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朋友丟了，想買個新的

「是嘛，可我記得······當朋友不是要舉行一個什麼儀式，然後在手上戴一個圈······」

「笨蛋，你說的那是求婚！」

1.

「陪伴型智能機器人小萌已經獲得了C輪融資，目前，它們已經是第三家獲得C輪投資的陪伴型智能機器人公司，這項技術已經極大地改變了每個市民的生活······」

電視機里的畫面戛然而止，楚天伸出手，試著拍打了幾下，但是電視上依然沒有再顯示任何畫面。

「看來徹底壞掉了。」楚天嘆了口氣，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他扭過身往破舊的冰箱走去，打開嗡嗡作響的冰箱門，發現裡面空無一物。於是他又一次長長地嘆了口氣，然後披上了外套。

他推門離開自己的房間，從這座爛尾樓的樓梯上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下去。楚天雖然年紀不大，但已經在這裡獨自生活五年了，即使閉著眼睛，也不會在這座樓里摔倒。

「看著點！傻小子！」樓下的老婆婆差點被他撞到。

「對不起，對不起。」楚天急忙停下腳步，點頭哈腰地認錯。

爛尾樓不遠的地方，有一座大型垃圾站，從城裡開出來的垃圾車，會把各種種類的垃圾都傾倒在這裡。樓下住的老婆婆會用一些食物換他撿回來的垃圾，這五年，他就是依靠著撿垃圾和做交易來維持基本的生活。

「楚天哥哥，你又來撿東西啊？」打招呼的是林琴，一個不知住在哪裡的小女孩，楚天經常能看見她，但她似乎並不像楚天一樣有什麼生活的煩惱。

「是······是啊。」楚天有些害羞地回應，「我······我就是隨便看看，你······你先回去吧。」

儘管林琴已經和他打過無數次招呼了，但是楚天依然不太適應回應她的熱情。目送著林琴走遠，他搖了搖頭。

今天的收穫還不錯，撿到了不少能用來交易的東西。「等我再變好一點，一定要和林琴做朋友。」他一邊這樣跟自己說著，一邊拖著口袋，順著土路回家。高大的垃圾車駛過他身邊，在顛簸中，一個圓圓的白色球體掉下來，滾到了路邊，吸引到了他的注意。

「這是什麼？」他把它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了很久，還是沒有找到什麼機關，倒是在底部找到了一行小字，「陪伴型機器人小圓，編號NMH0315。」

「小圓······奇怪的東西······」他放在手裡掂了掂，「沉甸甸的，也許能換到一點吃的吧？」

2.

楚天最終還是沒有用它去換吃的。

他把那個圓球帶回家，嘗試了所有的充電器，都沒有合適它的插頭，於是只好把它放在陽台上曬著太陽。

「小動物都是晒晒太陽就好了，不知道機器人是不是這麼修······」

他趴在圓球旁邊，一邊曬著太陽，一邊看著這個圓球，慢慢地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小圓球終於有了動靜，它滾動了起來，撞到了楚天的腦袋，接著幾個藍色的小燈在它的身體各處亮了起來，它慢慢旋轉著，伸展出了兩隻短短的手臂。

「天啊······是誰做的好事······」它原地旋轉著，語氣竟然帶著一點失落，「我又回到這個無聊的世界了······」

「是我。」楚天被它從午睡中撞醒，小心翼翼地說。

「哦······一個男孩。」它低垂著腦袋，「我的雙腳沒有辦法伸出來了······你剛才把我當球踢了嗎？」

楚天迷茫地搖了搖頭。

「等一下，」它又一次開始左顧右盼，「這裡不是城市，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我家，在城郊。」

「城郊······」它失落地低垂著頭，「難道這裡就是機器人墳場嗎······。」

「這裡才不是墳場呢！」楚天有點生氣地站了起來，「這裡是我的家。」

「是啊，一個比墳場還要荒涼的地方。」它說著，用它的電子眼睛掃描了整個房間，「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房間，電子設備像你家一樣少。」

「胡說，」楚天走到了電視機旁邊，「你看，這不是電子設備嗎？」

「上個世紀產的電視，可能現在已經算在電子垃圾的行列里了。」它毫不留情地回答。「跟我一樣，只是一個要被丟進垃圾山裡的電子垃圾罷了。」

「垃圾山？」楚天指了指窗外不遠處的垃圾場，「你說的是那邊嗎？」

它跳上陽台，無力地望著那個方向：「是啊，貧瘠、荒涼、一切生命與美好事物的盡頭。」

「你別瞧不起我的山！」楚天抗議似地大喊，「那裡可好看了！」

「好的。」阿七急忙制止他的話，「別證明！我相信你的話。」

但楚天還是伸出了手，指著不遠處的那個山頭。

「今天晚上，我就帶你去看看。」他一臉堅決地說。

3.

「快一點，快一點。」楚天一邊攀爬，一邊不停地催促小圓。

但是它圓滾滾的身體一點都不適合爬山，尤其是這座橫七豎八的垃圾山。所以小圓爬到山頂的時候，楚天已經站在那裡很久了。

「看，」他的手指向天空說，「這條寬寬的是銀河，那個是牽牛星，那個是織女星，牽牛星旁邊兩個是他們的孩子。」

小圓跟著他的手指，抬頭仰望著星空。

「聽說人死後，就會變成星星，升到天上去。」楚天一臉憧憬地說。

「人死後，是不會變成星星的。」小圓無情地打斷了他的想像。

「是嘛，這是我爸媽告訴我的，他們說，他們死後會變成星星，永遠注視著我。」楚天依然望著星空說。

「人死後，什麼都不會留下，只會變成原子和分子。」

「人不能變成星星真是太可惜了。」楚天並沒有細想，依然沉迷於星星的想像。

「楚天，」小圓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問道，「你為什麼，會想變成星星呢？」

「你看，天上的星星那麼多，我將來應該能和其中的一顆成為朋友吧。」楚天的眼神里露出憧憬的光芒。

「世界上的人也很多，你就有朋友了嗎？」小圓問。

楚天搖了搖頭。

「好吧。」楚天說，「等我變得更優秀一點，一定能交到朋友的。第一個要交的就是林琴。」

「我想，現在我應該問誰是林琴。」小圓低垂著腦袋說，「可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對了，小圓。」楚天突然想起，「我看到你的標籤，你是······陪伴型機器人，是電視上說的那種嗎？」

「也有很多不同的型號，大致上差不多。」小圓漫不經心地回答。

「陪伴型機器人，是做什麼的？」楚天好奇地問。

「陪伴，給孩子講俗套的睡前故事，在危險的時候提醒他注意安全，在他有問題的時候負責解答疑惑······諸如此類的無趣的工作。」

「那你都解答過什麼問題？」楚天問。

「在我被丟棄之前，家裡的小孩問我的最後一個問題是：人生命的意義是什麼？」

楚天低下頭，思考自己的答案。

是吃到更好吃的食物嗎？是撿到有趣的玩具嗎？是交到更好的朋友嗎？他竟然一時難以抉擇。

「那你是怎麼回答的？」楚天放棄了思考。

「如實回答。」小圓的聲音毫無波瀾，「人生根本就沒有意義。你的出生要麼是個偶然，要麼就是個註定會後悔的決定，只不過大多數時候，一些表面上的溫情把人生裝點得漂漂亮亮而已。」

「你說得太絕情了吧。」楚天皺著眉頭。

「但那孩子還挺喜歡的。」小圓說，「反而是她的父母不喜歡，他們說我的喪氣會傳染給孩子······這就是我來到這裡的原因了。」

「如果我是那個孩子，我一定會想你的。」楚天重新躺下，望著天空。

「如果她哭得賣力一點，也許能得到一個新的機器人吧。」小圓說。

楚天聽到這句話，一個翻身爬了起來。

「我決定了。」他說，「你是她重要的朋友，我要幫你回家。」

4.

楚天抱著小圓，踏上了進入城市的旅途。

其實從郊區到市區，只要坐一趟公交車就到了，只不過楚天打內心裡不喜歡市區，所以雖然很方便，他仍然總是呆在郊區。

在車站，他惡狠狠地踩扁了一個瓶蓋。

「你在做什麼？」小圓疑惑地問。

「做硬幣。」楚天說，「我身上從來都沒有錢的。」

「如果你想省錢，不去才是最好的。」

「可我已經答應你啦。」

「人類真是一種莫名其妙的生物。」小圓小聲地說。

說話的功夫，公交車已經穩穩地停在他們身邊。楚天抱著小圓，一步邁上了車門的台階，把瓶蓋做的硬幣丟入投幣箱里。

「噹啷啷。」楚天一邊投幣一邊說。

楚天沖小圓笑了笑，然後若無其事地打算往裡走，卻被司機一把拉住。

「你剛才投了什麼？」司機大聲地問。

「是······是硬幣。」楚天不知道到該說些什麼，只能無力地反駁說。

「一聽就是假的，」司機怒氣沖沖地說，「補票，要麼就下車。」

「噹啷，噹啷。」

楚天身後探出一隻手來，往投幣箱里投了兩個人的車費。

「大哥哥別生氣了，他的車費我來出。」說話的人居然是林琴。

中年司機被小蘿莉叫了一聲哥哥，頓時氣消了一半，揮揮手讓兩個人進去了。

「林······林琴······你怎麼在這？」楚天不僅被人抓了現行，還是在林琴面前，這讓他羞得恨不能鑽進地底。

「我看見你在車站鬼鬼祟祟的，就跟過來看看啊。」她突然注意到楚天手裡抱著的圓球，「你手裡抱的是什麼東西啊？」

「這個是······一個機器人······」楚天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球，然後給林琴遞了過去。小圓的藍色燈亮了起來，就像人睜開眼睛一樣。

「早。」它說，「能麻煩你把我帶回去嗎，我一點也不想回城市。」

「咦······」林琴把它舉起來放在眼前，「好像是很聰明的傢伙哎。」

楚天向林琴講了小圓的故事。

「這個想法好有趣，我要和你一起。」林琴開心地拍著手。

5.

「城市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嗎······」

從公交車上下來，楚天抱著小圓，行走在林立的玻璃房子中間，川流不息的人群與他們相向而行，每個人都大聲地笑著，在他們身邊，通常都有一個機器人相伴。

「對，自從那個發明之後，他們就是這樣了。」一直安靜躺在楚天懷裡的小圓說。

「那個？」

小圓伸出一隻手，指了指某個人肩上懸浮在空中的小機器人。

「第三代陪伴機器人小萌。」小圓說，「因為加了仿生翅膀，可以更加方便地跟隨主人，而且更智能，所以很多像我一樣的二代機器人就進入了機器人墳場。」

「機器人墳場······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方啊······」楚天居然有些害怕地說。

「天堂一樣的地方。」小圓說，「在那裡不用工作，不用起床，不用假裝元氣滿滿地講睡前故事。」

「可那是墳場啊，會死的。」

「有些人一出生就已經死了，比如我。」小圓說，「比起無趣地活著，還是墳場更自在，所以現在我們可以回去了嗎？」

楚天搖了搖頭。

「看，那裡有警局，」林琴歡聲地叫了起來，「我們去查一查就知道小圓是誰家的了。」

「對哦！」楚天應了一聲，抱著小圓跑了起來。

在警察局掃了小圓底部的二維碼之後，他們真的獲得了一個地址。

那是一座漂亮的高層建築，樓下並排擺著三個顏色不同的垃圾桶，垃圾桶旁邊還有一個老舊的大機器人。

「這是什麼？」林琴在認真找大樓的編號時，楚天的注意力卻被大機器人吸引了過去。

「這是一代機器人，因為體型過大，很快就迭代了。」小圓說，「有點羨慕它，躺在樓下居然沒有被人收走。」

「就是這座大樓了，在17層。」林琴打斷了兩人的討論。

「如果我說我有點恐高，你們能把我送回去嗎？」小圓進了電梯，依然不甘心地問。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楚天說，「我會把你送回到朋友身邊的，你放心，有機會我們也會來看你的。」

「我既不想回去，也不想再見到你們。」小圓哀怨地說，「可以讓我安靜躺著嗎？」

說話間，電梯已經到了17層。

「就是這裡了。」林琴低頭看著寫著地址的紙條。

「好。」楚天彎下腰，把小圓放在了門口的墊子上。

楚天突然有一瞬間有些猶豫，但很快搖了搖頭，把猶豫的感覺驅散。

「我會回來看你的。」他笑著，把小圓放在地上，按了一下門鈴，然後飛快地逃走了。

身後，有開門和驚呼的聲音。

6.

一周後。

「喂。」

躺在地上的楚天被突如其來的招呼聲嚇了一跳，他抬頭看了一眼，正看到林琴手腳並用地爬上來。

「是你啊。」楚天又重新恢復了躺著的姿勢。

「你怎麼最近天天在這裡呆著？我姥姥說，已經好久都沒見你去換東西了。」林琴爬過來坐在楚天身邊。

「你姥姥？」

「我姥姥就住在你樓下。」林琴說，「因為我要上學，所以我們全家搬進城裡，可是姥姥不知道為什麼不肯搬走。」

「這樣啊。」楚天無趣地搭著話，眼神一刻都沒有從星星上移開。

「自從把它送回去之後，你就一直這樣子······」林琴也突然沒有了剛才的熱情，低垂著腦袋說，「既然這樣，你幹嘛要把它送回去嘛。」

「沒辦法啊，那裡才是他的家嘛。」楚天嘆了一口氣，「他只是沒有辦法行走，就必須要失去自己的朋友嗎······太可憐了······」

「喏。」林琴握著拳，伸出手臂。「張開手接著。」

「什麼？」楚天伸出手來，一枚硬幣從她的手中掉出來，端正地落在他的手心。

「走吧，我們回去找它，」林琴笑著說，「你不是跟它約好了，會經常回去看它嗎？」

楚天愣住了。

「可是······」

「快走吧，越早一點出發，就能越早一點見到小圓。」林琴一把把他拉了起來。

兩個小時後，他們已經回到了那座大樓下面。

「我有點緊張。」在電梯里的時候，楚天說。

「別怕。」林琴說，「小圓的朋友也就是你的朋友嘛。」

楚天點點頭，鼓起勇氣伸手按響了門鈴，沒一會，門就被敞開了，一個圓滾滾的機器人出現在楚天的視野里，楚天剛要開心地喊出來，就注意到了機器人背後的仿生翅膀。

「歡迎歡迎，你們是小雅的朋友們嗎？」飛在空中機器人用歡快的語調問。

「不······我們······你是誰······」楚天一時竟然組織不起語言來。

「我是小萌喔，是小雅的好朋友。」它在空中繞了一個圈，然後落在了一個女孩肩上，女孩揉著眼睛問：「你們找誰呀？」

看著支支吾吾的楚天，林琴踏上前一步：「我們想問一下，小圓······在這裡嗎？」

「小圓？」女孩撫摸著肩上的機器人說，「你是說那箇舊機器人嗎？你們來晚了啦，前兩天墳場的人已經來回收過了。」

女孩一邊說著，一邊關上了大門。

7.

「都怪我······」失落的楚天從大樓里走出來，一屁股就坐在了馬路邊上。「是我一定要送它回來，才害得它被人回收掉······」

「這怎麼能怪你······誰會想到能發生這種事情呢······」林琴蹲在他背後試圖安慰她。

「我要找回它來。」

「可是，誰知道它被誰收走了呢？」

楚天突然想起什麼，急忙回頭望去——垃圾桶邊的機器人還坐在那裡。

「我第一次見小圓的時候，並沒有找到開關在哪裡。」楚天說，「可是他曬了一會太陽就自己啟動了。這個傢伙一直在曬太陽，如果他跟小圓的原理一樣，那說不定······是一直醒著的吧······」他走到了那個大機器人的身邊，「這樣的話，你應該看到了吧，小圓到底被誰帶到哪裡去了？」

過了很久，那個機器人的眼睛才不情願地亮了起來。

「何必去找。」機器人說，「像他們一樣買個新的不就好了。」

「朋友怎麼可能買個新的呢？」林琴說，「我們一定要找到它才行。」

機器人垂下頭，又過了很久才開口說話。

「我看見過它，它被機器人墳場的回收員帶走了。」它說，「我會告訴你墳場的位置，不過，我希望你能幫我找到一個人······」

兩個半小時後，楚天和林琴來到了城郊，比楚天住的地方還要偏遠。

公交車已經不通往這裡，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過泥濘的道路，周圍的人煙逐漸稀少，草木逐漸茂盛，一些破爛的機器人軀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時間已經將近黃昏，夕陽的光線掠過這些殘缺的軀體。

「小圓！」楚天遠遠地看到垃圾堆里躺著一個圓圓的機器人，趕緊跑了兩步把它抱在懷裡。它的身體里伸出手腳，熱情地對他打招呼：「你好，我是陪伴型機器人小圓。」

楚天把它拿在手裡，獃獃地愣住。

「小天，你看。」林琴直視著前方說。

小天抬起頭來，正看到太陽落山前最後一束光線，照射在幾座高高的垃圾山中間，在那些山上堆著的，都是一模一樣的機器人。

「我不知道你是誰，」一個一代機器人晃晃悠悠地走過來，「也不知道你找的小圓是哪一個，但這裡到處都是小圓，隨便拿一個就回去吧。」

林琴注意到，這個機器人沒有右手。

「你是······阿一嗎？」

機器人似乎遲疑了一秒。

「我不認識叫這個名字的人。」它終於還是沒有回頭。

「有個人想告訴您，他一直都在約定的地方，等著你。」林琴按照樓下機器人的請求，把話傳達給墳場里，沒有右手的一代機器人。

黑夜降臨，一切都開始變得模糊。

「是嘛······他明明被帶走了······還是逃出來了嗎······」阿一終於開口，然後抬起他的左手，指了指漫山遍野的機器人，「這裡可能有十幾萬台機器人，快點找到你的朋友，然後離開吧。這裡不屬於人類。」

楚天慢慢地，走到了機器人墳場的正中央。

「小圓，我來接你回家啦！」他大聲地喊道。

霎時間，所有的小圓一齊醒來，藍色的眼睛被點亮，整個墳場變成了一片藍色的星海，這些星星開始流動起來，圍繞著楚天，慢慢地彙集到他身邊。

「朋友。」

「我們是朋友。」

「我是你的朋友。」

它們紛紛雜雜，吵吵嚷嚷。

楚天深吸了一口氣。

8.

「小圓，這個問題是你帶給我的，現在輪到我問你了。請你告訴我，生命的意義是什麼？」

聽到了問題之後，小圓們立刻進入了互動模式。他們紛紛給出自己資料庫中的答案。

楚天只是搖了搖頭。

「生命本身是沒有意義的。」他說，「我們誕生於偶然，沒有誰是必然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

「但是後來的相遇，會賦予生命意義。」

「知道你又一次被丟棄，我很抱歉，可是我終於理解你說的話的意義了。」

「不是只有完美的人才配交朋友，而是只有互相陪伴的人才能成為朋友。」

「所以千萬機器人中，我要找的還是你。」

「那個認為人生沒有意義的陪伴機器人，小圓。」

「我們能成為朋友，不就是意義嗎？」

小圓們頭頂的信號燈在閃爍，他們在互相交換信息。他們的資料庫里寫滿了人生的註腳，沒有人覺得人生沒有意義。

沒一會，藍色的星海如同潮水一般褪去，唯一一個小圓，被他們推到了我的面前。

它的腳伸不出來，它的情緒特別消極，它一點也不會哄小孩。

它就是那個小圓。

楚天走過去，把它抱在懷裡。

「我現在終於明白。天上有那麼多顆星星，我會和你成為朋友，不是因為你最明亮，而是因為你，陪在我身邊。」楚天說。

「小圓，我們回家吧。」

小圓頭頂藍色的燈在閃爍。

「人類真是一種莫名其妙的生物。」他小聲地說。

9.

楚天把小圓帶走之後，再也沒有見過阿一。

林琴說服了家人，讓他們把楚天接到家裡一起生活，也把姥姥從城郊接了回來。

楚天開始跟著林琴一起上學，有意無意地聽到了一些新聞。

機器人墳場中，所有的機器人一夜之間不見了蹤影。除此之外，所有一代機器人也都跟著消失不見了，包括那棟高樓樓下的機器人。據說，那個機器人曾經策划過一次逃亡，但是被人類抓住，送回工廠改造過。

播報這個新聞時，楚天正和林琴一起，坐著公交車離開城市，回到城郊。

兩個人又一次躺在高高的山上，陽光透過樹葉，落在他們身上。小圓就被放在了楚天的腳邊。

「我有一件事想問你哎。」楚天一臉嚴肅的樣子。

「你問吧。」林琴抱著小圓，不假思索地回應。

「我······你······你能不能當我的朋友啊？」楚天扭扭捏捏地問。

「什麼？」林琴聽到這個問題，放下了手中的機器人，拍拍手站了起來，「我們，不早就是朋友了嗎？」

「是嘛，可我記得······當朋友不是要舉行一個什麼儀式，然後在手上戴一個圈······」

「笨蛋，你說的那是求婚！」林琴嘻嘻地笑著，「這怎麼會一樣呢？」

「哦······」楚天偷偷地拿出了一個易拉罐拉環，「看來這個······用不上了？」

「用得上。」林琴一把奪過來，戴在了手指上。「你看，多好看呀。我就答應，當你的朋友吧。」

不遠處，小圓看著他們默默地進入了睡眠模式，它第一個關閉的就是聽力系統。

「喂，生命的意義是什麼呀？」

它從大腦內部向自己提問，大腦在資料庫中搜尋了很久，又在記憶庫里分析了很久，最終把一個詞語送進了輸出端。

它還沒來得及嘲笑自己，便被林琴柔弱的手撿起，抱在懷中。

「小圓，今晚再一起看星星吧。」楚天拍著它的腦袋說，「好像，今晚有流星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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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檸檬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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