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著走完,也算走完!」一個小姐姐的穿越心路
在參加《荒野遊俠記》拍攝前
小姐姐的畫風是這樣的
?
在拍攝《荒野遊俠記》之後
小姐姐的畫風變成了這樣
?
這中間發生了什麼???
下面,請看小姐姐的現身說法:
從前,我是一個熱衷於穿裙子在各景點凹造型打卡P圖的旅行者。回想起在扎尕那穿著長裙子杵在青稞地拍照片的往事,我覺得遊俠說的那個湖邊紗巾飛揚的梗,是針對我。
一個擁有四五條圍巾的人,自從跟遊俠走完一程,變成了個一有爬山活動立刻踴躍報名抄起登山杖就走的漢子。寫這文章的時候,我剛從蒼山下來。領隊看我走路那架勢,很懷疑,說其他女的不是你這樣的啊。我笑而不語,把《荒野遊俠記》推薦給了他。
是什麼讓我發生了如此顛覆性的改變?故事必須從頭講過。
開弓沒有回頭箭
剛來那天,機場到理塘的路上,遊俠問:「你覺得這裡怎麼樣?」
我:「一堆石頭,一點都不驚艷。」
他:「……」
把天聊死之後才知道,原來他剛說的那地方,就是我們徒步的起點,我……我還能不能重新說一遍?我懷疑那一會兒遊俠是想直接把我遣返回機場的。
作為一個非典型性西北人,我對山溫水軟的南方有謎之熱愛,光成都我就去過四回,九寨溝、松潘、峨眉、甘南……一直覺得高原對我優待,高原反應四個字我就不知道怎麼寫!
呵呵……
到了理塘背著空空的戶外包,走了幾級樓梯,天,我二十好幾年做的那麼爐火純青的呼吸活動,怎麼會忽然變得這麼艱難?我深深呼吸,把自己硬扛上了三樓,生怕遊俠二話不說下樓開車,立刻跟我長亭外古道邊,江湖再見。
我學習到了重要的一課,你以為高原對你優待,是因為你是下車拍照上車睡覺的旅行方式。重裝,徒步,分分鐘教你什麼是規矩,什麼是體統。
然而在我領悟到的時候,已經開弓沒有回頭箭了。
荒野的力量,太過兇殘
倒數第五天走完——我都用這種倒數計數法,這是一種精神勝利法——遊俠說紮營的時候,我麻木而不確定,我不啊,我想走到那個我們翻了N個坡才看見的海子旁邊啊。可惜,越靠近的時候越痛苦,進度條死活拖不到,前所未有地體驗到了「看山跑死馬」的深刻含義。
不過身體很誠實,一聲號令說就地紮營,我一秒都不用就把包卸了。
學扎帳篷的時候我:「嗯,嗯,好,好……」其實目光獃滯,顫抖如同落湯雞,根本不知道遊俠在說什麼。我說最後很長的路都是憑藉意志力走下來的,現在想想我怎麼那麼會給自己臉上貼金呢?哪裡來的意志力?根本連意識都是死命撈才堪堪保住的。
這一天走到最後,我是完全頂著一腦門的「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做什麼?」式的機械行走,頗走出了點行屍走肉的恐怖感。
沒有誇張,我真的慫。看人家背包,像背棉花,然而自己一背才知道,萬有引力我真的服,好幾次認真思考,不知道把包直接丟了會有什麼下場。考慮到遊俠肩膀受傷還背那麼重,我琢磨著萬一我把自己這個小包扔了,遊俠把他的大包親情大放送賜給我,那我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標杆人物了。
內心劇場上演五分鐘,我背!
這一晚,一個因為鈉含量太高不吃榨菜的事兒媽,覺得,嗯??這世上還有榨菜煮麵更好吃的飯嗎?沒有!
看,這就是荒野的力量。
然而這力量太過兇殘,導致我華麗失眠。
閉上眼,外面山間融水嘩啦作響,白天穿過的灌木叢在我腦子裡旋轉跳躍。我估計灌木沼澤大石塊給我造成的心裡陰影,面積都大過海子山了。
然後天漸亮,好容易要睡,那個一旦體力透支就要吐的魔咒開始折騰我,我他媽還以為它放過我了呢!
吐完回來,再沒睡著。
早起被遊俠帶著喊「我是荒野之王」什麼的,我:嗯嗯,你開心就好。我反正是個失眠了一晚上只想給荒野下跪的慫貨。
之後幾天,一路荊棘,全靠身體正面剛。長時間的灌木和泥濘,一次一次把自己跟攝像小哥哥帶進坑裡,走到沒脾氣。之前在年保玉則輕裝走過一小段路,我心想這是給人走的路嗎?我錯了,我收回對年保玉則的不當評價。
它是,海子山才不是。
虐到極致了嗎?沒有!
還有赤腳過河這種事等著呢。過河後,一個「世界上比我怕冷的人還沒出生」的小姐姐,凍得只想暴力解決問題。比如把遊俠罵一頓,然後坐上康巴漢子的摩托車絕塵而去。
小姐姐已乘摩托去,此地空餘只能走路的你們,哼!
然而為什麼我這麼不講道理?河也不是遊俠給變出來的,冰雹也不是他讓下的,《荒野遊俠記》變《荒野求生記》,遊俠也不想的啊。當然讓我講道理的最主要原因,是康巴漢子也不要我。
再一天,經歷了八小時暴晒和趕路,我眼前出現馬賽克,瀕臨滅絕,連不講道理的力氣都沒了。發熱眩暈、心跳得造反的時候,我一直在想新聞標題:一女子由於對自己沒有正確認知,擅入荒野遊俠領地,作得一手好死,然後她就真的死了。
這是玩笑話,其實那天我覺得非常抱歉,因為真的一絲力氣都沒有了,只能看著遊俠幫我裝帳篷,而他其實也勞累透支,走得很艱難。我知道團隊里每個人大概都到極限了,可在荒野,極限的維度就是會一再被拓寬,比如生理期,我日常是連涼水都不要碰一下的,然而過河淋雨長時間走路,也沒怎麼樣。
所以第二天我說滿血復活,就真的是滿血復活,沒有其他選擇。我們可以停歇,但不能止步不前,像人生的所有事。
出山那天,從迷宮一樣的叢林里鑽出來,我覺得自己的臉已安能辨我是雌雄。我們都像被特效了乞丐妝容一樣,衣衫襤褸,在颯颯小風中舉著手機找信號。這樣走完一程,我就地看破,形象是什麼?能吃嗎?
在進山之前,我這個不外顯的獅子座,擁有非常倔強的人生觀,那就是:做了選擇我絕不會說跪著也要走下去這種話,我就是要讓我的選擇是正確的。
然而,戶外生活教會我做人。
跪著走完,也是走完。
荒野不近人情,也拉近人情
年少的時候寫文章,特別喜歡用「溫暖」這個詞,不知道是有多冷才會一點點小事都能被暖到。
這一程徒步五天,我是真的覺得很溫暖,遊俠團隊,都是暖男。
我不是個好的隊友,用我媽的話來說就是:咱們家也不是家纏萬貫,你怎麼就能什麼活都不會幹呢?
極端怕冷,不會做飯,還會哭,除了早起一點燒燒水,簡直廢柴一根。還有比這更兇殘的嗎?
一對比,有些人的存在就是為了讓我自慚形穢的,比如遊俠,就是別人家的孩子,什麼都會,為人靠譜,還有擔當,每次他拿GPS認路,我都要星星眼。比如攝影攝像師們,敬業到令人髮指,吃完了我做的「四川人都害怕的五顆星辣度炒飯」之後,堅持在外面拍攝星空。而我在抖抖索索看了一眼之後,誇一聲:美!
飛速把自己丟回帳篷里。就看了一眼,沒把我冷死,而他們拍到半夜。
那天走散,他們走了一天路,被風雨冰雹狠虐,然後全身濕著折返,走遠遠的路回去找失散隊友。
第一次覺得荒野真的是不近人情的,河流洶湧,過不來就是過不來,而遊俠他們必須返還去找人,一點商量餘地都沒有,爐火食物都在他們手裡。
天色一直在暗下來,我頭皮發麻,他們沒有帶任何照明工具,我們也沒有多餘的對講機了。
然而我連拔灌木做柴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好,盡量不給人添亂這原則一點都不能安慰我,我就覺得堵得慌,為什麼這種時候我是什麼忙都幫不上的那個。
在荒野非常容易去體諒,因為你只需推己及人。你知道自己接近崩潰,艱難程度加個倍,就是他們的感受。
我一路被照顧但出了問題什麼都做不了,心疼和無力在胸腔攪動叫囂,一直到酸澀翻湧。如果不是一切極端到了頂,我自己都不知道,攝像機對著我,我還能哭成那樣。
我從來不在人前哭。
我忽然意識到小時候那麼容易感知溫暖而長大了不容易,是因為成長幫你設下防備和封鎖。而荒野和他們,在那個時候將之消解。
《荒野遊俠記》就算真的是隕石坑,也有人帶著跳,替我擋住了所有那些我不可承受的。
所以,高原重裝徒步,下一回還得約。
此時此地 全副身心交給山河
海子山這一程,如果只有虐,我大概率也能堅持下來,但一定不會對戶外活動這麼上癮了。
說到底,為什麼有人心甘情願被虐,還不是因為美。
遊俠每次說,「啊!這好像《指環王》里哪哪哪……」我都很心累,沒看過!但沒事,並不妨礙我身臨其境,欣賞大山大水。
一開始我說不驚艷,然後就被打了臉。
海子山亂石磊磊,蠻荒原始,像異星球,像掛了「閑人免進」牌匾的異星球。嶙峋裸露的堅硬山石是海子山的鎧甲和脊樑,它看起來蠻荒至此,是因為內里,有一顆悄悄溫柔的心。
那是無人問津之桃源,有無數盈盈靜美的高山湖泊,有像粉紅色星光散落一樣的花開遍野,有綿延草原上馬匹奔騰,有一線清溪蜿蜒流轉,有河谷敞開胸懷,有千里江山中,月色溫柔。
霓虹在雨後一次又一次現身,圍攏整個天地,大而無當。
湖泊美得鎮定自若,像天神失手跌了琉璃珠串,成了被遺失在無人之境的碧色湖光。
深夜幕布深藍,星光耀熠,銀河直傾瀉到天際線去。
要麼怎麼說,不入園林,怎知春色如許呢?
我非常感激這一切,我是親眼所見。重要的不是打卡拍照套濾鏡,而是此時此地,此身就在這裡,全副身心交給山河,見,所未見。
轉出山坳,豁然開朗,山谷寬闊平坦,很適合站在高處指點江山地說:「寡人要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
現代社會,不流行圖王霸業了,於是遊俠說:「現在你所看到的,是大自然兩百萬年神奇變遷的傑作。」
我的地理是語文老師教的,所以第四紀冰期、花崗岩飄礫、古冰帽這些專有名詞並不戳心,但上古遺迹和兩百萬年,聽來就覺驚心動魄。
磊磊石河穿越兩百萬年與我們相見。
多少圖王霸業盡歸塵土,多少江河湖海轉瞬桑田,可碩大石塊交錯堆疊成河,八方萬里,恢弘如初。
這世間,造化萬物主宰沉浮的,永遠是時間和天地。我們只是滄海中小小一粟,能握緊的,就只是短短時間內那短短的生命。
人生不能重來,於我,意思是:那不做自己喜歡做的事還在等什麼?旅行對我來說,沒有更現實的用處,也沒有更深邃的意義,就是喜歡。喜歡旅行打破生活慣性,讓我可以在生活細微處看見、感知到隱藏在深處的幸福。
再一個兩百萬年,也許青山依舊在,而是非成敗,轉頭皆空。
怎麼樣都是過,我想我們都可以不要千篇一律,只要此心安處是吾鄉,無論是山河浩蕩,還是細水長流。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