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故事：閑話「主流社會」

我是中國人，有一個收入一般的工作，鄰居是洋人，上班的同事都是洋人，回家路上碰到的都是洋人。我算不算融入了主流社會？

我除了上班時間之外，其它時間都是和家人相處，喜歡出門度假。周圍的中國朋友不多，我有些苦惱，但是小家庭生活很快樂，偶爾和一些朋友打打電話，聊聊天，悠哉悠哉。我算不算融入了主流社會？

我沒有和鄰居走動的習慣，住在左邊的老邁克不喜歡和生人聊天，住在右邊的欣蒂一家兩口喜歡兩人世界，我們只是點頭之交。我算不算融入了主流社會？

我上班的地方洋人來自世界各國，義大利人喜歡扎堆兒說義大利語、西班牙人喜歡聚會吃東西、英國人喜歡做表面熱情的空談、德國人喜歡促膝談心。我和他們都能說上話，但是成不了推心置腹的朋友。我也有我的喜歡，喜歡吃中餐，喜歡說中文，但是周圍沒有中國人，除了統一組織的活動，我常常獨來獨往。我算不算融入了主流社會？

到底什麼是歐美的主流社會，或主流文化？英、美、法、意、德、西班牙？看著象八國聯軍似的。那究竟融入哪個才算融入了主流社會？

國內的人整天都在講融入西方的主流文化，看看多數回國自稱融入主流社會的人，是以掙的錢數、工作單位（對不起，我還是喜歡用中國的老規矩，把在外國的公司也叫單位。）、吃吃喝喝的圈子、認識什麼人（諸如小布希啦、布萊爾啦，最好有照片為證，沒有和本人的照片，和臘像合影也算）當作定義主流社會的標準。其實這些都是中國人在中國衡量自己社會地位的標準。

而北美和歐洲是多元文化的土壤。即使一個中國人真的達到了上述標準而自認為是入了主流社會，或被別的中國人認為是入了主流社會，也不過是入了華人的上層社會。在別人看來，你可能是個好鑽錢眼兒的工作狂。對於任何一個不是中國人的洋人來說，你還是你自己。

「某」流社會有很深的以某一文化為主導的含義。而隨著國際化的發展，在歐美多元文化本身就已經成了主流。你作為一個繼承中國傳統文化衣缽的純粹的中國人，屬於文化的一部分；你操著不中不洋的漢（英語），發展著變了味兒的中國文化，你也屬於文化的一部分。但因為其多元性，很難指出哪種是主流，哪種不是。你本人也在創造和豐富這個多元文化做著貢獻。你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沒有人能干涉，你想吃中餐就吃中餐，想說英語就說英語，討厭好萊塢電影也能找到看法國或義大利電影的地方，你不喜歡和什麼人交往就可以不理他，你不喜歡某個人的意見可以當面對峙，或私下交流。

以吃飯為例，一個人生活在英國，就覺得吃英國飯才叫努力融入英國主流文化，那就大錯特錯了，因為連英國人自己都不喜歡吃英國餐，很多英國人更喜歡中餐、法餐、義大利餐。當你齜牙咧嘴地啃著冰涼的塗滿肥油的英國餅子，還要作欣賞狀地大叫「WOW,好吃、好吃」時，你旁邊的英國朋友可能會覺得噁心得要吐。這是英國作家奧維爾的一個朋友在回憶起他時講的故事。那英國餅子就是英國人也不喜歡，我們就更沒有必要為了換得適應主流社會的名聲而為之歡呼了。

改一改壞習慣對大家(華人和其他族裔的人)都有好處我不是說白人就有多好多好，但是別人有的好習慣為什麼我們不拿來借簽一下呢，就象我們可以學別人的科學技術，他們的管理經驗，那麼有些好的習俗我們也沒有必要視而不見。

我個人的感覺是這幾年溫哥華有些方面是在走下坡路，開車撳喇叭的多了，橫穿馬路的多了，上公車不排隊的多了，在公共場合不顧別人大聲講話的多了(我就是)，隨地吐痰的多了，停車時先來後到的禮貌沒有了。我和朋友閑談，笑著說這是「CHINESELIZED VANCOUVER」)。我不想說這些壞習慣(有人會認為是好習慣)都是中國人帶來的，或者說只有華人才有這些壞習慣，但是我覺得近年大量湧入的華人移民肯定起了推波助瀾的效應。

幾年以前，有家報紙在談到香港移民對溫哥華的影響(好的和壞的)時，專門談到了上公車不排隊的現象，記者解釋是在香港你不擠，也許你永遠就上不了車，所以到了溫哥華，把這個習慣帶來了。也許在香港，這是個好習慣，到了這裡就不再是個好習慣了(有人認為是好習慣)。

有朋友出外遊玩，因為一點點小事現在對某個城市的感覺很差，發誓決不回去重遊，決不推薦。儘管我對他說了多次那個城市很好，他的故事只是極個別偶爾反生的，但是他的成見依舊。這是不是以偏蓋全，是不是對那個城市很不公平？肯定的。但是這就是先入為主的效果，人都是這樣的。

老闆招人，招了個華人，後來發現 RESUME 是編的，以後就不再想找華人了。你可以說非華人也有編 RESUME 的，也可以說不是每個華人都偽造 RESUME，但是不管你怎麼說，怎麼想， DAMAGE IS DONE，那就是他不再相信華人的 RESUME。其實老闆也知道不是每個華人都這樣的，但是誰有時間跟你慢慢查這個，乾脆一刀切。(別問我，我看了幾份，看了暈)

一個社群有好名聲和壞名聲，我們每個華人作為一個個體經常沾了華人群體好名聲的光，例如華人移民有勤勞的好名聲，雖然不是每個人都是很勤勞的。同樣的，一旦華人群體有個壞名聲，我們每個人想逃也逃不了。

成語說「入鄉隨流」，俗語有「到什麼山，唱什麼歌」，為什麼我們不能隨大流呢？

如果有能力，沒有人會把家安在溫哥華的唐人街附近，為什麼？因為唐人街有個髒亂差的壞名聲了。現在都說溫哥華就要成了個大唐人街，希望不是指的是髒亂差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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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llow-up discussion：

One day, an American friend told me that I looked like a real American. Glimpsing my muddle, he explained Chinese people usually took a little quantity of food as they attended a potluck party, but I was different. I was so sad to know that Chinese has created such an impression among American people. At another potluck party, food was significantly insufficient because most attendee were Chinese. More, the lunchrooms sink in my department building is often stuffed with scum which is apparently from Chinese food.

也說「融入主流社會」[Author：施化]能不能融入主流社會，似乎已經成了移民海外的華人的一塊心病。更有甚者，不少人還已經把「融入主流社會」當成自己一生奮鬥成功與否的主要標誌。雖然我自己一向對什麼叫「」主流社會」不甚了了，但人云亦云，也漸漸感到事關重大，不由地分外注意起來。

記得去年回國探親，一圈新聞界朋友沾一個老總的光在一起聚餐，席間就有這樣一個提問：「聽說在外面很難融入主流社會？」我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只好開個玩笑：「是嗎，不過我覺得自己在國內也沒有融入主流社會。你呢？」的確，這些人中，雖沒有高官顯貴、名流大款，好歹在新聞界混了多年，大小都是主編高級記者，應當屬於主流社會，可又覺得底氣不足。你想，如果在正式場合發表一條內心的意見，他們誰都會思前想後，考慮紀律分寸、影響後果，會不會與某人沒有保持一致，說半句留半句。主流社會就這副窩囊相？

主流社會，社會的中堅脊樑，他們的價值觀左右全社會的價值取向，各階層的人士對他們馬首是瞻。封建社會的士大夫算不算主流社會？他們上能死諫聖上觸犯龍顏，下可規矩方圓風範一方。可是在後人眼裡，不過是一群帝王的幫閑，徒然多延長几年當朝的壽命而已。現代社會的跨國公司算不算主流社會？他們資金雄厚人才濟濟，領導世界的技術潮流消費潮流時尚潮流。可是大選的時候，依舊一人一票，不敢犯法賄選。一朝不慎決策不當，公司倒閉破產，頓成過眼煙雲。

說來說去，主流社會到底是什麼玩意？原來，主流社會不過只是一種觀念形態，好象七彩霓虹，存在於似有似無之間。你說有，它就有；你說無，它就無。加拿大的社會是多族群多文化的社會，一眼看去，很難說誰主誰次。華人雖是少數族裔，可是挑個華人做總督，也沒有人大驚小怪。土著印第安人就更少了，可是每次國會開會都把他們的事情討論來討論去。最正宗的白人社群反而倒小心翼翼，說話說漏嘴，有種族歧視傾向，還要連連道歉。

就是這個看來似乎沒有主流社會的加拿大，主流的觀念意識卻非常之強。比如，愛好和平，不愛爭鬥；愛好自由，不愛專斷；愛好平等，不愛歧視；愛好公正，不愛偏袒；愛好公開，不愛掩藏；愛好寬容，不愛計較；愛好傳統，不愛新奇；愛好自然，不愛都市；愛好幽靜，不愛喧鬧；愛好禮貌，不愛粗俗；愛好樸質，不愛浮華。誰要是贊同這些觀念，隨從這些觀念，誰就感覺自在，「融入」了主流社會；誰要反感這些觀念，抵觸這些觀念，誰就感覺失落，「偏離」了主流社會。

還是在小學的時候，班裡來了一個新同學。她從外地轉學來，年紀彷彿又大一些。剛來的時候，沒人搭理她，孤零零的。過不多久，同學們不自覺地就感到她的影響力。她說話彬彬有禮，作業整齊乾淨，經常受老師表揚。結果是，她當選為班幹部，自然而然成了「主流」，許多女同學都跟從她模仿她。

一個發展健康的社會，主流也一定很人性化。所以，一心想融入主流社會的人，不必刻意追求。只要跟著感覺走，把人性深處最善良美好的那部分自然發掘出來，一定會很容易地得到主流社會的認同和接納。說句不遜的話，這個社會能很友善地接納一隻狗或者貓，更何況人？

一個現代文明的社會，按照它的價值理念，也不可能把任何群體或個人邊緣化，踢出「主流社會」。民主越深透，一個一個的個人就越受到重視。所謂「外來打工仔」的概念，不存在於一個文明社會之中。有的只是「英雄不問來路，只看手段高低」。一個人，對別人歧視慣了，也擔心自己受到歧視；把別人邊緣慣了，也生怕自己被邊緣。當你把等級差別的概念從心中扔掉，誰在乎誰啊，你自己就是主流社會。從社會心理學的角度分析，這種主流失落現象，是由於缺乏獨立人格和過強的從屬和歸附意識引起的。不知有沒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