措手不及。當然，這也是我們都不希望看到的那一點。我問譚醫生如果心臟驟停還需要進行心臟復甦嗎？有用嗎？無用或者只能堅持一下子的話我不想讓爸爸再進行這樣對人身體有傷害的搶救。本來走的挺安靜安詳，突然你通過人為的手段把他扳過來。。。畢竟要按壓，要電流是很痛苦的。譚醫生告訴我一切的搶救手段都是有意義的，只是能不能搶救過來，搶救過來能夠維持多久是大家都不能說準的。只是多一個機會，多一個讓病人可以繼續治療的機會。不知道為什麼爸爸的炎症一直得不到控制，我問醫生會不會在ICU有交叉感染的嫌疑，醫生說他們只能保證做的是無菌操作，保證不了細菌是不是百分之百的不交叉感染。看著爸爸的樣子，我很心疼，一個曾經那麼胖胖的爸爸，現在瘦的慘不忍睹，塑料管子布滿全身，一動不動。要是爸爸知道結局是這樣，肯定是不會來醫院住院的，這樣一個堅強的男人，在那麼多幾乎不能呼吸的日子不知道他是怎麼扛過來的。醫生都很驚訝這是他的第一次住院，沒想到就這樣的嚴重，爸爸曾經說過：自己只要是進了醫院就出不來了，估計這也是他對自己身體的預估，對生命的敬畏，也是他一直不肯住院一直扛過來的原因。只是我們都忽視了，忽視了他的病情，忽視了他的疼痛，忽視了他是一個太過於好強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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