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悟凈的師父是誰？ | 西遊記釋疑35

【西遊記釋疑】

第35篇

沙悟凈的師父是誰？

要知道沙悟凈的師父是誰，先要弄清楚沙悟凈屬於道教哪一派。首先可以確定的是，沙悟凈和豬八戒絕對不是同一派。為什麼？這得從流沙河那裡豬八戒十分反常的表現說起。

流沙河那裡，豬八戒和沙悟凈一共交鋒了兩次。第一次交鋒，沙悟凈自報了履歷：

玉皇大帝便加升，親口封為捲簾將。南天門裡我為尊，靈霄殿前吾稱上。（第二十二回）

豬八戒聽了沒有作聲。兩人大戰一場。沙悟凈敵不過，躲進水裡。

第二次交鋒，沙悟凈說起了自己的兵器：

寶杖原來名譽大，本是月里梭羅派。吳剛伐下一枝來，魯班製造工夫蓋。裡邊一條金趁心，外邊萬道珠絲玠。名稱寶杖善降妖，永鎮靈霄能伏怪。只因官拜大將軍，玉皇賜我隨身帶。（第二十二回）

任憑沙悟凈如何提起天上的事情，豬八戒都是一聲不吭。對比一下前幾回，會發現悟能這裡一下子變得很深沉。

十九回福陵山，孫悟空說了往日的經歷，豬八戒馬上套近乎：

行者道：「你是也不知。老孫因為鬧天宮，偷了仙丹，盜了蟠桃……」那怪道：「你這猴子，我記得你鬧天宮時，家住在東勝神洲傲來國花果山水簾洞里，到如今久不聞名，你怎麼來到這裡上門子欺我？莫敢是我丈人去那裡請你來的？」行者道：「你丈人不曾去請我。因是老孫改邪歸正，棄道從僧，保護一個東土大唐駕下御弟，叫做三藏法師，往西天拜佛求經，路過高庄借宿，那高老兒因話說起，就請我救他女兒，拿你這饢糠的夯貨！」那怪一聞此言，丟了釘鈀，唱個大喏道：「那取經人在那裡？累煩你引見引見。」（第十九回）

二十回黃風嶺（流沙河前一站），豬八戒對虎先鋒說，自己是取經人的徒弟：

（虎先鋒）喊道：「慢來，慢來！吾黨不是別人，乃是黃風大王部下的前路先鋒。今奉大王嚴命，在山巡邏，要拿幾個凡夫去做案酒。你是那裡來的和尚，敢擅動兵器傷我？」八戒罵道：「我把你這個孽畜！你是認不得我！我等不是那過路的凡夫，乃東土大唐御弟三藏之弟子，奉旨上西方拜佛求經者。你早早的遠避他方，讓開大路，休驚了我師父，饒你性命；若似前猖獗，鈀舉處，卻不留情！」（第二十回）

二十二迴流沙河，沙悟凈兩次提及天庭的經歷，豬八戒卻不搭話。豬八戒為什麼絕口不對沙悟凈提起取經？

有人說，豬八戒忘記說了。就算是這樣，難道豬八戒也忘記了烏巢禪師的預言？烏巢禪師曾經預言：

野豬挑擔子，水怪前頭遇。多年老石猴，那裡懷嗔怒。你問那相識，他知西去路。（第十九回）

烏巢禪師把「野豬」（豬八戒）和「水怪」（沙悟凈）並列在一起。顯然是暗示，「水怪」和取經有關。既然沙悟凈介紹了自己，豬八戒為什麼一句話不說？

比較合理的解釋是——他想幹掉沙悟凈。

幸好孫悟空不傻。孫悟空猜出烏巢禪師說的「水怪」就是沙悟凈，所以要去南海：

行者道：「師父莫要煩惱。這怪深潛水底，其實難行。八戒，你只在此保守師父，再莫與他廝鬥，等老孫往南海走走去來。」八戒道：「哥呵，你去南海何干？」行者道：「這取經的勾當，原是觀音菩薩；及脫解我等，也是觀音菩薩；今日路阻流沙河，不能前進，不得他，怎生處治？等我去請他，還強如和這妖精相鬥。」（第二十二回）

豬八戒還假惺惺地問，哥哥為什麼要去南海？孫悟空也不點破，說還是找菩薩方便。

到了南海，菩薩批評孫悟空同學，「你怎麼不說出取經的事情啊？」孫悟空多機靈，馬上說是豬八戒沒有說：

菩薩道：「你這猴子，又逞自滿，不肯說出保唐僧的話來么？」孫悟空道：「我們只是要拿住他，教他送我師父渡河。水裡事，我又弄不得精細。只是悟能尋著他窩巢，與他打話，想是不曾說出取經的勾當。」（第二十二回）

如果不是豬八戒在流沙河想幹掉沙悟凈，沙悟凈又怎麼會寧願在流沙河受苦，也賭氣表示不想取經：

悟凈看見了八戒道：「他不知是那裡來的個潑物，與我整鬥了這兩日，何曾言著一個取經的字兒？」又看見行者，道：「這個主子，是他的幫手，好不利害！我不去了。」木叉道：「那是豬八戒，這是孫行者。俱是唐僧的徒弟，俱是菩薩勸化的，怕他怎的？我且和你見唐僧去。」

比受苦更慘的是送命。這應該也是沙悟凈一路上寡言少語的原因——從一開始就缺乏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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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豬八戒想幹掉沙悟凈可知，沙悟凈一定不是元始派。同時，沙悟凈一心跟著取經隊伍走，也不會是道德派。因此，沙悟凈只能是靈寶派或玉帝派。

但是有兩個原因，使得沙僧屬於玉帝派的可能性非常小：

第一，玉帝對沙悟凈的處罰過重，對自己人似乎沒有必要這麼狠。

第二，前文說，佛家做大做強（制約道家）符合玉帝的核心利益。靈山與其把一個「正果」的名額用於拉攏玉帝派，不如用於拉攏靈寶派。

所以，沙悟凈屬於靈寶派的可能性較大，屬於玉帝派的可能性較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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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推出了沙悟凈所屬的陣營，再來看看沙悟凈的師父是誰。

相對於孫悟空和豬八戒，沙悟凈的師父地位不高。這表現在如下幾個方面：

1、沙僧所受懲罰最重。古人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同樣，懲罰學生也要看師父啊！孫悟空犯的事最大，只被壓了五百年。豬八戒犯的事比孫悟空小，被打了兩千錘就帶著「真靈」下凡投胎了。如果不是錯投豬胎，豬八戒還有機會再修成天仙。沙悟凈只是打碎了一個琉璃盞，如果不是赤腳大仙替他求情，就要掉腦袋。最後，沙悟凈被打了八百。看上去比豬八戒輕，可每隔七日還要受飛劍穿胸百餘下。

2、菩薩承諾官復原職。觀音最初給沙悟凈開出的承諾是，官復原職。這也從側面反映沙僧的地位不高。

確實，捲簾大將只是玉皇大帝的貼身侍衛，品級能高到哪裡去？在描述金魚精時，有這麼一句，可以看出捲簾將的地位：

金甲金盔燦爛新，腰纏寶帶繞紅雲。眼如晚出明星皎，牙似重排鋸齒分。足下煙霞飄蕩盪，身邊霧靄暖熏熏。行時陣陣陰風冷，立處層層煞氣溫。卻似捲簾扶駕將，猶如鎮寺大門神。（四十八回）

把捲簾將和門神放一塊兒，可見捲簾將的品級確實不高。至多二三品虛職的捲簾大將，要官復原職，確實只是菩薩一句話。從菩薩最初的承諾，也可以看出沙僧的地位低。

3、實力。前面說過，豬八戒一步修成了神仙級別：

三花聚頂得歸根，五氣朝元通透徹。

沙僧練的功法，並沒有提及「三花聚頂、五氣朝元」，只能認為沙僧一步修成了地仙。孫悟空會七十二變，豬八戒會三十六變，沙僧不會變。這反應了沙僧的實力。

4、履歷。沙僧是一步一步幹上天庭的：

（沙僧）三千功滿拜天顏，知心朝禮明華向。

「三千功滿」，為天庭做牛做馬才得以上天。豬八戒則是在老師的幫助下（得傳九轉大還丹），直接修成了神仙，比較輕鬆的就上天封了大官：

（豬八戒）功圓行滿卻飛升，天仙對對來迎接。

「功圓行滿」明顯是個比較含糊的說法。反正夠不夠是考核了的人說了算，既然上頭打過招呼，差不多就行了。

5、武器。孫悟空和豬八戒的武器，都是太上老君製造，屬於極品裝備。而沙僧的武器，是魯班製造的：

寶杖原來名譽大，本是月里梭羅派。吳剛伐下一枝來，魯班製造工夫蓋。

魯班作為工匠之神，造出來的武器當然也不是凡品。但和道祖太上老君比起來，還是小巫見大巫。

在封建社會，師徒關係是最重要的社會關係之一，可說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從沙悟凈的情況來看，他師父的地位也不高。

沙悟凈的師父地位不高，不太可能是靈山的拉攏對象，西天取經這個美差怎麼會落到沙悟凈的身上？這裡可以大膽猜測一下：沙悟凈的師父雖然地位不高，但在積極地活動，希望幫助自己的徒兒東山再起。筆者認為，沙悟凈的師父應當符合下面任意一種情況：

一，沙悟凈的師父參與了大鬧天宮事件；

二，沙悟凈的師父積極向佛教靠攏；

三，以上兩點皆有。

這時，有一個人進入了筆者的視線——赤腳大仙。赤腳大仙完全符合上文描述的所有特徵：

第一，釋疑07（為什麼說西王母設計和陷害了孫悟空？）回說過，赤腳大仙參與了設計孫悟空；

第二，赤腳大仙在安天大會上向如來佛祖示好；

第三，釋疑12回（王母娘娘到底跟誰是夫妻？）說過，赤腳大仙屬於靈寶派；

第四，地位較低。西王母、壽星和赤腳大仙都屬於靈寶派。從他們的出場次序和出場行為可以看出，赤腳大仙的地位最低。西王母沒有對玉帝行禮，而是直接到佛前施禮。壽星出現「見玉帝禮畢」，很簡潔地拜見了玉帝。唯有赤腳大仙，是「頫囟禮畢」。

原來如此！赤腳大仙替沙悟凈求情，不是單純地做好事，而是有利害關係：

多虧赤腳大天仙，越班啟奏將吾放。

赤腳大仙真是個好師父！做了這麼多事，就是為了讓徒兒戴罪立功！這再一次說明，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那麼，黎山老姆為什麼要相助唐僧師徒？請聽下回分解。

●待續●

本文首發於微信公眾號：西遊記釋疑，作者：曹不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